第15章 少爷和他霸总爹15
“谢书记, 您认识他?”绍旸诧异。
谢知闻年轻有为,背景深厚,怎么会认识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头?
比他直觉更加敏锐的绍修明, 已经意识到了情况有些不妙。
这可能不是什么普通老头,绍修明怀疑自己不得不在学校检讨,除了因为司元洲, 还和这老头有点关系。
“当然认识。”谢知闻笑得更和善了,镜框下的眼睛微弯, 竟显出几分友善来。
“那他是谁,怎么进来的?”绍旸的确疑惑, 这老头看起来与其他非富即贵的人格格不入。
穿着中老年人标配条纹上衣, 手里拎着保温杯, 脚上是足力健老人鞋, 就像公园里最普通的遛弯老大爷。
“正是家父……至于他是怎么进来的, 当然是用腿走进来的。”谢知闻笑道。
之前还觉得司元洲出手太凌厉, 一下就端掉了绍旸的公司,现在只觉得惋惜, 因为绍旸已经没公司能再破产一次了。
“……”绍旸沉默如鸡,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努力组织语言。
谢知闻也是京城人,大院子弟,他的父亲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穿得这样潦草……
他思索着如何才能挽回一二,但“老登”已经说出口, 谢知闻也听到了。
常有人在背后骂谢知闻是“笑面虎”,绍旸之前不以为然, 现在看着谢知闻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只觉一阵寒意涌上心头。
绍修明反而十分平静,竟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这次是舅舅闯的祸,他妈怎么也不至于怪到他头上来。
上回他差点把老头推倒在地,这次舅舅又骂人家老登,他们真是把谢家父子得罪死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舅舅没骂“老逼登”。
“实在抱歉,是我说的太快了……”
“我的意思是,这位一看技术就登峰造极的老先生是谁。”绍旸很快理清思路,彬彬有礼,仿佛一切没有发生过。
老登 = 一看技术就登峰造极的老先生
这很合理。
“……”
众人都看出来他在强行挽尊,顾及到谢知闻在场,便把一生中最悲伤的事全想了一遍,以免笑出声。
“那你看我现在配吗?”谢大爷没多生气,只觉得挺好笑的。
“您配,您当然配。”绍旸敢和司元洲对着干,是因为现在他已经破产了,无所畏惧。
不敢去杠谢知闻,是因为他姐姐的公司还开着,最近好不容易才挺过了一轮又一轮的检查。
“你打过职业的,肯定比我有实力。我只是一个业余爱好者,以前忙着工作,没有走职业道路,现在年纪大了,不能上场,看不上我也很正常。”谢大爷叹息一声。
“您这么说就让我汗颜了,您比我年长,经验比我丰富,如果能下场,您肯定比我打的好。”绍旸礼貌且恭敬,身体力行为大家示范什么叫做两副面孔,什么叫变色龙。
至少绍修明就没想到,他舅舅还有这幅面孔,真够卑微的。
“我虽然不能下场,但我的学生可以。”
“小绍,要不要比两杆?”
“你要是赢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我不追究。要是输了,就大喊三声‘我是老登’,怎么样?”谢大爷也不是什么斤斤计较的人,以牙还牙,不过分吧?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绍旸笑了,只要谢老头不追究,谢知闻应该不会再为难他们家。至于赢司若尘,以他职业选手的实力,不是轻轻松松?
虽然都说司若尘桌球打得好,但也不看看他的对手是谁。赵明端一杆刺穿台布,球还打中了祁练的头,菜成这样,赢他很难吗?
为了迎合司元洲,还把他吹成未来的世界冠军,真是够好笑的。
“比杆赛?”绍旸问司若尘。
“好。”司若尘点头。
比杆赛是高尔夫常用的比赛形式。
以最少的杆数,打完规定一轮即为胜者。
“打完一局十八洞时间太长了,不如咱们三洞定胜负?”绍旸提议道,“短洞,中洞,长洞,各一个。”
正规高尔夫比赛共有十八洞,累积打完十八个球洞的杆数,少的那方赢。
常规比赛可能会打出一两百杆,比赛时间漫长,场地又大,不如三洞定胜负,技术优劣一目了然。
“可以。”司若尘也想尽快打完。
这里并没有他所期待的对手,不如速战速决。
“谢书记,你觉得这样可以吗?”绍旸看向谢知闻,征询他的意见。
“到时候记得履行你的承诺。”谢知闻微笑,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
绍旸面色有些难看,司元洲的儿子搭上了谢家,还真有些麻烦。
即使谢知闻这样说,他也不会故意放水,让司若尘获得胜利。
司若尘与绍旸一同走向第一洞所在的位置。
太阳很大,绍旸穿着黑色西装,堪称移动热源,额上已经冒出汗珠,司若尘周身自有一种清净无尘的气息,丝毫没有燥热之感。
谢大爷跟在后面,笑眯眯的,颇为和气,像是来郊游的。
他带来的年轻人看起来十八九岁,清秀俊朗,眼神清澈,但有些傲气,比司若尘要大一些,因此在看到司若尘之后,非常不以为然。
谢大爷一边走一边介绍:“云澈,看见没有?这是你师兄,虽然比你小,实力强的很,等看到他挥杆,你就明白了。”
“若尘非常有天分,绝对不输职业选手,要不是他对打职业赛兴趣不大,国际赛场上绝对有他一席之地。”
谢大爷介绍司若尘时,毫不吝惜溢美之辞。
轮到凌云澈,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这是凌云澈,朋友家的小辈,打得还行,真去打职业还是有点不够。”
凌云澈心中不忿,脸上便表现出几分。
他倒要看看谢老夸了又夸的这个“小师兄”有多厉害,水平不够就给自己当师弟吧,他才不认年纪比他小的人当师兄。
*
第一洞之前。
二人在发球台上,各自选球。
开球第一杆非常关键,球的位置很重要。
绍旸以专业眼光挑选位置,对此稍有了解的人都能看出来,他选的是最有优势的球。
司若尘十分随意,仿佛只是随便挑了个球,根本就没考虑到地理因素。
第一局还没开打,司若尘似乎已经落了下风。不管在场的人心里怎么想,面上绝对是站司若尘这边的。
“绍旸虽然人不怎么样,打高尔夫的水平还是不错的。”
“毕竟以前是职业选手嘛,水平还是在那。”
“只有三洞,玩玩而已,输赢也不必太当真。”
绍修明坐在电动轮椅上,心中舒适。
只要舅舅能赢这一局,让司若尘吃瘪,回家之后妈妈发火,他一定会给舅舅多说好话。
司元洲始终沉静,泰山崩而不改其色,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他那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儿子。
让人不由有些期待,等司若尘输了之后,他会不会露出其他的表情。
在场众多人中,真正看到司若尘打桌球的人不多,并不清楚他究竟是什么水平,即使旁人夸得再厉害,也只觉得是以讹传讹。
祁练见过,赵明端也见过。
两人站在一处,都处于一种薛定谔的状态。
既觉得司若尘可能表现的不太好,输给绍旸,又觉得他会像之前一样突然爆发,将绍旸秒成渣。
谢大爷和谢知闻见过司若尘打高尔夫,完全不担心,只等着听绍旸大喊“我是老登”。
钱都来和赵行野更是离谱,架好相机,调整镜头,准备拍摄。
“还好你带了长镜头出来,等会调整焦距,就能拍到球滚进洞的画面了……”
赵行野教得很投入,钱都来不时点头。
绍旸不屑冷笑,不愧是司家的少爷,打个球都还有人在旁边录像。
可惜,这一局他注定要赢了,就算要录,也只会将他堪称专业示范的动作录进去。
绍旸双手握杆,胯带上半身发力,肩膀手臂一动发力,一杆击出——
非常标准的左曲球!
白球飞出漂亮的曲线,落到他预想的位置,只要再打一杆,他就能打进球了。
第一局是低洞,也就是三杆洞。
两杆打进,堪称优秀。
压力落到司若尘这边。
他单手调整了一下帽子,防止遮挡视线。
双手握杆,膝部微弯,脊背挺直,动作标准但不僵硬,有种说不出的轻松写意。
视线从球上落至远处的球洞,一杆落下,宽松的白色防晒服跟着他的动作飞起,衣角飞扬,有种独属于少年人的肆意。
那颗球飞向天际,像一只白色飞鸟,轻盈落地,准确无误落在球洞之中。
一杆进洞!
“好!拍到了!”赵行野欢呼一声,他举起手,钱都来与他击掌,啪的一声,默契至极。
他们的快乐无人能及。
谢知闻率先鼓掌。
看着周围一些老球友脸上震惊且不可置信的眼神,他心中畅快至极。
等着吧,三杆洞算什么,还有更绝的。
“这一杆真的绝了!”
“三杆洞,一杆就能进,这老鹰球真漂亮。”
“突然感觉自己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
“年轻人技术好很正常,我年纪到了,体力不行,打得不好很正常。”
“绍旸虽然不错,比起司公子还是差得远啊。”
绍旸听着风凉话,情绪还算稳定,不过一个老鹰球而已,有些新手只要运气好,也能打进老鹰球,瞎猫抓住死耗子而已。
绍修明陷入一种熟悉的恐惧,他感觉舅舅好像要gg了。如果司若尘能做到某件事,那一定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谢老,您是怎么教的?”
“名师出高徒啊。”
“谢老您还收弟子吗?不然开班授课也行。”
“司少这么厉害,学了多久啊?”
“这一杆真的太绝了,有什么特殊技巧吗?”
谢大爷十分淡定:“常规操作而已。”
“年纪大了精力有限,不开班,学生数量也够了。”
一旁的凌云澈忽然有些庆幸,再看谢大爷,竟然从那张有点和蔼的脸上看出几分高深莫测。
司元洲也在随着旁人一起鼓掌,比起那些关注球技的人,他更关注司若尘本身。
看他握着球杆,走向下一个球洞。视线始终追逐,就好像在陪同他走那么远的路。
大概是天气有些热,人也晒得懒洋洋的,他不急不缓,姿态闲适,看不出一点紧张情绪。明明是在比赛,竟有种闲庭信步的感觉。
第二场比的是中洞,也就是四杆洞。
标准杆数是四,低于四杆便算优秀。
绍旸仍然留在第一洞的场地,他要将球打进,再开始第二洞的比赛。
他尽量调整心态,司若尘能一杆进,不代表第二次可以!他曾经是职业选手,稳定才是长久之道。
绍旸第二杆仍然标准,有种千锤百炼的熟练感,挥杆之后,他握紧了球杆,下意识有些紧张。
好在,那颗球按照他的预想滚进了球洞。
三杆洞,两杆进。
不得不说他打得不错。
绍旸走向中洞所在的场地,司若尘不会等他,已经再次架杆,默默计算轨迹,在绍旸走到之前,一杆挥出。
这次球飞得更远了,迅疾轻盈,仿佛生出双翼,有了自我意识,下落之际,准确无误坠进球洞里。
四杆洞,仍然一杆进!
“漂亮!”
“信天翁!”
“我没有看错吧,那么远的距离,真的进洞了!”
“简直不可思议!”
球场一片哗然。
比标准杆数少一杆叫“小鸟球”。
绍旸第一洞便是一个小鸟球,搁在平时要有一片欢呼,但放在此刻,无人理会。
比标准杆数少两杆,叫“老鹰球”。
司若尘第一杆就是老鹰球,已经足够漂亮,但也不及此时的第二次挥杆。
四杆洞,他仍然一杆进。
这样比标准杆数少三杆的球,叫“信天翁”。
信天翁是一种白色长翼、体型较大的海鸟,用来形容球场上那瞬间的不可思议。
如同海鸟在天际翱翔,划过如流星般的轨迹,不可复制,惊为天人。
“小赵,拍到了吗?”赵行野的肩膀被人拍了拍。
“拍到了。”赵行野点头,视线仍然在追逐镜头里璀璨迅疾如流星的轨迹。
“到时候视频发我一份。”
“也发我一份。”
“前面的也发给我,我回去了多看看。”
绍修明听着那些议论声,忽然庆幸自己是坐着电动轮椅来的。不然他可能也会下场去挑衅司若尘,沦为对照组的就变成他自己了。
“能不能给我也发一份?”凌云澈问。
“好,都有、都有啊。”赵行野热情回应每一个人。换了阵营之后,处处都是鸟语花香,人人都是和风细雨,果然“打不过就加入”是至理名言。
*
司若尘还剩最后一个球洞,径自走向长洞。
绍旸站在中洞前,久久伫立。
他已经选好了架杆,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挥杆。他心知肚明,自己不可能打出那杆“信天翁”,即使可以,也不是此刻。
他已经陷入了自我怀疑,如果一次是巧合,第二次就是实力,还会有第三次吗?
绍旸在等一个结果。
如果一杆进洞对于司若尘来说是稳定发挥,那么与他对决已经没有意义了。
当司若尘站在长洞前,准备挥杆时。
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锁定在他身上,赵行野和钱都来在用相机拍摄,其他人有的在用手机拍,有的主动戴上了眼镜。
众人严阵以待,但他们的视线焦点却不慌不忙,徐徐握杆,再一杆挥出,一瞬间的力度爆发,衣角飞扬,轨迹流畅。
那颗昭示着命运的球,如一颗白色的流星飞向远处。五杆洞尤其远,中间有诸多障碍,但它无视所有阻碍,携着一往无前的力道,撞碎了风,坠入洞中。
所有人的视线都追逐着它,直到它落到理想的终点。五杆洞,仍然一杆进洞!
这是一种稀有乃至罕见的球,被称之为“秃鹫”,仅仅从称呼上,就能看出一股凶狠悍然之意。
所有人都有可能看到流星,但真正与秃鹫面对面的机会,却十分罕有。
一时间,全场静默。
随即,掌声如雷。
“太厉害了!”
“我看到了奇迹。”
“他的爆发力实在太强了!”
“我愿称他为新生的王者,以后他如果去参加职业赛,我一定去看。”
“这种程度的天赋,如果不参加职业比赛,实在太可惜了。”
“司总,您家孩子是怎么想的,有想过走职业道路吗?”
司元洲怔了一瞬:“看他喜欢,我都支持。”
他远远看着司若尘,忽然有些失神。
司若尘正握着球杆往回走,像一幅移动的画。碧绿的草坪,天际的白云,灿烂的阳光,穿着宽松白色外套的少年越来越近。
远看只有一个轮廓,不急不缓,姿态随意,几乎融在光里,使人生出一种不真实感,疑心他是否真实存在。
等他走近,渐渐露出昳丽的眉目,气质冷冽如霜雪,就像从一幅平面的、静止的油画中走到现实世界。
色泽清新的油画,突然有了浓烈的色彩,鲜活明亮,使人心神摇曳又不敢妄想,多看一眼都会灼伤眼睛。
司若尘始终沉静,甚至因为场地太大走得太远,有些倦怠,一点创造了奇迹的兴奋都没有。
仿佛于他而言,一杆进洞是种稳定的发挥。
所以,这种常规操作不值得惊叹。
绍旸已经放下了球杆,没有必要再比下去。
他引以为傲的天资在司若尘面前不过如此。
“你赢了。”绍旸说完,陷入沉默。
他有些茫然。
这种程度的球,是真实存在的吗?
当初是谁提议和司若尘打两杆的?
提议的人,究竟是什么居心?
“振作一点,你还要说三遍。”谢大爷拍了拍绍旸的肩,“没忘吧?”
绍旸原本的惆怅失意,忽然凝滞。
“愿赌服输,这个道理不用我教你吧?”
谢大爷露出和善的笑容。
绍旸第一次如此迫切想要逃离,然而周围的人都看着他,眼中暗藏期待,还有几分看好戏的戏谑。
“不想说也没事,不过玩笑话而已。”
“我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从来不斤斤计较。”
谢知闻竟然是第一个给他解围的人,笑容真诚,看起来宽容大度,毫不介怀。
“……”绍旸已经不是三岁的小孩了。
只有笨蛋才会相信谢知闻的话。
“我是老登。”绍旸面无表情,眼神麻木。
“我是老登。”又喊一声。
全场都是隐忍的笑声,只有绍修明不忍的移开眼睛。但他只隔绝了视线,仍然能听到舅舅心如死灰的声音。
“我是老登……”
绍旸喊完最后一句,迅速离场。
多待一秒都是凌迟。
那些人眼里明晃晃的全是笑意。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舅舅,慢一点。”绍修明操控着电动轮椅,急急追上去,绍旸听到他的声音,停了下来,然后被绍修明突然加速的电动轮椅撞个正着。
“……”
两人摔成一团,让周围憋笑的人雪上加霜。
“真是祸不单行啊。”赵行野看得直摇头,一边把刚刚拍下的“老登”名场面存好。
“带回去给严哥看,他肯定喜欢。”钱都来满意极了,那可是整整三声“老登”,都录下来了。
那边,谢大爷已经亲自过去,和谢知闻扶起摔成一团的绍家两甥舅。
谢大爷年高德劭,豁然大度。
真是令人泪目。
“没事吧?”谢大爷关切询问。
绍旸脸色十分复杂,摇了摇头。
等绍修明坐上轮椅,绍旸站在轮椅后,推着轮椅加快速度。他几乎小跑着离开,衣服上还沾着几根草,也没人提醒一声。
众人交换眼神,看来,有段时间不会在公开社交场合上遇到绍旸了。
*
“还打吗?”谢知闻问司若尘。
司若尘摇头,他身体渐渐趋近巅峰状态,与其他人实力差距太大,没有下场的必要。
“谢了。”谢知闻拍了拍他的肩。如果换成他亲自下场,大概没办法给他爸找回场子。
即使能从其他方面让绍旸低头,但那种结果也不是他父亲想看到的,他父亲不会像今天这样,如此快乐。
“老师有事,弟子服其劳。”司若尘准备去放球杆。
“若尘,这是你云澈小师弟。”谢大爷领着凌云澈过来。
“师兄好!”凌云澈对着司若尘猛鞠一躬,“师兄你好,这个球杆我可以买回家吗?”
“我第一次看到有人现场打出秃鹫,实在太震撼了,我觉得这个球杆很有纪念意义,想把它买回家收藏起来。”
“你可以和这里的工作人员联系。”司若尘选的是球馆提供的球杆,杆都很专业。
“好的好的,师兄你人真好。”凌云澈立刻找了一个球童问老板的联系方式。
“今天全场消费,司总买单。”
“球杆也算在里面,凌少爷直接带回家吧。”
老板很快过来。
“师兄,你爸爸人真好。”凌云澈抱着球杆,跟在司若尘身后,什么都要夸一夸。
一般高尔夫打出信天翁,都会请全场球友、球童喝酒庆祝,司元洲考虑到司若尘等人是未成年,便省去了喝酒环节。
“师兄,你以后会打职业吗?”凌云澈问。
“不会。”
“为什么?我感觉你可以赢过所有人。”
“不想。”司若尘回答得简短干脆。
“我好像懂了,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慕名利,潜心技艺。”凌云澈恍然大悟,那种去参加职业比赛的想法忽然淡了很多。
不愧是师兄,不仅天赋惊人,思想境界也是他远远达不到的!
忽然觉得自己能被谢老师这样的高人收为学生,实在荣幸。有谢老师言传身教,想必他很快就会变成第二个师兄!
*
“走吧,咱们去骑马,我家有个马场,最近来了一匹野马王,要不要过去看看?”赵行野想换新地图了,打完boss换地图不是常规操作吗!
这里只有一群谈生意的无趣中年人,唯一好玩的绍旸已经走了,看来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出现。
“我不会。”钱都来有点挫败。
“不会也没事,那里有马术教练可以现学。刚开始用比较温顺的马练习,走几圈也很放松。学会就可以跑圈了。”
赵行野迫不及待想带新交的朋友出去玩,从手机里找出一张照片:
“你们看,这匹马真的很好看。”
黑色的骏马四蹄踏雪,额头正中有一团火焰型的白色印记,英俊矫健,肌肉线条流畅而有力。即使只有照片,也能看见一股蓬勃的野性扑面而来,张力十足。
“这匹马叫什么名字?”司若尘视线落在骏马眉心那团白焰上。
“还没有名字,因为目前没有人能驯服它,一骑上去,它就把人颠下来。”
“它很聪明,没往外逃,还知道挑食。”赵行野忍不住笑起来。
“我想去看看。”司若尘曾经在战场上捡到一匹马,瘦骨嶙峋,桀骜不驯,还特别会逃命,遇到敌人第一个甩下主人跑路。
为此,它挨了无数顿打,不止一次要被喂马的人宰杀,但它实在神俊,又有灵性,平时见首不见尾,只有喂食的时候才出来。
后来,司若尘给它梳理打结的毛,处理化脓的伤口,替它去掉扎进肉里的铁钉,临上战场,再放它走。
它跑得不见踪影,但又突然回来了。
再上战场的时候,司若尘做好了被马甩下去的准备,但它没有。它一边嘶鸣一边向前冲,扬起的马蹄狠狠踏碎敌人的胸骨。
他从一个先锋营的无名小卒,与一匹全身都是反骨的马结伴,立下不世功勋,封侯拜相。
它终于不用再吃苦,也不用再上战场,但司若尘一身伤病,病骨支离,不到而立之年就病逝了。
他早在病逝前数月就将它放归野外,让人定期准备它喜欢的食物,然而临终之际,却听到了它的嘶鸣。
“那咱们就走吧。”赵行野又问凌云澈,“你要去吗,还是留在这里打高尔夫?”
“去,当然去,师兄去哪我去哪。”凌云澈看向谢大爷,眼神破天荒的有些祈求意味:“老师,我可以跟着去玩吗?”
“可以是可以,但要注意安全。骑马的时候一定要做好防护,戴上头盔护臂……”
谢大爷叮嘱几句,放他们走了。
*
司元洲听完,说了声注意安全。
再让司机送他们四人去马场。
马场虽然在赵行野名下,但离京城太远,一直由赵行野的舅舅雇人打理,每年只有过年过节的时候,赵行野才会回来看看。
车还没进马场,他们就看到了推着轮椅的绍旸。这会儿绍旸身上的草根已经被捡干净了,神色平静,精神状态看着还算稳定。
不得不说,他心理承受能力还挺强,谁看了不竖大拇指。
一众头发五颜六色的叛逆少年骑着机车过来,停在马场外,为首那个黄毛下了车,问马场门口的老头:“老登,鬼火停哪儿啊!”
“这儿有专门停鬼火的地方吗?”
绍旸听到“老登”两个字,脸色骤然一变。
绍修明也下意识看向了他舅舅。
老头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有种没搞明白状况的茫然。这些年轻人的话,对他来说,实在太超前了,什么意思?
“老登,问你话呢!”
“有没有地方停鬼火!”
黄毛靠近那老头,就要去推搡。
赵行野立刻让司机停车,开门,他要下车。
不等他赶到,绍旸已经阴沉着脸,提起黄毛的衣领:“你不会好好说话吗?”
这个黄毛只是细狗身材,黄毛也是染的。
不像绍修明原生金毛,战斗力超群。
“我喊他老登碍着你了吗?”黄毛一脸挑衅。
虽然细狗,但是很勇。
“你再说一次这两个字试试?”绍旸眼神阴鸷,戾气十足。他身形高大,经常打高尔夫,一把就扯起黄毛,直接举起来。
“我…我喊那老头老登,不是喊你。”黄毛的瞬间音量弱了几个度,怯生生的。
“我说了,我不想听见这两个字!”绍旸神色愈发阴沉,手上力度加大,黄毛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学不会礼貌说话吗?”绍旸厉声质问。
“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也不说老登了。”黄毛瑟缩着,疯狂道歉。
绍旸手背上的青筋暴起,这一刻生吃黄毛的心都有了。
当他听到车门打开的声音,看到从车里出来的司若尘一行人,瞬间有种万籁俱寂的感觉。
这一刻,不止想生吃黄毛,更想生吃所有人。
这个破世界怎么还不毁灭,妈的烦死了!
他一把掷开黄毛,语气冷得能滴出冰锥:“滚,再听到你乱说话,我见一次打一次。”
黄毛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屁股,坐上他的鬼火,带着一群人匆匆离开。
“外公,你没事吧!”赵行野大步跑过来,围着老头左看右看。
“小野来了,外公没事。”
“听说你要来马场,我就过来等你。”
赵行野的外公七十多岁,平时身体还不错,就是耳朵稍微有点背,因此说话的声音格外洪亮。
“多亏了这个年轻人,真热心。”赵外公示意赵行野去看绍旸,捅咕他一下,说:“小野,快去谢谢人家。”
赵行野看向绍旸,把自己这一生发生的所有悲伤的事都回想了一遍,才没露出什么奇怪的表情。
“谢谢你帮我外公,真的很感谢你。”
“别把老头一个人丢外面。”绍旸冷哼一声,径自进去了。
“舅舅,门口有台阶!”绍修明被他落在后面,一个人进不了大门。
“小伙子怎么坐轮椅还来骑马呀?”
“你们几个年轻人,去帮人把轮椅抬一抬。”
赵外公也是一个热心人。
“不用了。”绍修明自己站起来,等绍旸把他轮椅搬过台阶,才在绍旸搀扶下走过去,重新坐回轮椅上。
“腿没断啊…怎么坐这个?”赵外公不太明白,但他不明白的事还有很多,又问他的外甥:“小野,鬼火是什么东西?”
“这东西还能放在停车场吗?”
“就是他们骑的破摩托,都叫鬼火。”赵行野解释道。
“噢噢。”赵外公点头,“你认识刚刚那个帮忙的小伙子吗?虽然看着凶,人还怪好的。”
“要是认识的话,给他办张会员卡,就当谢礼了。”
“认识,但是不太熟。”
“等会就去办会员卡,不过他看到了不一定会收。”赵行野一想到绍旸那扭曲的表情,就控制不住的嘴角上扬。
“还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赵外公感慨。
赵行野不想破坏他外公对世界的美好滤镜,就没有说之前在球场发生的事。
“这些都是你的朋友吗?”
“一个个怪俊的,一看就是好孩子。你们跟着小野一样,叫我外公就行了,要是喜欢的话,以后常来玩。”
赵外公笑得很慈祥,以前小野在这边一直没交上朋友,没想到这回一次性带来三个。
“外公好。”三人纷纷问好。
赵行野带他们往里走,先逛一圈,如果想骑马,再去穿戴护具。
赵外公现在年纪大了,家里人不让他上马,为了避免看的心痒痒,他没多呆,去了休息室。
赵行野一边走一边介绍:“说是马场就是个养马、骑马的地方,比较空旷。要是往高大上了说,就是马术俱乐部,每年都有人参加赛马比赛,不过很少能拿到名次。”
“我们这里各个品种的马都有,比较常见的伊犁马,还有混血马,之前养过汗血宝马,被人高价买走了……”
“不过,留在我们这里养也是浪费,养育成本太高了,而且也不能给它提供专业的训练…”
赵行野指了好几种给他们认。
“绍旸骑的就是混血马,骑术还不错。”
“他应该是来发泄情绪的,不过看到我们,不一定能发泄成功……”
赵行野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
凌云澈本不是个爱笑的人,今天也忍不住了,跟着笑,不得不说,绍旸也是够倒霉的。
钱都来正在给严启航疯狂发视频,发消息,讲述刚刚那一幕。黄毛与黄毛的交锋,恶人与恶人之间的争斗,燃,太燃了!
绍旸很明显火气很大,渐渐加速,围着场地一圈又一圈,绍修明目前还不能做什么运动,就在边缘看着,心情复杂。
如果说舅舅从高尔夫球场出来的心情是-100,现在已经变成了-200,甚至更低。
舅舅,心态已经彻底崩了。
比他挨了一顿毒打还崩。
就连绍修明这种天生反骨的人都生出了一点微弱的同情。
绍旸速度太快,一次次从别人身边经过,神色又阴沉至极,天生长着一张挑衅脸,很快,一个骑马遛弯的男人就忍不住,也跟着加快速度。
“哥们儿,你超我几次了啊。”
绍旸冷嗤一声,不屑至极。
那人再次加速,和绍旸争起来。
两人左突右闪,惊险至极。
“这太危险了。”赵行野皱眉,他去找工作人员:“得让他们停下来,你们避开一点。”
赵行野还没走远,司若尘就听到一阵熟悉的马蹄声——
那匹熟悉至极的黑色骏马正向这边奔来,眉心的白印像一团燃烧的白色火焰。
它身后跟着几个工作人员,大概是不小心让它跑出来了,紧紧追在马后面。
一开始它跑得不快不慢,像在溜人玩,工作人员还有点追上的希望。但不知道它看到什么,骤然加速,把人远远甩在后面,只能看到马尾巴毛在空中飞扬。
司若尘已经认了出来,这是他的伙伴。
它同样感知到了他的气息,向他而来。
“司哥,那是不是野哥说的野马王?”
钱都来眼睛睁大,目眩神迷。
这匹马实在太神俊了!
虽然马身是黑色,但在太阳下,全身流光溢彩,奔腾的时候,像流动的黑潮,带着浓烈的、燃烧般的生命力。
“快躲开——”
“那边撞到人了!”
凌云澈本来也在看黑马,听到另一边有人尖叫,连忙把手边的人往后拉。
他只拉动了钱都来,没拉动司若尘。
那只是一瞬发生的事——
司若尘被黑马带走了。
一切快得像幻觉。
*
绍旸与人赛马,速度极快,有个小女孩骑着匹矮马入场,把那匹矮马给吓着了,一下子挣脱工作人员,疯狂往前冲。
小女孩死死抱着马脖子,哭叫起来。
眼看就要撞上场地里的其他人。
“长生——”
司若尘叫了一声。
黑马骤然加速,踏光而来。
它避开每一个人,准确无误奔向司若尘。
等它从司若尘身侧经过。
他一跃而上,翻身上马:“长生,去——”
“希律律——”
黑马仰天嘶鸣,任谁都能听出它声音里的喜悦和激动。它向小女孩奔去,像一道漆黑的、奔涌的河,也像突然降临的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