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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星期后的一个早晨,巴卡司少校再度造访魔术山谷时,马斯基林正拿着苍蝇拍追打一只飞进办公室的大苍蝇。办公室的门板还列在长长的待送清单上,巴卡司少校只得礼貌性地敲敲门框的木头柱子。马斯基林重重挥出一拍,但什么也没打中,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沙漠苍蝇飞上吊扇,在旋转叶片后面失去踪影。“考考你,”他用问题向巴卡司打招呼,“沙漠里究竟是苍蝇多还是沙子多?”
“沙子多。”巴卡司不假思索地回答,“真正的问题,是沙漠中有点子的军官会不会比苍蝇多呢?”
“哎,那么说来,”马斯基林把手中的武器挂回墙上,打趣道,“你就是今天早上精力最充沛的那只了。”
少校径自在椅子上坐下。“由于你的努力,”他直接切入重点,“灰柱廊的人终于都信服了,他们把你当成和梅林一样的法师。”
“哦?”
“他们希望你把苏伊士运河藏起来。”
马斯基林以为他在开玩笑。“藏起来?就这样而已?我还以为有什么更困难的事呢。”
“藏起来、伪装起来,如果他们不介意,把它变成一座大舞厅也无所谓。总部的人希望你能尽点力,保护运河不受德国轰炸机威胁。我知道这很不合理,因为根本办不到。”他顿了一下,露出顽皮的笑容。马斯基林这才发觉他并非开玩笑。“不会吧?”
苏伊士运河是英军补给线最重要的一环,连接红海和地中海,可让伦敦到远东的航行距离缩短几乎一半。巴卡司继续说,拿出好几张地形图说明问题所在——这条运河的规模使它极易遭受攻击。运河长达一百零七英里,但最宽处还不到七十码,最深处也才四十二英尺而已。只要德军摧毁运河,或炸沉一艘船暂时封闭航道,英国的舰队就只能冒险绕过好望角,改走那条既漫长又危险的航线。如此,所有部队都会深受影响。
英国情报部门认为,德军不会像对亚历山大港那样对苏伊士运河大规模轰炸,因为只要隆美尔打败英国第八集团军,就绝对会用到它。但总部的人担心,德军会企图炸沉一艘船暂时堵住狭窄的航道。如果炸船不成,他们或许会空投水雷。为了保护运河,英军在河道下张开反水雷网,以接收飞机上掉下的任何东西,扫雷舰也整天持续在河面上巡逻。然而,运河防卫部队仍希望能更加保险。他们听说马斯基林在亚历山大港的成就后,便希望他也能用魔术让整条运河消失。
马斯基林和诺斯立即飞抵苏伊士勘察运河的防卫系统,但那只不过是部署在最易受到攻击地点的一排高射炮而已。然而,当马斯基林从高处的火炮阵地俯瞰雄伟的运河时,却被运河单纯的美深深打动。“这里真的很美,”他感叹道,“法兰克,你知道吗?这地方的第一条运河是在二千多年前由埃及祭司建造的。如果你闭上眼睛,让想象力驰骋一下……”
诺斯对马斯基林的历史课完全不感兴趣,他只觉得这个要求荒谬至极,并认为魔术帮应该把时间花在更实际一点的任务上。“你知道一头非洲大象如何在敌人面前藏身吗?”
马斯基林说不知道。
“答案是:根本藏不了。贾,现在你面对的就是一头超大型巨象。”
勘察结束,他们坐进苏伊士的一家咖啡厅,喝着微温的土产史黛拉啤酒。这里是他们当初登陆的地方,那时韦维尔准备大撤退,整个城市陷入一片兵荒马乱。没想到才几个月,这里便恢复了原本的平静,让人有恍若隔世之感。马斯基林拿出笔记本绘制草图,诺斯则静静坐在一旁。等马斯基林连续画满两页后,也许是酒精的助力,诺斯才坦率地说:“我们办不到,贾,你一定要告诉他们,说这根本行不通。”
马斯基林不以为然。他提醒诺斯,魔术帮已具有“搬走”整座港口的经验,而巴卡司也说过德国人曾伪装过发电厂附近的河流,以在河面上撒煤灰的方式使其看起来和附近的碎石路没什么差别。
“这个方法在这里管用吗?”教授质疑。
“恐怕不能,他们太清楚运河的位置了。我想,就算这个地方突然多了一条公路,他们也一定不敢把车开上去。”马斯基林继续说,就连表面保持中立的美国也在研究保护大型目标物的办法。他告诉诺斯,美国人为了保护纽约华盛顿大桥,曾在一张大帆布上画下大桥的空中俯视图,企图横跨河面架在哈德逊河下游,等敌机接近时便用灯光照射。只不过,河上的强风毁掉了他们的第一次尝试,这张帆布还没完全撑开,就被狂风撕碎了。“我们还是可以对运河做点事的,”他下了结论,“问题只是如何针对眼前状况采用正确的方法。”
咖啡厅外的大街上,一匹拉车的马突然走不动了,坐在地上不肯起来。马夫一边踢它,一边大声乞求神明让这匹马继续工作。他的叫喊声很快吸引了一群好事的旁观者。马斯基林对当地的语言颇有了解,知道这些人多半在批评马夫踢马的技巧不对。于是,人群中热闹地响起一片如何正确踢懒马的争辩声。
“我还是认为应该把时间花在别处,”诺斯说,马斯基林刚才举的例子仍无法说服他,“这条运河长逾一百英里,只要一小颗水雷,不管掉在哪里,就可以完全毁掉你的努力。”他放下咖啡杯,一脸深思熟虑。“你也知道,我并不喜欢说这种丧气话,但有些事就是做不到,这很简单。不能因为一些异想天开的上校要我们让骆驼飞上天,我们就一定得办到。贾,你一定得想清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愚蠢的差事上对我们毫无益处。”街上的喊叫声越来越大,诺斯必须提高音量才能让马斯基林听见。“承认某人的点子不可行,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我们已经来这里勘察过了,实际的情况就是不可能。”
马斯基林还不打算放弃。“乐观点,法兰克,任何事情都会有解决办法的。更何况,你大概不知道,我还真的曾经在舞台上把一头大象藏起来过。”
诺斯满腹狐疑。“不会吧?你是怎么做到的?”
“把一顶角盔戴在它的头上,让它唱出女高音的声音。”①
在外面的人群中,两个埃及人发生了激烈争吵,开始以恶毒言语互相诅咒。其中一人盛怒下挥拳打掉另一人的土耳其帽,被打的人则以扯破对手的长袍作为回敬,两人纠缠扭打起来。此时,那匹拉车的马似乎休息够了,便起身将马车拖到一旁,小心地远离打架的这两个人。
马斯基林和诺斯前往协助运河防务时,魔术山谷的工作仍在继续,由格雷厄姆暂时负责,但他几乎无事可做。工厂仍忙着生产幽灵军团所需的士兵、坦克、大炮和弹药,而山谷的建设工作也已大体完成。利用这个风平浪静的夏天,魔术帮的成员痛快地在尼罗河盆地游玩了一番。由于敌人只把重点放在各个战略要地而非人口稠密的都市,因此开罗相当安全,成为众人游乐的场所。
于是这座大都市变成了欢乐的绿洲,拥有足以满足所有男人欲望的一切东西。在此可以看到艾洛·菲林和比蒂·戴维斯主演的《江山美人》,也能观赏罗兰·都尔和丝特菲·杜纳演出的《柏林怪兽希特勒》;可以到杰济拉赌马,参加慈善音乐会,在月光下的露天餐厅用餐、跳舞,参观开罗名胜古迹或造访《圣经》故事中的沙漠;可以踢足球,打乒乓球、板球、马球或高尔夫,射飞靶或野鸟,骑骆驼,逛豪华百货公司或从街头小贩处购物……
最迷恋这座城市的是希尔,他没过多久便发现开罗是一座遍布成熟女性的葡萄园。这里有成百上千的女人:有气质优雅的女人,有街头妓女;有美丽的女人,有难看的女人;有各种身材、体态、年龄、肤色和国籍的女人;有能带来欢愉的女人,也有偷走男人钱包的女人;有能预知未来的女人,也有满足各种欲望的女人。这是一座满溢女性香水味的芬芳城市。希尔在此颇有斩获,从一些女人身上得到短暂欢愉,但没有一个让他感到满意。在迈克尔·希尔的生命中,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强烈的不满足。
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过去能让他彻夜疯狂的娱乐,现在黄昏时就令他兴味索然。女人似乎不那么具有诱惑力了,酒的味道变差了,而且更糟的,是当酒吧里有人闹事打架时,他发现自己竟然若无其事地闪到一边。当然,仍有些重要的时刻值得回味,仍有些多年后还能感到温暖的回忆,例如在基卡特酒店差点娶了一个肚皮舞女郎的那一夜。然而,这样的体验毕竟不多。
他猜想,或许是捉摸不定的死亡的影响。过去在伦敦,死神冰冷的手好几次从他身边拂过。他十一岁时,曾目睹一位玩伴消失在一堵崩塌的砖墙下。那次打击虽重,但很快就过去了。还有一次,他眼见一位邻居在暗巷中被人刺死。不过,这两次死亡似乎都有理由。他的玩伴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勇敢才冒险闯进一栋危楼,那位邻人则是为先前轻视人而付出了代价。然而,此刻在沙漠,死却完全无法捉摸。前晚还和他一起在麦乐迪俱乐部喝酒的伙伴,第二天早上便成为沙漠中的死尸。在这里死亡既不受控制,也无法算出赔率。侥幸在“地狱通道”大屠杀中存活下来的士官,带一名当地女子去沙漠散步,结果误踩地雷而双双被炸死。历经两个月漫长跋涉的“沙漠之鼠”队员,却死于一次普通的交通意外。死亡来得太频繁也太随意,让生存变成一种全凭运气的游戏。
一开始,希尔试图忽略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希望它能像马斯基林的魔术手帕般自动消失。但它挥之不去,而过去的慰藉——女人、酒精、拳头或娱乐游戏,都已无法让他快活起来。有时,他觉得一定是自己胆怯了,但又马上拒绝承认。问题不在他身上,这种影响一定来自别的因素。
不论这个因素是什么,整个夏天他都苦恼不已,唯有全心投入魔术帮的任务,才能让他找回过去舒服的感觉,而令他惊讶的特别是在和刘易斯一起工作时。唯有这些时候,他才会开怀大笑。
行事一向循规蹈矩的杰克·福勒中士就没有这方面的烦恼。他是个军人,而他的军队正在战场上,如此他便心满意足了。尽管魔术帮的工作对他来说有点困难,并不符合他所受的训练,但总好过把时间浪费在先前他负责的补给库房上。这个小组在接到任务后,总是特立独行,没有固定的形式。负责人马斯基林和下属亲密无间,也从来不检查他们的服装仪容。于是,在这里各种服装百花齐放,而军队中最基本的礼节——立正敬礼,也早已成为一种奇怪的遗俗。
有时候,当某支新部队抵达此地,唱着歌、精神抖擞地列队大步进入驻扎地时,他会站在一旁,兴高采烈地看着。他长久渴望的只是加入一支正式的战斗部队,是在烈日下行军以考验自己的体能,是整齐划一的歌声。
然而,现在的他只能尽量适应这混乱失序的一切,像不小心闯入妓院的绅士般超然独立于魔术帮的成员间。尽管没人要求,他身上的军服永远是笔挺的,而且他绝不会忘记行军礼——或者说,即使在他不愿因行军礼而被人嘲讽或奚落时,他也会在适当时刻在心中默默行礼,想象自己的右手画出一道弧线落在眉边,同时忍住积习已久的冲动,让右手紧紧地贴在身边。他一心想在单位中竖起好榜样,就算根本没人效仿也无所谓。
然而令他惊讶的,是当他渐渐与小组里的人熟悉起来,被他们取了个“米字旗”的绰号后,他竟开始以成为这奇怪团体的一员为荣了。马斯基林及其部下都具有一种纯真的特点,让人不禁喜爱他们,即使他这种固执守旧的传统派也不例外。他甚至产生了保护他们的念头,希望他们能够远离他再熟悉不过的传统军队规矩。尽管军队里充满流氓恶棍,魔术帮却是由一群被军队抛弃的人组成,而成为一名不合常规者竟有种说不出的兴奋感。
为了向马斯基林、善解人意的诺斯和所有组员证明,如果他愿意,也可以成为他们的一员,他留起了胡子,长度远超军方规定,也开始在脖子上打起鲜红的领巾。这些都是可怕的非制式装扮,而且很不舒服,但在这里却是必需的。不过,在有事必须进城的时候,他还是会把领巾摘掉。毕竟,有些时候还是得合乎礼仪。
希尔和福勒是两个极端,介于他们之间的其他组员也都有相似的感觉。他们哪儿也不适应,却能在此紧密相联,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专长领域中挑起重担。格雷厄姆以拿铁锤的强壮手臂,接管所有与木头有关的工作;罗布森习惯把眼镜往上一推,然后如魔法师一样在纸上变出许多奇妙的东西。他们和正规部队的联系,就只剩“米字旗”福勒这个渠道。有时他们会觉得这个人行为有点可笑,特别是在他谨守古板的军规时,但毕竟他也有酒量过人的优点,也是时时提醒他们如何与军方对抗的百科全书,尽管每次他都不忘加上一句:“我个人是不会做,也不建议任何人做,不过……至于希尔……”迈克尔·希尔是个麻烦人物,总让他们展现出巨大的包容心,可话说回来,他们有时倒觉得这个人挺有趣。几乎任何工作都有他的份儿,而他虽经常大声抱怨,却总能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虽然没人提议,也非出自有意的决定,他们几个却总聚在一起,不论工作或休息。完成任务的骄傲使他们紧密结合,他们用“帮派”一词自称,把自己想象成一群桀骜不驯的艺术家,享受这种共同对抗严厉军规的感觉。但事实上,他们早已成为一个组织健全的团体。
然而,那位忧郁的画家菲利普·汤森德仍保持疏离。无论其他人怎么努力把他拉进这个群体,他却始终抗拒,不加任何解释地独来独往。尽管他老是神秘兮兮和无限阴郁,平日却能一直保持礼貌待人,也总能妥善完成手边的任务。因此,小组其他人最后也就习惯了,决定放任他独行。
整个夏天汤森德都在拼命作画,在一张张画布上以各种强烈色彩绘下丑陋的人物。他画的是超现实的战争:没有手的士兵在沙漠中打球、血淋淋的骷髅身着盛装阅兵、正与沙漠融为一体的尸体。有一次法兰克·诺斯想和他套近乎,便问他为何总在描绘死亡。“我没有,”他回答,“我画的是生命的外貌。”
知道这位画家秘密的只有马斯基林,只是他从不对任何人说。身为负责人,他有责任检查单位所有信件。这种工作让他感觉侵犯了他人的私密领域,但却是必要的。通过信件检查,他才知道菲利普·汤森德的妻子已和一位驻伦敦的美国飞行员陷入热恋。
“最近我觉得自己好像恋爱了,”她在六月份寄来的信中写道,“我觉得好恐惧,犹豫了好久才决定告诉你。他是一位美国飞行员,当他开口说他爱我时,我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噢,菲利普,我觉得好害怕——怕自己成为淫妇贱货——我真的不想让这种事情发生。我正在努力抗拒,尽管要克制这种感情十分困难……”
入夏不久,她在另一封信中写道:“我真的努力抗拒了,但我必须诚实告诉你,我已经办不到了。要是我们两人现在仍能欢欢喜喜待在一起,这种事情就绝对不会发生……”
汤森德的回信内容十分不稳定,有时展现宽容,有时却充满恶毒咒骂。他的情绪也飘忽不定,宛如此地的沙漠。几封信中,他哀求她回到自己身边,字里行间倾注爱意和谅解;然而,他更常写的是充满怨怼的话语,字字句句都足以让她重重受到伤害。
每当马斯基林读到这些信件,总会想起玛丽,想起他们之间近乎完美的关系,脑海里充满过去温馨时刻的记忆。他记得那个星期天下午,他们租了一艘船在泰晤士河泛舟。“你这辈子有过比现在快乐的时刻吗?”她问他。
“从来没有。”他由衷地回答。
他也记得离家前的最后一夜。“你会永远爱我吗?”她问道。
“不只永远,”他回答,“比永远还要久,而且即使这样也不够。”
她害羞地笑了,双颊绯红,然后轻轻告诉他:“我真的好高兴。”
马斯基林很清楚,战场上的男人心中抱持的应该是像他这样的温暖回忆,而不是汤森德的那种苦痛。因此,每当这位画家把要寄的信交给他检查时,他总是刻意避开目光以隐藏尴尬,也避免再次伤害汤森德。他曾数次试图找汤森德谈谈,但都被拒绝。最后,马斯基林只得请求一位装甲部队的少校来替他检查信件,但那时,汤森德已聘请律师进行离婚诉讼。
当沙漠中的英军整个夏天挥汗训练,忙着准备下一次大规模攻击时,德军已一路摧枯拉朽深入苏联。基辅和列宁格勒都遭到攻击,斯大林的军队只能撤退到苏维埃的心脏地带。
在伦敦,暂时缓和的战况让丘吉尔欣喜不已。同时,美国的《租借法案》总算正式启动,但罗斯福总统在华盛顿仍须面对来自孤立主义者和军事专家的压力。孤立主义者希望美国不要卷入欧洲人的战争,军事专家则认为即使供给英国人再多船舰枪炮,他们也挡不住德国的攻击,到时所有增援的军队就会变成美国沉重的包袱。丘吉尔知道,想获得盟友坚定的支持,就必须打一次胜仗,好让美国和苏联明白英国人有抵抗力。在此形势下,北非的英军若能战胜德国名将隆美尔,就可以成为最有力的证据,证明英军也能分担重任。
丘吉尔持续对奥金莱克施压,要求他展开先前允诺的攻击,但这位新上任的中东战区指挥官却认为部队尚未完成训练与补给,拒绝了首相。丘吉尔不停询问何时可以准备好,奥金莱克只好保证深秋时一定可以。
在埃及,奥金莱克和第八集团军指挥官坎宁安正一步步按照计划,把军队塑造成形。坎宁安外表虽然自信满满,但事实上这段时间他过得并不太如意。除了每天都得面对繁重的后勤补给与战略规划问题外,医生还强迫他戒烟,而一失去烟草的慰藉,他便痛苦难当。
正如奥金莱克告诉丘吉尔的,“十字军行动”计划将于十一月发动。行动的规模可说是沙漠战争史中最大的一次,第八集团军将倾巢而出,沉重打击隆美尔的装甲部队,解图卜鲁格之围,再收复昔兰尼加,最后向敌人总部所在处的黎波里进军。
但前提是隆美尔不能比他们先发动攻击。
马斯基林回到魔术山谷,对如何让苏伊士运河消失已胸有成竹。事实上,没有任何办不到的理由。在舞台上运用的光学技巧搬过来一样奏效,问题只在于制造出适当的道具装置。
他开始细致思考这个问题。过去在舞台上他用什么方法让大型物体消失?如果场地许可,当然是暗门。暗门是最有效也最容易隐藏的装置。但用暗门去对付运河却不可行,除非阿里巴巴现身教他魔法。
另一个方法是用一块黑布盖住物体,利用舞台的黑色布景造成视觉混合而产生隐藏效果。但是,正如诺斯点出的,根本找不到一张足以盖住整条运河的黑布。
接着,他想到镜子。尼罗河三角洲流传着一个有趣的传说:一位波兰军官拥有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放在臂弯里的神力。马斯基林知道这是一种古老且罕见的幻术,极可能是利用精心设计过的镜子反射造成的错觉。他知道利用镜子确实可以把一部分运河隐藏起来不被空中的侦察员发现,但能不能藏起整条运河却值得商榷。他花了几天时间对这个想法加以研究,在沙盘上摆满小镜子来回移动。最后他终于确定,要达到这个效果所需的镜子多到不切实际,而且还必须在特定条件下才有效。
他撇开镜子继续研究,想出可以在地面投射阴影让运河位置产生扭曲,如此便可让敌人难以瞄准轰炸。不过这个办法也需要太多特殊装置。
好几次,他感觉已接近答案了,可是时间不断流逝,仍没半个可行的浮现。他渐渐失去了信心,开始把注意力转向克拉克将军希望他发明的间谍道具,但他在潜意识中仍在思考这个问题,说不定哪天答案就会自动出现。
最终,天道酬勤。魔杖一挥,烟雾和火焰喷吐之中,他终于想出了让苏伊士运河消失的办法。
他迫不及待地找来诺斯,要这位教授坐在从垃圾场检回来的椅子上,自己则走到桌子后面展示这个方法。“过去我一直往太复杂的方向研究,”他把三个木球和两支手电筒放在桌上,对诺斯解释,“才一直没看到这么明显的答案。法兰克,你说魔术师在舞台上为什么会使用火焰和烟雾?”
“一部分是为了表演吧,我猜,大概是想掩盖他们的某些动作。”
“没错。火焰和烟雾经常用来遮掩舞台上的消失和移位,但有时候,它们用来吸引观众的注意力,把他们的目光引到舞台的某个特定位置。火焰和烟雾毫无预警地突然喷出,所有人一定抗拒不了而把目光转过去。他们的注意力落在那里时,舞台的另一边肯定有别的动作在进行。”他拿起那三颗球,两颗放在左手,一颗放在右手。“现在我手上握着三颗球,”他以戏剧性的夸张口吻说,“不过,我只想留下一个。请你仔细看。”话一说完,他突然双手一拍,把两颗球往下扔去,动作快得让诺斯几乎看不清。“变!”他喊道,然后把双拳伸向诺斯。“好了,法兰克,现在那颗球在我哪只手中?”
诺斯觉得有点尴尬,因为他已识破马斯基林的招数,但又打心底不愿揭穿。“很抱歉,贾,这次被我看出来了,”他几乎用道歉的口吻说,“我看见你把两颗球扔在了桌子下面。”
“你当然会看见。”马斯基林得意洋洋地说,“为了完成这种简单的把戏,我必须用别的东西来分散你的注意力,而这正是我刚才所疏漏的。我需要用其他东西来掩护。”他把手伸进吊在腰带上的袋子,取回刚才那两颗球。“现在,我要你再看仔细点,但首先……”
马斯基林把桌上那两支手电筒拧亮,令光束射向教授,迫使他立刻眯起双眼。“喂,小心点!”他叫起来。
诺斯什么也看不见了。明亮的光束直接射进他的眼睛,使他的瞳孔立刻收缩。他把头歪向一旁,用手遮光,试图用眼角观看马斯基林的动作,但徒劳无功,一道强光已把他与马斯基林完全隔开。
“变!”马斯基林喊道,然后要诺斯再猜,现在木球在他哪只手中。
“你明明知道我什么都看不到,”诺斯有点不高兴了,“先把手电筒关掉再说。”
马斯基林熄掉灯光。“好了,现在你说,球在哪只手里?”
诺斯的视线一片模糊,眼前只见数块光影跳跃,完全无法挥除。“好吧,”他把手指伸进眼镜后面揉眼,想把这些光影去除。“看来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说正题吧。”足足过了一分钟,他才看清眼前这位魔术师脸上的笑容。
“当我们去巡视运河时,答案其实就已经出现了,”马斯基林说,随手拿起手电筒开开关关摆弄着按钮,“答案是——防空探照灯。”他一边说,一边优雅地绕过桌角走到诺斯身边,“如果我们能把大量探照灯搬到运河旁,就可以制造出一道光墙。只要光线够亮,敌人若想穿过这道光墙看见运河,就会像直视灯泡一样,是根本办不到的事。”
诺斯的视觉总算慢慢恢复了。在他能看清屋里摆设时,也明白了马斯基林的想法。“我们有办法搬来这么多探照灯吗?”
马斯基林笑了起来。“当然不可能,我们什么东西都不够。不过,我们倒是可以加强现有探照灯的亮度。”
诺斯伸手捏着胡髭,思考着这个计划。“可是,这方法在白天管用吗?”
“现在这个房间不是也很亮吗?但你还是什么也看不到。”
这个主意实在太简单了,以至于让诺斯很难相信它真能奏效。然而马斯基林的实验确实具有说服力。至少在理论上,苏伊士运河的确有可能消失在一片光海中。
一九四一年秋天,北非的英军拥有的强力探照灯少得可怜。几台可用的探照灯必须在多处可能遭受敌军轰炸的地点之间移动,只要情报出错或判断失误,德军的轰炸机就会一路畅通无阻跨越夜空而来。马斯基林知道,即使为了保护运河,也借不到很多探照灯,因此每台探照灯的灯光都必须加强。
许多幻术都是靠简单的光影效果实现的。对于光线特性的了解与运用,马斯基林可说是专家。正因为他对光学具有极透彻的知识,才能让数不清的“鬼魂”现形或消失,让数不清的助手被“斩首”,而现在,也才能让隐藏苏伊士运河的计划成真。
理论上,对他这位经常让非现实的鬼头在舞台飘浮的人而言,制造出一台强力探照灯应该轻而易举,只要在灯泡四周适当地安放锡制反射板,就能增强亮度。至于反射板该做成什么形状、以何种角度放置才能让光束达到最远的距离,就需要不断的实验了。这并非什么困难的工作,需要的只是时间。“我还以为大学毕业后就可以摆脱这种不断尝试又不断出错的梦魇了。”诺斯抱怨道。他们不停实验,裁切出正方形、长方形、三角形、圆形、椭圆形、钻石形等不同形状的反射板,安置在格雷厄姆用垃圾筒和军用手电筒制造的“探照灯”四周,如此持续数日。
做法似乎不可胜数,魔术帮在九月份花了两个星期,几乎把所有组合都试遍,最后才把二十四片扇形反射板焊在一箍钢圈上,然后套在探照灯上,以此造出最令人满意的效果。
接下来,魔术帮移出工坊,借来一台真正的探照灯进行实物测试。这个名为“迷幻灯”的装置,可将原本单一的探照灯光束分成二十四道,每道在空中覆盖的范围几乎和原本的一样大,又能笔直投射至九英里的高空。测试期间,马斯基林经常亲自搭乘奥斯特侦察机观测迷幻灯的效果。他大致满意,却也发现若能再加以改进,让这二十四块反射板快速转动,就能在空中制造出更强大的旋转光影效果。
他找来一位电气技师合作。他们把每片反射锡板都拴在一个由小型汽油引擎提供动力的旋转铁圈上,旋转速度可轻易加以调整。调整后,原本射上天空的条状光束已变成喷雾状,而且速度快得令人目眩。总算,马斯基林对成果完全满意了,便积极安排一场正式的展示,邀请防空部队和空军的军官。和以前一样,他会陪同这些军官乘坐飞机,从飞行员的位置考察迷幻灯的效果,地面部分则交由诺斯负责。
为了测试喷雾灯光的实际价值,看它是否对飞得比奥斯特侦察机还高还快的飞机也有效,空军提供了一架美制的达科塔C-47型运输机,以及一架快速喷火式战斗机。马斯基林还邀请到开罗大学知名光学专家索耶教授前来参加。
一九四一年九月二十一日晚上,这两架飞机一起飞上北非沙漠一万两千英尺的高空。马斯基林和索耶坐在达科塔运输机中,透过薄薄云层俯瞰地面。在他们上方是满天星斗,下方的地面则是一长串小船的灯火,沿着蜿蜒的尼罗河形成一条灯河。然而,随着运输机逐渐深入沙漠,那些象征文明社会的灯火便渐渐模糊了。
当开罗市已小到成为地平线上一颗明亮的宝石时,马斯基林请飞行员发出信号,通知负责操控迷幻灯的组员开始行动。
诺斯接到通知,便打开迷幻灯的开关。“各位,别忘了戴上护目镜。”他提醒组员。就连挤在几码外一辆卡车里的观测员也戴上了防光眼镜。
灯光缓缓亮了,在黑色绒布般的沙漠中形成一小点光斑。光束照向飞机的左侧,一开始呈暗棕色,然而随着亮度慢慢增加,棕色变成了橘色,又变成黄色,之后是明亮的银色,最后呈现一片花白。完完全全的白。二十四道白色光束划破夜空。有几道打在薄薄的云朵上,反射出暗灰的颜色,但其他光束都毫无拦阻地射向天空,飞向那不可知的宇宙深处。
两架飞机的飞行员立即调整航线,朝那片光亮飞去。马斯基林把脸紧贴在机舱玻璃窗上,满意地看着那些光束高高射入天空。
地面上,在法兰克·诺斯的指挥下,一切都井井有条。他一一检查各岗位的人是否都戴上了护目镜,并告诫他们不可直接看向旋转光束。“记住,千万别把视线抬高。”他指示道。
灯光的亮度达到最强后,光束便旋转起来。起初转得很慢,优哉游哉地在直径八英里的圆圈中晃动。逐渐,它们加快了速度,像游乐场的旋转飞轮似的增加了冲力,开始快速旋转,亮晃晃的光束闪耀天空,拼命旋转,缠绕成一道巨大的光束龙卷风,瞬间撕裂了两架飞机前方的天空。
光束开始加速转动时,马斯基林试图观看装置运作的情况,但他刹那间便眼花缭乱,感到一阵恶心。“该死!”他气恼地叫道,明白自己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紧接着,这架达科塔运输机便飞进光束风暴中,旋转不止的光幕顿时屏蔽了外面的世界。
强光穿过机舱窗户,笔直射入马斯基林的灵魂。他眯起眼睛,但强光仍钻进眼皮,即使他捂住眼睛也毫无用处。强光扰乱了他的心智,压过他的感知,让理性的思考变得完全不可能。他感觉大脑似乎被人从头骨里掏了出来。
遭受光束攻击后几秒,喷火式战斗机便掉了下去。运输机则开始偏滑,拼命想逃出这个由强光筑成的牢笼。突然,飞机稳定下来,似乎就这么飞向永恒。然而这只是暂时的平衡,很快机身又翻滚着朝地面俯冲。
尽管如此,它仍无法逃离这发狂般的旋转光幕。
光学专家索耶被甩向舱壁,手臂登时割出一道伤口;马斯基林也被从座位上抛起,重重撞向机身地板。
两架飞机接近天上那片光幕时,地面上的人还能看见飞机的前灯,等飞机进入光幕,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因此并不知晓上面的情况。
达科塔运输机不断旋转下坠,快速接近沙漠。尽管飞行员奋力操纵,但飞机还是失去了控制。
机舱里的马斯基林完全无法保持平衡。旋转光束一次又一次冲击这架飞机,地面一会儿在他的头顶,一会儿在他的右边,一会儿又回到下面。马斯基林拼命爬向无线电,知道无线电应该就在伸手可及的范围内。然而,这个世界除了一片光海外别无他物。没有感觉,没有声音,唯有强光。他怎么也摸不到救命的无线电。
诺斯看看手表,打了个哈欠,纳闷他们在上头做什么。他估算了一下飞机的速度。他们已经离开光幕的范围了吗?他并不确定。在迷幻灯冷却系统的马达隆隆声下,很难听见飞机的引擎声。终于,他想时间大概够了,没必要再延长下去以至于被德国佬发现。于是他把双手圈在嘴边,大喊道:“可以关灯了!”
旋转光束的速度慢了下来,灯光也开始转成暗棕色。尽管运输机飞行员眼前仍一片金星,但他还是努力读出了仪表盘上的高度计。飞机离地面只剩六百英尺,而且还在持续下降。他立刻本能地作出反应,用力把操纵杆往后扳,祈祷飞机能平安回到空中。运输机又持续下坠了几秒才止住。引擎隆隆发出抱怨声,不情愿地开始爬升。马斯基林总算松了口气。
迷幻灯熄灭时,喷火式战斗机的情况比运输机更危险。它头上脚下倒飞着,离地面不到四百英尺。飞行员很快看清高度计,清楚自己的位置,却没同时注意到飞机正在倒飞。因此,当他操纵飞机爬升时,实际上却是在加速向沙漠俯冲。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为何,他自己也永远无法解释,他突然把操纵杆往前推,抬起了机鼻,让飞机往安全的方向爬升。事后他开玩笑说,是这架战斗机觉得背有点痒,他才会倒过来让它在沙地上蹭一下。
这两架飞机总算都安全着陆。
马斯基林下飞机后仍头晕想吐,双手不住颤抖,头也痛得要命,所幸没有严重外伤,不像索耶教授那样必须马上接受缝合手术。空军司令坚持机上乘员和两名飞行员都必须到第八军医院接受彻底检查。马斯基林虽委婉拒绝,但在司令坚持下,他还是坐进救护车准备赶往医院。此时,诺斯匆匆奔进机场。马斯基林虚弱地对他微笑道:“效果很棒,对吧?”
诺斯只注意到,向来把头发整齐往后梳的马斯基林,此时竟已狼狈不堪。黏成条状的黑发落在汗湿的脸上,怎么也不肯回到原位。不知为何,诺斯突然觉得有趣极了。于是他也笑着说:“是啊,贾,效果的确太好了。”
“我们在空中测试我发明的某种装置时遇上了一点麻烦,”两天后,躺在病床上的马斯基林写信给妻子玛丽,“也许你说得对,飞行确实是有危险的。”
“这些飞机应该都很安全,”她在回信上说,“我不知道你对它们做了什么,但我敢说一定是你的错。请你马上停止这种危险行为,我只希望你能毫发无伤地回来。”
无论如何,由二十一具探照灯串成的长龙可以完全掩蔽苏伊士运河了。这些探照灯灯光齐开,便构成大片旋转光幕,涵盖一百英里长的天空。接下来的几个月,德军飞机多次尝试穿越这片光幕,却都没能成功。在灯光的保护下,整个战争期间运河都保持畅通,使盟军补给舰船得以安全进出。
旋转光幕在沙漠地区证明了其不凡价值后,英国本土便大量采用类似的装置,以保卫易受攻击的地带。马斯基林设计的魔术反射镜就此成为英军防空系统中一项重要武器。尽管没人统计究竟有多少敌军飞行员遭受此种光束“攻击”而迷失方向造成飞机失控,但大家仍对光幕信心十足,认为它确实协助防空部队击落了难以计数的德国亨克尔轰炸机和梅塞施米特战斗机,也使数量更多的敌机无法抵达攻击目的地。
然而,苏伊士运河的防卫部队只在光幕发明初期使用过这种装置。一九四一年底,敌人的轰炸机便转移目标,对第八集团军存放宝贵油料的储油槽展开固定攻击。尽管驻扎在沙漠的英国空军英勇反抗,但以他们的人力和装备无法完全保障储油槽的安全。防卫油槽的部队试过各种伪装办法,可都没能骗过隆美尔的空中侦察专家。
于是,负责保卫储油槽的陆军准将塞尔比向魔术帮求助,希望他们能在储油槽四周安装迷幻光幕系统。但马斯基林勘察地形后指出,这里的情况和狭长的运河不同。油槽集中在一个相当小的区域,只要随便一个炸弹碰巧穿过光幕掉下来,就足以摧毁大部分储油。他写了长长一张便笺告诉塞尔比,保护油槽的唯一办法,就是让德国人相信他们已将它摧毁。
于是,魔术帮开始策划一次类似在亚历山大港使用过的欺敌计划,利用纸浆、碎石、上过漆的帆布和用石油引燃的火焰,很轻易地就把油槽布置成被炸到不堪使用的样子。但困难的是该如何把敌人的轰炸机引开。和亚历山大港一样,他们必须先把储油槽“搬”到别处,不同的是,这附近根本没有空旷地,找不到适当的地点替代储油槽。
经过多次实验,马斯基林知道无法“搬动”它们,因此也无法应用上述伪装技巧。一番苦思之后,他决定创造一次世界最大的光学幻象。这也是来自小时候在他父亲的魔术工房学会的技术。他知道只要改变一个物体与四周环境的大小比例,就能随意将其变大变小,甚至“搬到”另一个地方。应用此技巧,他决定以破坏空中透视的方式,将整座储油槽区“搬走”。
空中侦察员和轰炸机投弹手除应用各种仪器外,还会利用地面物体的影子作为判断依据。在同一时间,比对事先搜集到情报的物体的阴影,就能判别目标的大小和位置。然而沙漠中很少有恒定不动的物体可供观测员比对,因此只要把所有物体的比例一起调整,就能轻易变出庞然大物,而这正是西克斯的假铁轨成功的原因。不过,在人口稠密的地带就没那么容易了,任何一栋建筑物、街道、清真寺的尖塔,甚至一辆驴车,都能用来作为比对的基础。马斯基林很清楚,只要改变油槽和附近地标的比例关系,便可让飞行员难以找到这个地区,即使投下炸弹也会失去准度。
在诺斯和汤森德的协助下,马斯基林把反光板重新加以改装。他弄弯锡板,将探照灯的光束打散而非强化。他将改造后的探照灯安装在油槽后方,不是瞄准天空,而是直接对准储油槽。就像一个人逆光站在空旷处,阳光会投射出完全与身材比例不符的狭长影子一样,利用这些改装后的探照灯,可以彻底改变油槽阴影的尺寸和形状,这样就会让空中的观测员产生错觉,判断不出它们的位置。
为了测试新反光板的效果,马斯基林请来空军针对储油槽进行一次假想攻击。飞行员从三种高度对准储油槽投下信号弹,但落点最接近的一次离油槽也几乎有半英里远。
凭借马斯基林的光束反射板和旋转光幕,加上防空部队的高射炮和空军的战斗机,塞尔比准将的储油槽总算获得最坚强的防护。德国空军持续对这一储油槽攻击数月,试过各种办法想突破地面的光线伪装,甚至在轰炸前先投射照明弹以破坏地面的灯光误导,然而全都徒劳无功。他们的炸弹全落在储油槽四周伤不了人的地方,而在每次轰炸后,伪装部队的纸浆、碎石和帆布布景就会上场配合火焰浓烟布置出残破景象。到一九四二年初,德国人可能认为已成功摧毁这块储油地,也可能因为不堪重负,总之,轰炸停止了。储油槽的油料安然无恙地度过战火,数百万加仑石油得以保存,为最后的攻击提供了必要的能源。
注释
① 头戴角盔的肥胖女高音歌手最早出现在瓦格纳的歌剧中,马斯基林借题讽刺其身材都有如大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