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屈的狼牙山
本来,我们寻访太行的第一站是狼牙山,把它放在文章的后面写,是因为它带给我们的是沉重的回忆。狼牙山在河北易县西南,海拔1025米。顾祖禹的《读史方舆纪要》里称其为狼山,说它“山谷高深,与恒山接”。五代时候契丹南下,当地人曾在这里修筑山寨,躲避战乱,人们对它的印象并不深。1941年狼牙山五壮士的故事,让全国人民都知道了这座山。
童年时看《狼牙山五壮士》的电影,感觉这里是一座陡峭险峻的荒山。真正来到狼牙山下,立刻被它雄伟和秀丽的风光所震撼。山下树木青翠,清风徐徐,令人心旷神怡。山顶怪石突兀,形似参差不齐的狼牙。这里的山峰不像华山的千仞绝壁,倒像黄山的梦笔生花,岩壁形成一级级的台阶使山头形如竹笋,松树在岩缝中顽强地生存,为灰色的岩石覆盖了一层绿色。
狼牙山
狼牙山是太行山延伸到华北平原的支脉,山下就是一望无边的平原。远眺易县、保定等城市和平汉铁路,进可攻,退可守。所以,狼牙山是晋察冀军区一分区的中心地区。日军把晋察冀军区视为威胁华北和平汉路的心腹之患,必欲除之。1941年6月,冈村宁次大将接任日本华北方面军司令官。他集合七万多兵力,对太行山抗日根据地发动了空前规模的大扫荡。9月24日,日伪军两千多人围攻狼牙山地区,一分区杨成武司令员指挥分区机关和群众三万多人从狼牙山中向太行山深处转移,担任掩护的1团7连扼守半山的棋盘坨,阻击一天。最后留下2排6班掩护,这个班只有五个人:班长马宝玉,班副葛振林,战士胡福才、胡德林、宋学义。
马宝玉等在山间小路,借助山上茂密的树丛射击敌人。敌军以为找到了八路军主力,喊叫着向山上攻击。本来山上还有其他的小路可以向山后转移,也有山洞可以隐蔽。可是五勇士为了拖住敌人,向山顶一边战斗一边冲,因为没有当地群众担任向导,他们退到山顶的悬崖上。当日军嚎叫着冲上来、想活捉他们的时候,马宝玉把最后一颗手榴弹投向敌人,然后摔坏枪支,带领大家跳下万丈悬崖。
在山下的五勇士纪念馆,我们看到了军区颁布的训令,高度评价了五勇士“至死不屈的伟大民族精神”。为了纪念牺牲的马宝玉、胡福才、胡德林,1942年军区在山顶修筑了“狼牙山三壮士纪念碑”,后来被日军扫荡时破坏。1959年当地政府重修五勇士纪念碑,“文革”中再次遭到破坏。现在矗立在山顶的雄伟纪念碑,是2000年第三次修建的,由聂荣臻元帅亲笔题词。五勇士的精神既是中华民族不屈不挠的体现,也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八路军在抗日战争中为国家、为民族英勇献身的典型。只有亲身登上狼牙山,才能体会到五勇士的伟大。
三勇士碑
今天的狼牙山,已经成为红色旅游胜地。山上修了索道,直达棋盘坨。山下新修了平整的公路,两旁的农户纷纷开设家庭旅馆,招待游人。在休假的日子,这里也是游人如织,但是附近的山头就没这么幸运了。在商品经济的推动下,当地纷纷开采岩石,加工成建筑装修材料。石材已经成为易县的支柱产业,沿途经过,有的山体已经被削去一半,有个村子为了开采页岩,从村旁的地基向下挖,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洞。
在反扫荡残酷的岁月里,八路军依托太行山与日军进行了殊死搏斗。1941年11月,从黎城开来的日军三个联队五千多人进攻黄崖洞,企图彻底摧毁八路军最大的兵工厂。八路军总部特务团依托天险和坚固的工事,顽强抗击了6个昼夜。日军付出了千人伤亡的代价,仅仅占领了兵工厂的空房子。黄崖洞保卫战八路军伤亡仅160人,创造了对日军作战1:6的战绩。
但是,冈村组织的一次又一次大规模的扫荡,给华北抗日根据地造成了极大破坏。1942年冀中“五一”大扫荡,使我军在冀中平原的根据地几乎全部损失。5月25日,八路军总部转移到辽县(今左权县)十字岭时陷入日军重围,左权掩护彭德怀和机关人员分路突围,不幸牺牲。扫荡过后,华北抗日根据地缩小过半,只能在太行山深处坚持斗争。抗战进入了最艰难的时期。
为了困死太行山区的八路军,日军在平汉铁路沿线修了几百千米的封锁沟,切断了平原地区向山区输送粮食的道路。当时太行山区又遇到严重的旱灾,根据地军民几乎到了断粮的境地。为了渡过难关,改善处境,中共中央决定改变策略,毛泽东指示各级干部:单纯的军事斗争,表面上的尖锐对立,将引起敌人的残酷镇压,其结果会造成群众的恐惧,要善于隐蔽自己,保存实力,保护民众不吃亏;允许采取两面政策,长久坚持,一切只顾一时痛快的拼命斗争而不知转弯的办法都是有害的。此后,八路军在太行山里搞生产自救,精兵简政,不再轻易发动大规模作战。冈村也感到实力不济,太平洋战争抽走了华北最精锐的师团,冈村也没有能力再大举扫荡,只能维持华北的局面了。
一位元帅说:中国抗战的胜利是熬出来的。越是困难的时候,越要咬牙坚持,熬过黎明前的黑暗,就能等到胜利的一天。根据党中央的指示,平原地区的部队和干部,陆续撤到太行山区休整,养精蓄锐。在日军的力量逐渐削弱下,太行山根据地组织了小股的武装工作队,再次深入“敌后的敌后”,恢复平西、冀中等平原根据地。在通往太行山的各条通道上,都建立了秘密交通线。1943年,中共中央将各根据地的领导干部集中到延安,进行整风学习。太行山南部的滏口陉,这时成了出入太行最重要的通道。山东、华中等根据地的领导人,都是从这里转赴延安的。刘少奇从山东根据地转道河北沙河,通过平汉路,然后经武安、涉县进入太行山,到达八路军总部驻地左权县麻田镇,再通过同蒲路进入吕梁山区,从晋西北渡黄河到延安。陈毅则是从华中辗转到河南安阳,过平汉路后沿着清漳河北行到麻田,然后经太谷进入吕梁山。麻田镇地处滏口陉的北端,是当时最大的交通中转站。各地领导干部经太行山赴延安,由秘密交通站接力护送,通过多处敌人封锁线,却没出一次意外。刘伯承元帅指出:“太行山,不仅在抗战初期是我们据以开辟冀南和冀鲁豫地区的支点,在抗战中期,还支援了平原地区的斗争。在形势极为困难的情况下,冀南和冀鲁豫地区的许多干部和一部分部队则调到太行山区来休整、训练,成为支持整个山地、平原游击战争的基础。这样,山区和平原互相配合,充分地发动群众,军民团结一致,就形成了不可战胜的雄伟力量。我们就是依靠这个力量,坚持了艰苦、复杂的斗争。”这是对太行山最高的评价,也是对太行山抗日战争的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