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成名之战
一 昆阳告急
由上可见,尽管刘和新市兵等同床异梦,各打各的如意算盘。可放眼天下,在所有的造反集团中,他们这支队伍组织之严密,动机之明显,计划之周密,在全国大大小小的乱民集团中堪称楷模。
楷模归楷模,但刘没有丝毫骄傲。他离骄傲的日子还太远,当前他面临着一个艰巨的任务,那就是搞定严尤。在王莽所有的将军中,唯有严尤是拿得出手的。刘心里牵挂着什么,严尤是清楚的,他已经看出,刘目前最想要的就是宛县。
宛县,不仅仅是南阳太守首府,这里更是通往长安的要道。当年汉高祖刘邦进入咸阳城时,就是先拿下宛县再向前挺进的。历史总有惊人的相似,如果刘拿下宛县,大业即可成功大半。
要拿下宛县,严尤当然是不同意的。他已经想好了,如果他守不住宛县,长安危在旦夕。所以,他必须扼守宛县,与刘决战一场。
出乎意料,严尤没有固守城池,而是将部队开出宛县,向前挺进到三十公里外的淯阳。他以为却敌于城外应该是不错的算盘。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刘磨刀霍霍,已等他好久了。
在淯阳河畔,刘部队发挥了光脚不怕穿鞋的革命精神,与政府军对砍。在疯狂的呼叫和砍杀声中大破政府军,打乱了严尤进军的节奏。严尤只好撤军开溜。
严尤在前面撤,刘就在后面狂追。不消多久,刘就将宛县彻底包围了。
刘前后两次大破政府军的消息,马上传入长安城。两个坏消息,让王莽莫名地产生一种从未有过的挫折感,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
但是,王莽还没有陷入无法自拔的境地。所谓锅里有米,心里不慌。王莽锅里不但有米,而且尽是白花花的大米,他没有理由慌张。一想到这,王莽再次抬起低垂的头颅,露出了自信的笑容。
为了体现自信的魅力,王莽特意将白发染黑。然后,他马上召了一个人进来,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次,我决定拿出老本来,跟变民集团火并,新王朝的生死存亡就靠你了。”
王莽召见的人,脸孔并不陌生。在镇压造反兵方面,不敢说他是专家,但至少他是有经验的。
这个人就是曾经以消灭翟义起义军成名的大司空王邑。
当然,王莽底气十足,不是因为有了王邑。王邑根本就不算什么王牌,他真正的王牌,是手里还握着至少四十万以上的部队。更可怕的是,这四十万军队全是政府军的主力和精锐。王莽锅里那白花花的大米,指的就是这数十万王牌正规军。
于是,王莽让大司空王邑和大司徒王寻,拉起了一支大军。这是一支真正意义上的大军。据史学家考究,这是自西汉高祖刘邦开国以来,从来没有过的盛况。为了让读者对王莽此次的盛兵情况有一个大致了解,罗列如下:
政府军参谋由六十三位精通兵法的专家组成;任命一位身体庞大的巨人巨无霸为营区司令,携带大量猛兽上战场。这些猛兽有老虎、大象、斑豹、犀牛等。
连动物园里的动物都要派上战场,这是闻所未闻、听所未听的天下奇事。看来,为了对付刘,王莽真是连锅底都掏尽了。
政府军的队伍在洛阳城聚合。当王邑和王寻抵达洛阳城时,各州郡精兵相继到达,总共有四十三万,对外则称百万。后面还有部队没有到达,但是王邑已经等不及,马上率军南下了。
五月,王邑兵团经过颍州时,跟另外两个政府军兄弟会合。那两个人就是被刘打跑的严尤和陈茂。接着,他们继续挺进,来到了昆阳城(今河南省叶县)下,准备攻城。
这时,严尤告诉王邑,昆阳城小,造反兵团主力不在这里,他们正在努力攻打宛县。如果绕过昆阳,直扑宛县,消灭他们的主力,造反联军肯定玩完。
王邑骄傲地笑了,说道:“不,必须先拿下昆阳城。”
看着不解的严尤,王邑接着说道:“以前我率军清剿翟义时,没有生擒翟义,已经受到不少责备。现在,我统率百万大军,连个区区小城都拿不下,怎么施展我的军威。为了警示天下变民,我必须先拿下昆阳屠城,踏歌前进。”
王邑仿佛要告诉刘,你围我的宛县,我就搞你的昆阳。搞掉昆阳,下一步就是搞死你刘。王邑是真的要屠城,他的百万大军很快就把昆阳城围得水泄不通,阵地纵深数十重,犹如铁桶一般,插翅难飞。
昆阳城就像一块悬挂在王邑面前的牛肉,只需一刀,即刻割下。
那时,刘的十几万军队大约分布如下:主力攻打宛县,另外分兵三支,一支定郾城(今河南省郾城县),一支驻守陵(今河南省郾城县西北),一支从昆阳出发,向北挺进。但是,当王邑百万大军铺天盖地向他们压来时,昆阳方向的那支部队只好躲进了昆阳城。
死亡像毒气一般弥漫在整个昆阳上空。此时,率领造反部队的将领有两个,一个是王凤,另外一个是王常。王凤召集将领开会,没有人敢主张力战。最后,众将领研讨出了一个上上之策——跑。
这明显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为什么不跑。王凤准备宣布,各部将率领分队,并且携带自家老婆孩子,各自撤退跑路。这样,分散政府军精锐,就可以对他们展开游击战,分而歼之。
从理论上讲,这是一招绝妙之计。但是,有一个人力排众议,提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方案。
这个人就是一直默默无闻的刘秀。
刘秀告诉王凤他们,现在敌众我寡,粮食又少,如果合力抵抗,还有一丝生存希望,倘若大家各自跑路,我们不保,刘在宛县也将不保,政府军就像老鹰抓小鸡一样,不消多久,定会将我们消灭得一干二净。
接着,刘秀又以嘲笑的口气说道:“大家出来干革命,就应该把脑袋绑在腰带上,将革命进行到底。哪有像你们这样,一碰{文}到强敌{人}就想着{书}带老婆{屋}孩子和财产跑路的,太没出息了。”
义军将领们都惊愕地看着刘秀,真不敢相信这话是从他嘴里喷出来的。在他们眼里,刘秀就是一老实敦厚的庄稼汉,如果不是刘造反拉他下水,他顶多就是一个靠勤劳致富的好农民。这等小农民,一辈子守着一块地,一个锅,一个婆娘,N个孩子,数着春天过日子,还能有啥出息。
一个没出息的人,竟然嘲笑一群四海为家的革命者?将领们都怒了,指着刘秀吼道:“你以为你是谁,你给我们滚。”
刘秀笑笑,行,我滚。然后,他像天边的一片云,飘然离去。
刘秀前脚才走,造反兵团的侦察兵就回来报告,说不好了,王邑大军的先头十几万部队已经抵达城北,连营数百里,只看见头,看不到尾巴。
王凤一听,坏了,想跑路都跑不了了。这时,众将领们恍然大悟,还是刘秀说得好,必须合力与政府军火并,不然,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众将领一齐高呼:刘秀人呢,快,赶紧把刘秀叫回来说事。
就这样,刘秀又被拉回到议事现场。
刘秀很严肃地看着大家,大家也很崇拜地看着他。他看着大家就像老虎看着一群羊;大家看着他,就像一群羊等待着雄狮来带领他们走出困境。
众将领一齐看着刘秀,说:“你说吧,只要我们能走出昆阳城,什么都听你的。”
刘秀笑笑,问:“我们在昆阳城有多少兵马?”
有人应道:“不多,八九千。”
刘秀说:“我命令,王凤与大将军王常,留守昆阳。”
众将领疑惑地看着刘秀,不禁问道:“我们留守,您怎么安排?”
刘秀说:“我只率数骑出城,到定陵等地拉人来助阵。”
刘秀出城召人来解围,这招似乎很靠谱,追究起来,其实也很不可靠。造反兵团数万人马,全被刘拉去攻打宛县了。昆阳离宛县距离较远,如果去宛县唤刘,估计黄花菜都凉了。所以,只有就近取兵,到定陵和郾城喊人。
但是,定陵加郾城也没多少兵力,喊来有用吗?话说回来,没用至少也得试试。与其坐着受死,不如试着拼个鱼死网破。
当夜,刘秀率李通等十三人,快马出城。前面说过了,此时王邑的前头部队十几万人已经包围昆阳城,昆阳城的飞鸟想出城去都难了。王邑屯兵城北,刘秀从南门出发,忙活了大半夜,竟然溜出城去了。
刘秀一溜出城,天就亮了。这时,王邑也睡饱喝足了,慢悠悠地喊出一声:攻城。
政府军几乎全出动了,一支部队马不停蹄地挖地道;一支部队撞城攻城;一支部队朝城上射箭,天上密密麻麻都是箭。
战争大片导演王邑坐在车上,悠悠然地看着别人拍戏。这场戏让城里的王凤累得够戗。王凤累是应该的,想想,数十万兵就是规规矩矩把头全伸到城上任你砍,也照样累死。
于是,累得不行的王凤,突然朝城下的王邑喊话:“不打了,我不打了。投降,我要投降。”
下面的人听得很清楚,跑来告诉王邑。王邑心里一笑,大片刚开一个大场面就喊停,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只见王邑下令:继续攻城,杀他个片甲不留。
我想,如果王邑生在今天,肯定爱看战争大片。不然他不会这么想拉长戏片,满足他内心发作的戏瘾。
事实上,王邑不招降,那是有缘由的。按照古代战争规矩,如果对方投降了,进城后,就不能随便杀人了。可王邑之前已经对严尤放话了,他攻打昆阳城,不是准备招降,而是准备屠城的。
城上的王凤肯定大喊倒霉了。他混了这么多年,可能都没听说过主动投降还不同意的呢。既然人家不同意投降,那就只好接着打了,打死几个算几个。
王邑看戏快乐得很,可这时,严尤将军坐不住了。
他忧心忡忡地告诉王邑:“《孙子兵法》曰,围师必阙。我认为,兵法说得很有道理。所以我建议,只要打一个缺口,城上的人肯定无心恋战,想着逃跑了。那样的话,我们就好收拾他们了。”
王邑一听,自信地摇摇头,说:“不,就这样打,我喜欢看着这样打。”
极品,极品戏迷。严尤已经无语了。等着瞧,看戏上瘾,也会碍事的。
二 愚蠢是愚蠢者的坟墓
当王邑的数十万强兵攻打昆阳城时,刘的十几万兵也在全力攻打宛县。
替王莽守宛县的人,是棘阳县代理县长岑彭。除了王凤外,岑县长也算是年度倒霉蛋。当他这边要死要活地守城时,王邑在那边正想方设法拉长戏场,悠然欣赏。
可终于,岑县长顶不住了,宛县城中缺水短粮,人民相食,迫不得已,只有举城投降。刘顺利进城,随之而入的还有刘玄。刘玄是领导,他说,我们什么都不缺,就缺个首都,宛县就是我们的首都了。刘说,领导你说了算。
于是乎,宛县就成了刘玄的首都。
刘在宛县打了胜仗,却并不知道昆阳城都要被王邑打成烧饼了。此时,只有刘秀闻出了昆阳城散发的阵阵烧饼味,他一路狂奔,跑进郾县和定陵,把全部人马拉起就要往回冲。
这时,驻守郾县和定陵的将领却告诉刘秀,我们全回去干架了,好不容易抢来的一大堆财物谁帮我们看管。不然这样,留一部分士兵看着,我们冲上去就是了。
简直就跟昆阳城那帮人一样没出息。刘秀嘲笑般警告道:“此次出战,如果胜了,摆在大家面前的就是金山银山,啃十辈子都啃不完;如果输了,我们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还谈个屁财产。”
刘秀停顿了一下,又凌厉地说道:“你们想当肉包子,还是啃金山银山;如果想啃金山银山的,就一个不留,全部给我冲上去。”
六月一日,郾县和定陵两地造反兵倾城而出,赶往昆阳。刘秀率一千骑兵,先行赶路。到距离王邑兵团的四五里处时,他命令停止前进,→文¤人·$·书·¤·屋←并构筑阵地。
蛇吞象,只能智取,不能硬拼。刘秀知道,只要他布好阵,政府军肯定前来迎战。
果然,王邑派出几千人前来挑战刘秀。刘秀毫不含糊,他亲自率兵上阵砍杀,连杀几十人,政府军败走。
刘秀这一战,让造反兵们都开了眼界。在他们心里,就知道刘很牛,没想到这个一向老实厚道的刘秀上了战场也是一头猛虎。看到这里,将领们都不由得亢奋起来了,刘秀都能杀得,我们为什么杀不得?
造反将领们铁了心,决定追随刘秀去昆阳玩一把大的。政府军败走,刘秀乘胜追击,向前挺进。然后,政府军像一头大象,被一条毒蛇逼怕了一般,慢慢向后移动。刘秀属将奋勇前追,杀入敌阵,干掉对方一千余人。
一连串的攻击,王邑却没有做多大反应。仿佛尝到甜头的造反兵团,胆量越来越大。在这一刻,他们甩掉畏首畏尾的心,摇头一变,变成了一群狼,冲入敌阵,继续追杀,竟然杀到了昆阳城下。
昆阳城下,抬眼望去,王邑还在看戏。刘秀远远望去,心头不禁乐了。
在他看来,王邑不过是一头粉饰的病虎,只要群狼出动,必拔腿跑。于是,刘秀挑了三千壮士,组成敢死队,带到昆阳城西郊。
刘秀告诉敢死队员们,他们的任务就是沿着护城河杀过去,一直杀到政府军中央。看准了,敌军中央营垒就是主帅王邑。只要拿下王邑,敌军自然溃散。
正当刘秀要冲来时,王邑还作壁上观。他不是不长眼,刘秀怎么做,他都看见了。但是,他一点也不惊慌。心里不慌,不是胆大艺高,而是仗他人多势众。
历史从来不少悲剧,可就在这一刻出现了——一场意外的滑稽戏。
王邑告诉诸将,刘秀来了,他要亲率一万精锐砍杀敌军。记住了,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许乱动。
都说出来混,运气很重要。很幸运的是,刘秀撞上了王邑这种少了几根筋的便宜货。当王邑率着一万骑兵在阵前巡视不前时,刘秀回头对敢死队员们吼道,兄弟们,还等什么,冲啊。
刘秀三千壮士,犹如一块巨石从山上滚下,直接向王邑俯冲。王邑的一万精兵怎受得了这般冲击,都不禁手脚发麻,略向后退。政府军后退,刘秀的壮士冲得就更猛了,一下子打乱了政府军的军阵。
此时,政府军各营都在心里焦急地观望着。王邑放话在先,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要乱动。于是乎,他们就像是观战的群众,看着王邑如何导演这场大戏。
这下可赚大了。数十万人,眼睁睁地看着刘秀狂砍乱杀。三千砍一万,没有啥不敢砍的。造反兵继续往前冲,冲乱敌阵后,就直接找大人物砍。很不幸,大司徒王寻当场被砍杀了。
好戏还在后头。此时昆阳城上快要被活活打成烧饼、准备当守城鬼的王凤,看到城下刘秀杀得王邑人仰马翻,不禁喜上眉头。
王邑,你不让我受降,我要让你后悔八辈子,今天不砍你个稀巴烂,绝不为人。
悲愤的力量是很强大的。化无比悲愤为凌厉杀气的王凤,开城出兵,冲向王邑。大司徒王寻被斩,政府军团已经乱了手脚,再杀出个王凤来,王邑的阵脚全被打乱了。
只听见轰的一声,兵败如山倒,四十万政府军掉头就跑。
骄傲使人落后,高祖刘邦曾经骄傲自满,也犯过这样的低级错误。当年,刘邦率六十万杂牌军,开进项羽老巢彭城,大开庆功宴。项羽闻讯,亲率三万精锐杀回彭城,把刘邦六十万人马打得落花流水,遍地横尸。
天下的道理都是相通的,前后两次战争,竟然如此相似。
刘秀像当年的项羽杀刘邦一样,杀着杀着,突然就刮起大风来了。天上巨雷炸响,狂风大作,屋顶被掀。接着,大雨哗啦啦倾盆而下。
人不自助,老天也要踩他两脚。造反兵团趁着混乱局势杀人像砍白菜一样,以一当百,见着便砍,中砍率奇高。
这时,河水涨起来了。尸体却堵住了河流,血水向四处蔓延,漂红了大地。像当年刘邦逃命一般,这场大风大雨,救了王邑和严尤等人的性命。他们骑马夺路而逃,跃过白河,向北逃亡。
政府军在前面溜之大吉,造反兵团却还要忙得四脚朝天。这次,他们不是去杀人,而是去抢运政府军的辎重。
王莽穷尽一辈子积蓄为军队配备的辎重,一夜之间就成了别人的东西。造反兵团拼命抢运,他们像蚂蚁搬家似的工作了数月,还无法搬完。最后一狠心,一把火把剩下的全烧了。
造反兵团大获全胜,更始皇帝刘玄准备大开庆功宴。但是,一想到庆功宴,平林兵和新市兵就不禁害怕了。
如果要开庆功宴,事实上就是为两个人而开的。一个是刘,另外一个是刘秀。宛县是刘拿下的,昆阳城是刘秀救出的,王凤和陈牧带着全家老小,拼了老命来造反,竟然为别人做了嫁衣裳!
王凤很嫉妒,陈牧很恐惧。刘氏兄弟名声日隆,任此发展下去,他们俩亲手供起来的刘玄,简直就成了摆设。所以,为了防止胜利果实落入别人之手,必须先下手为强。
先下手为强,就是要除掉刘。于是,他们各派代表去游说刘玄,准备找个借口把刘做了。只要搞定了刘,刘秀就是笼中的鸽子。
当危险像一只黑暗之手向刘伸来,他竟然浑然不觉。然而,刘秀却坐不住了。
刘秀长着牛一样的厚道相,却长着鹰一样的眼,有着猎狗一样的嗅觉。在黑暗之中,他仿佛听到一群毒蛇,正吐着芯子向他们兄弟俩逼近。
刘秀悄悄提醒刘:“平林兵和新市兵已经妒忌我们了,要警惕他们。”
玩政治靠嗅觉,更要靠判断推理。刘秀认为,平林兵和新市兵那帮人从来只有占别人的便宜,别人休想拔他们身上一根毛。他们占别人便宜,也要防止别人抢他们的便宜。毫无疑问,刘的存在对他们的既得利益构成了严重威胁。
但是,刘对刘秀的警告一点也不放在心上。他笑着对刘秀说,这帮人天性如此,爱占便宜,心里整天想着那点东西被人抢走,人性使然,不必惊扰。
刘错了,错在了大意轻敌。对敌人的容忍,等于给自己挖了一个坑。很快,有人告诉刘,赶快停止挖坑,准备对付不测事件。
给刘提议的人,是他的舅父樊宏。
樊宏发现势头不对,源于一场酒宴。说是酒宴,事实上就是为刘准备的鸿门宴。刘玄办了一个宴会,召集全体将领喝酒。就在宴会上,刘玄的绣衣御史亮出了一块玉,并断成两半。
熟悉鸿门宴的同学都知道,当年刘邦在鸿门宴上陪项羽喝酒的时候,亚父范增示意项羽动手,搞的就是这个小动作。绣衣御史那个动作,刘玄看见了,樊宏也看见了。
但是,刘玄举棋不定,不敢动手。
项羽不杀刘邦,已成千古遗恨;刘玄不杀刘,肯定又是一个千古反面教材。这个道理,刘玄也是知道的。但是,他为什么还不动手呢?
通行的说法都是他懦弱。新市兵和平林兵正看中他的懦弱,才扶他当皇帝的。没想到,因为这个懦弱要坏了大事。酒喝完了,大家装作没事,就散了。
宴会后,樊宏一把拉住刘,警告道:“喝酒的时候,刘玄的幕后推手杀机已现,如果不先发制人,将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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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默不做声。
刘傻吗?不傻。他狠吗?很狠。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动手反击?鬼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就这样,刘玄拖住了刘的死亡脚步。刘也拖住了刘玄,以及其背后推手们的死亡时间。双方一下子胶着了,谁也不敢先动手。
在平衡的博弈天平上,双方仿佛都在等待着。直到有一天,一根打破命运平衡的稻草出现。
三 刘秀之秀
在新市兵和平林兵将领眼里,刘玄是个软蛋,胆小怕事,一捏就碎。事实上,这不是真正的刘玄,他们都受骗上当了。
真正的刘玄,是一个善于算计政治行政成本的高手。刘玄认为,今时不同往日,他不是当年的项羽,刘也不是当年的高祖刘邦。在造反兵团里,支持刘的,非但有刘家帮,还有下江兵王常。一旦刘有事,内部就会有一场大火并,两败俱伤,这就成全了王莽。
团结,团结压倒一切。这才是当前的政治任务。在这个角斗的天平上,要把刘拉下马,就必须等待时机。
当然,刘也不是一只好欺负的鸟。当刘秀警告他的时候,他貌似无动于衷,实是暗自忍受。刘料定,在他没有动手之前,刘玄定然不肯乱动。也就是说,静以观变,是制敌的王者之道。
从整个大局来看,这是一步险棋,也是一步好棋。但是,有人就是沉不住气,情不自禁地要跳起来跟刘玄拍板。这个搅浑水的家伙名唤刘稷,是刘的一个老部下。
凡是举事之人,没有两把刷子,在江湖上是很难混的。很显然,刘稷是有刷子的人,不是两把,而是一大把。在造反兵团里,要数不怕死的,不是下江兵,而是眼前的这个刘稷。因为不怕死,刘稷屡建奇功,头上光环闪烁,好不受用。
匹夫刘稷,在他眼里,除了刘,谁都不鸟。所以,自从新市兵和平林兵集团扶持刘玄当皇帝以后,他就跳将起来大吵大闹。
他认为,首先起兵图大事的人是刘,而不是刘玄。好不容易打下点江山,劳动果实竟然被刘玄叼去了,好不愤怒。
但是,刘稷跳脚的时候,刘却把他按下去了。从此以后,他就对刘玄恨不得插两刀,彼此不容。
刘是聪明的,他当然不容许刘稷乱动,不然理亏气不壮,必坏他大事。但是,还有一个更聪明的人,在背后偷窥着刘的一举一动。
当刘秀警告老哥小心新市兵时,也叫他务必警惕一个阴人。说起来都没人相信,刘秀要提防的这个人竟然是李轶。如果没有李轶,刘秀可能还是个贩谷商。可是,刘秀自从跟李轶打交道以来,就感觉这是一个不靠谱的人。
后来事实证明,刘秀的判断是正确的。
李轶跟随刘、刘秀起事后不久,内心开始骚动不安。当刘玄登基当皇帝后,决定弃刘秀兄弟,投到刘玄帐下。历史已经充分证明,爬外之徒,必然是吃里之人。因为先有吃里,才能爬外。很显然,李轶就是这种吃里爬外的货色。
李轶是吃刘玄的饭,当然也要为刘玄所想。他认为,刘玄和刘僵持不动,都在等待对手先动手。但是,大家都是出来混的,没有最狡猾,只有更狐狸。所以,要等对方露出破绽,趁机出手,不是做事之道。真正的行事之道,不是等待,而是主动发现对手破绽,直捣命根。
于是,李轶秘密会见了刘玄,献上一招毒计。刘玄一听有戏,就准备搞突击行动了。
他首先下了一道诏书,要封勇冠三军的刘稷为抗威将军。但是很快,刘稷传话回来,拒绝受封。好,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李轶告诉刘玄,不要想了,赶快动手吧。
李轶这招,就是拿刘稷逼刘出招。只要刘招数一出,必死无疑。接着,刘玄召开一个武装集会,就在集会上突然逮捕刘稷,说要斩首。理由很简单,领导给刘稷面子,他竟然敬酒不吃吃罚酒。
果然,刘一看要杀刘稷,马上跳起来阻止。同时表态,什么话都可以说,但是这个刘稷就是不能杀。
刘中计了。只见刘玄一不做,二不休,大手一挥,拥上一帮人,把刘也绑起来,当场斩首。
就像一场大戏,敲了那么多锣鼓,做了那么多铺垫,拉了那么长的序幕,好像高潮还没到来,就这样匆匆收尾了。
斩草必除根,一个都不能少。摆平刘,下一个就是刘秀。
刘玄斩杀刘的时候,刘秀正在父城(今河南省宝丰县东李庄乡西)蹲点守城。当噩耗传到父城,他如做噩梦,一时间傻了。
刘秀当然知道肯定会有翻脸这一天,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怎么办,要不要跑路?跑,跑得越快越好。这是所有正常人会作出的最本能的反应。
但是,刘秀定了定神,做出了一个异乎寻常的动作——立即返回宛县。
回宛县干吗?送死吗?当然不是,刘秀的回答是,跑是跑不掉的,赖也是赖不掉的,明智之举,就是他要回宛县请罪。
刘秀火速奔回宛县时,宛县城外已经正站着一帮人列队欢迎。他仔细一看,这不是刘玄派来的特派员,他们全部来自司徒府内,全是刘的老部下。
司徒府官员个个面带哀情。以死人般的愁容,迎接一个大活人进城,这真是一个诡异的欢迎式。
刘秀心里不由得暗自叫苦。刘这帮老同志,看起来是为他好,可关键时刻这招只能搞乱人心哪。但刘秀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动声色地谢过诸位。然后马不停蹄,直奔刘玄处。
刘秀已经想好了,见到刘玄时,要做到“三不”,只专心请罪。所谓“三不”,就是不谈私事、不替刘戴孝、不请邀昆阳之功。刘玄办了一席酒,宴请刘秀。酒席之上,刘秀只管喝酒,笑谈自如,半句私话都没有。
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
在动物界里,有很多生存技能。比如变色龙,会随着环境变换肤色,以免暴露自己受敌攻击;又比如墨鱼,遇到强敌侵害时,狂喷烟幕,遮路逃生;再比如章鱼,为了逃生,甚至舍弃五脏六腑;等等。
刘秀就是一只大变色龙和大章鱼。为了生存,他选择了伪装作秀和极度忍让。忍让不是懦弱,而是为了生存。只有生存,只有不惜一切代价生存,才有可能保存实力,进而有朝一日扳回败局。
刘秀的“三不”政策,让刘玄极度愧疚不安。都是同族兄弟,人家含辛茹苦地替你种瓜,相煎又何太急。于是乎,动了恻隐之心的刘玄,就封刘秀为破虏大将军,封武信侯。
刘秀以区区数万之兵,攻破王莽数十万之众,被封破虏大将军,应该是实至名归。再封武信侯,算是辛苦费也给够了。我是杀了刘,但是我待刘秀如此,他也应该满足了。或许,这就是刘玄内心的想法。
我认为,以上想法不符合真实的刘玄。
真实的刘玄是什么样的?他没有忘记他是怎么登基的。如果没有新市兵和平林兵,就没有他的今天。但是,刘一死,平衡已经打破,权力彻底向他一边倾斜。可刘玄更知道,刘死后,实现利益最大化的不是他这个坐在台面上的皇帝,而是在他背后虎视眈眈的新市兵和平林兵。
人家能扶你上台,照样可以踢你滚得满地找牙。所以,为了自己能在台上混得久,必须留有一支力量制衡新市兵和平林兵。不然,一旦他们自恃强大,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刘玄不杀刘秀,封侯纳将,其实就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他不担心刘秀会寻仇,打狗要看主人,刘玄不是主人,不过是被别人利用的一条狗。所以,他夹在刘秀和新市兵平林兵之间,最不难做人的是他。
相反,他很安全。无论双方怎么打,都不会打到他身上。如果有一天,双方打得两败俱伤,当然最受益的就是刘玄这个坐在台上看戏的了。正因如此,刘秀才像刘玄棋盘上的活棋被保留了下来。
就这样,刘之死被刘秀和刘玄两方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到了最后,谁也不愿再提起此事。
没办法,双方还有共同的利益,在他们的前方,还有一个巨大的诱惑等待着他们。那个诱惑的名字就叫长安。只要拿下长安,砍下窃国大盗王莽的头颅,天下可定。
接着,刘玄就分派任务,大家各自忙活去了。刘玄布置了两个进攻任务:一支军队直扑武关,向长安进攻。一支军队则是向洛阳。一场巨大风暴,即将向首都长安城席卷而来。
四 王莽末日
造反兵们迎来了他们最美好的时代,他们的日子是往前数着过的;然而此时,深居长安城的王莽的日子,却是倒着数的。数着数着,他发现自己真的没多少日子可数了。
王邑几乎带着他的全部军事家产输在了昆阳城下,二话没说,直接滚回了长安城。输了也就认了,问题是树倒猢狲散,最能征善战却从来没人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的严尤,竟然带着副将陈茂将军,投降到另外一个叫刘望的起义军那里去了。
退一万步来说,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此时,长安城里正弥漫着一股不祥的空气。空气里,充斥着阴谋与杀气。
先是有一个道士高师,找到卫将军王涉说:“据我查书考证,几乎所有神秘预言书都说刘氏必然兴盛,而王莽新王朝必败。这不是吹的,书上连皇帝名字都想好了,它就是国师刘秀。”
王涉,即王根的儿子,王莽的堂兄。王根死后,他能混到卫将军这个位上,托的还是老弟王莽的福。如果没出问题的话,王涉一听这话,就应该马上把道士推出去斩了。
事实恰恰相反。王涉听了以后如获至宝,马上去找国师刘秀(刘歆)。刘歆听了以后,又相继找了两个人,一个是大司马董忠,另一个是宫廷禁卫官司令孙伋。
很快,他们四人就结成联盟。按目前形势而言,把国师刘秀推上去当皇帝,那是很没脑子的。于是他们一致认为,当前最为识相的做法,就是利用手中权力,调动部队,逮捕王莽,向刘玄政权投降。只有这样做,一家老小方可保命。
在王莽夺取汉朝权力,改朝换代时,王涉是出过力的,国师刘秀曾当过幕后策划人。可以这么说,他们这四个人,可都是黏附在王莽这棵大树上的大猢狲,如果他们都反了,王莽的日子也算到头了。
此时,王莽已经吃不香,睡不甜。每天送到他桌上的鲍鱼,他才咽那么一点点就没胃口了。为了解愁,他饮酒无度,一边饮,一边读着兵书,困了就趴在桌子上睡。他先前染的黑发,又一夜之间愁白了。
他愁白头发,却没料到危险的炸弹就要在他身边引爆。
终于,王涉等四大佬引爆了阴谋的炸弹。万事总有个意外,炸弹没有把王莽轰死,竟然失手把三个人炸得粉身碎骨。
说起来,王莽真是命大。正当危急时刻,王涉四人帮集团中有人反悔了。这个人就是宫廷禁卫官司令孙伋。这家伙死到临头,突然想起了儒教的忠义主义和理想,认为王莽本来够惨了,大家这样你一脚我一脚踩上去,人家气都喘不过来了,还要落井下石,太不厚道了。
于是乎这要脸不要命的司令,就跑到王莽那里告密。王莽马上召来大司马董忠询问。董忠半天回答不出一句话,王莽当场让虎贲将士把他剁了。阴谋泄露的消息一传出,王涉和国师刘秀也紧张了。与其等着王莽来砍头,不如自我了结,于是他们相继自杀了。
搞死了三个重臣,王莽可谓万念俱灰。这些人,都是早年跟随他一起干革命的老战友。如今连他们都反了,试问天下还有谁能不反吗?
正当王莽心灰意冷时,探报传来消息。说刘玄造反兵团分开两路,一路正向武关扑来,另一路正向洛阳扑去。
尽管王邑在昆阳城下输掉了王莽大部分家当,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守护洛阳城和长安城的军队他还是拿得出来的。他已经命令太师王匡守护洛阳,至于长安城嘛,只要守住武关,尽可高枕无忧。
可问题就在于,武关能不能守得住?
答案就快揭晓了。王莽新任命的武关守将,毫无羞愧之色地打开关门,让造反兵团涌进来。这些造反兵就像一把熊熊的烧眉之火,直向王莽卷来。
事到如今,王莽已经没辙了。没办法了,只能等着大火烧身了。
这时,大司空崔发却告诉王莽,事情还没那么坏。要想扑灭这场灾难之火,办法还是有的。
王莽犹如久旱逢甘霖,激动地问道,真的有办法吗?
大司空崔发慢悠悠地说道:“《周礼》上说,国家遇有大灾难,可以用哭声化解。我们都到这个时候了,为何不向老天哀号请求一下。”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胡扯,天大的胡扯。然而,王莽犹如汪洋当中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草。哭声能化解灾难,这话他老人家信。他之所以信,不仅是迷信《周礼》,而是他之前就尝到过甜头。
曾记否,当年翟义起义,眼看就要杀入长安城时,王莽率领群臣到汉室宗庙前拜天,结果拜了几天,城外就传回好消息,说起义军全被剿灭了。
好吧,都这个时候了。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果然,王莽带着满朝文武百官,来到长安城南郊,仰天长哭。多日以来积累的诸多不顺之事,化成了一场大雨似的泪水,在苍天面前倾盆而下。
他一边哭,一边痛诉这些年的悲痛、无奈与苦闷。今年,王莽已经六十八岁了。人生几何,对天当哭。想想这些年,实在太不容易了。
所以,我们没有理由怀疑王莽发自肺腑伤情的哭声。大混混不容易,小混混们也不容易啊。王莽在前面仰天俯地地哭,后面的众官也哭得死去活来。
王莽及众官的哭声,吸引了不少前来看热闹的看客。中国的看客精神源远流长,为了多看一场戏,多一份谈资,他们甚至不惜从百里之外而来,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但是,王莽这场戏演得太真了,围观的小市民们都不由得被感动了。那帮前来看戏的人,看着看着,不由得悲情大发,跟着众官大哭起来。
这时,王莽站了起来,对诸位看客叫道,如果大家愿意哭,每天早晨和晚上,聚会南郊。凡来哭者,政府不会让你们空手归去。早餐和晚餐我们包了,如果哭得卖力的,还可以有奖金,更卖力的,还可以升官。
王莽一语抛出,前来哭天的人犹如老鼠出洞,群聚长安城南郊。在这些人当中,有很多人把哭泣当成了事业。王莽派人监督点名,凡是卖命长哭的就升官。于是,连封了五千人为宫廷禁卫官和郎官。
王莽知道,仅仅靠哭天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很简单,苍天佑人,可是造反兵们不相信眼泪。所以该哭的哭了,实际工作还是要做的。
他决定组织军队,死也要拼命一回。
王莽任命了九位将军。当初,王邑率领数十万军队出征刘他们时,带着诸多老虎猛兽,企图借此壮大声势和吓唬老百姓。尽管那次失败了,王莽认为唬人的手段还是必不可少的。为了唬人,他将新任命的九位将军全用“虎”字作为称号。
王莽将几万精锐交给了九位虎将军。奋斗多年,输得真的就只剩这么一点儿了。如果此次再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那戏就真的要唱完了。所以,为了鼓励九位虎将军奋勇杀敌,王莽做了两件事。
将九位虎将军的妻子孩子全部接到皇宫当人质扣下,这是其一;给九位虎将军部属发奖金,每人赏赐四千钱,这是其二。
此举一出,军队哗然,个个骂娘。
稍微有点兵法常识的人都知道,疑兵不用,用兵不疑。临战之前,把将领们的家属扣押当人质,这摆明就是不信任。既然都不信任了,还打个屁仗。
还有,王莽手里有多少钱,诸将们都是知道的。皇宫里,他至少存有黄金六十余万斤,如果按王莽老早以前的性格,就是散钱消灾,买人心送人情。现在死到临头了,有没有福气消受这些钱还是个问题,竟然吝啬得每人只发四千钱,你以为打发叫花子呀。
此情此景,无不叫人心凉。还打什么打,不如逃命吧。
果然,这所谓三万精锐一拉出长安城,造反兵稍微一冲击,他们就作鸟兽散了。有两位虎将军自杀,两位跑回来请罪,剩下的都抬腿跑路去了。
这时,造反兵团的战车已经开到长安城下,准备攻城了。
被逼得走投无路的王莽,急得团团转。这时,他猛然回头,发现有一帮兄弟正睁着眼很安详地看着他。王莽犹如黑夜里看到了一点灯火,兴奋地跳了起来。兄弟们好啊,我怎么差点忘了你们呢。
曾记否,当年秦末动乱时,陈胜的先锋造反兵团以破竹之势,一路捣到戏水。正当秦朝即将崩溃之时,秦少府章邯请求秦二世,赦免替秦始皇修墓的数十万劳改犯,并分发兵器,请命率军迎战。正是章邯那一战,将陈胜的西征大军打得落花流水,并一路追杀陈胜,好不得意。
王莽对着喊兄弟的,正是被他关在牢里的一帮劳改犯。像当年章邯一样,他赦免劳改犯,分配武器。为了充分调动这帮劳改犯的杀敌劲头,王莽在阵前杀猪饮血,然后做了一次动员讲话。
王莽说:“兄弟们,你们要勇敢杀敌,如果敢做出不利于我的事,神鬼降罪。”
靠,果然又是吓唬老百姓。玩了这么多年权术,竟然连句像样的人话都不会说了,看来王莽真的不可救药了。
果不其然,这支劳改犯队伍一开过护城河,仿佛鸟飞出了笼子,鱼游到了深海。不知是谁呼地一叫,大家犹如飞鸟走鱼,纷纷散去。
等众人走后,还有一个人傻傻地原地不动。
那个人就是王莽新任命的率队出战的将领。自汉朝开国以来,他是第一个在战场上成为真正光杆司令的人。
那个光杆司令很厚道,没有逃命,而是回去向王莽复命。可是,他前脚刚回城,造反兵们后脚就跟着杀进城里来了。造反兵们一进城,第一件事就是挖掘王莽祖坟,然后就是到处寻找王莽。
此时,王莽在王邑的保护下,逃到了未央宫宣室殿。造反兵一进城就放火,火像长了眼睛一样,追着王莽烧,他只好躲到了宣室殿。
王莽狼狈不堪,气喘吁吁。这时,他本能地抓起一把小刀,跑到占卜桌前。他挥舞着小刀在桌子里绕了几圈,口中念念有词:“上天很照顾我,奈兵变于我如何?”
说完,王莽就坐在地上,头脑不清,一动不动。
此时,王莽突然听到门外的砍杀之声。原来,造反兵听说王莽躲到宣室殿,紧追不放。王邑父子率领数人也紧跟而来,拼命保护。很快,王邑父子及一帮护驾之徒全死于肉搏之中。
黄昏时,王莽又躲到了一间小房。人生就像一个怪圈,多年前,他奋发图强,从狭窄的空间走出去,走到了广阔的权力舞台;多年以后,他又从广阔的舞台,退守这片黑暗的天地。
人生无望,他已无路可逃。这时,有人冲进房屋,惊叫起来:“王莽在此。”然后,他清晰地听到了大刀砍落肩膀的声音。模糊之中,他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杂。
公元23年,九月三日,傍晚,王莽被砍杀,碎成数段。众多造反兵为抢王莽碎尸,据此为功,大打出手,死者有数十人。
王莽新王朝的大幕终于落下。历史的新主角正在紧张化妆,准备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