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兄弟阋墙

公元624年7月的杨文干事件,让李唐朝廷的东宫和秦王府之间从暗斗发展到了明争。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之间似乎也撕开了隔着的那块遮羞布,各自抹下了虚伪面具,几乎连表面的兄弟之情也不顾及了,露出了本来面目。

唐高祖李渊虽然用和稀泥各打五十大板的方式,抹平了杨文干事件,但此事却在几个当事人心里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兄弟反目、兄弟阋墙,已经不再是藏在心里的事。已经从桌底,放到了台面。

太子李建成对弟弟——秦王李世民的态度彻底改变了。以前,他也曾嫉妒过这个弟弟,也不想让这个弟弟的风头大过自己,可那时的他,还只是想从自身解决问题,比如用扩大自己势力的方式掩盖弟弟的风头,以维护自己的储君位。

可杨文干事件让他意识到,这个弟弟的野心已经是仅靠改变自己无法遏制的了,这个弟弟野心大到了丧心病狂,为了打败自己,争得这个储君位,不惜诬陷自己的哥哥。

秦王李世民呢?也并未因父皇得知真相而不追究有感激之情,相反,他恨起了太子李建成,甚至还恨起了父皇李渊。

曾经,李世民对储君位的垂涎还只是放在心里,表面上依然要装出个不在意,无所谓。可自那杨文干事件后,他将自己对储君位的图谋,完全表现了出来。这种表现是给秦王府的人看,给他的亲信看。在他的亲信面前,他不再隐藏对父皇的不满,对父皇言而无信的愤怒。

这由不得他不愤怒。他的父皇,曾当面许诺他,平定杨文干叛乱后立他为太子。可当他平乱成功回到京城后,发现父皇不仅没有兑现承诺,而且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什么承诺都没给过他的样子。

说好的金口玉言呢?怎么能说话不算话?既然没有这种想法,就不要给我画饼!

李世民很多时候之所以恨他的父皇,是觉得自己被玩了,被耍了。特别是他的父皇——唐高祖李渊,不仅没有为自己不遵守承诺而心怀愧疚,反而开始慢慢疏远他。

这,让他不能忍。

其实,站在李渊那面也能理解,杨文干事件让他觉得这个儿子很可怕,太可怕了,可怕到他避之不及。

齐王李元吉呢,在曾经的讨厌秦王李世民上,自杨文干事件后,又加上了痛恨。因为他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他知道,一旦储君位被他那位讨厌的痛恨的二哥所夺得,他的人生将会走向黑暗,甚至死亡。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杨文干事件让李唐朝廷波涛汹涌,让唐高祖李渊、太子李建成、秦王李世民,以及齐王李元吉,全都绷紧了神经,他们警觉地观察着四周,防备着突如其来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同时,太子李建成和秦王李世民,甚至齐王李元吉之间,全都在积蓄着自己的力量,随时准备反击……

李唐王朝的三种强大势力集团逐渐形成,那就是:号称中立,但却偏太子的唐高祖势力;偏向太子的势力;偏向秦王的势力。

对于以李渊为首的唐高祖势力来说,他们的理想状态是:太子势力强于秦王势力,而秦王势力又能牵制住太子势力。

理想毕竟是理想,和现实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面对日益紧张的太子集团和秦王集团之间的对峙,唐高祖势力时常会陷入一种无能为力状,他们左右摇摆,尴尬难堪……之所以会这样,还因为李唐初期有三种命令。

第一种是天子命令,此令又被称之“敕”;第二种是太子命令,又被称之为“令”;第三种是藩王(秦王、齐王等)命令,也被称之为“教”。敕、令、教这三种命令之间,是没有大小、上下之分的,也就是说,这三种命令的效力是一样的。

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天子李渊的“敕”不比太子李建成的“令”效力高;而太子李建成的“令”的效力又和秦王李世民、齐王李元吉等藩王的“教”的效力相当。

于是乎,经常会出现以下几种情况:如果天子、太子和藩王同心,目标一致,想法相同。那么,不管是李渊发出的“敕”,抑或是太子发出的“令”,甚至秦王、齐王等藩王发出的“教”,众人只要任意接受一种就行了;可当天子、太子和各藩王不同心,意见不一致,又当他们各自都发出了“敕”“令”“教”时,各级官吏们就傻眼了。

到底听谁的呢?

各自听自己所偏向的吧,偏向太子的听“令”;偏向秦王或齐王的听“教”;既不偏向太子,也不偏向秦王的听“敕”。因此,政令之间的冲突,以及由它们引发的纷争也就屡见不鲜了。

按理说,唐高祖李渊应该尽早改变这种现状,让“敕”“令”“教”有大小、等级之分,避免地方官吏为难。可李渊不知为何,一直任由这种现象存在,等大家争得不可开交时便和稀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自流,不加约束。

或许,这是唐高祖李渊不得已的一种做法,也是他平衡术的一种;也或许,他已根本没有能力平衡太子集团和秦王集团了;更有一种可能就是,他觉得,不同的意见、不同的政令又能怎么样呢?只要兵权掌握在他的手里,他是乐于见到他们互相制约和竞争的。甚至觉得,只要自己掌握了兵权,任他们怎样也翻不出什么大浪。

真是这样吗?他们真翻不出什么大浪吗?

第六十二节 李元吉杀心再起

(1)

冷兵器时代,战马的精良与否决定着作战双方的胜负。战马在那时候不仅仅是坐骑,更是战场上的利器。

有着少数民族血统的秦王李世民对马的看重和喜欢,绝对不亚于自己的父亲李渊。

李渊在隋炀帝时期便以驯养马匹出名,或许是一直受到表弟隋炀帝的欺压,让他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驯养马匹上。

隋炀帝也好马爱马,当时对李渊驯养的一匹毛色油亮的棕红马情有独钟,很想占为己有,可又不屑开口,想让李渊主动献出。谁料李渊爱马如痴,即便知道隋炀帝想要自己的爱马也假装不知,这可惹恼了隋炀帝,变本加厉地欺压他。幸而李渊有位聪明且有远见的夫人——窦氏,最终说服他,让他不仅将棕红马献给皇上,且隔段时间就献上一匹他驯养的良马,隋炀帝一高兴,竟然封其为擢位将军。

一匹良马就能让自己升职,少受些挤兑,李渊驯养马匹的精神也更足了。这种用良马讨好隋炀帝的方式,让隋炀帝对李渊放松了警惕,这也才有了之后的李渊镇守太原,以及李渊起兵太原等。

或许是遗传,李渊这种对马的痴爱,同样体现在了李世民身上。

只是,李世民不像李渊一样亲自驯养马匹,但他却在潼关建了自己的屯马地,而且还请了两位具有胡人血统的人来专门为其养马、驯马。

李世民能在无数场战争中取胜,很多时候,他的坐骑功不可没。为他在战场上立下大功的战马,大多来自于出产品种优良名马的突厥或西域。因此,有了这两位胡人在产马重地的精心挑选,又有了他们在潼关屯马地的精心驯养马匹,使李世民的战斗力越来越强。

这样,潼关的屯马地也就成了李世民经常去的地方,一去那儿,李世民必和胡人养马师、马师聊马,一聊就是多半天,然后再挑选一匹良马在野外风驰电掣。

每个人都有嗜好,李世民对马的嗜好犹如李元吉对狩猎的嗜好。有嗜好就会有软肋,李元吉自杨文干事件后,便想先下手为强,寻找李世民的软肋,然后一击而中,将他打倒。

因此,李元吉派人“监视”李世民。而当他派出的“监视”李世民的人告诉他,李世民经常去潼关的屯马地,且对那里的马匹不是很满意时,李元吉奸笑一声道:“看来,机会来了!”

李元吉想从马上下手。既然李世民那么爱马痴马,那这爱马、痴马就是他的软肋。李元吉之所以有这种见解,还是在听了大哥李建成的一番话后想到的。

在李渊的三个儿子里,若论战场上的谋略,李元吉比不上大哥李建成,更比不上二哥李世民;但若论搞阴谋诡计,他却比他大哥李建成还略胜一筹。当然,这点上,他和二哥李世民不相上下。

杨文干事件刚刚平息后,齐王李元吉无数次和太子李建成聊这件事,一致认为遭到了二郎的陷害。

太子李建成受此事件的影响还没有李元吉大,李元吉害上了“被害妄想症”,时时刻刻担心李世民对他下手,甚至觉得,李世民对太子李建成下手没有得逞后,一定不甘心,一定会朝自己下手。

“大哥!我早说过,那二郎阴险狠毒,你就是不相信,这下全相信了吧!”

李元吉在冲太子李建成说过此话后,又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我可不会像你一样傻,总被二郎算计!他算计我,我难道就不会算计他吗?”

自那以后,李元吉便专门派人盯着秦王府,盯着李世民,然后让所派之人每日汇报李世民的行踪。当然,最重要的是见了什么人。东宫郎将尔朱焕和桥尉桥公山的反水,让李元吉变成了一只惊弓之鸟,生怕他的人也背叛他。

“如果抓住他的谋反迹象就好了!”李元吉想。

他觉得,既然李世民敢借李建成给杨文干送铠甲兵器的机会,诬陷李建成谋反,那么自己也可以找到一个契机,诬陷他谋反。

当然,结果是,他兴冲冲地搜集了一堆情报,可一段时间过去了,没有一样有用。悻悻然中,他又去了东宫,又和太子李建成唠叨此事。

“我就不信,抓不住他一点儿把柄。”李元吉最后说。

“四郎,你这么做是没用的!”李建成说,“他没那么笨,即便真想谋反,也不可能让你抓住把柄!”

“怎么没用?”李元吉翻着白眼说,“当初大哥如果派人监视他的举动,又何至被他收买了你宫里的郎将和校尉,搞得自己差点儿被废?”

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李建成刚刚还微笑的脸顿时沉重起来。这是他心里的一个痛。

“再说了,大哥你也不笨,怎么会被那二郎抓住把柄的?”李元吉还嫌没戳到李建成的痛处,继续说。

李建成的脸色就更难看了,双颊微微颤抖,不过很快,他的脸色就又恢复了正常。

“四郎!我当初并非是被他抓住把柄,而是遭人背叛的原因!再说了,杨文干事件,他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知道父皇和我们都怀疑他,他肯定会有所防备,自然更不会让你抓住把柄。搞不好,你派人监视他的事被他知道了,他反咬一口,你能受得了?”李建成说。

李建成的“他反咬一口”让李元吉又害了怕。是呀,这个二哥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可是……可是大哥,不监视他不行啊!你不知道,我不找人监视他,不知道他一天都做了什么,我就吃不香、睡不着,整日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生怕……生怕他又用什么恶狠招数来对付我!”李元吉说着说着,那细长的脸便皱成了干丝瓜。

“哼!”李建成冷笑一声道,“你不用担心,四郎,他何其聪明,就是想害人,也不会害你,他想害的人是我!”

“我们不是一伙的吗?他既能害你,又岂能饶得了我?”李元吉眨巴眨巴眼睛说,“不过大哥你说得也对,我这么老盯梢也不是个事,弄不好,真被他发现,反咬一口就糟了。”

李建成长叹一口气,他又何曾不想找个万全之策,以彻底解决掉他和李世民的恩怨呢?

“大哥!我还是觉得,只有他死了,我们才能安生!”李元吉说完,停了一下,见李建成没反应,又说,“大哥你想,要是二郎死了,大哥还怕有人夺你的储君位吗?没有了,我对大哥这么忠心,不会去夺,其他皇子呢?就是一起联合起来也没这个胆,更没那个能力!”

“二郎虽然……虽然不顾及兄弟之情,处处想要害我,可……可我不能不顾及兄弟之情啊!”

李建成刚一说完,李元吉就要插话,却听李建成又说:“再说了,想要杀他,谈何容易?”

李元吉心里一喜,心想,看来太子的想法变了,对二郎也有杀心了。这是他一直以来都期盼的事。他觉得,只要他的这位太子大哥有了杀二郎之心,他们联合起来,二郎迟早会死的。

李元吉兴奋起来,连连说:“大哥,虽然杀他不容易,可也不是没有机会!上次在我府里就是个好机会,当时如果不是大哥你破坏我的计划,说不定二郎早就死了,哪里轮得到发生杨文干事件?”

“唉!那时候……那时候他不是还没有向我动手吗?咱们兄弟之情不是还没有破裂吗?”李建成辩解道。

“什么没动手,那时候他用得着动手吗?那时候父皇多宠爱他,又是封他天策上将,又是送他天策府的,那时候,他身边猛将如云,又有十八学士整日簇拥,这李唐天下好像都是他的了。他还用得着向你动手?那时候的他,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包括大哥你!”李元吉越说越激动,“都怪大哥,那次好机会浪费了,说什么兄弟情的,你想着念着兄弟情,他呢?他会想着,念着兄弟情吗?还不是想害你被废,害你被砍头?”

李建成脸上的肌肉又开始了痉挛。他心里确实有一丝后悔。他想,如果那次李元吉刺杀成功,自己如今可就高枕无忧了。即便当时追究下来,也和自己没有关系,是四郎的个人行为。

唉!自己当时为什么要阻止呢?当时四郎和自己说时,自己只须睁只眼、闭只眼就行了!

时间不能倒流!

(2)

李元吉所说的最好机会,以及李建成为之后悔没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此事发生的机会,是在李世民被李渊封为天策上将,在天策府设立十八学士期间。

那时候,秦王府整日热热闹闹,李世民天天趾高气扬,很多百姓及官员都在私底下把秦王李世民和太子李建成做比较,比较的结果是:秦王李世民更出色。

太子李建成为此还曾陷入焦虑和嫉妒中,直至自己也笼络了不少文臣武将,焦虑才有所减轻。

那时候,别说秦王李世民了,就是秦王府的下等人,好似都比其他藩王府的下人高一等。这让齐王李元吉很是难受,也很痛苦。他也有野心,只是他的前面还横着两个人,一个是太子李建成,另一个就是秦王李世民。对李元吉来说,除掉李建成不难,难的是李世民。于是,无数次,他挑拨李建成和李世民的关系,只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李建成怎么激都激不起来。

一日,当李元吉又从天策府门口经过时,看到那金光闪闪,能闪瞎人眼的“天策上将”四个字时,内心突然生出杀心。

既然大郎不动手,那就让我四郎动手好了。

“如果二郎死了,会不会这天策府就成了我的呢?”李元吉被这个念头折磨得坐卧不安。

可是,杀李世民的心虽然有了,可又有什么能力去杀他呢?别说李世民的身边有尉迟恭、秦叔宝、程咬金、侯君集、长孙无忌等人了,就是李世民独自一人,他李元吉也不是对手啊,除非能找到一个武艺高强的杀手……

很多时候,杀心就如那野心一样,一旦有了,便会像山野间的杂草噌噌地往上长。李元吉便是如此。自从有了杀心,李元吉对李世民的恨,竟然像当初裴寂对刘文静的恨。当时,裴寂就是在刘文静一日不死,他一日不得安宁时,才想方设法将刘文静送入地狱的。此刻,他李元吉便是如此,甚至比裴寂更甚,别说见到李世民,就是听到李世民三个字,二郎、秦王两个字,他都感到痛苦,感到焦躁不安。

裴寂当时想除掉刘文静时,他李元吉还是帮了忙的,出了主意的。可现在他想除掉李世民,又有谁来帮他呢?也找裴寂吗?李元吉不是没想过。可最后,他还是打消了找裴寂商量的想法。他想,裴寂杀刘文静的主意,还是自己出的。何况裴寂那么圆滑,即便不会出卖自己,也很可能找各种借口推辞。

寝食难安的他,因着急而上火,因上火而攻心,最后病了。

唐高祖李渊通常在自己的皇子面前喜欢装慈父,特别是对他和窦氏的三个儿子。在得知四郎生病后,竟然说隔日要带着大郎和二郎去齐王府探病。

李元吉得知这一消息后,突然一喜,这不就是个机会吗?

他想,和父皇李渊一起来他齐王府探病,李世民不仅不会带着那几员猛将,而且还不会设防。如果自己能让那位武功高强的刺客埋伏在家中,在李世民出现时,给他以致命一击,杀他个措手不及,不就成了吗?

“天助我也!”李元吉越想越兴奋,兴奋得病都好了一大半。

机不可失!那位埋伏在家里的刺客,李元吉自有了杀心时便开始物色了,也早已物色好,只待明日将他召来,嘱咐一番就行了。

不过,李元吉又想,二郎身边虽然没有那几员猛将,可有父皇和大郎。他们对突然蹿出的刺客会有什么反应呢?虽然刺客的目标是二郎,可难保不明真相的父皇和大郎不会出手,甚至以为那刺客是要刺杀父皇,那就坏了。

怎么办呢?最后,李元吉想到了让太子李建成配合他。

于是,李元吉不顾病体,在做了一番伪装(他可不能让别人以为他病好了,不然还怎么引李世民去他齐王府)后,去了东宫。

李元吉是抱着激动的心情将他想在自己的府里,趁李世民去探病时杀了他的想法告诉太子李建成的。他觉得,李建成听了一定会赞同的,因为李世民的死,最大受益者就是李建成,他这么做其实是在替李建成除掉敌人。

“怎么样?大哥!是不是个好主意?绝妙的好主意?”李元吉兴奋不已,觉得自己就是天才,“是不是完美之极?到了那时候,任他二郎有多大本事,都没有机会施展。知道吗?那刺客可是高手,想想都过瘾,二郎那骄傲的头颅,就那么被突然出现的刺客一刀砍下……哈哈哈哈……”

李元吉狂笑几声,却发现李建成不仅不高兴,反而一脸惊讶地将他训斥一番。

“四郎,你……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他可是你的二哥呀,一母同胞的二哥,你怎么可以动了杀心呢?”

李建成简直有些痛心疾首了,他皱眉道,“即便你不把他当成你一母同胞的二哥,难道就不想想父皇吗?父皇承受得了你将二郎杀了的事实吗?”

腾腾燃烧的火焰突然被一盆从天而降的水浇灭,任谁都受不了。李元吉在听了李建成的义正言词后,就是那种感觉。他那因激动而涨红的脸,瞬间变成了青色,大声道:“别和我说什么一母同胞的兄弟,我没有这样的兄弟!”

“好好!不说兄弟,说父皇……”

李建成的话,又被李元吉打断了。

“不当着父皇的面杀他不就行了?到时候,大哥可以拖住父皇,我都想好了,在你们来到正堂时,你趁机和父皇说话,拖住父皇,那二郎定会直接走向寝室,等他一进寝室,埋伏在寝室的刺客就会从门后蹿出。”李元吉说到这里,又激动起来,唾沫星乱溅,“很快的,刺客杀人很快的,一刀毙命,寒光一闪……”

李元吉的面前瞬间浮现出了刺客刺杀李世民的场景,似乎那让他讨厌的/寝食难安的二郎,已经倒在血泊里了,死了!

李元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四郎,你想得太简单了!你知道什么叫投鼠忌器吗?你在父皇面前找刺客杀二郎,你想想,父皇能承受得了吗?即便父皇没有亲眼见到刺客杀害二郎,难道他就不伤心吗?再想想看,他的四郎找刺客杀了他的二郎……你说,父皇得多痛苦啊!父皇年纪大了,怎么能承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失去儿子的打击,而且还是在自己面前……不可以!绝对不行!”李建成一脸严肃,大声地说。

那时候的李建成,虽然对李世民风头盖过他很不满,也有嫉妒,但却真的没有杀掉他的念头。

“父皇那么多儿子,二十多个,还怕死一个二郎吗?”李元吉大声道,“好!你不干我自己干!只求大哥睁只眼,闭只眼!”

李元吉说着就冲了出去,一会儿,又折转回来道:“你要想告诉二郎,那你就去说吧!反正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气呼呼的李元吉从东宫出来,回到他的齐王府后,不仅没有打消埋伏刺客在屋刺杀李世民的想法,反而认为,李建成说的那番话,很可能是装腔作势。

“我就不相信,你会不想二郎死!”李元吉冷笑一声说,“虚伪!”

隔日的午后,李渊真的带着太子李建成、秦王李世民去了齐王府。

李元吉也确实安排了刺客埋伏在寝室的门后,很可惜,那刺客根本就没有机会杀死李世民。李建成破坏了李元吉计划的实施。

原来,在他们刚刚进入正堂后,李建成便说,他前日来过齐王府了,还说李元吉的身体恢复不错,已经能下床了。既然能下床,李渊也就没有必要再去床榻前探病了,李渊不去,李世民怎么可能去?探李元吉的病,李世民并非心甘情愿,是父皇让他来,他不得不来。

于是,李渊就那么坐在正堂,等着儿子李元吉迎驾,谁料那李元吉还躺在床上,等着引诱李世民呢。久等李元吉不出来,李渊变了脸色。李建成怕李渊发火,又偷偷令人去叫李元吉出来。

那天,李元吉的谋杀计划不仅没有成功,反倒遭到了父皇的训斥,心里对李世民的怨恨也就更深了。而对于阻碍他计划实施的李建成,李元吉也曾满腹怨言,说他不帮自己就算了,还坏他的事。不过,李建成那次的所作所为又让李元吉感到安全,这就说明,他选择和李建成站在一起是对的。

那次的谋杀计划虽然没能实施,但李元吉对李世民的杀心却丝毫没有减弱。那次是因为李建成的阻碍让谋杀计划中途流产,可发生杨文干事件后,李元吉认定,李建成不会再成为他杀李世民的阻碍了。

“可惜呀!自那次错过机会后,再也找不到那么好的机会了。”李元吉睃上一眼李建成后说。

“这茶不错!喝喝看!”李建成看了一眼李元吉,将话题岔开了。他不想谈论这些,总觉得有失身份。

“喝什么茶!没心情!”李元吉说,“你能忍,我可不能忍!”

也就是在李元吉说完这句话后,李建成慢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后,先叹了声好茶,然后慢悠悠地道:“对了,我记得二郎说过,每个人都有软肋,而这软肋是什么呢?就是一个人的喜好!”

李元吉一听,李建成竟然引用李世民的话,正要发牢骚,突然领悟到了什么。

“爱好!爱好!”他喃喃着,突然惊喜道,“大哥,我知道了!知道怎么对付他了!”

李建成假装没听到,自顾自地喝起茶来。

那天见过李建成后,李元吉便开始找李世民的软肋,找他的喜好。最后发现,李世民有两大喜好,一种和所有男人一样,喜欢美娇娘,另一个呢,喜欢马。

见到美娇娘,他会走不动路;见到良马,他能发狂。

“那就让他发狂吧!”李元吉想。

第六十三节 险恶,元吉赠世民烈马

(3)

那日,长安艳阳高照。朱雀门大街两旁比往日热闹很多,密密麻麻挤得全是人,他们一个个全都翘首以盼,等着一睹皇上和秦王的风采。时间在那天似乎过得比每一天都慢,在众人都伸长脖子,累得不得不收回来时,朱雀门内终于有马蹄声传出。

朱雀门内,随着骑兵开道,唐高祖李渊乘坐豪华龙撵缓缓驶来,龙撵后面是端坐马上的秦王李世民和齐王李元吉。他们的后面又是上千名衣甲鲜亮/长枪林立的御林军……当这样一支队伍从朱雀门里缓缓走出时,刚刚还发出各种声响的嘈杂声瞬间就消失了。大家神色各异,刚刚抻得很累收回去的脖子,又都抻了出来,甚至还垫起了脚跟。

开道的骑兵走过去了,皇上的龙撵也驶过去了。当秦王李世民和齐王李元吉的马经过众人时,人群里有了小小的骚动,李元吉心里的酸意又来了,他用余光便能知道,众人的视线全都停留在李世民身上。

“哼!一群刁民!眼里只有他是吗?那就等着,本王很快就会让你们永远看不到他的!”李元吉嘴里轻轻嘀咕着。

不过,不管心里有多恨,有多酸,李元吉还是让自己的脸上挤出了些许的笑容。虽然这笑容在他那略显古怪的脸上比哭还难看,可他还要笑,他要用笑来麻痹李世民。因为,只有麻痹了他,自己的计划才能顺利实施。

这次,李元吉要实施他的再一次谋杀计划。

随着龙撵的远去,秦王李世民坐在马上的身影完全看不到了,就连御林军也变成了微小缩影时,大街上那密密麻麻的人群才开始松动,说话声、吵闹声重有又响起。

“陛下和秦王殿下、齐王殿下一起出宫,是要干什么?”有人问,没人答。

这次,李渊是要带着两个儿子去围猎。

此次围猎不是李渊的主意,而是齐王李元吉特意提出来的。李元吉对他的父皇说,经过杨文干事件后,他终于意识到,只有他们兄弟三人同心同德,才不会被宫里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李渊何曾听到过李元吉说这么有道理的话?他既惊又喜,连连夸赞李元吉,说他懂事了。

“想不到,这杨文干谋反还有教育作用!”李渊想。

“父皇,上次去仁智宫避暑,被那叛逆贼子杨文干扫了兴。现在正是狩猎好时机,这几日天气又不错,儿臣听说那渭北尧山水草丰美,猎物丰富。可否允许儿臣陪同父皇去那里狩猎几日,放松放松心情呢?还有,好久都没有和二哥一起去狩猎了,以前儿臣不懂事,老和二哥作对,这次想……想趁此机会和二哥多聊聊……解除误会……”李元吉又说。

李元吉的演戏功底不比李渊和李世民差,说到后面的时候,竟然假装拘谨起来,这一拘谨,让李渊更加相信他的话是发自肺腑的,脸上的惊喜也就更深了。

“好!好!四郎真懂事了!真懂事了!朕……高兴!高兴啊!哈哈哈……”

李渊放声大笑。这也是他近段时间以来,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他怎么可能不笑呢?怎么可能不开心?如今,天下还算太平,也暂时没有外患的侵扰,唯一让他担心和忧心的就是他的三个皇子。三个皇子间的钩心斗角已经让他苦不堪言了。可如今,就在他不知怎样才能让他们三兄弟和睦相处时,那平素最不懂事的四郎竟然想通了,竟然主动和二郎和解了,这不是大好事是什么?

李渊一厢情愿地认为,这四郎都能主动和二郎和解,一向顾全大局的大郎,以及聪明的二郎,还有什么不能和解的?其实只要他们不争抢,以后的天下,还不就是由他们兄弟俩(李建成和李世民)掌控吗?

李渊当即同意去渭北尧山狩猎,其实,杨文干事件已经让他劳心劳力,很是疲累了,本没有去野外的想法,更没有围猎心思。可既然四郎主动向二郎示好,他这做父亲的还能不赶快给制造一个平台?创造一个条件?

李世民得知父皇又要他陪同去狩猎,而且是和李元吉一起去时,心里顿时生出疑惑来。他们想干什么?

杨文干事件发生后,李世民很是被动。父皇对此事的处理让他知道,父皇已经知道了真相,知道了这是自己的一场阴谋。

“真是没吃到鱼,反惹了一身腥啊!”他无数次后悔没有考虑周全,不仅没能让父皇废了太子,还让父皇开始疏远他。

“乔松兄、克明兄!父皇突然又让我和四郎陪他去围猎,还让太子监国,是否有其他用意?”李世民心里乱时,就会问他的智囊——房玄龄和杜如晦。

“很难说!也许是陛下身心疲累,想要出去散散心呢!”房玄龄说完,停了半晌又说,“殿下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李世民摇摇头说:“也许是我太谨慎了,我只是觉得这段时间父皇对我很冷淡,怎么突然又要我陪他去狩猎呢?”

“确实有些突然!”杜如晦说,“不如先打听一下,看陛下为何突然提出狩猎吧。”

李世民点点头,让长孙无忌去向屈突通打听。很快,长孙无忌从屈突通那里得到答案,说这次出去围猎是齐王的主意。

“四郎?”李世民大愕,“他痴迷打猎是不错,可和父皇一起打猎,岂不是要受很多约束?何况还要我一起去!”

“我也有这样的怀疑。”长孙无忌说,“可屈公说我多虑了,还说齐王是想和二郎你缓和关系。”

“缓和关系?”李世民先是冷笑一声,随即哈哈大笑,“你说四郎要和我缓和关系?哈哈……这可真是个笑话!他恨不得想杀了我,怎么会想和我缓和关系?”

长孙无忌一脸严肃,由着李世民笑,不说话。

“无忌兄,你说,这四郎想干什么?会不会是个阴谋?”李世民又问。

“阴谋?”长孙无忌眯着细眼,慢声细语道,“我也想过,可会是什么阴谋呢?除非这个阴谋,陛下也参与其中!”

这句话一出,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了,如果真是一场阴谋,而且还是皇上参与的阴谋,他李世民又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

“要不要叫他们(房玄龄、杜如晦)过来,商量一下?”长孙无忌问。

“商量什么?”李世民说完,突然瞪大了眼睛,“你说,是不是这才是他们的阴谋?”

“你指什么?是说陛下和太子、齐王一起设计来试探你?”长孙无忌那细眯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李世民点点头说:“也许,他们怀疑杨文干谋反是我的阴谋,可又苦于找不到证据,所以就……看我们会不会趁狩猎行动?”

“有可能!”长孙无忌稍停片刻说,“那……你要不要去?”

“当然去!能不去吗?”李世民说,“我倒要好好看看,他们设什么圈套让我钻!”

李世民说完,冷笑一声,眼神凌厉起来。

(4)

齐王李元吉得知秦王李世民欣然答应前往,很是高兴,他一度还担心李世民会找种种借口不去呢。

“二郎!这次我要让你有去无回!”他心里说。

由于带着疑团,李世民一直没忘观察李渊和李元吉的一言一行。李渊的脸上不仅有少见的笑容,而且对他有了近段时间从没有过的温情。而李元吉呢,更是一改以往对他的横眉冷对,格外地亲热,一口一个二哥二哥地叫着。

“二郎啊!四郎懂事了!”李渊高兴地对李世民说,“不再像以前一样了,他到底……长大了!”

李渊说的时候,眼角甚至还有些湿润。父皇的这个举动,让李世民无法再怀疑这是一场阴谋了,而且还是父皇参与的阴谋。

“莫非……四郎真想和我和解?”李世民不相信,这么一想后,又摇了摇头。不过,如果和解是大郎提出的呢?由于大郎不好说,让四郎来和自己说?这倒有可能。

“四郎以前不懂事,让父皇和二哥操心了!”李元吉那略显怪异的长相,因挤出的笑显得有些滑稽,可他的眼神没有躲闪,好似很真诚。

“或许是大郎和四郎觉得与其这样你死我活地争斗,倒不如放低姿态来议和?”李世民又想。

李世民刚开始的警觉在慢慢消失。他想,一定是杨文干的谋反让大郎和四郎对自己有了忌惮之心,开始巴结自己。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李建成和他斗,不过是想保住自己的储君位,所以只要安抚好自己,让自己不和他争,他就赢了。

既然如此,那自己就配合他们,这样他们也就能放松警惕,便于自己寻找下一个机会了。

没有了戒备,李世民顿时轻松起来,决定在此次狩猎中好好地讨好讨好父皇,拉回渐渐疏远自己的父子之情。

那要怎么讨好父皇呢?首先当然是让他高兴,让他高兴就不能让李元吉的热脸碰上自己的冷屁股,他也要热情对待四郎才是。

于是,李世民也戴上了他的面具,少有地和四郎欢声笑语起来。

一行人就这么热热闹闹、和和气气、浩浩荡荡地向渭北尧山走去……

渭北尧山位于同州的蒲城县,北面有座山叫尧山,南面有个湖叫卤阳湖,尧山的地势非常特殊,北坡平缓,南坡陡峻,北坡处还有平窝,是个狩猎的好去处。

唐初狩猎方式很多,既可用火攻也可围猎,还能用网捕、索套等。有时候,甚至还可以将这几种方式结合起来使用。比如先用火攻,将猎物赶到一个地方后,又用索套或网捕等方式。不过,对于擅长骑射的李渊父子来说,他们还是觉得骑马射箭追得猎物跑,然后一箭将其撂倒来得刺激,来得有成就感。

虽然李渊父子很享受骑射狩猎,但围猎时的宏大场面也是他们所追求的,这也是他们每年必须进行几次狩猎的意义所在:练兵。那时候,围捕猎物的就不是一人两人了,而是一大群人,他们有的手持刀剑,奔跑着追赶猎物,有的骑着马,拉弓射箭追赶猎物……总之,围猎时,战马嘶鸣,飞箭如雨,非常壮观。

在这样的场景下,就连最凶猛的野兽也是会岿然倒地的。

通常,捕猎过程会维持到天黑,捕猎结束后,经过一天的刀光剑影/追逐鏖战,等待捕猎者的就是那盛大的篝火庆宴了,那时候的山间,到处充溢着篝火上烤烧的野味香。

李渊此次出外狩猎,原本就只是为了给两个儿子的和解提供机会,因此,在营帐搭建好后,他便进里面休息去了。

李世民站在空旷的野外,顿时心旷神怡起来,他仰头看着蓝天白云,深吸一口气: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这样的时光了。

“二哥!今天我们兄弟俩齐心协力,给父皇捕猎一头野猪怎么样?”不知什么时候,李元吉走到了李世民身边,对他说。

“哦,好啊!”李世民说,“这个地方不错,猎物应该不少,可能还有野猪出没!”

李世民兴奋起来,他享受那种骑马奔驰在山林间,看到猎物后搭弓射箭,一箭射出猎物应声倒地的时光。

“要不……”李元吉稍停,看着李世民,“我们比赛狩猎怎么样?”

“比赛?比什么?是要比谁的猎物多吗?”李世民问。

“没错!”李元吉点了点头说,“我虽然在其他方面不如二哥,可在打猎上,二哥未必赢得了我!”

看着李元吉得意的表情,李世民心想,这四郎的争强好胜毛病又犯了。他习惯性地想要挖苦李元吉几句,最后想,别忘了此次出来的目的,放过他吧,于是笑着说:“那就比比吧!”

两兄弟约定,狩猎时,他们各自最多带三名随从,时间以日落西山为截止点。除了比捕获猎物的个数外,还要比捕获猎物的个头、大小。输者送给赢者一匹马,且这匹马要赢者自己来挑选。

“二哥!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你比赛了吧!我是看中了你的那匹‘特勒骠’了!”李元吉说着,一副志在必得样。

李世民笑笑,心想:就凭你那本事?你看中“特勒骠”了,“特勒骠”未必会看中你!

(5)

“特勒骠”是一匹正统的突厥马,此马是突厥的一位“特勒”(突厥部落的官名)所赠,因而起名“特勒骠”。此马高大健硕,腾空能力很强,且毛色白里带黄,只嘴唇附近为黑色。

“特勒骠”是李世民最喜欢的战马之一,和已经战死的“飒露紫”“青骓”一样是他的最爱。一直以来,他都将它们看成自己的朋友、战友、亲人,怎么可能把它输给李元吉?

之所以答应李元吉拿“特勒骠”来赌,除了他自信自己不会输外,还想赢李元吉的那匹枣红马。

李元吉的那匹枣红马,李世民刚看到时就眼馋了。

两兄弟一说比赛开始,便向各自看好的方向奔去。待日落西山,李世民和三名随从带着猎物回到营地不久,李元吉也带着随从及猎物回来了。

营帐里的兵卒在知道秦王和齐王比赛狩猎时,全都围了上来。

“二哥,那匹‘特勒骠’,看来要归四弟我了!”李元吉一看到李世民便兴奋地说,“这地方的猎物太多了!”

李世民瞟了一眼李元吉和随从所带的猎物,心里有一丝忐忑,看似和他们所捕猎物差不多。不过,他依然说:“四弟,那可不一定,咱们还是数数再说吧!”

李世民这次捕获的猎物比以往的每一次都多,除了此地猎物确实不少外,还因为他不能输,他不能将他的战友、朋友、亲人“特勒骠”输给别人。

“那我们让宇公(宇文士及)做评判怎么样?二哥?”李元吉说,信心满满的样子。

“好!没问题!”李世民笑笑说。

宇文士及是皇上李渊身边的人,听说要让自己做秦王和齐王之间的评判,并不想答应。很简单,这种得罪人的事,还是不做为好,不过推辞一番后无法再推辞了,也便答应了。

结果,李世民以多出一头麋鹿和兔子的微弱优势胜了李元吉。

“怎么会这样?”李元吉丧气道,“我还以为我赢定了呢!”

“哈哈哈哈……”李世民放声大笑,“四弟,看来这‘特勒骠’是不愿意跟你啊!怎么样?你的那匹爱马,是不是要归我了?”

“二哥!你……你看中哪匹了?”李元吉显得很紧张。

“当然是它了……”李世民指指李元吉随从一直牵着,当成宝贝照顾的那匹枣红马。

“什么?二哥,你……你要……要我那匹‘火焰’?”李元吉瞪大眼睛,“能不能换一匹,‘银雪’,给你‘银雪’怎么样?‘银雪’很好的。”

李世民微笑着摇摇头说:“不,我只要‘火焰’。”

“‘火焰’可是我前几日,前几日才从一个西域客那里得到的,我一直不舍得骑它。”李元吉说着,颇为不舍地走到被他称之为“火焰”的马前,摸着它油亮的鬃毛说。

“四弟!这比赛规矩可是你说的,且如果你赢了,我不还要把我的‘特勒骠’输给你吗?”李世民嘴里是在和李元吉说,但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火焰”。

李世民第一眼就喜欢上那匹马了,那匹马一直被李元吉的随从牵着,那高高昂起的头像极了一位凯旋的将军,在马群里,很是卓尔不群。

李世民当时很不解,这么一匹良马,怎么不骑只牵着呢?问李元吉才知道,是他太喜欢这匹马了,不舍得骑它。

“我要等狩猎时骑着它,给父皇看我的骑射功夫!”李元吉说。

李世民很想拥有它,不仅是它那傲然的气场,还因为它高大健硕/膘肥体壮的身形,很容易让他想起他与王世充激战洛阳时,战死在沙场上的“飒露紫”。

当然,不一样的是,这匹被李元吉称为“火焰”的马,从眼神上比“飒露紫”更年轻,也更桀骜不驯,甚至还有些冷漠……“飒露紫”的眼神很温暖。

那时候李世民觉得,这匹枣红马之所以眼神冷漠,是因为它的主人不够好,它不喜欢它的主人而已。李世民相信,只要他拥有了它,它的眼神也会像“飒露紫”一样,温暖起来的。

“既然……既然二哥那么喜欢……那……那它就是你的啦!”李元吉假装狠狠心道。

“哈哈……谢谢四弟了!”李世民喜不自禁。心想,这次出外狩猎的收获真不小,获得一匹良驹。

“二哥,这匹马跑得很快,奔跑起来就像风一样,就是那几丈宽的涧水,它也能一跃而过。”李元吉说,“要不二哥骑着先试试?”

李世民正有此意。他扯过马缰绳,轻轻一跃便坐在了“火焰”的背上。“火焰”一声嘶鸣,嘶鸣声响彻山谷,众人顿时发出一阵惊叫声。随即,随着那“火焰”四蹄扬起的灰尘,它竟然折转方向,向南坡方向去了。

李世民本想让他去北坡的,北坡平缓,南坡陡峭,谁料那火焰一扬蹄,奔向的却是陡峭地。

好样的!专选陡峭处!李世民想。

“火焰”奔跑的速度确实很快,正像李元吉说的,像风一样,李世民甚至有种驭风而行的感觉。

突然,“火焰”跑到一个山崖处时,尥起了蹶子,李世民一个猝不及防,被抛了出去,幸而他手快,一把抓住了一块大岩石才没被摔下悬崖去。起身后,他看了看那高高的悬崖,不禁有些后怕起来,这要不是他眼疾手快,不就掉下去了吗?掉下去还不被摔个粉身碎骨?

“果然够烈!”李世民看着将他抛下后,却在那里悠闲吃草的“火焰”说。

那时候的他,并没有往其他方面想,只以为是场意外。在稍稍休息一下,定了定魂后,李世民这才又翻身上马。

没走两步,“火焰”又尥起了蹶子,再次将他抛了出去。由于有了经验,这次再被抛出去后,他很轻易就抱住了一棵大树。

看来,这是一匹喜欢尥蹶子的马。李世民不敢再在悬崖处上马了,他牵着“火焰”向平缓地走去。

“我就不信,我制服不了你!”李世民想。

到了平缓处,李世民再次上了马。这次他就更小心了,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那匹马像是接收到什么指令似的,又发疯般地向刚刚抛下他的悬崖处奔去。

“不好!”李世民一惊,在“火焰”还没尥蹶子前抢先跳了马。果然,“火焰”冲到悬崖边时,在同一地方尥起了蹶子。

李世民明白了,这“火焰”是经李元吉训练的,是谋杀他的工具,主要任务就是把他抛下悬崖。

那时候,李世民的心如那寒冰一样冷。

“这是四郎一个人的阴谋,还是他和大郎的,抑或还有父皇参与?”李世民这么一想后,心瞬间就跌到了谷底。

他久久地坐在空旷无人的野外,看着两次差点儿掉下去的悬崖,流起了眼泪。

天,完全黑了下来,只有满天的星斗在闪烁。

李世民起身,慢慢牵着“火焰”走回营地。营地外篝火已经燃起来了,亮如白昼。看到他回来,很多人都迎了上来,李世民寻找李元吉的身影,看到了他眼神里的失望。

“秦王殿下,怎么不骑马,倒牵着回来了?”宇文士及迎上来问。

李世民没有说话,径直走到李元吉面前才说:“人的生死是天注定的,一匹野马,怎么可能要得了我的命?”

说完这句话后,李世民冷冷瞟了李元吉一眼,随即冲众人说:“这匹马的味道一定不错,宰了它,就当我奖赏大家的!”

随后,李世民扬长而去,只留下变了脸色的李元吉,以及一脸茫然的宇文士及和欢呼的众人。

那天,在枣红马美味里,野营的李世民和李元吉都没有睡着……

第六十四节 两宠妃给李渊吹枕边风

(6)

齐王李元吉的谋杀计划失败,太子李建成决定出手了。

冲自己的亲弟弟出手,太子李建成不是没想过,但以前每次想起,很快就又推翻了。可这次他决定了,这个亲弟弟的狼子野心已经完全暴露出来了。

李世民都要毫不避讳地夺他的储君位了,他还怎么能无动于衷?

太子李建成最终下定决心出手,是在听了回到京城的齐王李元吉的一番话后才下定决心的。

李元吉的那番话顿时气得他恨不得冲到秦王府里,问他个明白。

李元吉告诉他,说李世民打猎赢了他一匹良马,谁知李世民在骑着那匹马跑了一圈后,回来说自己是在用一匹野马害他,还说他的命是上天给的,是天子命,不可能那么随随便便死掉。

“最后,他让人把那马杀了,还说味道很好!”李元吉说。

“什么?他说什么?他说他是天子命?”李建成不相信,“他真那么说?他敢那么说?”

“四郎绝对没有一句瞎话,当时不仅我听到了,就是那宇文士及也听到了,不信你去问他!”李元吉说。

“不用问!”李建成冷笑一声说,“他买通别人陷害我都敢,还有什么不敢说的?哼!他说他是天子命,那我呢?我又是什么命?”

“那大哥就不想……”

李元吉还没说完,李建成便又说:“此话你可告诉过父皇?”

李元吉先是一愣,接着一拍额头道:“唉呀呀!大哥这一提醒我才想到,我怎么没去告诉父皇呢?我应该告诉父皇的嘛,肯定当时是气得昏了头,只想赶快告诉大哥,忘了告诉父皇……”

“算了!即便你告诉了父皇,父皇若叫你们俩对质,他会当着父皇的面承认说过这样一句话吗?何况,那宇文士及平素和二郎的交情就不浅,想必也会替他隐瞒的!”李建成摆摆手说。

“那……那怎么办呢?难道就这样算了?”李元吉说,“我倒没什么,反正也就一藩王,可你就不一样了,你可是太子,是储君,是未来天子,他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说给你听的?说宰了那马的口气,根本不像是在说马,像在说人!”

李元吉更加火上浇油起来。

“唉!这事……”李建成叹口气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待我好好想想,想个周全之策!”

李元吉一听,烈马谋杀失败的沮丧全消失了,心想,虽然狩猎时谋杀计划失败,可能说动大郎对付二郎,也是种成功。

这次,李建成没有再犹豫,真的开始想反击方式。经过几日辗转反侧,终于想到了对付李世民的办法,这个办法和李元吉的一击致命相反,李建成准备来个“温水煮青蛙”“借刀杀人”等,他要从各个方面一点一点地孤立李世民,让父皇彻底疏远他。

“你二郎不是买通我东宫的郎将、校尉来陷害我吗?那我就先让你尝尝我曾遭受到的一切,让你尝尝被人陷害的滋味!”李建成想。

李建成这次首先打的是后宫牌,他想通过后宫妃子们的枕边风,挑拨秦王李世民和皇上李渊之间的关系。

李建成如法炮制买通了一个人。不过,这个人不是秦王府的人,而是尹德妃的父亲——尹阿鼠。尹阿鼠不仅好赌,且好色。而他的女儿尹德妃呢?则是个好强且孝顺的人。李建成正是利用了尹德妃和父亲尹阿鼠的个性特点,先派人用金钱和美娇娘买通了尹阿鼠,然后让尹阿鼠向他女儿尹德妃告状,说秦王府的一个小卒欺负他。

尹阿鼠一听是给太子办事,而且还有这么多的好处,戏演得格外卖力。他假装生病,让人带信到宫里,尹德妃一听父亲病了,急忙回娘家探病。

看到卧病在床的父亲,尹德妃便问父亲生了什么病。尹阿鼠说心口痛,还说这病是气的。

“气的?被谁气的?谁有这么大的胆,敢气你?”尹德妃问。

“还能有谁?还不是那……那秦王府的人?”尹阿鼠说一边说,一边抹起了眼泪。

“秦王府的人?秦王府的谁?莫非是那秦王?”尹德妃问。她有些不相信,别说秦王府的其他人,就是秦王本人,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不会对父亲怎么样的。

“前几日,我从那秦王府门口经过,累了就站在那里,朝里面多看了几眼,谁想就有个人从府里冲了出来,一脸凶相地赶我走,还说我偷偷摸摸的,是不是想偷府里的东西……”

尹阿鼠话还没说完,尹德妃的脸就变了。

“什么?好大的胆子,竟然怀疑你……怀疑你偷东西?难道他们不知你是我的父亲吗?”尹德妃问,竟然有人敢对皇上宠妃的父亲无礼,不想活了吗?

尹阿鼠想说知道,可又怕女儿不相信,便说:“刚开始他们不知道,最后我说了,我说我女儿是德妃娘娘,我怎么会偷你们府里的东西?可他们不相信,还说……还说我长得鼠头鼠脑,一看就不是好人!”

尹德妃一听,秦王府的下人都这么污辱父亲,不是打自己的脸吗?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当即就要到秦王府去。

“我倒要看看,谁人这么大胆!”尹德妃咬牙切齿道,“看本宫怎么扒他的皮!”

“切莫冲动!切莫冲动啊!”尹阿鼠急忙拦住女儿。女儿直接找秦王府的人,这可不是太子交给他的任务。太子只让他激怒女儿,然后让女儿向皇上告状。

“父亲莫怕!”尹德妃说,“待我抓到下人带到你面前,为你老人家出气!”

尹德妃以为父亲胆小害怕,安慰他道。

“唉!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收拾欺负我的下人容易,可那秦王……还是少招惹的好。再说了,此事已经过去几天了,那人要是死活不承认,秦王肯定还会说我诬赖他府里的人。”尹阿鼠说完还不忘激女儿,故意说,“算了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怎么能算了?绝对不能算!”尹德妃说,“我会让陛下给父亲讨回个公道的!”

尹阿鼠的脸上露出了计划得逞的得意。

几日后,一身薄纱的尹德妃便在侍完寝后,梨花带雨地掉起泪来,李渊一看,忙问她发生什么事了,何以如此悲伤?

尹德妃一边流泪,一边将父亲如何受到秦王府仆人的“辱骂”“污蔑”的事说了。

李渊一听,觉得有些不可信。即便真有这样的事发生,也肯定是不识尹阿鼠才造成的,再加上尹阿鼠确实长得鼠头鼠脑,不像个好人,于是便安慰了尹德妃一番,赏赐她和尹阿鼠了一些银两了事。

不过,这件事李渊虽然没加追究,但却想,如果真有此事,秦王府的下人都这么无礼,想必主人会更张狂。也就是说,有了张狂的主人,才会有目中无人的奴婢。

李世民在李渊的心里又减了一分。

(7)

渭北尧山狩猎未能让李世民和李元吉和解,李渊很是失望。虽然他们最后在自己的面前尽量装出没有芥蒂的样子,可他们的眼神不会骗人,瞒不过李渊的眼睛。于李渊而言,没有和解是二郎的责任,四郎是抱着和解的态度来的,可你依然将他当作敌人,完全没有一个兄长样。

本就对李世民有些失望,再加上尹德妃哭诉秦王府下人对她父亲不敬和污辱,这让李渊觉得,这个曾经让自己非常信任和依赖,也为李唐立下了赫赫战功的二郎彻底变了,变得越来越狂傲,越来越自大。

也就在那时,又一个妃子向他告状了,依然是吹枕边风,依然是告秦王李世民的。这次是李渊最最宠爱的张婕妤。

原来,几天前,张婕妤在与李渊一番云雨后,趁着李渊高兴,向他撒娇,说自己的父亲看上了一块地,求皇上赏赐给她父亲。那块地有几十顷,是秦王李世民有次出征大胜而归后,李渊赏赐给他的。

李渊心想,只是一块地,几十顷而已,算不上什么,便二话不说赏赐给了张婕妤的父亲。他觉得,即便那块地已经被他赏赐给了李世民,如今再赏赐给自己爱妃的父亲,李世民一定也会心甘情愿地奉出的,毕竟这是讨好自己父皇的机会。

李渊当然不会知道,这又是太子李建成施的计。这次,李建成和一直支持他的张婕妤联合起来,明知那块地李世民已经给了他的爱将秦叔宝,他们依然向皇上索要。皇上既不知那块地已经被李世民送了人,又觉得只是一块地的事,也便中了计。

中计的还有李世民。当张婕妤的父亲拿着皇上的批示向李世民要这块地时,李世民以自己已经赏给了手下为由,没有答应。他想,他已经赏给了爱将秦叔宝,难道还能要回来再给张婕妤的父亲不成?不可能!

李世民和身边的几员爱将向来是以兄弟相称的,从不失信于他们。所以即便明知会得罪张婕妤,也不愿意失信于秦叔宝。当然,最主要的是,他觉得这不是一回事,就一块破地,没什么可稀罕的。

秦王李世民没将此事当成一回事,可当秦王妃长孙氏听说后,却觉得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有些不寻常。

敏感的她想,张婕妤和裴寂一样都是站在太子一边的,按理说,他的父亲想要任何一块地,不需要向皇上要,太子那里就有很多良田,为何偏偏要秦王这一块呢?即便真看上了这一块,为何又不直接向秦王要?不管张婕妤是不是站在太子那一边,看在他是皇上宠妃的份上,秦王也会尽量满足她的,为何偏要向皇上要?

长孙氏越想越觉得此事有古怪。她想,她的夫君李世民和太子李建成之间的争斗越来越激烈,在这种敏感时期,出现任何一种可能激化矛盾的事情都不能随随便便地处理。于是,长孙氏向李世民建议,让他说服秦叔宝,把那块地给张婕妤的父亲,然后重新再给秦叔宝一块更大更好的地。

“不妥!”李世民坚决摇头,在他心里这不是一块地,这是对秦叔宝的承诺,何况,张婕妤的父亲会缺一块地吗?

“我怎么可以为了讨好他,让叔宝受委屈?不行!”李世民说。

长孙氏想了想又说:“要不,夫君选一块更大更好的地给张员外?”

长孙氏觉得,这样至少可以堵住他们的嘴。

“张员外的地还会少吗?他靠他女儿得了多少地?会缺那一块?不用的!”李世民满不在乎地说。

“只怕,那地他是不在乎,在乎的是其他!”长孙氏的话里有话。

“什么意思?”李世民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夫人是说,他们冲着的,很可能不是地?”

长孙氏点了点头。

“夫君,妾觉得能不得罪后宫的妃嫔,尽量就不要得罪;能满足她们的,也就尽量满足,以免落下口舌。这些后宫妃嫔们的家眷确实算不得什么,可他们的女儿却是和陛下同枕共寝的人,是陛下最亲密的人啊!她们枕边一句话,都不可小看!”

李世民想了想,点了点头说:“夫人言之有理,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呢?指不定,他们正想找我事呢,不能让他们找到把柄。我明天就给那张员外选块更大、更好的地给他。”

可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

即便李世民补给了张员外一块更大、更好的地,张婕妤依然和皇上哭诉,说皇上赏赐给她父亲的地土地肥沃,可那秦王听说皇上赏赐给了她父亲,即刻赏赐给了他的手下。最后为了应付她父亲,给了一块荒地。

“陛下,臣妾不是因为父亲未得到那块地而生气,是臣妾觉得,秦王胆子也太大了,竟然连陛下所赏赐的东西都要抢去。”

张婕妤这枕头风吹的,明显就是火上浇油,可那时候的李渊,在肤若凝脂的身体面前,怎么可能有理智?他怒声道:“爱妃说得对!这二郎,太不把朕看在眼里了,连朕的话都不听了,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

就这样,尹德妃、张婕妤接连在李渊面前告状,无一不都在说李世民的狂妄和无礼。李渊被这些枕边风吹得,更讨厌李世民了。

可要不要惩治李世民呢?如果惩治,又要怎么惩治好呢?李渊一时拿不定主意,问裴寂。

“陛下,按理说微臣不该多说什么,这是陛下的家事。可……可这秦王……这秦王……”裴寂故意装出为难的样子。

“裴爱卿有什么就说什么吧!二郎怎么了?是不是又做出什么狂妄的事了?”李渊问。

裴寂添油加醋,说了一番齐王李元吉怎么好心好意赠良马给李世民,李世民又怎么骑着马不小心摔了一跤,便认定是李元吉想害他的事说了一遍,最后还说:“秦王竟然当着宇公(宇文士及)面,说什么他是天子命,没有那么容易死什么什么的,最后还把那马杀了,赏给士兵吃。微臣认为,秦王这句话说得很不应该,天子是陛下您啊,秦王他怎么……”

裴寂还没说完,李渊的脸色便已经变了,他急忙住了嘴。

“原来是这么回事!”李渊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两兄弟没和解成是这个原因。

“看来,不惩治惩治他是不行了!”李渊想,“不惩治他,想必他会以为这天下是他的!”

李渊当时的想法是想用废黜来惩治李世民的。然而,他左右摇摆的个性还是没有将废黜做到实处。不是他不想惩治/不想废黜,而是又有人在他面前给秦王李世民说好话,让他改变了主意,那个人就是陈叔达。

李渊在听了裴寂的话,准备废掉李世民的藩王时,冷静下来又觉得,不管是尹德妃、张婕妤还是裴寂,他们都是和太子走得近的人,只听他们的一面之词,很可能有失偏颇。于是,他又征询陈叔达的意见。

陈叔达一听,李渊竟然要废秦王,急了,说秦王为李唐江山不知立下过多少汗马功劳,怎么能轻易废黜?还说秦王性格本身就刚烈,如果皇上这么做了,很可能让秦王因羞愤而生病,一旦有个三长两短,后果不堪设想。

李渊一听,陈叔达说得也对,虽然他对李世民不满,可他却不想要了他的命。可是如果什么都不追究,任由他狂妄自大,很可能又会酿成大祸。于是,在征询了他认为比较中立的封德彝的意见后,他做了决定。

封德彝见风使舵的功力远远超过了裴寂。如今,皇上越来越疏远秦王李世民,太子李建成不仅深得皇上信任,而且已经开始反击,且收效不错。于是,封德彝这墙头草彻底倒在了太子这一边,也决定给太子李建成来个锦上添花。

当然,他还不能做得太绝,太得罪秦王李世民,毕竟世事难料,谁知道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他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于是说:“陛下,微臣觉得,废黜确实有些过了,秦王之所以目中无人、狂傲自大,皆是因为权力太大,太过自由造成的。”

李渊一听,还是封德彝的话最合自己的心意。如今没有外患非让李世民出征不可,倒不如调他做中书令,这样明着没降他的职,实则是捆住了他的手脚,让他无法再“胡作非为”……

几日后,李世民被调去做了中书令,去了那无聊得只能混日子的地方……

第六十五节 太子收买尉迟恭

(8)

太子李建成不仅打后宫牌,让皇上的宠妃吹枕边风,以便让皇上李渊更加疏远李世民,同时还使出了另一招:挖墙脚。

李世民为什么能屡打胜仗?为什么能屡建奇功?很简单,他的身边有一群本事了得的武将。李建成也是到了真正和李世民针尖对麦芒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他的二弟以前之所以那么积极地东征西战,早就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就是将猛将都收入自己帐下。

尉迟恭、秦叔宝、程咬金、侯君集……正是有了这些人,才让秦王府熠熠生辉。

“如果这些人是我东宫的,我还会怕他二郎夺我的储君位吗?或许连二郎本人也会觉得夺储君位是痴心妄想。”李建成想。

太子李建成做梦都想得到这些人。一日,当齐王李元吉又在他处咒骂秦王李世民,说如果不是那尉黑子,李世民早死无数次了。

“总有一日,我要让那尉黑子死在我的槊下!”李元吉提到尉迟恭时,有着提到李世民时的同样仇恨。

李元吉无意间提到尉迟恭,让李建成的眉头动了动。

“四弟,看来这尉迟恭那次伤你不浅啊!”李建成是微笑着说这句话的。这让李元吉很不舒服,他想,这大郎又在这里幸灾乐祸了。

“哼!那黑炭头上次能赢我,哪是他本事好?是他运气好!”李元吉说到这里,已经满脸涨红了,这红是因气愤,也因羞耻感,他惯长地因激动而抻了抻脖子。

李建成提起的事是一件令李元吉一想起来就备感羞辱的事,此事和尉迟恭有关,就发生在李世民收复洛阳后。

一战擒二王,李世民率军收复洛阳后的兴奋不言而喻,在与众将领喝庆功酒时,他禁不住大赞他身边的猛将,说他们个个都是虎牢关一役的功臣。

“叔宝兄在郑军城门底下勇拔长枪的举动,敬德我是佩服之至!”尉迟恭最先起身,朝秦叔宝一拱手说。

“可不?叔宝的力气,几人能敌?”长孙无忌说。

秦叔宝在郑军眼皮底下拔长枪,是在他们与王世充的作战中发生的。那时候,郑军龟缩在城内不敢露头,秦叔宝很是着急。为了羞辱他们,也为了激他们,他策马奔到城下,将他的长枪扎进地面,然后做了几个羞辱的动作后,拍马就走。

城门上的郑军看见了,这还了得,这不仅是赤裸裸的挑衅,还羞辱他们。哼!既然你要把你的武器留给我们,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秦叔宝的那支长枪确实和其他人所用长枪不一样。十多名郑军将城门打开一条缝,一个个跑到那扎进地面的长枪面前,先是一个人拔,拔不动,接着又上去一个,仍然没有分毫出来。

“咦?莫非是长在里面了?”郑军不信这个邪,十多人一起上去,齐心协力往外拔,结果依然未能成功。

“哈哈哈……”远处的唐军和秦叔宝大笑起来。

“你秦爷爷的长枪,岂是你们这些人能拿得去的?”秦叔宝放声狂笑两声,拍马上前。郑军看了,吓得急忙重新缩回城门里,关起门来,站在城楼顶上往下看。

只见秦叔宝来到他的长枪前,又是仰天大笑两声后,只轻轻一拔,那长枪就到了他的手里。顿时赢得唐军一片喝彩,更让城楼顶上的郑军目瞪口呆。

此时,这事再度被尉迟恭提起来,众人又是一番喝彩声。秦叔宝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连说:“我这算什么,没什么的,没什么的,还是敬德兄厉害!”

旁边的程咬金一听,忙不迭地附和道:“可不是吗?这黑炭头,当着王琬和郑军面敢抢夺宝马,我老程服了!”

“知节兄说的是,当时,那王琬和郑军瞬间就傻眼了!”秦叔宝也说。

“哈哈,哈哈……”

李世民大笑两声,起身为尉迟恭倒满一碗酒,端给他说:“当时我可只是随便说说,说那是一匹好马,没想到你拍马杀将过去,三两下就撂倒王琬,然后又飞跨上了那良马,飞奔回来……别说别人,就是我都没想到,只一愣神的机会……那马就从王琬手里到了我的手里,精彩!哈哈,哈哈……精彩!”

这件事李世民在很多人面前说过,既为尉迟恭的勇猛,也为尉迟恭对他的忠诚。

“殿下过奖了!”尉迟恭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说,“谁让那厮那么得意的?还说什么,那马是隋炀帝苑中养的宝马!什么狗屁隋炀帝,不就一鬼魂吗?”

尉迟恭说着,还呸呸呸吐了几口唾沫。

“这不逼我动手吗?再说了,殿下既然喜欢,那我就给殿下抢来!”

尉迟恭说得越发豪迈起来。

原来,那是发生在唐军与王世充的侄儿王琬对阵中,对良马痴迷的李世民一眼看中了王琬的坐骑,眼神里全是羡慕,嘴里不停夸赞,王琬便得意地炫耀道:“想要吗?这可是当年隋帝收藏的宝马!想要就投降吧!”

也就在那时,尉迟恭对身边的两位随从一使眼色,然后拍马像箭一样“射”了出去,并很快让那宝马变成了李世民的坐骑。

当时,尉迟恭的举动让对阵双方全都瞠目结舌,发了半天愣。

“夺马还不是敬德的长项,他真正的长项是使槊!”房玄龄突然说。

房玄龄的这句话一下子就提醒了李世民,他瞟了眼不远处正独自喝闷酒的齐王李元吉说:“四弟,你不是自称使槊无人可及吗?要不就和他(尉迟恭)比比?”

李元吉本就对自己被热闹排挤在外很不满,再加上酒精作用,一拍桌子道:“比就比!”

结果,李元吉的长槊不仅没能刺到尉迟恭,反而手里的长槊连续三次都被尉迟恭夺了过去。

就是说,武器还没出手,便在对方手里了。这对号称“玩槊无人能敌”的李元吉来说,绝对是种羞辱。可就是这样,李世民还不忘嘲笑他。

“四弟!以后千万别再自称你的槊天下无敌了!”

李元吉当即气得脖子一伸一缩,恨得牙痒痒。

如今,李元吉见李建成又提起夺槊之事,气不打一处出来。

“那黑炭头,不就仗着二郎这靠山吗?总有一天,我会让他跪在我的脚下,磕头求饶的!”

李建成却笑着摇了摇头。

“不!”他说,“此人的本事了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如果能为我们所用,岂不更好?”

“什么?你想……”

李元吉瞪大眼睛,还没说完,李建成便说:“对!我要这黑炭头听命于我!”

李建成很自信,势在必得。

(9)

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在商量怎么收买秦王府的猛将时,秦王李世民那曾经热闹非凡、名震长安的天策府已经冷清到了极点。

曾经的十八学士,薛收已经去世,而陆德明、孔颖达也已经被李渊调去修撰《艺文类聚》。姚思廉、盖文达、颜相时、许敬宗、李守素、李玄道、蔡允恭等也奉李渊之命去修撰前史,而那苏世长和于志宁则一直被李渊留用。

总之,李渊总有借口将秦王府里的人调出去,唯朝廷或他用。

很明显,李渊这么做,就是为了分化秦王府的力量,就是为了让他的十七学士(薛收去世)凑不到一起。每每看到曾经的十八学士如今只剩下房玄龄、杜如晦、褚亮和薛元敬四人,李世民的心里就会涌出说不出的悲鸣。

李世民的落寞,让他身边的很多人都很担心。于是,他的几个亲信约定,不管是谁,一有时间就去秦王府报到,以便让秦王不会因太冷清而伤感。

这一日晚间,尉迟恭带着随从刚刚从秦王府出来,骑上马拐过街角,准备扬鞭快驰时,一个突然蹿出的黑影拦住了他和随从的马。

突然出现的黑影倒没吓着尉迟恭,却惊吓到了他的坐骑,坐骑先是长长嘶鸣一声,随即扬起四蹄。幸而尉迟恭牢牢地抓住了缰绳,这才没有让那坐骑撞到黑影。

“何人?竟敢拦你尉迟爷爷的路!”尉迟恭大骂道。

此时,随从已经率先跳下了马,一把揪住了来人。来人并没有反抗,更没有惧意,他抬眼看着尉迟恭。尉迟恭也打量着他,发现他中等个子,长得黑黑瘦瘦的,不过,虽然貌不惊人,但尉迟恭还是一眼看出他是习武之人,且身手不凡,像是个江湖中人。

“放开他!”尉迟恭对随从说。

“将军!冒昧打扰!”来人一拱手说,“有人让我给将军送封信!”

“信?”尉迟恭茫然道,“什么信?你爷爷我斗字不识一筐,送劳什子信?有什么事?说!”

“这信里的字,将军一定认识!”来人说着话,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来塞到随从的手里,然后又朝尉迟恭一拱手说,“告辞了!”

尉迟恭还想再问清楚点儿,那人却已经一闪,消失了。尉迟恭一头雾水。

“奶奶的!哪个孙子会给爷爷我写信!奶奶的,江湖人不懂江湖规矩,连名字都不报上来!”尉迟恭嘴里骂着,手却伸向随从,“拿来!回家!”

回到府里后,就着烛光,尉迟恭拆开了信,看到字就犯晕的他直接去看落款。这一看,顿时吓了一跳,那人名他认识,太子李建成。

堂堂李唐太子,为什么要纾尊降贵给自己写信呢?尉迟恭拿着信的手像是被火烧了一下,顿时一缩,信掉在了地上。

“将军!你这是怎么啦!”小妾青梅摆动着腰肢,走了过来,“将军,这是什么?怎么掉地下了呢?”

青梅说着话就要低头去捡,却被尉迟恭的一声“住手”,制止住了。

“出去,出去!”尉迟恭不耐烦地冲青梅挥着手。

青梅正处在受宠阶段,哪里受过这种冷遇,一扭身,呜呜咽咽地跑了出去。尉迟恭又发了一会儿怔后,这才重新捡起地上那封信。

“奶奶的,该不是给爷爷我使绊吧!”尉迟恭又轻声嘀咕了一声后,这才一个字一个字费力地看了起来。

识字不多的他看得很费劲,虽然里面有很多字他都不认识,但大概意思却还是看明白了。信里说,尉迟恭身手了得,特别是使起长槊来,连齐王都不是对手,对于这点,李建成很欣赏,想和尉迟恭交个朋友。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他特意令人送了点儿小小的见面礼。

“见面礼?”尉迟恭刚刚念到这一句,就听有人跑着来报,说有人送了一车东西,说是给尉迟将军的。

尉迟恭想,难道这就是太子送给自己的见面礼?带着好奇,他冲了出去。

虽然有思想准备,可当看到院子里停着的车,车里箱子里那金光闪闪的见面礼时,尉迟恭还是惊呆了,甚至还连退两步。当然,不仅他惊呆了,就是他的夫人,以及小妾、仆人们都惊呆了。

他们哪里见过这么多金银珠宝,哪里见过金银珠宝还用车装的?

当然,从这一车金银珠宝来看,太子李建成确实有诚心,也确实实在。不过,之所以他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送一车金银珠宝给尉府,是他自信地认为,尉迟恭没有理由拒绝。

确实,想想看,大唐太子,储君,未来的天子亲自写信和你交朋友,还送来一车金银珠宝给你,任谁都会感激流涕、感动不已的。然而,太子李建成还是不够了解如尉迟恭这样的猛将,他不知道,这样的猛将不吃他这一套,他们吃的是李世民那一套。

(10)

豪气云天、侠肠义胆的尉迟恭,在他跟随刘武周、宋金刚在鼠雀谷之战中被李世民率领的唐军俘虏后,不仅被李世民委以重任,且还在他不愿意受部分唐军排斥而选择离开时,李世民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赠他良马与银两。

虽然那时候他还是离开了,可他的内心已经开始听命于李世民的召唤了,不然不会在离开后又返回,并在危急关头救了李世民一命。之后,他重回李世民身边,并决定永远听命于李世民。于尉迟恭而言,他的命都是李世民给的,还有什么理由背叛他?

“当我归附秦王殿下,我的命便已不是我的命了,而是秦王殿下的命!”这是尉迟恭在无数场合/无数人面前都表达过的。

既然命都是李世民的,又怎么可能会为那一车金银财宝而背叛他?

“你太高看我了,也太小看我了!”尉迟恭想,他想当即拿着这封太子写给他的信去秦王府,但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心想,自己应该做的是尽快让太子知道自己的心意,并退回那车财宝,自己多留一时一刻都是对秦王的不忠。

“将军!还是麻烦您清点一下吧!”运送那车金银珠宝中的一个兵丁,一脸谄媚道,“这样我们回去好给太子殿下汇报!”

他们希望尉迟恭能在清点这些金银珠宝时,随手赏给他们几个。

“点什么点?”尉迟恭瞪着他们,“在这里等着!”

那几个人知道尉迟恭的本事,见他变了脸色,急忙答应一声,低垂着头站在那里。

“你,好好给我看着这一车东西!”尉迟恭冲夫人说完,又冲小妾和其他人说,“少一件,用你们的头来抵!”

尉迟恭说完,匆匆回了房间。

他的夫人倒比较了解他,冲他的小妾说:“看到了吧!我说这一车金银珠宝即便到了我们家,也不是我们的!”

小妾青梅撇撇嘴却没说话。

尉迟恭进房间干什么呢?写信!他用蹩脚的文字,歪歪扭扭地给太子李建成写了封回信,不会写的字。便问身边的侍从。信里,他告诉李建成,自己只是一个出身卑微、微不足道的老百姓,很多年来,一直打打杀杀,干着反朝廷的事,本是罪大恶极,不料却受到秦王殿下的信任和重用。秦王殿下给了他重新做人的机会,他也下定决心要用一生来报答秦王殿下的恩德。所以,今天的他,不是他自己的,而是秦王殿下的!

写完这些后,尉迟恭刚想要封信,想了想后又加了一句:谢谢太子殿下的厚爱,小人并未为太子殿下做过什么事,又怎敢接受太子殿下如此丰厚的礼物?

补上这一句后,封好信刚刚要出门,突然内心又涌出了一丝愤慨,心想,这太子是要拉拢自己,让自己与秦王为敌呀。

看来,太子是要向秦王下手了啊!不行,还要再说上几句。于是,尉迟恭再次打开那封信,又加了一句。他说,如果小人收下了这些东西,岂不就背叛秦王殿下了?背叛对自己有恩的人,就是见利忘义的小人。这样的人,小人想,英明神武的太子殿下应该也不需要吧!

写完这些后,尉迟恭满意地笑了。

“哼!想用一车金银就买走我的心?把我看成什么人了?身为天策府护卫将军,我生死都是秦王的走卒,岂容你们用这些东西来买走?”

尉迟恭嘴里一边嘀咕,一边封信,封好后,他走到那几名运送金银的兵丁面前,对他们说:“把这封信带给你们的主子!”

那几个人正要拿着信走,又听尉迟恭说:“把这一车东西也拉回去!”

什么?那几个兵丁全都怔在了那里。

“没听到吗?”尉迟恭大声说,“从哪里拉来的,就给老子送回哪里去!快点儿!老子看不得这些晃人眼的东西。”

那几个人在惊诧之余,又互看了一眼后,这才慌慌张张地拉着那车金银走了。他们不敢不走,尉迟恭的脸上已经露出了怒色。尉迟恭脸上一旦露出怒色,非常可怕,别说那几个人,就是他的夫人、小妾,以及仆人、随从也都悄悄地溜了……

那一夜,尉迟恭翻来覆去睡不着,不是他心疼那车金银被拉走了,而是在为秦王李世民担心。虽然他是个粗人,却也知道,太子在这种时候做这件事,绝不寻常。

同样一夜没睡着的还有太子李建成。他没想到尉迟恭不仅会拒绝一车金银珠宝,而且还要回上那么一封信?这事要是被他的敌人——秦王李世民看到,岂不笑掉大牙?更有羞辱他的理由了?

那封回信,太子李建成看得浑身发抖。

“他也太不识抬举了!本王乃当朝太子,屈尊给你写信,送你一车金银珠宝,你不接受倒也罢了,竟然还要回信来嘲讽本王!真是欺人太甚!”

李建成大声骂着,将桌面上的砚台一股脑地抛在了地上,书房里一片狼藉。

这一夜,尉迟恭和李建成都在等着天亮。

尉迟恭是想等天亮后去秦王府,他要将这件事的前前后后、详详细细地汇报给秦王李世民。而李建成呢?则是想等着天亮去齐王府,他要让齐王李元吉想法儿把尉迟恭干掉。

当初,齐王李元吉是想派杀手杀尉迟恭的,只因他想拉拢尉迟恭,李元吉这才放了尉迟恭一码。既然尉迟恭这么不识抬举,那就让他死吧!

第六十六节 祸不单行,张亮入狱

(11)

李世民自被李渊任命为中书省中书令后,备感无聊。这不是他李世民想要做的事,特别是进奏表章、起草诏敕策命都得经门下省审议,还要由尚书省执行,一连串的束缚让他烦不胜烦。

更要命的是,这一连串的束缚里,不仅有皇上李渊,还有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参与。皇上李渊就不说了,这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哪一个不是找机会和他作对?因此,做中书令到处都是障碍。

他知道,之所以给他这个职务,就是想限制他。因而,仅仅只做了两个月,李世民这中书令便做得没滋没味、灰头土脸。最后索性把中书省的事务全都交由中书侍郎来打理,自己做个甩手掌柜,也好闲下时间想点儿其他事。

李世民是不甘于处在如此被动之下的,只是这种被动局面他不知如何打破。

那日,李世民刚刚起床还没洗漱完毕,便有人来报,说尉迟将军来了。

“敬德?这么早他来干什么?”李世民这么一想,便让人带尉迟恭先去书房,说他随后就到。

李世民知道,尉迟恭能这么早来,一定有事,而且不会是小事。在随便抹了几把脸后,也匆匆赶去书房。果然,尉迟恭一见他便说:“殿下,太子下手了!”

“太子下手了?”李世民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什么下手了?慢点儿说,怎么回事?”

尉迟恭便一五一十地将他昨晚从秦王府出去,遇到一位黑衣黑裤的江湖人士,又如何被塞了一封信,以及回到府里后,看到信是太子写的,又如何回复等全都说了出来。当然,他没忘记说那车金银珠宝。

“我让他们从哪拉来,又拉回哪里去了!”尉迟恭还在为那事生气,好像污辱了他一样,“太子和齐王,休想收买我!”

李世民听到这些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得很惊讶,似乎早就料到太子会这么做。见尉迟恭那么愤怒,正要说话,却见程咬金和段志玄不经人通报,也匆匆走了进来,一进来就咋咋呼呼。

刚刚尉迟恭说到一车金银珠宝,及太子和齐王收买他的话,他们听到了。

“什么什么?黑炭头,黑炭头,你也收到了一车金银珠宝?太子给的?”程咬金大呼小叫道。

“怎么?知节兄也……”

尉迟恭还没问完,程咬金便说:“不是我,不是我,是志玄老弟!志玄老弟也收到了!”

原来,太子李建成不仅想用金银珠宝收买尉迟恭,还想用此法收买段志玄。当然,太子李建成也不是不想要程咬金和秦叔宝等人,而是想如果能顺利收买尉迟恭,接下来的几位也便可以让尉迟恭去当说客了,他知道,尉迟恭和秦叔宝、程咬金关系最好。

可让太子李建成没想到的是,他再次失败了,尉迟恭没收,当晚给他退了回去。段志玄也没收,他怕是个圈套,在忐忑一夜后,一大早跑去离他府上最近的程府,告诉了程咬金,并找人将那车金银珠宝退了回去,这才赶到秦王府。

几个人叽叽喳喳说了起来,只有李世民沉默着。

“大郎也太明目张胆了!”李世民想,得想个办法了,不能任由他这么做下去。于是,他当即令人将房玄龄、杜如晦和长孙无忌请到了秦王府。

尉迟恭和程咬金又争抢着把刚刚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房玄龄说:“太子能这么做,想必没想到敬德兄和志玄兄会拒绝!”

“太子这手法欠妥,两位将军岂能被他用一车金银珠宝收买?两位将军可是与秦王殿下有着生死情分的啊!”杜如晦也皱眉道,他觉得太子做法有些傻。

“就是!这太子也太小看我们了。别看我们是粗人,可粗人也讲情分的!”程咬金大声说。

李世民很少说话,只是看着他们,良久才对尉迟恭、段志玄和程咬金说:“二郎谢谢你们几位了!你们心若泰山,坚定不移,让二郎很是感动。只是,如今这秦王府已大不如以前,那东宫,甚至齐王府都比我这府里热闹,你们直接拒绝太子,特别是敬德兄还回他了那么一封信,想必会惹怒他,对你们不利啊!你们以后出门,千万要注意自身安全!”

李世民不谈太子怎么对自己下手,每句话出口却都是对属下的关心,对他们安全的担忧。这再次看出,在笼络人心上,秦王李世民确实高出太子李建成一筹。

几位本就是性情中人,见李世民这么说,很是动容,纷纷表示他们不怕。

“其实二位倒不如当时顺了太子意,暂时收下那车金银!”一直没有说话的长孙无忌突然说。

“什么?我尉迟怎么可能做这种事?背主私收金银,我做不出!”尉迟恭一脸严肃道。

“就是,收了金银,我们还是我们吗?”段志玄也说。

“长孙大人,你怎么这么说呢?他们不是那样的人,我也不是,我们是绝对不会收的。死都不收!”程咬金怒目圆瞪,看着长孙无忌。

房玄龄笑了,冲程咬金说:“你们呀,误会比部郎中(长孙无忌)了,他的意思是,你们可以假意收下,假意被收买,这样就能更多地探知东宫的事了!”

“让我做探子?不会!我不会!他们肯定也不会!”程咬金替另两位说,他们这才知道,长孙无忌是这个意思。

“身在曹营心在汉?”杜如晦也笑着说,“他们几位的性格,确实做不来这个!”

几个人都点头,连连说他们确实做不来。

“太子给你们的信还在吗?”李世民突然问尉迟恭和段志玄。

“我的那个我退回去了!”段志玄说。

“我的还在!”尉迟恭说。

“给我吧!”李世民说。

“二郎是想……”长孙无忌话还没说完,又有人匆匆来报,说洛阳的张亮被捕了!

“什么?”

李世民和其他人全都大吃一惊。不过他们很快明白,这也是太子和齐王向秦王下手的另一招数。

(12)

张亮被抓,无疑对秦王府是雪上加霜。

张亮曾和秦叔宝、程咬金他们一样,都是王世充的手下,在跟随李勣归唐后,经房玄龄推荐进入天策府,后又被李世民视为心腹,做了车骑将军。

张亮被抓,给出的理由是,他图谋不轨。而告发者就是李元吉。原来,李世民见秦王府处于劣势,父皇猜忌他,朝臣疏远他,就连父皇的宠妃也陷害他,又见天策府的文官武将一个个都被调出天策府,很是着急,于是趁对自己有好感的温大雅镇守洛阳,便派亲信张亮率精锐士兵一千入驻洛阳,对外说洛阳是朝廷重地,为了加强洛阳的防备,特派张亮驻扎。实际上,张亮却是带着任务去的,那就是利用秦王李世民给的金银布帛结交各方豪杰。同时,也让洛阳成为他与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对峙的后方,以便应对可能出现的局势变化。

就是说,李世民是准备将洛阳作为他的后路的,一旦长安待不下去了,还有个接应他的洛阳在。不料,张亮的行踪却被一直偷偷监视秦王府和李世民的齐王李元吉知道了,在和太子李建成商量后,觉得是个扳倒秦王李世民的机会。于是,他们便以张亮图谋不轨为名,向唐高祖李渊告状。

李渊一听,这不又一个杨文干吗?不管是真是假,抓住再说。

就这样,张亮被关进大牢……

尉迟恭、段志玄被太子用一车金银收买(虽然收买没成功),张亮又在洛阳被抓,一切的迹象表明,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已经联合起来对付秦王李世民了,而对付的方法是双管齐下:一手软,用金钱收买;一手来硬的,抓或杀……

事态严峻起来。

“二郎!此事不容小觑啊!”长孙无忌瞟一眼李世民,又看看其他人,“此事如果只是太子和齐王联合起来向我们下手,倒还能应对,只是怕陛下也……”

长孙无忌没有再说下去,他说话一直如此,若自己的意思别人明白了,也就不往下说了,似乎说多了就吃亏了一样。

长孙无忌的担心,当然也是李世民,甚至是房玄龄、杜如晦等人的担心。不过,他总觉得还不至于如此。虽然他的父皇是在疏远他,甚至讨厌他、排挤他,可还不至于和大郎、四郎联合起来对付他。首先是没必要这么做,太麻烦!直接下道旨,找个借口把他杀了,不是更简单吗?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让他觉得他的父皇还没有完全针对他,很可能还在实施他的平衡术。这从之前抓李艺就能看出。

李渊也曾抓过太子李建成的人——燕郡王,幽州总管李艺。

在李艺完全倒向李建成,成为李建成的党羽时,李世民曾后悔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悔没有把李艺及早拉到自己的阵营。

李艺站在东宫那边,始于李建成铲除刘黑闼期间。当时,李艺配合李建成成功铲除刘黑闼后,很得李建成赏识,一来二去,两个人先成朋友,再成知己,最后成了同一阵线的盟友。为了增加东宫势力,李艺还曾从幽州调集300名精锐骑兵,分布在东宫附近的坊内,保护东宫安全。

李艺是有部分兵权的,被太子李建成结为党羽,这对秦王李世民的秦王府来说,绝对是个坏消息。

人与人之所以能走在一起,很多时候是因为脾性相投,李世民能笼络来尉迟恭、秦叔宝、房玄龄、杜晦等人,但却无法笼络李艺。李艺也曾配合李世民打过仗(打窦建德、刘黑闼),甚至比配合李建成时间还久,但却未能结成友谊。

李世民在看到李艺和李建成结盟后,想向李艺示好,便派了一些人去幽州,让李艺帮其训练。谁料那些人却被李艺的人暴打了一顿,还称不想见秦王府的人。

李世民非常诧异,自己何时得罪了李艺,让他这么恨自己?其实不然,只是爱屋及乌罢了。李艺自和太子李建成成了朋友,结了盟,也便痛恨起了秦王和秦王府的人来。或许是他仗着自己和太子李建成的亲密关系,又见秦王府衰落,便不把秦王李世民看在眼里。

总之,李艺打他秦王府的人,还说不想见秦王府的人,都成了李世民向李渊告状的借口。

“既然你不能为我所用,那好,我就让你进监狱。”抱着这种想法,李世民写了奏章给父皇,说李艺仗着自己有兵权,如何如何轻狂,等等。

李渊一听火了,马上令人将李艺抓了起来。

其实,李渊抓李艺并非是李世民的奏章,更不是为了给李世民出气,而是早对李艺拥有兵权不爽。

原来,李艺虽然名义上归李唐王朝,实际上却属于一方的割据势力。他原名罗艺,军队打着的虽是李唐旗号,实际却姓“罗”不姓“李”。也正是这个原因,李渊才赐他“李”姓的,从此让他从罗艺变成李艺,虽然换汤不换药,至少让李唐王朝心里舒服一点儿。

让罗艺改名为李艺,李渊虽然自欺人地让心里舒服了一些,却丝毫没有放松对他的警惕。李艺拥有部分兵权的这个事实像根刺,让李渊不安。他想直接下了李艺的兵权,无奈当初李艺投奔他时,他们已经讲明,且有书面文件,他无法改变。于是,在李世民向他告状,说李艺仗着自己有兵权不把藩王放在眼里,很是轻狂时,李渊便觉得打击李艺的机会来了。于是他借着“不将秦王看在眼里,污辱秦王”这个由头,好好挫挫李艺的锐气,让李艺别忘了,你也是李唐的臣子,你李艺再有兵权,也不可和我李唐作对,不然照样会抓你。

当然,最后李艺还是在太子李建成的求情下放了出来。李渊为何在李建成向他求情后就答应放了李艺呢?因为既然李艺能为太子所用,是太子麾下的得力武将,那么也就是他李唐朝廷的得力武将。同时,突厥依然是李唐朝廷的最大威胁,李艺一直坚守戍边,有和突厥作战的经验,有他驻扎在那里,对李唐江山是个好事。

虽然李艺被李渊放出来后仍然统领天节军,镇守泾州,可李艺是太子李建成的人,父皇都敢抓,如今又抓住他秦王府的人,不是很正常吗?这不就是父皇一直以来实施的平衡策略吗?

因此,张亮的被抓虽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但却并没有感到不可逆转。甚至觉得,大郎和四郎这么针对自己、欺负自己,说不定会让自己劣势变优势。

李世民寄希望于李建成和李元吉过分的做法能让李渊再次出手,平衡他们之间的势力。

“一旦大郎和四郎欺人太甚,我不信父皇会坐视不管!”李世民想在他的父皇面前示弱,以获得他的同情。

在被李渊疏远后,李世民也曾反思过,觉得也许是自己太强大,太咄咄逼人了。于是,在大家都对张亮被抓急得团团转时,他却说:“大家不用急!张亮我会想办法救的!只要他不在棍棒下屈服!我现在担心的是另一件事,如今大郎和四郎出击得这么密集,很可能对你们各位也会有可所行动,所以大家还是多注意着点儿为好,特别是敬德兄和志玄兄,你们一定要谨慎出门,尽量减少单独外出!”

众人都点了点头,只有尉迟恭满不在乎。

“二郎提醒得对!大家都要多注意,也不知接下来太子和齐王又会搞什么花招!”长孙无忌也说。

“记得殿下(秦王)说过,国破均从内部破。如今我们形势虽然危急、险峻,却也不用太过担心,只要我们齐心协力,他们不管出什么招,也奈何不了我们!”

房玄龄的这些话里,很大成分是在安慰大家。但杜如晦却点了点头说:“乔松兄说得对!不过我们也要提前想好应对之策,不能坐以待毙!”

众人又都点头,然后悄悄议论起来,只有李世民一句话不说,面容严峻。

第六十七节 暗杀尉迟恭

(13)

李世民的担心并不是多余,他知道,尉迟恭和段志玄对太子李建成拉拢他们的拒绝,一定令太子李建成很气愤,特别是尉迟恭那封回信,简直就是一种污辱。身为李唐太子,岂肯容忍这样的污辱?他一定会报复。

说到报复手段,如果只是太子李建成,肯定是隐晦的,是不动声色的,是迂回的,。可如果有了齐王李元吉的参与,这报复也将会变得直接起来。

果不其然,齐王李元吉将那位曾经想用来取李世民命的刺客重新找来,让他取尉迟恭的命。那一车太子李建成想用来收买尉迟恭的金银,也有三分之一给了刺客,用来买尉迟恭的命。

看来,尉迟恭的身手比他的命还值钱。

这位刺客前面说过,是出了名的快手,也是出了名的冷血。据说凡是上了他的死亡名单的,没有活着的。

尉迟恭虽然是个粗人,却也不笨。自那秦王李世民提醒他们注意,别被太子和齐王的人下了黑手后也留了个心眼,而他留心眼的做法和别人不一样,别人为了预防被人暗算,肯定是白天保镖不离身,夜晚护卫处处是。可他呢?完全相反,他相信,白天是没有人敢向他下手的,即便向他下手,也不是他的对手,所以依然如故,出门只带个随从。至多,多了份警觉而已;而晚上呢?他则反其道而行之,让家人全都住到后院去,自己直接睡在正堂屋,不仅如此,还门洞大开。

那位冷血快手刺客对尉迟恭的威名早有耳闻,自然不会在白天下手,他将下手的时间选择在了晚上。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当他趁着茫茫夜色顺利潜入尉迟恭的府邸后,他想象的门窗紧闭/护卫层层守卫的场面并没有出现。他先是一惊,接着又想,这将军也太自信了吧!自信到不用一个守卫。

尉迟恭自信,快手刺客也自信,自信一定能杀了尉迟恭。

整座府邸都静悄悄的,刺客自由自在地穿行在其间。就在他要去齐王李元吉提供给他的尉迟恭的住处时,突然看到一家奴,迷迷瞪瞪地从一房间走出来,像是要小解。

刺客顺手就挟持了家奴,问尉迟恭睡在哪儿。家奴先是被吓蒙了,接着看到了架在他脖子上的利刃,顿时吓尿了,结结巴巴地说出了尉迟恭的下落:“在正堂。”

家奴所说的地方,和齐王李元吉给他提供的房间不一样。刺客在一刀结果了那位倒霉的家奴后,走到家奴所说的正堂屋前。他本是不相信家奴的话的,却也去看了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家奴没有说谎。

正堂大门敞开,门口没有任何护卫,正堂中间的床榻上侧卧着一个人。月光下,刺客认出,那就是他今晚的“猎物”。

侧卧着的人鼾声如雷,睡得正实。

天不怕、地不怕的刺客,在一条腿已经抬起,准备“飘”进正堂,将利刃从那侧卧着的人身上划过时,突然有了惧意。那惧意来自于“猎物”的不设防。

仓促下,他收回了已经抬起的腿。

这是什么意思?一个将军府,一个大唐有名的将军,竟然在半夜三更门窗大开,独卧正堂,这正常吗?当然不正常!不正常是为什么?莫非他知道有人要杀他,故意设好陷阱等自己?

太蹊跷了!

原本的手起刀落,在此时却变成了犹豫。刺客怀疑起了独卧正堂的人的身份,怕他根本就不是尉迟恭,而是尉迟恭的替身。说不定真正的尉迟恭正在暗处等着他,等着他自投罗网,甚至说不定,自己现在已经被刀剑手包围。

刺客罕见的心跳加速,他轻退两步,躲在了阴影处,但眼光却直直地看着正堂。正堂里的鼾声突然停了下来,侧卧着的人翻了个身,随即又是鼾声四起,在万籁俱寂中显得尤为响亮。

刺客不知道,尉迟恭不仅有“顺风耳”,而且晚上睡得再实,一有动静就会醒来,这也是他为何敢独自一人,不要任何护卫就睡在正堂的主要原因。

在刺客抬腿又收回腿时,他已经醒了,他知道刺杀他的刺客就在门外。他也知道,刺客在犹豫。本想翻身而起,将那刺客的头拧下来,可想了想还是决定在刺客向他挥刀时自己再出手。谁料那刺客依然不动手,他有些不耐烦,便翻了个身,假装打起呼噜来。

刺客还是没有动手,半炷香的功夫都过去了,尉迟恭困意上来了,他张嘴道:“何方来的贼子?到底还要不要了结你爷爷我的命了?要就快来,在外面干耗着干什么?”

尉迟恭的声音并不大,但却犹如惊雷,让正屏气凝神看着正堂,做着激烈思想斗争的刺客腾地一下蹦了起来,瞬间像只猴子一样攀上了一棵大树。速度之快,如那羽箭射出。

枝叶摇摆,在寂静夜空里沙沙作响。

“是太子派来的还是齐王派来的?有种就进来!让你爷爷我看看!”尉迟恭的话音刚落,人已经翻身坐起,他瞪着一双牛眼,看着外面。

那刺客哪敢还再逗留?只是几跃,便从大树上转移到了房顶,随后在房顶上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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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失手,且连动手的机会都没有,这让齐王李元吉在气愤和大跌眼镜之余,骂那刺客是个徒有虚表的骗子。

骂完刺客,李元吉又骂尉迟恭。

“本王就不信了,还弄不死你了!”李元吉又想,“明着不行,那就来暗的,阴的!”

齐王李元吉索性将他新纳的一位小妾的父亲和哥哥杀了,然后让他小妾的另一位哥哥带着人将两具尸体抬到尉迟恭的府邸门口,说他父亲和哥哥被尉迟恭杀了。

为什么尉迟恭要杀齐王小妾的父亲和哥哥呢?那边给出的理由是,尉迟恭早就看上了齐王新纳的小妾,无奈蓄谋已久却被齐王娶回了家,不敢向齐王下手,恼羞成怒之际,便将齐王小妾的父亲和哥哥杀了。

这不栽赃嫁祸吗?可奈何皇上李渊就信了。李渊为什么信呢?是他想起了之前尹德妃向他告状,说秦王府的下人辱骂他父亲一事。他想,秦王府的下人都这么狂妄,不将他爱妃的父亲放在眼里,何况二郎的爱将尉迟恭呢?于是,他对此事深信不疑。

“父皇!父皇一定要为儿臣做主啊!”齐王李元吉说着说着还流出了几滴眼泪,“秦王府的人都欺负到儿臣的小妾身上了!指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就把刀举到儿臣的头上了啊!”

李渊一听,怒发冲冠,当即令人将尉迟恭抓了起来。

尉迟恭面对这种栽赃嫁祸气愤不已,在抓他的人面前,他大声嚷嚷道:“你们说什么?我对齐王新纳的小妾蓄谋已久?我连她长的是光脸还是麻脸都不知道,怎么去蓄谋?”

尉迟恭那里想到,他的这句话又成了一条罪证:他竟然说齐王新纳的小妾是麻子。

于是,又一条罪证来了,对齐王不敬!

李元吉怕尉迟恭的这些罪证还不足以要了他的命,于是又让裴寂火上浇油,说一定要严惩尉迟恭,以便杀鸡骇猴,不然秦王府的人会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的。甚至还说,秦王和太子之所以不和,都是因为秦王府里像尉迟恭这样的人太多了。

破坏太子和秦王关系,这在李渊那里可是天大的事。这么头痛的事一直得不到解决,原来根源在这里。于是,他令人将尉迟恭关进了死牢。当然,李渊这么做还有个原因,那就是有心用这种方法惩治和警告李世民。

先是张亮被抓,接着又是尉迟恭被抓,秦王府顿时炸开了锅。房玄龄、杜如晦和长孙无忌,这三个平素遇到再大的事都能淡定从事的人,此刻也不免着急起来。他们结伴去找秦王李世民,结果却不在。

“敬德和张亮都被抓,说明太子和秦王之间的嫌隙已经不可调和,有些话,我和乔松兄不好说。比部郎中,您和秦王是至亲,应该好说这些话!”杜如晦悄悄对长孙无忌说。

“什么话?”长孙无忌明知故问。

“就是把握先机的事!”房玄龄说。长孙无忌和杜如晦同时诧异地看着他,房玄龄说话从来没有这么直白过。

“我怕殿下(李世民)遭到不测啊!”房玄龄又补充了一句。

“乔松兄所忧,并非杞人忧天,如今已经不仅仅是权力之争了,还是生死之争!”杜如晦也说,“如今,右三统军秦将军(秦叔宝)被调去灵州做刺史,尉迟将军又被抓,殿下身边的猛将还有谁?程将军(程咬鑫)、段将军(段志玄)、候将军(侯君集),可即便这些,会不会被调离?又或者像尉迟将军一样,找个借口被抓、被关,不是不可能啊!”

“唉!二位所说我都明白,陛下这是要孤立二郎。我相信,二郎心里也清楚,不是不知道,可是如今陛下对二郎已经失去了信任,想废太子,想必是不可能的事了!”长孙无忌叹气道。

房玄龄和杜如晦互看一眼,他们不知长孙无忌听明白了还是在装傻。

“这么说吧!”杜如晦狠狠心,直接说出了他和房玄龄心里所想,“殿下功高盖世,也有明君之相。成大事者,应不拘小节,有时候,流血之事不可避免!如果殿下君临天下,也定是社稷之幸、百姓之福!”

长孙无忌岂能不明白他们所说,而且他也曾在李世民的面前提过这些事,历朝历代,在皇位之争上没有不流血的。

“此事还要从长计议啊!”长孙无忌说。他当初和李世民提的时候,李世民假装没听到,所以他觉得这种事还是要慢慢来,“或许,被逼到绝路上时,他才能下定决心吧!”

长孙无忌的话,房玄龄和杜如晦听明白了。心想,也许尉迟恭被抓进死牢,会让秦王绝处逢生也说不定。

这么一想,他们淡定下来。

房玄龄、杜如晦和长孙无忌在秦王府等李世民时,李世民正在去往紫宸殿的路上,他已经得知尉迟恭被抓的事了,他要救尉迟恭出来。

然而,结果是,他连父皇李渊的面都没见到。

“陛下身体不适,秦王还是先回去吧!”

太监用这句话将他堵在了门外。那时候,李世民的头轰的一声,整个人都天旋地转……

第六十八节 长孙氏帮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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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王李世民被皇上冷落,秦王府门可罗雀,府里的人不是被调走就是被抓,状况不断。即便是皇上身边,李世民的“隐性手下”马三宝也在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的不断游说下,调去做了同州刺史。

马三宝之所以会成为目标,被太子和齐王联合弄走,均是李建成和李元吉意识到,马三宝很可能就是那个隐藏在他们身边,甚至皇上身边的“内奸”。

杨文干事件虽然结束有一段时间了,但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每次回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

“我们的身边,一定有二郎的人!”李建成说,“此人不揪出来,后患无穷!”

“那还用揪?尔朱焕和桥公山,不是主动显身了吗?”李元吉说。

李建成摇头道:“除了他们二人,至少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哪会是谁呢?”李元吉问。

“能让尔朱焕和桥公山能顺利逃脱的那个人!”李建成说。

于是,两兄弟把能接触被到关起来的尔朱焕和桥公山的人全都排列出来,经过一番筛选,最后把视线停留在了马三宝身上。

他们对马三宝产生了怀疑。

“一定是他,如果不是他,那两个奸贼不可能逃得掉!”齐王李元吉说。

“希望不是他,父皇对他那么信任……本王对他也不错,怎么可能是二郎的人?”太子李建成还是不愿相信。

“哼!大哥,你别忘了,这马三宝原来可是李秀英的人,李秀英和二郎的感情那么好!”李元吉翻着白眼说,他对李秀英的恨就如同对李世民一样,所以他从不称呼她为“三姐”。

“你这一说,倒真有可能!”李建成若有所思道。稍停,他又瞪了一眼李元吉,严肃道,“什么李秀英,李秀英的?那是你三姐!以后不许这么没规没矩的!”

李元吉撇撇嘴,嘴里嘀咕了几句。

李建成虽然对马三宝是不是李世民的人仍心存怀疑,但还是决定要将马三宝调离李渊身边,毕竟这样对他来说才是保险的。

看着局势对秦王府越来越不利,太子和齐王还在一点点地削弱秦王府力量。长孙无忌、房玄龄和杜如晦他们全都着急起来,就连秦王妃长孙氏也为他的夫君担心起来。

窦氏(李世民的母亲)曾经评价长孙氏最有她的风范,很有远见。对秦王府与东宫和齐王府之间的微妙关系,长孙氏都看在眼里,而且也清楚地意识到,三位皇子之间的争斗不可避免,关系也将无法弥合。

争斗不可避免,她的夫君又在与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争斗之中处于劣势,她就不能袖手旁观了。

其实,从内心来讲,曾经的亲兄弟成了利益和权力的争夺者,这是长孙氏不愿意也不忍心看到的,她也会痛心。但她更知道,生在皇室家族,这样的争斗就不可避免,甚至说身不由己。

命运已经将他们推上了兄弟相争的局面。身为秦王妃,她应该做的就是尽量地帮助她的夫君——秦王。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帮得到他呢?思来想去,长孙氏也决定打后宫牌,这个后宫牌和太子李建成打的后宫牌有些不一样,李建成是利用后宫妃子给皇上吹枕边风,说李世民的坏话,而长孙氏却是想利用后妃,给李世民挽回在皇上李渊那里失去的信任。

后宫里,若论最得宠爱,当然是张婕妤和尹德妃,而这两位已经被太子收买了,长孙氏能讨好的,有可能替她夫君说话的,也只有万贵妃了。

万贵妃虽然由于年岁较长,加之有张婕妤和尹德妃等年轻貌美之美女,她侍寝机会并不多,可她生性恭顺,李渊对她一直很礼遇,且后宫之事也都由她掌管。

怎么讨好万贵妃呢?长孙氏决定将自己家的一颗夜明珠送给万贵妃。那是长孙家的祖传宝贝,幼时,乖巧听话的她被父亲长孙晟视若珍宝,便将那颗夜明珠给了她,以示她是父亲的夜明珠。按理说,如此有纪念意义的宝贝,她是不舍得送人的,可现在关系到她夫君的前程和命运,为了夫君,连命都舍得给的她,又怎么可能舍不得那夜明珠?

一切准备妥当后,长孙氏怀揣宝贝,带着侍女,提着她亲自做好的糕点去了皇上的后宫,见到了万贵妃。

万贵妃在看到夜明珠的那刻,眼睛一下子瞪圆了,拿着夜明珠爱不释手,连连说:“这可是真正的宝贝,难得一见的宝贝啊!”

“贵妃娘娘好眼力,这是祖先拓跋氏流传下来的宝贝,在传到父亲那一代后,容父亲疼爱,又传给了臣妾。”长孙氏微笑着说完,稍停后又说,“臣妾觉得,此宝贝太珍贵了,臣妾不配拥有,留在贵妃娘娘这儿……最合适!”

万贵妃脸的浮现出惊喜,她当然想拥有这独一无二的宝贝。然而,她还是慢慢合上了盒子,她不能接。她知道,秦王妃赠送如此贵重的礼物,必定有求于她。

如今,朝廷的两个集团——秦王集团和太子集团整日明争暗斗,斗得不亦乐乎。她这万贵妃也是每个集团都想拉拢的对象。

几日前,那仗着被皇上宠爱不可一世的张婕妤也开始讨好她,送来不少珍宝,说是太子孝敬她的。万贵妃当场就拒绝了,除了她不喜欢张婕妤外,还因为不想掺合到太子和秦王的争斗中来。

从感情上来说,万贵妃是不排斥长孙氏的,也对秦王李世民有好感,因为她死去的儿子李智云生前和李世民最亲。然而,在太子和秦王中,皇上是明显偏向太子的,她怎么能和皇上背道而驰呢?

看到万贵妃合上盒子,摇头说她不能接这夜明珠,还说这夜明珠既然是长孙家的祖传物,还是长孙氏自己保存为好。

不过,长孙氏倒并没说过多的话,也没有收回那颗夜明珠,而是将它放在了桌子上,并转移了话题,不再说夜明珠的事。她从随行侍女小环手里拿过一屉糕点,说是万贵妃最喜欢吃的红豆糕。

“不知臣妾所做,合不合贵妃娘娘口味?”

长孙氏说着话,打开了盖子,顿时,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扑面而来。万贵妃欣喜地深吸一口气,笑了,心想,这秦王妃还真是个懂人心意的可人儿。

一个月前,长孙氏就来看过她。在她们聊天的时候,万贵妃随口说,很久没有吃到像样的红豆糕了,还说宫里做的红豆糕总是又黏又腻,很难让人下咽。没想到被长孙氏记在了心里,还亲自做了送来。

“贵妃娘娘尝尝,看臣妾的手艺如何?”长孙氏说着,用筷子夹起一块放在小碟里,递给万贵妃。

万贵妃吃了一口,甜而不腻,滑而不黏,很是好吃。

“嗯!不错!不错!就是这个味儿!”万贵妃高兴地说完,见小环手里还有一屉,便说,“那里也是红豆糕吗?”

“回贵妃娘娘,那一屉是糯米糕,是臣妾做给陛下吃的!还请贵妃娘娘代为转送!”长孙氏微笑着说。

万贵妃那刚刚微笑的脸瞬间拉了下来。心想,果然有所图。刚刚涌上心头的那点儿感动,也都散去了。不过,就在她沉着脸,等长孙氏说出下面的话(有求于她的话)来时,却见长孙氏只是微笑地坐着,不再说一句话。

“你……没有其他事吗?”她等不及了,问。

“没有了,今天臣妾只是来给陛下和贵妃娘娘送糕点的,还望陛下和贵妃娘娘喜欢。”长孙氏又说。

万贵妃一听,长舒一口气,心想,就这么简单?笑容再次从她的脸上溢了出来。她瞟了眼桌子上的装着夜明珠的盒子。

当然,长孙氏走的时候并没拿那盒夜明珠,她走后,便被万贵妃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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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高祖李渊看到那屉糯米糕的时候,眼睛潮湿了。他夹了一块,含在嘴里,心里说不出的难过。糯米糕的味道瞬间就让他想起了去世的窦氏。这糯米糕和窦氏做的分毫不差。

“这个秦王妃呀,还真是有心,知道陛下喜欢吃糯米糕,也知道臣妾爱吃红豆糕,就亲自做了送来!”

万贵妃得了长孙氏那么珍贵的夜明珠,自然也要替她说上几句不痛不痒的好话。

李渊点着头,一口一口地品味着糯米糕,心想,她怎么会做的呢?而且还和皇后(去世的窦氏)做的味道一模一样。

李渊喜欢吃糯米糕,而且只喜欢吃窦氏做的糯米糕,窦氏做的糯米糕甜而不腻,滑而不油,非常特别。

“这世上,没有人能做出夫人做的味道了。”窦氏活着时,还没有坐上皇位的李渊每吃一次糯米糕,都要说上这样一句话。

可自那窦氏去世后,李渊便再也没有吃到过这么好吃的糯米糕了,虽然坐上了皇位,可御膳房里即便用最好的糯米、最精致的做法,也始终做不出他想吃的味道。可这秦王妃,怎么就能做得不差分毫呢?

李渊不知道,长孙氏还没有和李世民定亲时,因哥哥和李世民的关系,时常去李家,也吃过窦氏做的糯米糕。有一次,长孙氏再去时,见窦氏正在做糯米糕,便给她打下手,同时,悄悄记下了做糯米糕的每道工序,甚至连放多少水都记得清清楚楚。

回家后,她就做给母亲和哥哥吃,还把她做的拿去给窦氏品尝。刚开始的时候,做得并没有窦氏那么好吃,但经过窦氏的耐心指导,便能做得分毫不差。那时候的长孙氏不会想到,她偶然学会的做糯米糕,还能打动皇上,甚至让李渊想起和李世民的父子情来。

长孙氏的糯米糕软化了李渊那颗对李世民渐渐坚硬的心,他想起了这个儿子的好。这个儿子,虽然做了一些让他失望和伤心的事,可他不得不承认,天下能成为他李家的,这个儿子功不可没,甚至比任何一个皇子的功劳都大。如果没有这个儿子,天下会不会是他李家的还真难说。何况,他还有这个秦王妃,她是那么聪明、善良、善解人意,像极了自己去世的皇后。

皇后若在世,会希望自己这么打压他吗?李世民可是窦皇后最喜欢的儿子呀。

“唉!一母同胞的三兄弟落到你死我活的地步,难道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就一点儿责任都没有吗?”

李渊开始反思自己,他想起曾经热闹的秦王府已经被自己分解得差不多了。又想起了前几日,那被抓的张亮和尉迟恭。

张亮是经过了严刑拷打的,却并没有什么“图谋不轨”的确实证据,而那尉迟恭杀齐王小妾父亲和哥哥的事,李渊再一回想,也是漏洞百出。这尉迟恭再蠢,也不可能去和齐王争女人啊。何况,如今的秦王府已经不是以前的秦王府了,他即便再张狂,也是张狂不起来的。

这件事,很可能是四郎在诬陷尉迟恭,目的就是打压他的二哥。

李渊越想越觉得对不起李世民,又想起尉迟恭被抓的那天,李世民要见他,他却以身体不适为由将他拒之门外。

父爱在李渊的心里荡漾。几块糯米糕下肚后,李渊召李世民觐见。

这几天,李世民正因父皇不见他而深受打击,因而在见到父皇的那一刻,原本的委屈化成了泪水。当然,那泪水也冲垮了李渊在内心对这个儿子筑起的堤防。李渊的眼圈红了。

两父子难得的说了些闲话,最后,趁着父皇高兴,李世民趁机为张亮和尉迟恭辩解,说自己派张亮去洛阳,只因洛阳是李唐重要要塞,还说那里的防备不到位的话,会有很大隐患的。又说,张亮对李唐很忠诚,对父皇也很忠诚,绝对不可能图谋不轨,等等。当然,他还没忘把太子李建成如何用一车金银珠宝收买尉迟恭的事说了,并将李建成写给尉迟恭的信拿了出来。

李渊一看信,更相信尉迟恭是被冤枉的。同时,他在心里摇头,这大郎还真是老实,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呢?这么直接去收买二郎的人,也不打听清楚,这种人收买的了吗?这不,还写信给人家,被人抓住把柄了吧!被人拒绝了吧!然后又想,这尉迟恭确实不识抬举,太子写信要和你布衣之交,还送金银珠宝,你都拒绝,太子能不恼吗?

最后,他深深看了李世民一眼,心想,这二郎真有这么大能耐?让这些人这么死心塌地地跟随他?

那时候的李渊,心里是五味杂陈,各种念头交集。

当然,那天的父子情还是让李渊当即下令释放了张亮和尉迟恭。反正也没证据证明他们一个图谋不轨,一个杀了人。何况,太子收买尉迟恭的信,如果传了出去,对太子的威严很有影响。

张亮出狱后重新回到了洛阳,而尉迟恭虽然被打得皮开肉绽,但只要静养一段时间,还是能恢复的。

不过,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也并没有收手,甚至有了更大的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