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服骑射十
公元前296年,在外面一直奔波作业务的赵主父,终于把“六五”计划完成了:在当政第30年,一举攻克中山国,赵国新开疆几百里。他带着三军业务人员,得胜凯旋,在邯郸城里摆宴五日,全国同庆。次年,正值胡服骑射改革以来的第十年,为了总结十年改革的丰硕成果,赵主父召开全国干部工作会议,继往开来,研究和明确下一阶段工作的“重中之重”。群臣都聚在朝堂上,就进一步促进西部攻坚(就是打秦国啊)、巩固提高和深化国内改革,等一系列重大国际国内议题进行了热烈讨论,并且给年约14岁、称王听政的“公子何small” 拜舞施礼。
群臣依班次高低,顺序下拜。下拜的姿势是这样的:跪姿,撅着屁股,两手叠加落地,脑门缓缓下降,触在双手前方的地上(这叫作稽首);抬头,再重复一遍,二次以头触地(这就叫再拜稽首,是礼节中的最高级,低级一点的可以以头触手,叫做拜手)。随着再拜稽首,口中还要称道:“下臣某某,拜见大王!”
公子何(small)在上边,则以揖手礼相答。揖手,俗称作揖,它跟武林大侠的抱拳、拱手不一样。抱拳或者拱手,那是古代军礼的遗迹,双手相拱,内收近胸。而作揖,是文士的礼仪,双手相拱,外推,小臂与前胸成45度,好像烧香拜佛爷的样子。必要的话,还可以前后摇晃小臂,配合着嘴里面念念有词的寒暄。
“公子何small”正是半熟少年,位居朝堂中央,他表情僵硬,举起手来,局促不安地答应着的群臣,好像是在数钞票,而且是替别人数,边数边望一眼旁边的赵主父:下一步该干吗了呀,放进保险柜里吗?——要不您再点点?
这个可怜的孩子,他的美女妈妈吴娃,红颜天妒,在六年前去世了,留下这个六神无主的孩子。赵主父从这六神无主的孩子脸上,联想起木鸡俩个字。他立刻为自己的想象自责,觉得对不起孩子死去的妈妈。不过,吴娃死后,赵主父对这孩子的爱,无论如何是松弛了,就像一颗美丽的苹果树,遭虫子蛀死了,树梢上剩余的一颗苹果,也缺了光泽,失了可爱。赵主父直想把他摘了扔掉(当然,这可能是我估计得过于严重)。
这时候,另一个大苹果,来自代地的封君公子章big(大儿子),也到窗口来交费了,我意思说,也顺次来给小王——公子何(small)施礼下拜了。他俯首贴耳趴在地上,灰头丧脸,耸肩称臣,一副可怜相,不禁心生怜惜。老大这孩子,本来是太子来的,现在却向自己的小弟弟匍匐施礼,唉,都是因为他妈妈(韩后)死的更早,现在弄的这样落魄颓然。当然,也怪他妈不漂亮,要是有吴娃那么漂亮,就┅┅至少她话少一点也行啊。唉,吴娃虽美,不也死了吗,皓齿红颜也好,雀斑陨石坑颜也好,不都是如烟的过往了吗。只是,弄得这孩子,凭空丢掉了太子的位置,成全了上边的小“木鸡”。这孩子以前,也还曾随我领兵出征过的呀。赵主父犹豫着,要不要把老大也升为王呀:让公子章(big)和公子何(small)都当王,一国两治。赵主父对自己的大胆设想表现出震惊——他这一辈子,净是稀奇古怪的想法了。
如果让小儿子公子何(small)呆在邯郸继续为王;再把封于代地为君(安阳君)的公子章(big),提升为王,所辖地区依旧是代地。一国俩王,不易乐乎?让所谓“代地”,位于河北省北部,河北蔚县地区,是后代号称“燕云十六州”中的代州。(燕云十六州是后代的称谓,是从北京到山西大同一线六百里的边塞重镇,地处边北,临近内蒙古,历来是兵家虎踞,异族盘桓之地。代地在这条线的中间点,位于山西、河北的交界,恒山脚下。这样一块重地,如果分离出去另成一国,会不会削弱赵国本土呢?
关于一国两治、二王并立的问题,成了时代的一块心病,赵主父手持两端,犹豫不绝。
虽然赵主父还在犹豫,但会议结束了。就像现代企业开完会要出去“拓展”一样,赵主父这里开完会,也要玩。公元前295年,雄才大略、胡服骑射的赵武灵王结束了全国干部工作会议后,不顾会议疲劳,发挥连续作战的优良传统,与部分与会人员驱车到邯郸郊外八十公里一处历史名胜——沙丘,度假疗养。
赵主父住在沙丘一处离宫里。宫外正是夏树成丛。晚间,趁热退的时候赵主父在外边走走。夏日的步子还不算匆促逼人,但花朵已不像春天那么多,郊外这样冷僻的地方,只有绿色是放心地汪洋着,点尽优势。绿,可以不做提防地平安地绿下去,一时不会有寻衅的人要干涉它。但是,却有寻衅的人要干涉人。赵主父的大儿子——公子章big,正在磨刀霍霍,准备图谋“大事”了!
公子章big和他的狗头电子“田不礼”,从封地上(代地)带来了很多训练有素的恐怖分子。田不礼不愧是“相”,鬼主义多,他说:“以我们这样有限的人手,正面进攻邯郸是没戏的,好在赵主父带着小王公子何(small)都到这沙丘别墅区来了,各自分开居住,不在同一处宫院。猛虎脱山,护卫有限,正是我们朝小王公子何(small)动手的好机会。我们的恐怖份子有很多擅长杀小孩的,结果了公子何(small),赵国未来就是您的了!”
公子章big这时候二十六岁左右,担心道:“但是,主父能不能答应啊?”
“主父跟你还是有感情的。再说,我们不承认杀人就是了,是山贼杀的,(是拉登杀的)。您快决定吧,今天不动手,以后我们回了代地,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那我们怎么动手?”
“我们派人诈用主父的名义,召公子何(small)出来。他一出来,就咔嚓!把他咔嚓掉!”说完,田不礼拿起个大斧子。
当时正是黄昏,公子何(small)正在自己的离宫里看着宫人一盏一盏地点灯。暮色仿佛沉烟。当时油灯瓦数小,没有几十盏,照不亮一间大房子。忽然侍者禀报:“主父身体不适,请您过去探看,车子就在外面。”
油灯里散发出奇谲的味道,那是灯油中的香料在燃烧。公子何(small)振衣欲起,御前武警总干事“高信”拦住:“且慢,相国肥义从前布置过,大王您不能草率外出,按照我们的防恐程序,相国肥义会先行一步。”
于是,肥义被请来了,听完情况后面色冷峻,坐上车直奔主父的方向去滚地雷,相陪于他的只有一两个侍从和五六颗夏日夜晚的萤火虫。萤火虫好奇地飞着。暗淡的远天尽头,依稀可以分辨出炉膛里的灰烬一样的,是天堂远处日落后的遗景。
刚刚靠近主父离宫,肥义突然有了夜投荒村的感慨,脑子像被洗过一样,人生恍如寄旅,政治上的斗争,都当不起青郊夜色的凉风啊。肥义刚要大彻大悟,来自代地的十几名黑衣恐怖分子,像一群蝙蝠从草丛里联翩窜出。肥义看见月光,月光正附着在青幽的大戟主刺上直插过来,噗哧一声,月光消失在肥老相国的身体里。来不及叫痛,戟尖带着血快速地抽出,再一转手,戟的小横枝拦腰一钩,硬生生把肥义钩下车来,另一个恐怖分子手中的大斧子在月光下扬起,吭地一声,一声,又一声,他把很多月光剁进了肥义的脖子里。飞舞的萤火虫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虽然长着复眼,却仍然大惑不解。
老相国肥义惨死在沙丘野道,实现了他“死者复生,生者不愧”护卫少主的千金一诺。
恐怖份子抱起肥义的头颅给小队长田不礼验看。咦,怪了,下巴怎么长出胡子啦?还是大胡子,白的,咦?这不是老肥吗!不是小王(公子何small)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