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丁力拿了烟,乐得嘴都合不拢,哼着京剧:“这几天摸敌情,收获不小。”他一路上就哼这一句,还跑了调儿。卫和平跟着他,一直笑,说今天李彬可亏了血本了。
“咚咚咚,咚咚咚咚!”一阵紧凑而沉重的敲门声把李彬从睡梦中惊醒。
“谁呀?”李彬惺忪着眼睛,不耐烦地问。
“我,丁力。”丁力在门外一边大声地应着,一边又“咚咚咚”地将门擂了三下。
“干什么呢?大中午的,你不睡觉儿,跑我这里捣什么乱。”李彬一边嘟囔着,一边起床开门。
“我捣乱?你看报纸了吗?”丁力像阵风似的卷进门,说话比李彬还冲。
“看报纸?唉,现在的报纸有什么看的?胡编乱造!”
“你呀!一个国家机关干部,不读书,不看报,还能有个出息?”
“你倒读书看报了,出息哪儿呢,不还是个破工人吗?”
“你,连点文明话都不会说了!”
“你文明,大中午人家睡觉,跟擂鼓似的把人家吵醒!”李彬不软不硬地给丁力又顶一句。李明强不在北京,赵鸿涛也不愿充大,同学会就成了一盘散沙。李彬和丁力谁也不服谁,平时好得一个人似的,一不对劲就吵架。
“我找你有急事!”丁力大喊起来。
“急事儿?什么急事儿?”
“你自己找报纸看去!”丁力气呼呼地往李彬的床上一躺,感叹一声,“唉,累死我了!”
“什么急事儿?你倒是说啊!”李彬急了。
“强哥他,他受伤了!”丁力像撒了气的皮球软了下来,少气无力地说。
“受伤了?哪儿受伤了?碍事不碍事?”李彬急得问了一连串问题。
“你找张报纸看吧,让我歇一会儿。”丁力说着闭上了眼睛。李彬二话没说,转身出门,到大办公室里拿报纸去了。李彬现在是部里的主管会计,这一间房是微机室,他弄了张床放进来,就成了他午休或加班时休息的地方。
“哎,丁力,你通知鸿涛、和平他们了吗?”李彬慌慌张张地跑回来问丁力。
“我怎么通知他们?咱这破工人,也没个电话,你近,我就跑来了。”
“我给他们打电话。”李彬又跑回大办公室给赵鸿涛和卫和平打电话,两个人都不在。赵鸿涛办公室的人讲,鸿涛给他们说,今天报纸上的那个副连长是他的同学,并急急忙忙地给谁打了个电话,说话的口气,像是给那位副连长的家人打的电话,打完电话就走了。
“和平、鸿涛,都知道了,他们都不在,可能是见面商量办法去了。”李彬对丁力说。
“那,怎么办?孟华呢?”丁力问李彬。
“孩子今天发烧,没上班。”
“那,咱就先去鸿涛家。离这儿近,说不定,他们就在家里呢。”
“你等会儿,我跟头儿说一声。”李彬说完,请假去了。
二人走到赵鸿涛的楼下。李彬说:“哎,咱们到人家去,空着手不好吧?”
“那有什么?鸿涛是谁?还争咱的东西?”丁力满不在乎地说,“我们以前不都是空着手吗?”
“不好。以前行,现在不行,人家毕竟结婚成家了。”李彬说着,看见楼一侧的空地上停着一个板车,车上装满了西瓜,便一把抓住丁力的胳膊说,“看,那里有卖西瓜的,买两个去。”
“买苹果、梨吧,现在西瓜贼贵。”丁力说。
“不让你掏钱,你给提着就行。”李彬买了两个大西瓜,丁力一手提一个上了楼。
“最近发财了?”丁力问李彬。
“发什么财?大家聚会,吃点新鲜东西,心情也好。”李彬解嘲地说。
“好哩,今天有西瓜吃了。”丁力将右手提的西瓜举到鼻子前闻了闻,又放下来,脸上的笑容隐去了,阴沉着脸说,“要是强哥在多好啊。”
“阿力,你什么时候吃好东西才能想着我呢?”李彬在丁力的背上打了一下,他真有点儿忌妒丁力对李明强的感情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强哥家穷,什么好东西都没吃过。”丁力的眼光更暗了。
“好了,他什么时候回来,我请他下北京最好的饭店。他要是冬天回来,我也请他吃西瓜!”李彬在丁力的背上拍了一下,得意地说。
“你说话当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好!我等你兑现。”
“你就瞧好吧。”李彬又照丁力的背上拍一下。
说话间已到了赵鸿涛的家门口,丁力上前“咚咚咚”用脚踢了三下。
“你会不会轻点儿。”李彬上前说。
“这还没人应呢!”
“没人?”
“那怎么办?”
“等会儿。”李彬说着拉开公文包,从包里掏出一盒红中华烟,抽出一根儿递向丁力。
“红中华!”丁力眼睛一亮,急忙也把西瓜放下,接过烟说,“你什么时间学会抽烟了?档次够高的啊!”
“冒烟儿玩儿呗,人家送的,又不掏钱。”
“给我,你别浪费了。”
“我浪费?给你,那才叫浪费呢!这牌儿,在人前一现,多派。”李彬吸一口向上吐了个烟圈儿。
“嗬,连烟圈儿都会吐了,是够派的。不过,这盒红中华给我吧,也让咱到哥们儿那里显摆显摆。”丁力说着就去抢李彬的公文包。
“唉,你急什么?给你一盒整的。”李彬背过身,拉开公文包,掏出一整盒红中华,扔给了丁力。
丁力接过,放在眼前看了看,放在鼻前闻了闻,又盯了好半天,才把它装入口袋。突然,丁力又去抢公文包,一边动手一边问:“还有几盒?”
“就剩一盒了。”李彬笑着,背过身去,把包抱到怀中。
“那也给我。”丁力硬打实地要。
“别得寸进尺了,回头我给你一条。”李彬推开丁力说。
“骗人呢?”丁力也觉得不合适了,讪讪地问。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办完这事儿,上我家拿去。”
“真的?”
“不就条烟嘛!我买也给你买得起!”李彬很大气地说。
李彬的大气使丁力相形见绌。丁力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对着赵鸿涛的房门自言自语地说:“他们上哪儿去了呢?”
“哎,上边的门窗开着呢。”李彬指着门头上开着的窗户对丁力说,“把瓜给他放进去,咱们走,到北大看看和平。”
“那不正好给平姐带去。”丁力指了指地上的西瓜说。
“还拿它?齁重的。你爬上去给他放里边,鸿涛回来,也知道咱们来过了。”
丁力蹬着门的把手爬上去,把头伸进屋内,伸手接过李彬递上来的西瓜,移动着身子,探下去轻轻地把西瓜放进屋内,又退出来,接第二个瓜,用同样的方式往下放。突然,装西瓜的塑料袋带断了,“叭”的一声,西瓜摔在了屋地上。
“烂了吗?”李彬问。
“烂了。”
“算了,下来吧!”
丁力退下来,惋惜地说:“就差一点了,带断了。”
“真够笨的!”李彬嘟嚷一句。
“我笨,你要上去,说不定俩儿都摔了。”丁力不服气地说。
“行了,走吧,留着让鸿涛、晓丽收拾吧。”
“等他们回来,不流得满屋都是汤了。”
“让他们劳动一下吧。立冬了,天上掉西瓜,光有美事不劳动还行。”
“不行,太可惜了,那么大的西瓜,流完了太可惜了。走咱俩回去给它吃了。”丁力拉着李彬就往回走。
“怎么吃?门儿你都进不去。要能进去,还让摔了?”
“能,是个撞锁,爬上去一拧就开。”
“那你刚才干什么不开呢?”
“人家家里不是没人嘛!”
“现在就有人了?”
“唉,不是西瓜要流了嘛!”丁力急了,一甩李彬的胳膊说,“你去不去?你不去,我自己去,反正不能让白流了。”
丁力转身向楼上跑去。等李彬磨磨蹭蹭到赵鸿涛家,丁力已经吃了一块西瓜了。
“嗯,快吃。”丁力让李彬道。
两人狼吞虎咽地吃了个肚圆,一个瓜还没吃完。
“不行了,我吃不下了。”李彬说。
“把塑料袋洗一下,给包起来,放在冰箱里。他们回来了,凉的更好吃。”丁力一边吃一边对李彬说。
“我不管,你干吧。”
丁力没吭声,吃完手里的瓜,把那断了带的塑料袋洗了洗,甩掉了袋上的水,把西瓜包起来,打开赵鸿涛家的雪花牌冰箱,放了进去。
“嗨,福气,还有一盒红塔山呢。”丁力发现冰箱门上的格栏里有一盒红塔山牌香烟,顺手拿起装入口袋,然后冲沙发上歪着的李彬喊,“走,上北大去。”
“你不把西瓜皮给收了。”李彬将手中的烟头摁在茶几上的西瓜皮里,摆出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说。
“收它干啥?我是怕糟尽东西,活儿吗,留给他们俩儿干吧。走。”
二人反锁上门,下了楼,刚走上大街,就看到卫和平急匆匆地从对面马路上走过来。他们急忙迎了上去。
“平姐。”丁力跑上前拉住卫和平的胳膊。
“丁力。”卫和平一见到中学同学,眼圈儿就红了。
“和平,我们俩去你那儿呢?你是不是来找鸿涛呢?”李彬走上前抢着说,他怕卫和平在大街上哭哭啼啼的不好看。
“嗯。”卫和平点了下头,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了。
“我们刚从鸿涛家里出来,他不在家。”丁力又抢着说。
“我去他单位了,他也不在单位。”卫和平强忍着泪水喃喃地说。
“那他上哪儿去了?”李彬看了看卫和平和丁力,像是问他们,又像是问自己。
“鸿涛这小子怕事,是不是躲着我们?”丁力开始瞎猜了。
“不会,是他打电话给我的。”卫和平一边替赵鸿涛辩解,一边拉开手提包,想取出自己的手绢擦泪。
卫和平将提包翻了一遍,手绢没了,多了一卷十元的票子,她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她急忙背过身去,撕了点卫生纸在两只眼睛上各拭一下。
“我给他单位打电话,他单位的人说,他给你打完电话就出去了。”李彬说。
“那,他是不是去——”
“哎——丁力,李彬!”卫和平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远处传来了喊声。
“是鸿涛!”卫和平惊喜地叫道。
寻着喊声望去,赵鸿涛在远处一边喊,一边向他们招手,一边向他们这边跑。
“我刚才,在车上,就看见你们了。只怕,只怕你们走了。”赵鸿涛气喘吁吁地说。
“和平。”赵鸿涛转向卫和平说,“我上你们学校了,没找到你。”
“她上你单位了,你们俩走差了。”李彬笑着说。
“好了,上我家吧。我已经给晓丽打电话让她先回来了。”赵鸿涛把手搭在卫和平的肩膀上,轻轻地说,“走吧。”
这抚摸,不是异性的暧昧,是同学的情,是大哥哥的爱,是关心,是安慰。卫和平感到一股暖流、一股力量在体内升腾,她默默地享受着这种情爱,默默地积蓄着这种力量。
赵鸿涛扶着卫和平的后背在前边走,李彬、丁力跟在后面,一路无话上了楼梯。
赵鸿涛推了下门,没开。他又敲了两下,张晓丽在里边喊:“你没拿钥匙?”
赵鸿涛就掏出钥匙捅开了门。张晓丽正在厨房里收拾丁力和李彬吃的瓜皮,头也没回地数落起鸿涛来:“你怎么搞的,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也不收拾一下就走了。”
“我弄什么了?”赵鸿涛当着中学同学的面被老婆数落,脸上挂不住了,回问了一句。
“你弄什么了?瓜皮,你吃了西瓜,等我回来收拾瓜皮是不是?”
“瓜皮?”赵鸿涛钻进厨房里去看,嘴里还唠叨着,“我没有吃西瓜呀?”
丁力和李彬相视一笑,谁也不说话。
“这不是你弄的?”
“不是——”赵鸿涛疑惑地不知怎么解释。
“这瓜是谁买的?不是你买的?”张晓丽死气白赖地质问赵鸿涛。
“这么贵,谁买它呢?”赵鸿涛说。
“老实说,是不是你买来请你中学同学吃了?”张晓丽不依不饶地说。
“不是,这不,我们一起来的,还没你回来得早呢。”
“哎呀,和平,李彬,你们来了。”张晓丽这才发现了卫和平和李彬,换了个笑脸迎了出来。看见丁力已经歪在她的床上,心里有点不高兴,脸上却笑着说:“丁力,你也来了,我们家鸿涛还给你留盒烟呢!”张晓丽一边说一边开冰箱为丁力取烟,她知道丁力视烟如命,想用烟把丁力引下床来。谁知冰箱门一开,便傻了眼,红塔山烟没了。
“鸿涛,烟呢?”
“什么烟?”
“就冰箱里那盒红塔山。”
“我不知道。”
“这就邪了?是谁来咱家了?”被同学们称为薛宝钗的张晓丽,也失去八面玲珑的风范,弄不清是怎么回事儿了。
“邪什么呀?一点都不邪!”李彬唬着脸对张晓丽一本正经地说,“张晓丽同志,你也欺人太甚了。自己带人在家里又吃又抽的,还猪八戒搂耙子——倒打一耙,硬往我们鸿涛头上按。我们这要不是跟着,你还不把鸿涛给吃了。”
“你是不是贼喊捉贼?”丁力看李彬装得很像,也跟着演戏。
“谁贼喊捉贼啦!”
“这里肯定有男人来过,你的烟没了,是不是?瞧,这烟头儿。”李彬指着自己当时留在茶几上的西瓜皮和瓜皮上的烟头说。
“你说,你把那野男人藏哪儿去了。”丁力跟着吼。卫和平感到事态严重,拉了一把丁力,又用脚踢了一下李彬。
“哎,和平,你踢我干什么?”李彬故意大声嚷叫,“咱们不能太窝囊了!今天这事儿让我们碰上了,我们就得给鸿涛撑腰!张晓丽,你说不清楚,我们就不走了。”
“我——”
“你、你什么呢?自己回到自己的家,用得着锁门吗?还让鸿涛用钥匙开门,什么意思?”李彬步步紧逼地说。
“快说,把那男人藏哪儿了?”丁力在旁边添油加醋。
“别喊了,家丑不可外扬啊!”赵鸿涛急忙上前阻拦李彬和丁力。
“你一边待着!今天,我非弄个水落石出不行!”李彬更来劲儿了。
“好你个赵鸿涛,他们不相信我,你也那么想。”张晓丽扑向赵鸿涛,又打又抓,一边哭着说,“我真的不知道是谁来了。”
“不知道谁来了?这西瓜哪儿来的?这烟又是怎么回事儿?”李彬一步步紧逼,“你敢说你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张晓丽吓得直往赵鸿涛怀里扎。
“真的?”李彬的脸就要贴在了张晓丽的脸上。
“真的。”张晓丽的头向赵鸿涛的怀里贴得更紧了。
“啊,平时把我们鸿涛欺负得跟孙子似的,这时你知道让人家保护了,过来!”李彬伸手拉过张晓丽,用眼睛直逼着她的脸说,“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你真不知道?”
张晓丽看着李彬的眼睛,哆哆嗦嗦地说:“真不知道。”
“好,你不知道,我告诉你!”李彬说到这里不说了,从公文包中拿出他的红中华,扔给丁力一根儿,自己点上一根儿,猛吸一口,然后吐了个烟圈儿,不紧不慢地说,“我实话告诉你吧。”说到这里,他竟笑了起来,边笑边说,“我来过,丁力来过!哈哈哈……”
丁力也抖动着嘴上的八字胡儿笑了起来,他二人狂笑不止。张晓丽打了这个打那个,边打边喊,“让你俩捉弄我,让你俩捉弄我。我还把你们当好人,竟养了两只白眼儿狼。”
“你养了我们了?”
“你们哪次来不是我给你们做的饭,哪一次不是造了就走,让我收拾。今天,我今天不给你俩做饭了!”
“不做更好,不做更好,”李彬笑着说,“我们出去吃,行不行?今天立冬,我请客,你说是吃炒菜,还是涮羊肉,还是吃饺子?”李彬笑着凑到张晓丽耳边说。
“我什么都吃!”张晓丽白了李彬一眼,装出恨之入骨的样子说,“今天,我要狠宰你一刀。”
“怕你宰,还当什么主管会计!”李彬把香烟向茶几上的西瓜皮里一插,瓜皮“吱”的一声,冒出一缕青烟。
在离赵鸿涛家不远的国营东升饭店,张晓丽大挥宰刀,既要了火锅,又要了她最爱吃的小炒,最后说:“我再要半斤水饺,在涮锅里自己煮。”
张晓丽点完了一切,把菜单递给服务员,用眼睛瞟了李彬一眼,笑着说:“我就是要宰痛你,看你还捉弄我不!”
“哎呀,我的姑奶奶,你要是再点下去,我可得给人家脱衣服了。”李彬装出一副心痛的样子,拉着长腔沮丧地说,“一个月的工资没了。”
“要不,把那个百叶划去。”赵鸿涛的话音刚落,李彬就把大手一挥叫道,“不。小姐,再来一斤大活虾!”
李彬这一嗓子,使在坐的四个人都愣住了,惊得丁力目瞪口呆。一斤大活虾,现价八十八元,又快一个月的工资了,李彬不过了。
“都看着我干什么?吃,就吃最好的;玩儿,就玩儿个痛快。今天是值得庆贺的日子,我们要吃好,玩儿好。”李彬俨然成了这一桌的“老大”。
“来,今天都喝点儿酒。就喝咱老家的酒,伊川杜康!小姐给我们来瓶伊川杜康!”李彬又点了酒。
“我还要果茶。”张晓丽故意起哄。
“好。小姐,再来五瓶儿果茶!”
四个公薪族哪见过这阵势,全都傻了眼,直愣愣地看着李彬。
“我说烦不烦,还盯着我干什么?实话告诉你们,不花咱自己的钱。现在咱当主管会计,头儿报发票也得给咱报点儿不是。”
四个人羡慕地冲李彬点了点头。
各式涮菜已上齐,涮锅开了,酒水也斟上了。赵鸿涛说:“李彬,你说两句吧。”
李彬也不客气,端起酒杯,站起来说:“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今天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这第一杯酒就是庆贺,我们今天得知了明强的消息,祝贺他成为侦察英雄,人民的功臣,遥祝他早日康复,胜利凯旋!”
“来,干杯!”张晓丽首先响应。
“干杯,为明强干杯!”赵鸿涛看了一下卫和平,端起杯子站起来说。
“干杯!”五个酒杯碰在一起,五个心凝聚在一起。
“这第二杯嘛,今天立冬,大小也是个节日,祝大家节日快乐!”李彬说。
“节日快乐!”
“干!”
“这第三杯,我们喝个同心酒。再商量一下,是给明强写封信呢,还是去看看他怎么着?”
李彬主持了三杯酒,大家商议:由赵鸿涛代表大伙儿写封信,带劲点儿,越革命越好,给李明强创造点儿新闻素材;其他人想写什么写什么,回去后就抓紧干;卫和平先到香山步兵侦察大队去一趟,联系一下,能不能去前线医院看李明强,若能去,信就带过去,来回车票由李彬报销;如果不让去,问清通信地址,大家排着号一天寄出一封,让李明强天天都能收到信。
饭后,李彬说还得回单位加班,今天不回家了。丁力送卫和平回北京大学。
路上,卫和平说喝多了,有点儿头晕。丁力就说:“咱们顺路去看看孟华,顺便休息一下。李彬说孩子发烧,孟华没上班,她还不知道强哥的事儿呢,这一阵儿,大伙儿都惦着强哥呢,也让孟华给强哥写几句话。”其实,丁力的小心眼里还惦着李彬的烟呢,心想,这小子现在够派,家里肯定藏有不少烟,趁他不在家去扫荡一下。
就这样,丁力和卫和平来到了李彬的家。
孩子睡着了,孟华正在洗澡准备睡觉,听到敲门问了声:“谁呀?”
“我。”丁力打着酒嗝回答。
酒后含糊的乡音孟华听惯了,以为是李彬又喝高了酒回来了,就一丝不挂地,一边用干毛巾擦头上的水,一边开门。
门一敞开,见是丁力满口酒气地站在面前,自己赤身裸体,一着急,老家话就蹦了出来:“你看看!”
孟华意识到不应该将那两个隆起的双乳亮给丁力,急忙用毛巾遮住了那“两架山”。突然,又想到自己的下身还裸露着,又着急地说:“你看看!”急忙又把毛巾遮住阴部那片黑乎乎的草地,把那两个又白嫩又丰满的乳房亮了出来,她又着急地叫了声:“你看看!”急忙转过了身子,将她那溜圆的肩膀、滑曲的腰身和丰腴的屁股亮给了丁力。
丁力照孟华的屁股蛋上拍了一巴掌,将她推进屋内说:“都看见了,穿衣服吧。”说着又转过身对卫和平一阵坏笑。
卫和平的酒劲被孟华这一惊,全过去了,头也不晕了,红着脸,讪讪地笑了笑,对丁力说:“报应,谁让李彬今天捉弄人家晓丽呢!”
本来已是做了母亲的人了,又都是中学同学,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孟华罩上睡衣,三人寒暄几句,便有说有笑地谈论起来。卫和平和丁力向孟华说明了李明强的情况,孟华的看法也和大伙儿一样,很辩证,说明强负伤虽是坏事儿,但也是好事,就是大家终于知道了他的消息,说不定就因为这次负伤,再也不用上战场了。临走,丁力对孟华说:“李彬说,他有好多烟要送给我,让我来拿。”
孟华到阳台上摸索了一阵子,给丁力拿了两条石林和一条红塔山。
“他说,还要送我一条红中华。”
“红中华,我没看见呀。你等着,我再给你找找看。”孟华说了个慌。尽管是中学同学,她觉得给丁力那三条烟已经是够多了,要知道这是人家求她和李彬办事儿,两家送的。那一条红中华,比这三条还值钱呢。不过,丁力说出来了,也可能是李彬交代的,就给他吧,从老家到北京,像亲姊妹[1]似的。还有一点,今天她在丁力面前现了眼,丁力提出这点儿要求,她不好不满足他。孟华装模作样地在阳台上找了半天,突然说:“瞧这李彬,将好烟藏在这儿了,也把我当家贼防了。”她说完,拿了一条红中华走进屋递给了丁力。
丁力拿了烟,乐得嘴都合不拢,哼着京剧:“这几天摸敌情,收获不小。”他一路上就哼这一句,还跑了调儿。卫和平跟着他,一直笑,说今天李彬可亏了血本了。
[1]巩义地区乏指兄弟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