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李明强抚摸着卫和平的头,久久地不说一句话。两人彼此倾听着对方的心跳,感受着沉默的幸福,感受着死亡线上的爱情。
到了住院部门口,李彬对大伙儿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过去和他们谈谈。”
住院部门口一边坐着一个老头儿,一边坐着一个老太太。李彬掏出一颗香烟到了门口,对老头儿说:“大爷,您有火吗?借我使一下。”
老头儿从桌子上拿过打火机递给了李彬,李彬瞥见桌上放着一包“香山”烟,就说:“大爷,您也来一支吧?”
“刚抽过,不抽。”老头儿摆着手,一看李彬掏出的是红中华,眼睛一亮,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李彬递给老人一支,又给老人家点上,冲老太太问:“大娘抽吗?”
“不抽。”老太太摆摆手说。李彬合上烟盒,给自己点上,顺手将打火机和红中华一起放在桌上。
老头儿瞥了眼那盒红中华,试探着问:“您看人呀?”
“先等个人儿。”李彬漫不经心地说着,将屁股倚在桌子上。
“大爷,您一天值几个小时班啊?”李彬连吐两个烟圈儿问。
“十二个。”老头吐一口烟说。
“十二个?累不累呀?”李彬装出很惊讶的样子问。
“不累。上午和晚上九点以后不让探视,可以倒着班休息一下。”老头乐呵呵地指了指身旁的小房间说。
李彬把身子探了探,见房内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小柜子,笑笑说:“那也挺辛苦的。”
“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便宜事儿,我们一个退休工人能找到这么好的差事儿就不错了。”
“是啊,还是北京好,就业门路多,退了休还能找到工作。你看,这几个月炒得多火,沈阳防爆器材厂倒闭了,工人们都在家里待业。全国各地,许多企业都动员老工人下岗呢。”
“听说,这改革真要砸烂‘铁饭碗’了!”老太太探过头问李彬。
“可不,《全民所有制企业破产法》人大常委会也批准了,马上就要发下来,以后这‘大锅饭’是吃不成了。”李彬说完,把烟蒂往老头儿放烟头的小瓶子里一扔,又从那盒红中华中抽出两根儿烟,自己点上一根儿,一根儿递给看门的老头儿。老头儿一边伸出右手抖抖地去接,一边摇着左手还未燃尽的香烟说:“还有,还有哩。”
“您是国家干部?”老太太问。
“在国家经贸委工作。”李彬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又抽口烟。
“您的什么人在这里住院?”老头儿把那支中华烟夹在耳朵上讨好地问。
“同学,啊就是前些天报纸、电视上宣传那个侦察英雄,那个连长,李明强。”
“他住这里了?”老头儿、老太太都惊讶地问。
“嗯,今天下午来的。这不,我们中学时的好朋友约好来看他哩。”李彬说完冲那边的赵鸿涛喊:“哎,鸿涛,我在这儿呢!”喊罢,又冲两位老人笑了笑说,“您看,说着他们,他们就到了。”
赵鸿涛、丁力、张晓丽和卫和平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过来。李彬故意大声地说:“他们几个还没到呢。这样吧,丁力到门口看看,他们来了告诉他们,李明强住在外科,我们就不等了,先进去了。”
“我不去,你到门口去叫他们吧。”丁力不服气地嘟囔一句。
李彬急忙说:“那好,我去。我去等他们,你们先进去吧。”说着,从赵鸿涛手里接过一兜儿水果,看都没看,往桌上一放,对两位看门的老人说:“这个留给你们二老吃吧,我们带得多。”
“这哪能行。”老头儿捅了捅那兜儿水果推辞说。
“您就留着吧。他是英雄,送东西的人多得是,他也吃不了,放坏了浪费。”李彬把那兜儿水果按在桌子上,冲赵鸿涛说,“你们先进去吧,我到门口迎迎他们几个。”说这话,好像他早已和两位看门的老人打好了协议似的,要不,他就是把自己当成这里的主人了。
李彬说完,向前走两步,回头对愣在那里的赵鸿涛他们四人扬扬手说:“去吧,我等会儿就到。”
就这样,李彬看着赵鸿涛、丁力和卫和平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进了住院部,两位看门的老人谁也没说个“不”字。
李彬回头笑着向大门口跑去。
邢修省又向香山步兵侦察大队打了两个电话,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正在着急呢。许玉梅和孟华见李彬跑过来,就问:“怎么样?”
“怎么样?咱老李出马还有摆不平的!是不是?儿子。”李彬说着,用手指拨了拨小明浩的脸蛋。
“那老头儿、老太太让进?”邢修省有点不相信地问。
“咱一盒‘二十响’,一兜儿‘手雷’,全撂倒了,畅通无阻。”李彬一边走一边吹他的丰功伟绩,许玉梅一边奉承李彬,一边埋汰邢修省说:“学着点儿,看人家李彬多会来事儿。”
说话间,几个人来到住院部。李彬冲他们“嘘”了一声,然后,从孟华怀里接过小明浩向两位看门的老人走去。
“大爷、大娘好,这是我儿子,也是李明强的干儿子,来看他干爸爸啰。儿子,问爷爷、奶奶好。”李彬把小明浩向两位老人面前送了送,小明浩“咯咯咯”地笑着向李彬怀里扑。两位老人乐了,老太太说:“真是个小机灵鬼,像你。”
“像我吗?”李彬笑着问。
“像,像。”老头儿也附和着说,“瞧,胖乎乎的,多喜人啊。”
“整天跟猴似的,看着他,累着呢!”李彬摇着小明浩说。
“谁给你们看孩子呢?他奶奶,还是姥姥?”老太太凑上来问。
“没有,我们自己带。上班儿时,给他送到一个退休的阿姨家,下班儿接回来。”李彬很轻松地说。
“真够不容易的。”老太太动了怜悯之心。
“世上哪有天上掉馅饼的便宜事儿。”老头儿又说话了,“自己带带孩子,做做难,就知道做父母不容易了,也就知道怎么孝敬老人了。那句话怎么说了,不……”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李彬抢着说了。
“对,就是这句话。这孩子真懂事。”老太太说。
“就是,看他那么尊重咱,就知道是个孝子,比我那俩混账儿子强多了。唉——”老头儿说着,长叹一声。
“行了,别说了,我给你说了,现阶段孩子能这样就不错了。”老太太安慰起老头儿来。
“行了,行了,不说了,不说了,你赶快去吧。”老头儿冲李彬扬扬手。
李彬想对两位老人说点什么,又说不出口,就抱着小明浩冲两位老人笑笑,连连“哎”了几声,随众人走进了住院部。
李彬抱着孩子追进大厅,叫了声孟华,就把孩子送了过去。
“刚抱屁大工夫,就不抱了。”孟华不接,嘟囔着说。
“唉,我累不累?我不就是拿孩子当个敲门砖嘛!”李彬说着硬往孟华怀里塞。
“你们瞧一瞧,他多奸,要不是为了达到他的目的,他还不抱个孩子呢。”孟华接过孩子,又嘟囔着说,“我刚才还在心里乐哩,想他可在同学面前表现一下了,你们看看,屁大会儿工夫,好像这孩子是我一个人似的。”
“来,来,来,宝宝,让阿姨抱抱,让妈妈休息一会儿,好不好?”许玉梅上前抱小明浩,小明浩又“咯咯咯”地往孟华怀里扎。
“你李彬探得什么信?谁告诉你强哥住在外科?”电梯一开,丁力跨出来就冲李彬嚷。
“谁也没有给我说呀!”
“那你瞎放什么屁,让我们白跑!”
“我让你们白跑了?”李彬急了,“我不那么说你们能进来吗?”
丁力没话说了。
“他们呢?”邢修省问丁力。
“挨着科室问呢。”丁力没好气地说。
“走,骨科。”李彬恨恨地说,“他伤了胳膊伤了腿儿,不在外科肯定在骨科,还用挨着科室找吗?笨蛋!”
果然,李彬他们坐电梯到十层骨西护士站一问,李明强住在骨东20床。他们就道了谢转身向东走,邢修省对许玉梅和孟华摇着头说:“不服不行,这李彬真神了啊。”
“猴精。”许玉梅笑着说。
“精猴。”丁力嘟囔一句。
“我是精猴,你是什么?一百个笨蛋给你磕头。”李彬回敬丁力一句。
“怎么着?”丁力不服气地顶了李彬一句。
“能怎么着,你是他们的头头呗,——大笨蛋!”李彬说完笑了。丁力说不过他,又要跟他动手。
“你厉害,我怕你,给你根儿好烟行了吧。”李彬一边求饶,一边掏出一盒红中华,刚要打开,丁力就冲上去,一边夺一边说:“一盒。”
“一根儿也不给你。”李彬说,“你看,禁止吸烟,人家病房不让抽烟。”李彬一步跳进大厅,指着厅内的告示牌说。
“我出去抽。”丁力黑着脸追上去,喊,“拿来,连看门儿的老头儿你都能给一盒,就不能给我。”
“我给人家是为了进门儿,给你有屁用,除了挨骂就是挨打,连个好脸儿都没有。”李彬一边说一边躲。
“谁打你了?拿来!”丁力把李彬逼到了电梯口,“见一面分一半,有几盒?”
“没——”李彬没说出话,电梯的门突然开了,赵鸿涛、张晓丽和卫和平从里边走出来。赵鸿涛一下把丁力和李彬推开,吼道:“干什么呢?”
“没,没什么。好,好,好,一盒,给你一盒。”李彬把手中的红中华扔给了丁力。
丁力嘴上的八字胡儿乐成了“一”字,看着手中的红中华嘟囔一句:“早给不就没事儿了!”
“找到了吗?”卫和平急切地问。
“找到了,在这边20号。”许玉梅指着骨东的门口说。
“那怎么不去呢?”赵鸿涛瞪了丁力和李彬一眼说。
“刚走到这儿!”李彬不服气地瞥了赵鸿涛一眼。心里骂,自己没脑子,还埋怨人家。
赵鸿涛在前,几人随后,默不作声地来到七号病房,刚要推门,就被在护士站值班的护士张晶跑过来拦住了:“你们这么多人,是看谁的?”
“李明强。”
“不行,他刚刚睡着。”郭燕从病房中出来沉着脸冲众人摆摆手说。
“我们是他中学的同学。”赵鸿涛对郭燕说。
“不行。我说了,他刚刚睡着。”郭燕的脸更黑了,头摇得像拨浪鼓儿似的。
“她是李明强的女朋友,大老远来了,您就行行好,让他们见上一面吧。”李彬把卫和平拉到郭燕面前。
郭燕怔怔地看了卫和平好一会儿,她下午听李明强对步兵侦察大队的人说不让告诉他女朋友,怎么这么快他女朋友就来了?想到这儿,郭燕咬咬下嘴唇毅然将头摇了几摇。“还有,这孩子是他的干儿子,这么冷的天都跑来了,您就行个好吧。”孟华抱着孩子挤上前对郭燕说。
“这看门儿的是怎么搞的,没有探视证放进来这么多人,跟打狼的似的。”张晶嘟囔一句。
“不行,真不行!我给你们说过了,他刚睡着。”郭燕坚定地说,突然她看见卫和平流了眼泪,心就软了,说,“你们真要看,就在门口看一眼吧,中间那床上的就是,轻一点,别把他弄醒了。”郭燕说着,把门推开一条缝,因为门上的毛花玻璃看不清里边。
李彬从门缝中看到里边放着三张床,李明强躺在中间那张床上,裹满纱布,粗得跟腿一样的左胳膊高放在床边的一个专用小桌上,正好挡住了头部。除了这只裹满纱布的胳膊,李明强的其他部位,什么也看不见。
卫和平站在门口,踮起脚尖也没有看到李明强的脸,泪就禁不住顺着脸颊往下流,哽咽着对郭燕说:“求求您,我进去就看一眼,不弄醒他。”
郭燕毅然地摇了摇头。心想,她现在就流泪了,进去放声哭起来怎么办?再说,人家李明强说了不要见她了。
李彬见郭燕直摇头,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哎呀!”惨叫一声,喊道:“卫和平,你怎么搞的,踩死我了。”他一边咧着嘴抱着脚蹦,一边喊,“卫和平,卫和平,卫和平!”
“平,平,平……”李明强在床上叫起来。
“明强,明强,我来了,我在这儿!”卫和平推开郭燕冲了进去,站在床前一下子不动了,她看到李明强用惊异的眼光看着她。
原来,李明强做了个梦,梦到黄中臣在北大未名湖畔告诉卫和平李明强要与她分手的消息,卫和平哭着跑了,黄中臣在后面一边喊卫和平的名字一边追。追着追着,就变成了卫和平在前面哭着跑,他李明强在后边追着喊了。李明强惊醒了,原来是李彬在叫。
李彬他们见李明强醒了,蜂拥而进。
“明强。”
“强哥。”
“明强。”
老同学相聚,相对无语。
郭燕追进来吼:“你们是怎么回事儿?病人需要休息!”
“没,没关系,郭护士。”李明强冲郭燕笑笑,一边说一边用右手撑着床要坐起来。
“别动!没关系?你知道不?你上的是特护!”郭燕的脸涨得通红。为了礼貌,她把李明强的床前部摇了起来,使李明强半躺半坐在床上。
“好,好,同志,您别着急,我们待会儿就走,就一会儿啊。”李彬向郭燕赔着笑脸说,然后,冲孟华说,“快,把孩子抱过来,让他干爸看看。”
“快,宝宝,让干爸看看。”孟华把小明浩抱到李明强面前。
李明强伸出那只肥大的右手摸了一下孩子的脸,感叹地说:“儿子,多么鲜活的生命啊!”嘴角便泛起了那种带有讽刺意味的微笑。他在迷迷糊糊的睡眠中,听到了护士的议论,知道自己有生命危险。
小明浩好像心里透气,李明强抚摸他,他也不动,瞪着大眼睛,看着李明强。李明强笑着问孟华:“叫什么名字。”
“李明浩,李彬给改的,说一定要用你一个字,你看好不好?”孟华说着,泪涌了上来。他们起初给孩子起的名字叫“李浩”,后来想到李明强回不来了,他们要留个永久的念想,就在中间加了个“明”字。
“好,好,好啊。”李明强嘴角那讽刺意味的笑更浓了,一边说好一边在心里骂,“混账李彬,你他妈占我便宜。我叫李明强,让你儿子叫李明浩,我小你一辈儿,你倒挺会起的。”
李彬是何等精明之人,从李明强的叫好声和那细微的表情变化中,知道李明强对“明浩”这个名字不满,急忙笑着说:“我已经让丁力骂够了,这几个人没一个不说我的!我说了等你回来让你改,你就给改一个名字吧。”
李明强苦笑一下,若有所思地说:“既然起了,就叫吧,名字其实就是一个人的符号。”他又想到了死,人家父母起的名字,总有人家的道理,你一个快死的人了,还跟一个襁褓中的孩子记较什么。
“不行,他不能用这个‘明’字,乱辈儿了!”丁力竭力反对,终于找到了跟李明强对话的机会。
“明强,你就给改一改吧。”赵鸿涛说。
“是啊,强哥,你有学问,给孩子起个好名字。”邢修省也赞成给孩子改名字。
“这样吧。”李明强环视了大家以后,说:“先这么叫着,让我想想,等我出院后再给他改。”
“其实原来叫‘李浩’也挺好的。”张晓丽说。
“行了,行了,别让病人多说话了。”郭燕开始有点儿急了。
“好,好,好。我们走,让她再待一小会儿好吧?”李彬对郭燕赔着笑脸指着卫和平说,他意识到卫和平进来还没有跟李明强说上一句话呢,反倒让他唱主角了。他对李明强说:“你好好养伤,我们抽空再来看你。”
“好,明强,我们先走了。”众人都知趣地向李明强告别。
“儿子,给干爸再见。”孟华对小明浩说。小孩子虽不会说话,已学会了再见,向李明强摇了摇他那肥嘟嘟的小手。
众人都笑了,李明强也笑了。但他多么不希望同学们走啊,不是他不想与卫和平单独待在一起,而是他怕与卫和平单独待在一起。他还注意到一件李彬没意识到的事儿,那就是,卫和平还叫着他的名字走进来了,而许玉梅才是真真正正始终没有说一句话的人。
李明强抬起右手向众人致意,叫住许玉梅说:“玉梅,考上研究生了吗?”
“嗯。”许玉梅冲李明强点了下头。
“学习什么专业?”
“中文。”
“中文好,中文好。”李明强说话间许玉梅已依依不舍地走到了门口。郭燕也知趣地随后走出病房,关上了门。
“明强。”卫和平抑制了半天的泪水一下涌了出来,一头扑在李明强的怀里。
“平,别哭,别哭。我们又见面了。”李明强用右手抚摸着卫和平的头说。
“伤得重吗?”卫和平哭着问。
“不重。部队照顾我,让回北京治疗。在前线,这根本不算回事儿。”李明强尽量说得很轻松。
“想死我了。”卫和平又将头埋进李明强的怀里。
李明强抚摸着卫和平的头,久久地不说一句话。两人彼此倾听着对方的心跳,感受着沉默的幸福,感受着死亡线上的爱情。
“好了,你也该回去了,别让他们等得太久了。”李明强首先打破了沉默,下了驱逐令。
“他们,没事儿,就是那护士……”卫和平有些吃郭燕的醋,说,“我不想走了,就在这儿陪你。”
“尽说傻话,人家这是特护,能让你探视都不错了。”李明强爱怜地拍了拍卫和平的头说。
“我就要在这里陪你。”
“听话,等特护撤了,你再来。”李明强用右手推着卫和平的肩膀让卫和平走。他很想与卫和平多待一会儿,但是又怕卫和平在这里多待一分钟。
“明强。”卫和平扑上来紧紧地吻李明强的阔嘴唇。李明强也感动了,用右手抚摸着卫和平的头热烈地迎接她的吻。吻了一会儿,李明强把头一摆,说:“好了,好了,快走吧,要不护士该来催你了。”
“好,我明天再来看你。”卫和平站起来哽咽着说。
“别,别。你等特护撤了,要不,也白来,今天让你见,明天就不一定了。”李明强急忙说。
“那,那,什么时候撤?”卫和平不了解医院的事儿,疑惑地问。
“大概一星期吧。对,一个星期,我听医生说的。”李明强胡诌了一个时间。
“好,今天是星期二,那我就星期天再来看看。”卫和平说。心想,近在咫尺,我可等不了一个星期。
“好,好,星期天见。”李明强向卫和平招了招手。
“就这样让我走呀?”
卫和平扑上来,两个人又深深地进行一次长久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