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困顿的泥潭

苏军的新战略和战术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它们更适合对付阿富汗的游击战。“搜索和歼灭战术”与“同化战略”,苏军一直沿用了数年之久,阿富汗游击队的困境似乎来临了。世人皆知,以实力而论,阿富汗游击队与苏军在各个方面都相差悬殊,最鲜明的体现,自然是在双方使用的武器装备上。

英国在阿富汗留下很多影响,老式的李·恩菲尔德步枪就是其中之一。这种19世纪设计成型的非自动老式步枪是阿富汗游击队的主要单兵装备,阿富汗人用这种老掉牙的古董货与苏军的全自动AK系列突击步枪抗衡。由于不是自动武器,一旦遭遇近战,阿富汗游击队往往要付出惨重伤亡。不过老式的李·恩菲尔德步枪有一个好处——射程较远。而且,这种步枪使用口径为7.75毫米的子弹,即英制.303英寸步枪弹。这种枪弹的杀伤力不小,英国人在弹头的弹尖部分填充了轻质的铝,致使弹头的重心后移,击中人体后极易形成翻滚,加大了创伤面积。山地游击战中,阿富汗游击队中的老兵常常使用这种步枪对400—500米距离上的苏联士兵进行狙击。而苏联士兵手中全自动的AK系列步枪有效射程只有300米,打不到阿富汗游击队,所以苏军一度在阿富汗人的狙击作战中吃亏。

不过苏军很快吸取了教训。驻阿富汗苏军为每个步兵班都配备了德拉贡诺夫(SVD)狙击步枪,而且每个步兵班都装备PK/PKM通用机枪,以压制阿富汗游击队的中距离火力。苏军同样在子弹的杀伤力上动了脑筋,将AK系列自动步枪改为使用5.45毫米口径子弹。这种小口径枪弹比原来的7.62毫米中口径枪弹更容易翻滚,杀伤力更大。小口径步枪弹在射入人体时的创口面积和中口径的差不多,但是在钻透人体后产生的创口面积要比中口径步枪弹大2倍。苏联人的小口径步枪弹还有一种特殊的设计——弹头的尖部只有被甲,里面是一个空腔。这个空腔在弹头射入人体后会立即破裂,随即弹体的铅心就翻出来双重杀伤,效果类似达姆弹。但这种子弹并不是达姆弹,不受海牙国际公约中“严禁使用达姆弹”条款的限制。就这样,苏联人钻了海牙国际公约的空子。阿富汗人对这种子弹十分痛恨,称其为“毒弹头”。

在战斗中,阿富汗游击队可以缴获一些苏军的AK-74步枪,但游击队往往舍不得使用。况且游击队员大多是文盲,结构复杂的武器对他们而言是一种负担,倒是李·恩菲尔德步枪更能适应阿富汗山区的恶劣环境。所以,阿富汗游击队常常将缴获的AK-74步枪卖到巴基斯坦的边境小镇达拉,在那里一支AK-74可以卖到3000美元的高价。事实上,这些枪通常是由西方国家的情报机构来收购。赚到钱后,阿富汗游击队再低价换回大量李·恩菲尔德步枪。达拉是巴基斯坦北方卑路支省的一个小镇,被称为“枪城”,因为那里至今仍然处于无政府状态,世代以土造枪支为业,所有居民人手一枪。这里有很多手工作坊,能生产一些老式步枪,英国的李·恩菲尔德步枪、德国的毛瑟驳壳手枪、苏联的AK-47突击步枪等。由于缺乏优质钢材,当地人使用手头一切材料做枪,曾经有支李·恩菲尔德步枪的枪管是利用废汽车方向盘里的圆形钢管手工拉直并刻出膛线后做成的。即便是这样的步枪,也被阿富汗游击队用来与苏军作战。

步枪是阿富汗游击队和苏军都有的,还有太多东西,阿富汗游击队闻所未闻,比如精巧的地雷。苏军常常同时用火炮和飞机在游击队控制的村庄、道路上布撒大量地雷,其中有大量的诡计地雷,伪装成手表、玩具、钢笔、收音机等,阿富汗的儿童深受其害。这些五颜六色的小装置,因其小巧,很容易被孩子们当作谁不小心失落的玩具;地雷带来的痛苦,往往会伴随孩子一生。有名来阿富汗采访的西方记者曾经看到,一个只剩下左手的阿富汗人弯腰拾起地上的地雷扔到远处,他要把道路清理出来好让游击队通过。

苏军在阿富汗的装备与战术,可以用一支运输车队为中心,来加以说明。

80年代的苏军,一个参加作战行动的摩托化步兵师每天需要补给700—800吨的物资,一个战斗直升机团每天需要补给近400吨。而阿富汗是个内陆山国,全国五分之四的面积是山地,基本没有铁路,更没有海港。空运只能解决每天200—300吨的补给量,对10万之众的驻阿富汗苏军来说无异杯水车薪。苏军绝大部分的后勤补给物都依靠卡车运输。从苏阿边境到阿富汗腹地只有3条战略公路。例如,从铁尔梅兹出发的苏军补给车队要开400公里才能到达喀布尔,途中还必须经过许多险要山地。一般来说,一辆满载的军用卡车开到80公里/小时是没问题的,但是编队行驶时速度能到50公里/小时就很不错了。一个大型的补给车队只能以20—25公里/小时左右的速度行军,车距50米左右。而且在阿富汗这样的高原地区,车辆通常只能装载平原地区一半的物资。即使在没有民用车辆阻塞和游击队袭击的理想状态下,每天最大运输量也只能达到3000吨,而实际上苏军补给每天能有1500吨就很不错了。这些物资只够苏军维持2—3个师规模的持续作战行动。对阿富汗游击队来说,这些满载弹药和燃料的卡车车队是最好的打击目标。

前文有所提及的法国著名记者帕特里斯·弗朗塞斯希多次冒着生命危险潜入阿富汗游击队控制区,采访抵抗运动的真实情况。他曾真实记录了一次亲身经历的伏击苏军运输车队的行动:

我们伪装起来,躲在山坡上的岩石后面静等了一个多小时。晨曦中的山峦披上了一层霞光。山脚下伸展着一块狭小的平原,用赭石色石块砌成的村舍星散在原野上,在这拂晓时分显得格外宁静;田野里点缀着一片片树林,绿荫下阡陌纵横,曲径缠绕。此时此刻我不禁揣想,战争爆发前在这里生活一定其乐无穷。

离我们一千米开外的平原另一端,蜿蜒伸展着喀布尔—赫拉特公路,这是阿富汗主要的交通干线之一,从山上看下去,它宛如一条狭长的彩带。一座规模不大的兵营静悄悄地蜷缩在公路左侧。它的四周耸立着奔腾起伏的山峦,那里是圣战者神出鬼没的地方。

我们所在的地区叫马伊丹,离首都喀布尔约30公里。抵抗运动控制着这块平原和从平原上穿过的这一段公路,周围一些地方也在圣战者手里。我们跟敌人同时活跃在这个地区,但敌人仿佛不存在似的,农民们白天在离兵营300米远的地里耕作,晚上时而打上几发子弹,骚扰敌人彻夜不眠。从战争打响以来,几乎天天如此。

昨天,我下山察看一处陷阱。那里有三十多辆苏联军车扭扭弯弯地翻着肚皮躺在公路旁,有的被火烧得黑乎乎的,面目全非。被熏黑了的柏油马路上到处是数不清的弹壳、沾满血迹的衣服碎片和各种机械的残骸。在昨天战斗中被炸翻的卡车仍在默默地冒着浓烟。

在这条公路上,每周都有补充给养的车队企图从这里经过。车队总是以侦察直升机开道。圣战者们时常藏在石洞里恭候这些车队,基本做到来者不拒。应该让敌人纳点战争税!

今天早晨,阿齐姆跑来告诉我,据报告又有一个车队要经过我们这里。

9时30分,在喀布尔方向一段笔直的公路上果真出现了一串车辆,远远看去像条孱弱的毛虫在蠕动。我举起望远镜一瞧,原来是10辆轻装甲车护送着13辆带有拖兜的卡车正朝我们方向开来。它们一辆接一辆,走得十分缓慢,有几辆车还开着前灯呢。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这是在做梦;天空中没有直升飞机的影子,也听不到飞机马达的轰鸣。俄国人在这里和不远处已经遭到过上百次袭击,难道他们真愿意将自己的部队运到这里来送死吗?他们为什么对月复一月一再重演的伏击战不以为然呢?

车队渐渐向他们靠来,马达的轰鸣震动着透明的空气。在我面前的圣战者一个个趴在各自的武器前等待着,要等第一辆装甲车拐过一个急弯来到一个山丘旁才能动手。几分钟过去了……这怎么可能呢?俄国人应当明白在这里很可能再遭伏击啊……

装甲车绕过小丘,继续向前……真主正在天堂等待着圣战的殉难者呢。游击队员们突然一起开了火……

苏联人立即乱作一团。一辆被击中要害的装甲车开始起火,滚滚浓烟缓慢地向空中升去。车队后边一辆卡车停止转动,车上的人统统中弹丧命。其余车辆马上加足马力,企图在一片烟火的掩护下逃走。由于时间仓促,这次埋伏布置欠周,因而放走了一些车辆,它们在一公里以外的平原上又集结起来。

见此情景,十几名抵抗运动战士扔掉伪装,冲下山去。他们把一辆卡车里的尸体毫不客气地扔在公路上,然后将卡车推到路边,想连车带物一起弄回驻地。苏联人这时发现了他们的行动。说时迟那时快,一辆轻型坦克瞬间掉过头来,爬过几个小土丘疾速朝伏击圈开来。几颗炮弹落在圣战者四周,炸得泥石飞溅。不一会儿,路边的那辆卡车中了弹,轰隆一声被炸得粉碎。

这次伏击战一直打到日落。俄国人不再采取行动了,显然他们害怕在前边山地再遇厄运。傍晚,游击队员们不时地开枪骚扰敌人,但始终未能接近停在平原上的车队。17时30分,从南面开来一支庞大的装甲车队,在密集火力的掩护下将遭到伏击的俄国人救出伏击圈。在突围逃跑的时候,敌人又损失了两辆卡车。

在这次战争中,抵抗运动只有一人死亡,而苏联人可能有十人丧命。苏联士兵没有反击,也不想反击。近在咫尺的那个俄国兵营本来可以从一侧袭击圣战者,但他们始终龟缩营内,没有任何动静。

这样的袭击在阿富汗每天都会上演。在山地条件下,只要一辆车被击毁或抛锚,就会导致整个车队陷入被动局面。为解决这个问题,苏军运输车队各车辆均装备了发烟罐,一旦遇到阿富汗游击队伏击,各车车长就抛出发烟罐,使车队被烟幕遮住,以减弱阿富汗游击队火力杀伤效果,车队在烟幕掩护下迅速撤离危险区。如果有车辆被击中或抛锚,该车和前后相邻车辆的车长立即将发烟罐抛到这辆车周围,形成烟幕屏障;然后,牵引车在烟幕掩护下接近被损坏车辆,挂上钢缆,将这辆车拖至安全地带。在抛发烟罐、抢救遇险车辆的同时,还要组织火力掩护,以压制阿富汗游击队的火力。

这样的办法听起来理想,但发烟罐也有弱点,遇到有风的天气时,大风会很快将烟幕吹散,使其失去掩护车队的作用。最重要的,还是对运输车队进行武装护航。

苏军除采取武装直升机、空降突击部队、步兵战斗车和自行高炮掩护车队外,还直接在运输卡车上安装了双联装23毫米高射炮。这些高射炮都是退役的老式武器,平时储备在仓库里,用来在爆发大战时装备苏军预备役部队。第三次世界大战没有爆发,老式高射炮却在阿富汗派上了用场。这些高射炮的仰角大,对山地目标斜射时最大射程为2500米,正好可以用来压制高山上阿富汗游击队的大口径机枪。

由于高炮卡车和其他运输卡车底盘相同,所以在机动性、燃料、维修保养等方面非常方便,而且必要时也可以用来装载物资。或许只有这样老旧的高炮卡车在阿富汗的山地才发挥了作用。苏军的其他先进装甲车辆,在阿富汗的复杂地形下都遇到了未曾想到的问题。

车队还有几名专门的技师(通常是准尉),在战斗中抢修为车队护航的步兵战车、装甲输送车、自行高炮、坦克等。苏军一般规定,10分钟内修不好就放弃。由于这些装甲车辆脱离了作战部队,临时配属给运输队,因此野战维护十分困难。

为了掩护车队,苏军同时为运输车队配属了ZSU-23-4“石勒喀河”自行高炮。“石勒喀河”自行高炮在当初突袭达鲁阿曼宫的特种作战行动中曾发挥了不小作用,但作为标准野战防空装备,这种雷达和计算机控制的自动化武器对付游击队显然成本太高。要知道,一辆“石勒喀河”的成本相当于两辆T-62主战坦克。

在入侵阿富汗的第一阶段作战中,苏军以坦克作为攻击的主力,“铁流”般的坦克集群令世人震惊。但阿富汗是一个地形复杂的山国,在那里其他车辆比坦克更有效。在阿富汗,苏军主要使用T-55、T-62型坦克。由于中亚不是苏联军队的主要作战方向,所以苏军用在这里的坦克相对陈旧。在山地,由于苏军坦克炮俯仰角太小,不能有效射击。而且坦克在山地磨损大,故障率高,油耗大,反而成了苏军的负担。所以,后来苏军逐步把大部分坦克部队撤回国内,留下的坦克主要用于火力支援。

BTR系列轮式装甲输送车是苏军装甲车辆的另一个主要组成部分,但BTR只配置有14.5毫米大口径机枪,装甲只能抵挡枪弹,火力和防护都很薄弱,发动机在山地还有过热问题。BMD系列步兵战车火力较强,但设计思路过于追求机动速度,车体较轻,防护薄弱,而且穿越山间激流时危险性极高。BTR系列轮式装甲输送车和BMD系列步兵战车的战斗舱都在车体前部,乘员直接面对阿富汗游击队的火力,下车战斗非常危险。

稍好一些的是苏军BMP系列步兵战车。BMP的火力强,正面装甲防护可抗23毫米穿甲弹,足以对抗阿富汗游击队常用的大口径机枪,而且BMP还特别加强了炮塔前部和车体侧面的装甲。BMP的乘员舱在车后,步兵下车安全。BMP系列步兵战斗车的缺点是车内空间狭小,苏军士兵大部分时间宁可坐在车顶上行军。而这种时刻,他们就是阿富汗游击队的活靶。

阿富汗游击队喜欢选择在山间弯道上,利用BMP步兵战车的观察范围有限,用RPG火箭筒、无后坐力炮或反坦克手雷痛击苏军。于是,在很多山间弯道上,苏军步兵反倒要下车为步兵战斗车探路,因为每一个转弯都可能隐藏着极大的危险。但是,这些步兵紧接着又成了游击队的目标。阿富汗山区,公路常需要跨越河流和山溪,或沿着河流或山溪行进。对于山间的溪流,BMP步兵战车也不敢轻易涉入,因为游击队往往用地雷封锁水道。

阿富汗游击队常常沿着车辙埋设地雷。这样的话,在通过数辆车,上面的保护层被碾碎后,地雷才会爆炸。在山间的溪流中布雷时,阿富汗游击队在水中或岸边使用意大利制造的TS6.1和TS2.5型漂浮式塑料雷。英制MK7反坦克地雷则布设在溪流里。它有金属外壳,很重,因此不会轻易被水流冲走。如果在它上面覆盖一层薄薄的碎石,它们就不会被探路的苏军步兵发现。

苏军的武器装备中,对阿富汗游击队威胁最大的,毋庸置疑是武装直升机。苏军在阿富汗广泛使用米-24雌鹿系列武装直升机,这是苏军手里最有效的反游击战武器。

米-24武装直升机除了其他武装直升机所共有的装甲防护、串列座舱、旋转炮塔外,还有一个能搭载8—12名士兵的乘员舱。米-24武装直升机不但可以运输空降兵和重要物资,还可以用来营救被击落的飞行员。有时,米-24武装直升机还会在乘员舱里安排一名机枪手,在机身后面安装7.62毫米机枪,用来在机身拉起时压制阿富汗游击队的高射火力。

最初,在阿富汗的苏军米-24武装直升机大多是单机行动,后来多次遭到攻击后,苏军改变了战术,即以双机编队行动。这样做至少有一个好处:一旦其中一架直升机被击落,另外一架至少可以掩护并营救被击落的直升机机组乘员。然而,米-24在进行大规模行动时通常采用4机甚至8机编队的队形,这样对那些在良好地形地物伪装下的阿富汗游击队才有明显的打击效果。数量的优势让苏军的直升机机组经常采用一些双机编队无法采用的战术,其中包括著名的“死亡转轮”[1]:武装直升机群先是在目标上空周围盘旋,以确定目标位置,然后不停地火力覆盖目标;紧接着直升机以梯形编队逼近目标并且陆续将机头对准目标,实施火力打击,进行完头一轮打击后的直升机迅速像葵花花瓣一样向各个方向散开,重磅炸弹以极短的时间间隔从各个方向落向阿富汗游击队的目标。

米-24武装直升机还经常采用“车轮战”,即由多架米-24从高空轮流向目标俯冲攻击,然后从低空转弯脱离,再重新拉起,如此循环作战,不给阿富汗游击队以反击或逃走的机会。另一个常用战术是一架米-24在高空吸引阿富汗游击队开火,其他数架在周围山峰后面隐蔽,一旦游击队阵地暴露,立即予以打击。

苏军在阿富汗常年保持有200架左右规模的米-24武装直升机,但是机组人员定期轮换。使用范围扩大到营级,作战时空军前进引导军官(通常是直升机飞行员)携带通信工具随摩托化步兵营或运输车队行动。在进攻阿富汗游击队时,苏军经常先用米-24直升机把120毫米迫击炮运到游击队营地附近的山顶,在夜间用迫击炮轰击游击队营地,黎明时再用米-24来打扫战场,结束战斗。

具体到为补给车队护航,米-24经常使用“蛙跳战术”,即一半米-24在车队上空掩护,另一半米-24事先搭载少量空降兵占领车队前方的制高点,待车队通过后再收拢空降兵,向下一个制高点跳跃前进。

米-24在阿富汗战争中执行了75%的近空支援任务和33%的有计划打击任务,所以米-24武装直升机飞行员的口号是“发动机不停,机枪火力不断”。

阿富汗的天空是属于苏联人的,从天而降的火力袭击基本无从抗拒,只能躲避。阿富汗游击队为了躲避苏军的武装直升机,经常在坚固的大型岩石后面搭建掩体和火力阵地,有时还会利用历史上遗留下来的旧堡垒。这些堡垒遍布阿富汗全国,通常布于悬崖绝壁上、村庄附近以及道路的三岔口。它们通常由巨石或者厚达3米的土墙掩护,米-24武装直升机的火箭弹拿它没办法。但苏联人有其他办法——用米-24直接投掷炸弹,甚至大型的高爆炸弹。

1980年6月,8架携带重磅炸弹的米-24在夺取桑西—杜兹丹山脉的战斗中扮演了重要角色。这里洞穴和暗道很多,自古就是土匪的藏身之处,因此阿富汗游击队将此处作为一个主要的基地。苏军先用BM-21车载多管火箭炮不间断地覆盖轰击整个山地,为地面部队开辟通路。米-24则在夜晚集结,携带重磅炸弹一轮接一轮的轰击。此时为了多载炸弹,直升机甚至连武器操纵官都没上。火力倾泻之下,阿富汗游击队的基地沦陷了。

米-24还会投放特种燃烧弹,用来对付阿富汗游击队出没的村庄。这种大威力武器的使用,目的是消灭游击队的后勤补给基地,实际上是焦土政策。其中一种燃烧弹是子母弹,弹体内装有爆炸、燃烧等不同功能的子炸弹,从空中散开后可以产生高温,不但烧毁整个村庄,而且足以熔化石头。还有一种被阿富汗游击队称为“火爆”的炸弹,采用2米长的棒状固体弹芯,爆炸后可以消耗掉周围的氧气。另一种是液体燃烧弹,与凝固汽油弹完全不同,其浅褐色液滴散布在地面上,并不马上燃烧,一旦有车辆和行人压上后才开始发火,产生高温和毒烟,并且难以扑灭。很显然这是一种为封锁欧洲某些特定地区(如机场、高速公路等)而研制的武器,在阿富汗也同样有效。

有时,米-24甚至会投掷毒气弹和化学弹。苏军使用装有化学战斗部的57毫米火箭,实战证明这种武器威力极大,被击中的阿富汗游击队阵地上不但无人生还,而且死者都如同被冻僵了一样保持着战斗姿势,说明是中毒后立即死亡。这是苏军新式的“昏睡死亡”毒剂,这种毒剂致死速度要远优于传统的中等挥发性有机磷神经毒剂(例如甲基氟磷酸异丙酯,俗称“沙林”)。1980年3月,荷兰新闻记者贝恩·德布鲁因冒死拍到了米-24直升机在贾拉拉巴德地区投掷一种发散绿雾的炸弹的照片,同时还带回了这种绿雾过后一些因内出血而死亡的发蓝的阿富汗人尸体的照片。照片上,一具具尸体肿胀着,惨不忍睹。

米-24武装直升机成群出动时,通常由米-8直升机伴随,其上面会乘坐一名观察员。这些观察员一般是阿富汗政府军中的本地人,他们会辨认同友军交错在一起的阿富汗游击队,有时他们也指出村庄中哪间房子内藏有游击队,等等此类。情报通常来自战俘、亲苏居民或者阿富汗游击队内部的间谍和告密者。后者的情报是最不可靠的,这些精明的告密者把有关游击队驻地的情报卖给苏军后,立刻到游击队那里通风报信,说苏军将要轰炸他们的驻地,游击队就立刻撤离,并且还会给这些人不少报酬。

有时,这样的事情中也难免会有一些“黑色幽默”出现。

1982年的一天,一个中队的米-24尝试消灭聚集在阿萨达巴德开会的阿富汗游击队领导人。一组米-24负责吸引游击队的防空火力,而另一组则封锁了城市周围的入口,阻止任何人进出。米-8直升机上的阿富汗观察员识别出了目标建筑,然后整个米-24中队进入,以火力覆盖,里面的人全部被干掉。然而,当直升机返回基地时这个观察员就逃窜了。后来他酒后吐真言,苏军攻击的目标其实是当地的一个贵族之家,长期以来一直跟他有私仇,这次总算找到了复仇的机会。

另一件更为可笑的事情发生在坎大哈。一次执行任务途中,机上的阿富汗观察员指了指下面的一间房子,用阿富汗语嘟囔了两句。虽然听不懂阿富汗人说什么,但是苏联飞行员已经心领神会,随即召集编队的火力,火箭弹机炮航空机枪一齐开火,顷刻间,那间房子就成了废墟。阿富汗人大声吼叫,但是他不会说俄语。其实他想告诉飞行员,那是他自己的家。

阿富汗游击队极度缺乏防空手段,只能用轻武器和大口径的机枪来应付米-24武装直升机,效果十分差。如前面的章节所言,阿富汗人唯一的机会就是把米-24引诱到山谷中,在山头架上重机枪或者RPG反坦克火箭筒来射击米-24身上比较薄弱的尾桨或者玻璃做成的驾驶舱盖,战果实在不大。

当时曾有西方观察家预言——假如阿富汗游击队能搞到大量防空武器,这场战争的面貌就会彻底改变,苏联人就会被迫修改他们的总战略,他们的处境就会变得十分微妙。

在当时的情况下,这似乎很难很难。阿富汗游击队的主要防空武器RPG火箭筒大多是老旧的RPG-7型,射程小、性能差,早已经过时了,但这已经是他们用来攻击苏军直升机和装甲车的最可靠武器。除此之外,他们的重型防空武器就是口径为12.7厘米和14.5厘米的重机枪。可是这些笨重的武器在山地里行动很不方便,而且没有牵引的车辆,因而它们无法跟随阿富汗游击队机动作战。

至于平时作战用的重武器,不算RPG的话,除了重机枪就是无后坐力炮。运气好时,阿富汗游击队能从苏联人手中缴获著名的BM21“冰雹”火箭炮,也就是全世界都熟知的“喀秋莎”。这种火箭炮在60年代是性能非常先进的压制火炮,一次齐射40发火箭弹,射程达到20公里。阿富汗游击队也学会了使用这种武器,但是他们得不到弹药补充,又缺少发射车,所以他们是把火箭放在土堆上,算好角度,砸开火箭尾部,露出火药,用导火索点燃后发射去轰炸苏军的阵地,一般每次只放2—5枚,精打细算地使用。

实力与装备相差如此悬殊,阿富汗游击队的斗争前景看起来好像是绝望的。不过,这个世界并没有忘记阿富汗。苏军入侵阿富汗后不久,邻国巴基斯坦第一个向阿富汗境内的反苏游击队提供支援。

自从阿富汗落入苏联手中,亲美的巴基斯坦就开始两面受敌,东边是传统的敌人印度,西方多了个阿富汗。为改变这一十分不利的战略态势,巴基斯坦总统齐亚·哈克决定在各种国际场合讨论阿富汗问题,向苏联施加压力。同时,巴基斯坦采取实际行动,在其境内建立了340个难民营,收容了400万阿富汗难民。这些难民营几乎都成了阿富汗逊尼派反苏游击队的训练营,大批难民在这里受训,然后以游击队员的身份返回阿富汗,与苏联人战斗。

同时,巴基斯坦向阿富汗游击队提供RPG火箭筒、自动步枪、冲锋枪等武器。这些武器全靠原始方式运输,从巴基斯坦境内白沙瓦一些穆斯林政党手中运至阿富汗游击战争的最前线;运输队没有无线电通信设备,也没有车辆,所有的东西都靠肩扛马驮。从白沙瓦到瓦尔达克,至少要步行7天,到潘杰希尔要走10天,到马扎里沙里夫要走25天。由马、骡和骆驼组成的运输队又笨重又缓慢,经不起苏军的袭击。况且,这部分获得外来支援的游击队,往往仅限于伊斯兰逊尼派所领导的队伍,因为外国支持的资金和武器几乎全部集中于巴基斯坦,但巴基斯坦只支持与其思想较接近的逊尼派。而伊朗支持的什叶派却很少得到来自伊朗的物资援助,他们只能与那些由各部族组织起来的游击队一样,依靠自己的力量从苏军那里缴获武器。

苏联入侵阿富汗后,全世界范围内除了谴责外,一些伊斯兰国家纷纷解囊,为阿富汗的抵抗组织提供资金和武器。国际上的援助最终集中在巴基斯坦的白沙瓦,即伊斯兰教逊尼派各政党领导人的聚集地。援助者包括沙特阿拉伯、埃及、利比亚等国家。但最重要的援助者,当然是苏联的冷战对手——美国。

1980年1月,美国国家安全顾问兹比格纽·布热津斯基访问巴基斯坦,与齐亚·哈克达成协议。协议规定,美国以巴基斯坦为运输通道,向阿富汗反苏游击队提供军火。但是齐亚·哈克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美国要在此后的6年中,向巴基斯坦提供32亿美元的援助,并且美国运往阿富汗的援助到达巴基斯坦后,由巴基斯坦的“混合军事情报委员会”全权负责将其交给阿富汗游击队。

于是美国马上开启了这条巴基斯坦武器通道,在1980年余下不到10个月的时间里,足足向阿富汗游击队运出了3000万美元的武器,以后又把每年的输送额增加到1亿、5亿和7亿美元。据统计,美国在整个80年代为了向阿富汗提供武器,共支出了近30亿美元。

然而,美国的武器运输线在巴基斯坦边境的白沙瓦出现了漏洞。负责分配武器的巴基斯坦“混合军事情报委员会”更倾向于将武器多分给逊尼派中的四个原教旨主义派,而另三个温和派不仅得到的少,而且得到的还经常是最差的武器。各派经常为此发生矛盾。在这几个政党领导人中,“混合军事情报委员会”特别重视希克马蒂亚尔,他所获得的武器永远超过其他领导人。但希克马蒂亚尔却是最令各游击队厌烦的人,因为他不仅私藏大量武器,以备以后争权使用,还经常趁其他派别全力与苏军作战之机,搞暗中偷袭,以削弱不同派别的力量。

以美国为首的各国运来支援阿富汗游击队的武器,尽管最终落入游击队手中的数量有限,可这毕竟从根本上改变了游击队员们的装备水平。

举个最鲜明的例子——军服。阿富汗游击队最初没有军服,游击队员们穿着瑰红、天蓝色和黄色的阿富汗长袍,这样他们很难伪装自己,因而造成了不少惨痛的事件。直到美国将越南战争时期剩余的大量M65陆军野战夹克提供给阿富汗游击队,游击队员们这才第一次拥有了作战服。与此同时,意大利军队制服、法国外籍军团制服甚至二战时期的纳粹德军制服都源源不断进入阿富汗。游击队员们在白沙瓦穿上各国的旧军装,把上面的臂章和军阶肩章摘下随身带着。如此,最初的军衔也就有了。

苏军渐渐发现,阿富汗游击队的轻武器装备水平大幅提升。老旧的李·恩菲尔德步枪外,游击队拥有了中国和埃及制造的AK系列突击步枪,联邦德国、以色列、英国、瑞典等国制造的冲锋枪,还有美国的M-16A1自动步枪。除了轻武器,阿富汗游击队还拥有不少可以拆卸后用牲口运载的重武器,比较普遍的有中国的12.7毫米重机枪,来自各国的便携式反坦克掷弹筒,以及山地高射炮、小口径高射炮之类的防空武器。各国兵工厂生产的地雷也被大量提供到阿富汗游击队手里,除了常见的反坦克地雷和反步兵地雷,还有可以轻易躲过探雷器的塑料壳地雷、定时地雷、无线遥控地雷等(前文提及的意大利TS6.1、TS2.5型漂浮式塑料雷和英制MK7反坦克地雷即由此而来),这让阿富汗游击队的伏击战术如虎添翼。同时,阿富汗游击队的各级指挥调动开始使用现代化通信器材,他们配备了短波、超短波联络设备甚至地图导航系统,这在从前是不可想象的。

在白沙瓦,组成“解放阿富汗伊斯兰联盟”的五个党派自从1980年3月走到一起后,相互间一直磕磕碰碰,摩擦不断。虽然他们在反苏的立场上保持一致,但由于宗教派别不同,各自都有自己的打算。

1981年1月,这个联盟终于出现了裂缝,三个温和派领导人决定撤销对萨亚夫的支持,因为萨亚夫对联盟中各党派的经费分配存在着偏袒现象,并多次不公正地指责三位温和派领导人。1月19日,三位领导人为此在白沙瓦发表了退出联盟的联合声明。

然后,原教旨主义派与温和派间展开了无止无休的争吵,直到4月21日,三个温和派与“伊斯兰党”哈利斯派在反对萨亚夫时站到了一起,但信仰的差别并没有促成这四个党结盟。6月1日,三个温和派成立了“阿富汗圣战者伊斯兰联盟”。他们第一次宣称三个党将由一个统一的司令部来指挥。温和派的这次行动得到了美国等援助国的赞许,但他们同时也认为:温和派的实力太弱,各个党应坐在一起,并成立一个统一的指挥机构,这样才能增强反苏的力量。

终于,六个党于7月6日又聚在一起,这次他们没有带来那个引起争端的萨亚夫,新的客人换成了希克马蒂亚尔。这六个党第一次签署了一项协议,决定团结在同一个旗帜下,成立一个临时的伊斯兰政府和一个新的“阿富汗圣战者联盟”。六个党将轮流派出代表担任这个组织的主席,以主持理事会的工作。此外,他们还将设立一个执行委员会、一个秘书处,以及分别负责政治、军事、财政、行政、文化、司法、保健和难民事务的委员会。但到8月份,盖拉尼领导的“阿富汗民族伊斯兰阵线”因在组成顾问委员会时同其他派别发生矛盾,宣布退出这个组织,联合的计划又遭到挫折。

美国只好再次请出不属于任何派别的萨亚夫,于1981年12月成立了“阿富汗圣战者伊斯兰联盟”。萨亚夫担任了这个联盟的领袖,为了防止他被架空,美国等援助国还给萨亚夫成立了军队,让他拥有独立的财政资源,萨亚夫终于作为一个拥有实力的党派领导人在白沙瓦争夺了一块领土。

老对头又回来了,这对三个温和派来说不能不算是一个打击,于是三个温和派再次脱离联盟,组成一个“伊斯兰团结阵线”。他们认为,只有查希尔国王回来才能领导反苏斗争,并宣布将不再与原教旨主义派联合。但温和派内部又出现了矛盾,很多人认为只有与原教旨主义派联合才能获得真正的出路,因为巴基斯坦的支援只送给原教旨主义者。

1982年5月,由于美国的促成以及温和派内部部分领导人的极力主张,白沙瓦的七个党派终于团结在一起,共同推举萨亚夫为领袖,结成了“七党联盟”。此后,“七党联盟”的主席开始实行轮流担任制。各党派间的斗争仍然未断,两个不同派别,或是相同派别间的不同党派在白沙瓦以及阿富汗境内游击战争前线的冲突仍然时有发生。各个政党就是在这种勾心斗角、分分合合的状态下,领导着阿富汗境内大部分反苏游击队的抵抗斗争。

在“七党联盟”的领导下,阿富汗游击队展开了对苏军的反攻,双方的战斗骤然变得激烈起来,而交战中心也渐渐集中在南部坎大哈、西部的赫拉特和中部的喀布尔及其北部地区。迫不得已,苏军利用换防的机会继续向阿富汗增兵。尽管这不是勃列日涅夫想要的,但他实在是不得已。

1981年7月中旬,苏军与阿富汗游击队正面相遇在拉格曼地区,这是自19个月前苏军入侵阿富汗以来最激烈的一次战斗。苏军调集了大批阿富汗政府军向拉格曼地区发起进攻。由于阿富汗政府军人数不够,卡尔迈勒政府临时调动300名喀布尔军事学院的学生,告诉他们将去执行逐屋搜查的任务。在一个叫达拉村的小村庄附近,这部分军校学生遭到了阿富汗游击队的伏击。当游击队发现他们不是苏军时,用扩音器向他们喊话,要求他们放下武器。有70多名军校学生没有这样做,结果他们当场被游击队员打死,其余的人则直接参加了游击队。

这件事情令卡尔迈勒政府的公信力大大降低,70多名军校学生的死亡引起了喀布尔市民的极大公愤。他们走上街头,举行了大规模的游行,强烈谴责卡尔迈勒政府让那些未毕业的学生参加战斗,还冲击了喀布尔的阿富汗政府军医院。同时,喀布尔有3500名军校学员逃离了他们的学校,以抗议政府的行为。

无奈之下,苏联国防部第一副部长谢尔盖·索科洛夫元帅来到喀布尔的战争前线,亲自主持驻阿富汗苏军的调派和增援工作。经过进一步的增派和调整,苏军在阿富汗境内已驻扎了12个师,其中10个摩托化步兵师、2个空降师。具体部署如下:

第16摩托化步兵师驻在昆都士和马扎里沙里夫,第20摩托化步兵师驻在贾拉拉巴德,第305步兵师驻在加德兹,第360和第225摩托化步兵师驻在喀布尔,第357摩托化步兵师驻在坎大哈,第54摩托化步兵师驻在赫拉特,第275摩步师驻在加兹尼,第66摩托化步兵师驻在信丹德,第103摩托化步兵师驻在巴格兰,第105空降师驻在喀布尔,第104空降师驻在喀布尔以北的巴格拉姆空军基地。

与此同时,阿富汗政府军经苏联的组建和加强,仍保持在14个师,但每个师仅有2500人左右,其中有11个步兵师和3个装甲师。第7和第8步兵师驻在喀布尔,第12步兵师驻在加德兹,第11步兵师驻在贾拉拉巴德,第14步兵师驻在加兹尼,第25步兵师驻在霍斯特,第15步兵师驻在坎大哈,第9步兵师驻在巴尔赫的丘加塞顿,第19步兵师驻在赫拉特,第18步兵师驻在马扎里沙里夫,第20步兵师驻在巴格兰的纳赫林,第4和第15装甲师驻在喀布尔,第7装甲师驻在坎大哈。

部署和增援完毕,苏军的攻势随之加强。毫无疑问,重点围剿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困扰苏军多年、最令苏军头痛的潘杰希尔谷地;然而,苏军却在这里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惨败。苏军的失败更成就了游击队领袖艾哈迈德·沙阿·马苏德“潘杰希尔雄狮”的威名。这一切,将留待后面的章节详述。

而此时,一位身材瘦削、性格安静的沙特阿拉伯年轻人在其父亲支持下来到巴基斯坦的白沙瓦,会见了阿富汗游击队领导人。这个年轻人频繁地往来于沙特阿拉伯和南亚之间,从事为阿富汗抵抗运动募款的活动,直到1982年才在白沙瓦定居下来。他投入大量的家族公司技术人员和建筑设备,来帮助阿富汗游击队修建道路和兵站,并组织来自阿拉伯国家的志愿者前往阿富汗参加战斗。但是谁也不曾想到,20年后,这个年轻人做了一件震惊世界的大事,成为美国的头号敌人。这个留着大胡子的人就是今天大名鼎鼎的奥萨玛·本·穆罕默德·本·阿瓦德·本·拉登。只不过,他眼下还不能影响阿富汗的局势。

眼下,对阿富汗局势有切身影响的人或许是卡尔迈勒和勃列日涅夫了。卡尔迈勒是阿富汗的塔吉克族人。他一直将苏联当作自己的精神祖国,甚至曾说过:我愿意在苏联死去,不行的话,也要死在东欧社会主义国家里。他在一切国际场合为苏联声辩——阿富汗国内有3000个部族,内斗、军阀、毛拉等都会把阿富汗拉回中世纪。而苏军“进入”阿富汗之后,在相对稳定的地区深化土地改革,组织各种形式的农村合作社,培训提高农民的生产能力,制定五年计划,建立初级工业设施,扩大出口阿富汗特色产品,改善人民生活。苏联还为阿富汗解放了妇女,为阿富汗培养了大量女教师、女工程师、女护士。苏联恢复了阿富汗的清真寺,允许人民信仰自由,尊重宗教界,改建宗教学校,建立新医院,把医疗队派到乡村。在战争状态下,阿富汗的工农业总产值也连年上升,出口扩大,人民生活水平得到提高,仅1980年一年,苏联对阿富汗农业水利改造的投入就达15亿阿富汗尼。这一切,哪里算是“入侵”?

面对国际上指责卡尔迈勒是傀儡政权的代表,卡尔迈勒回击道:那些把社会主义革命政权骂为傀儡的人,本身就是帝国主义的傀儡!他们对阿富汗人民所做的一切,就是把阿富汗重新拉回四分五裂的过去!

就这样,卡尔迈勒遭到了全体阿富汗人的唾弃。阿富汗人骂他是“萨戈”(普什图语中即“狗”),阿富汗的知识分子宣称:“卡尔迈勒是苏联人的俘虏,与人民完全隔绝。”阿富汗人不要一个用苏联人口气说话的伪总统,他们需要的是让苏联人滚出去,彻底地滚出去。

事实上,卡尔迈勒明白,自己就是个傀儡,事无巨细,都得听苏联顾问的命令,甚至他的私人保镖、保健医生、厨师都是克格勃派来的。卡尔迈勒每次离开办公室都要得到苏联顾问的许可,这哪里是阿富汗总统,简直是苏联人的囚犯。曾经采访过卡尔迈勒的一位记者这样描写道——卡尔迈勒已成为克里姆林宫的俘虏和唯命是从的听差。连卡尔迈勒的父亲都忍无可忍,对他大发脾气:“你不要再带俄国人进我的房子了!”

战场上苏军和阿富汗政府军连连失利,游击队的活动日渐频繁,人民民主党政府内部又派系林立,搞得卡尔迈勒焦头烂额。在巨大的压力下,他患上了心脏病和血癌。在外交场合出现时,他脸面浮肿,两眼淌泪,精神恍惚,让人感觉仿佛垂死一般。据说,有一次,绝望中的卡尔迈勒在办公室里举起手枪,对准太阳穴试图自我解脱。他刚想扣动扳机,手枪就被人夺走了;卡尔迈勒回头一看,夺去自己手枪的人竟是他的苏联厨师。身为傀儡,想死也难。

卡尔迈勒试图以死解脱,阿富汗人民民主党内部和苏联并没有宽容他。1981年10月,一向与卡尔迈勒不和的总理苏丹·阿里·基什特曼德与卡尔迈勒发生冲突,两人大吵一架。这次争吵以后,基什特曼德一气之下抛开政务,前往莫斯科“治病”,一住就是两个月。随后,苏联人从莫斯科给卡尔迈勒下达了如下命令:必须与基什特曼德合作。让卡尔迈勒更为气愤的是,在基什特曼德回国后,拥护基什特曼德的人日益增多。1982年3月,在人民民主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上,代表们举行秘密投票,要卡尔迈勒下台,气得卡尔迈勒跑到会场大骂一通,从此忧愤交加,彻底一病不起。这样一个傀儡对苏联到底还有多少价值,克里姆林宫的主人自然心中有数。

只是,克里姆林宫的主人此时同样心有余而力不足。

1982年5月,卡尔迈勒在结束访问民主德国返回阿富汗的途中,在莫斯科停留了一个月。按照苏联的指示,他要在莫斯科休养一段时间,接受苏联医学专家的一系列身体检查和治疗。在苏联,卡尔迈勒最后一次见到了勃列日涅夫。勃列日涅夫已经76岁了,虽然老态龙钟,却依然不肯放弃苏联的最高权力。他满脸无法掩饰的病容,随着病情加重,语言已经发生障碍,说话吐字不清,思维能力衰弱,甚至丧失自制能力,变得暴躁易怒,行动缓慢,上下楼梯困难。为了缓解病情,勃列日涅夫开始服用安眠药,这最终加速了他的死亡。

在一个正式会议场合,卡尔迈勒代表阿富汗政府授予勃列日涅夫一枚红旗勋章。他表示,全体阿富汗人民由衷地感谢苏联为阿富汗的和平而做出的长年努力;阿富汗人民相信,在两国的共同奋斗下,幸福与和平必将降临在阿富汗。勃列日涅夫脸上挂着木呆呆的表情,双手颤抖着接过这枚勋章,突然间,两行热泪涌出眼眶。

就在卡尔迈勒向勃列日涅夫授勋的同时,开战以来苏军对潘杰希尔最大规模的一次进攻已告失败。流泪的勃列日涅夫似乎看到,胜利离苏联越来越远了。

接受了卡尔迈勒的勋章后,垂老的勃列日涅夫抓紧时间在一切场合履行自己作为苏联领导人的职责。1982年5月,勃列日涅夫在苏联共青团第十九次代表大会上发表讲话;同月,他会见越南共产党总书记黎笋,黎笋授予他一级胡志明勋章和越南劳动英雄称号;9月,勃列日涅夫会见访苏的印度总理英迪拉·甘地;11月,勃列日涅夫在克里姆林宫庆祝十月革命65周年招待会上发表讲话。

招待会是他最后一次露面了。1982年11月10日,苏联共产党总书记列昂尼德·伊里奇·勃列日涅夫在扎列契耶别墅因心脏病去世,终年76岁。

勃列日涅夫去世后,苏共中央政治局二号人物、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克格勃)主席尤里·弗拉基米罗维奇·安德罗波夫接任了总书记职务,成为新的苏联领导人。

在外界眼中,68岁的安德罗波夫是一个比迷恋权力和勋章的勃列日涅夫更具亲和力的人物。尽管他曾是全世界最大的秘密警察组织的首脑,但他一直文质彬彬,颇具学者风度。安德罗波夫个人兴趣广泛,有着多方面的爱好,从现代爵士音乐到美国小说他都很感兴趣。他英语流利,喜欢看原版英文小说,还擅长写爱情诗;他记忆力过人,几乎能逐字逐句地复述刚看完的百页文字。这在苏联领导人中前所未有。

而且,安德罗波夫身体状况一直不好。自20世纪70年代末起,安德罗波夫先后患有高血压、糖尿病、心律不齐、沙门氏菌病、动脉粥样硬化、结肠炎、关节炎、苔癣、痛风以及心肌梗死等疾病,饱受病痛折磨。外界猜测,这样一位爱好广泛的病人应该不会太热衷于战争,阿富汗有获得和平的可能。

可惜,外界普遍猜错了。

1982年12月16日,在安德罗波夫的指示下,苏联《真理报》刊登文章——《是谁反对政治解决阿富汗问题》。文章中如此写道:

民主阿富汗正在为自己的主权和利益而斗争,革命正在发展,而且阿富汗的这一进程是不可逆转的,因为这是人民的革命,因为阿富汗人民及其政府得到苏联、其他社会主义国家以及全世界进步力量的支持和声援。

这是一个明确的信号——苏联的阿富汗战争将继续下去,甚至不惜将战争继续升级。

1982年12月,苏联利用换防的机会再次向阿富汗增兵。安德罗波夫在阿富汗将发起新一轮更具强度的攻势。

这一次,苏军避开了阿富汗北方的潘杰希尔谷地。“潘杰希尔”雄狮马吉德使苏军感到畏惧,为了让清剿阿富汗游击队的作战更加顺利,苏军修改了作战计划,以阿富汗西部和南部为重点。苏军以师为单位大批调往西部的赫拉特和南部的坎大哈,到1983年3月,苏军的新部署基本完成。

1983年4月底,苏军对赫拉特的进攻正式开始了。这次进攻持续了两周,每天都有多达50架次的苏军飞机对赫拉特市区进行轰炸。连续的轰炸使赫拉特约有3000名无辜居民被炸死,市内建筑有一半被完全炸毁,那些残留的建筑也被炸得面目全非,几乎已没有完整的房屋得以幸存,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曾经拥有16万居民的赫拉特成了一片废墟。与此同时,坎大哈附近的战斗也变得激烈起来,苏军派出浩浩荡荡的车队穿过坎大哈,对其周围的阿富汗游击队进行了一次大清洗式的进攻,整支车队全部穿过坎大哈就足足花了9个小时。

在苏军将主要进攻方向转向南部的坎大哈和西部的赫拉特后,阿富汗游击队也相应改变了主攻方向,迅速将主战场移到东部边境的帕克蒂亚省一带地区。从8月底开始,那里的阿富汗游击队合力进攻该省重镇霍斯特和乌尔贡,3000名阿富汗政府军和上万名苏军被重重包围。战斗持续了一个月,到9月底,游击队最终攻占了这两座城市。苏军不甘失败,从10月起,每星期出动飞机至少150架次,轮番对那里进行轰炸。阿富汗游击队不仅未被赶走,反而乘胜而进。到12月,游击队几乎占据了除扎尔马特地区以外的整个帕克蒂亚省。

在胜利的鼓舞下,阿富汗全国的反苏游击队的士气大涨,赫拉特地区的游击队对苏军进行了大规模反攻。喀布尔地区的活动更为频繁,城市游击战异常活跃,喀布尔市区内的苏军驻地、阿富汗国家情报局总部、广播电台、苏联顾问住宅区、苏联驻阿富汗大使馆等苏军重点防守的地段都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损失。

最终,1983年春季的进攻失败了。

进攻不能奏效,苏军在阿富汗的处境日趋尴尬。苏军主力基本都驻扎在规模极大、与外界隔绝的兵营里,那里岗哨林立,戒备森严。以加兹尼为例,这是阿富汗八大城市中的一个,阿富汗政府军在民兵的协助下负责该市内部和四周据点的安全。这样的守卫任务在1981年和1982年还由苏军承担。现在,已经完全转由阿富汗政府军承担了。一部分苏军驻守在加兹尼市区的两个战略要点和机场内,其余苏军都集中在城外几公里的伊努特兵营里。

占据城郊的阿富汗抵抗力量频频出击骚扰苏军和阿富汗政府军。游击队不断发动攻击,向城区发射火箭弹,用机枪扫射各个据点,守军往往被打得晕头转向。一旦阿富汗政府军或驻守战略要点的苏军告急,兵营中的苏军主力就会前去救援。但阿富汗游击队的袭击是零星发起的,苏军根本找不到目标,他们的大炮和机枪只能乱放一气。这种以密集的火力阻止敌人进攻的做法是传统的战术,苏军不离开据点,隐蔽在掩体后回击敌人。然而,阿富汗游击队日复一日地找上门来,苏军等于是被困在兵营等据点里,生活十分艰苦,久而久之,士气不可避免低落下去。

这一年,到处都是这种情况,在喀布尔也一样。1983年8月,设在喀布尔市郊巴拉希萨尔堡的驻阿富汗苏军司令部遭到了阿富汗游击队的猛烈攻击。苏军的一些据点被铲平,不少苏联军官在大街上遭到暗杀,一些主要机场被破坏。问题不仅仅出现在苏军的实际控制区,联结各苏军控制区的交通线安全他们也难以确保了。这些苏军控制区无法连成一片,实际上成了一个个“孤岛”。苏联人可以用空运来保证阿富汗大城市的供应和驻军的换防(六个月换防一次,即4月1日一次和10月1日一次),但那些小城市的供应和次要物资的运输,苏军则顾不过来了。

阿富汗境内的几条公路干线(喀布尔—贾拉拉巴德—巴基斯坦公路、喀布尔—马扎里沙里夫—苏联公路、喀布尔—坎大哈—赫拉特—伊朗公路)都在满负荷运转中,而且这些公路的路况越来越差。美国在20世纪60年代援建的坎大哈—喀布尔这段公路如今弹坑累累,难以行车。20世纪60年代由苏联援建的坎大哈—赫拉特水泥板公路质量较好,较适宜于装甲车辆通行。但是几年以来,路面早已被苏军坦克的履带破坏得不成样子。

在这些公路上,苏军运输车队仍然常常遭到袭击,苏军在这类伏击中所受的损失极为惨重。为此,苏军不惜在容易出事的地段设立大量固定岗哨,拆除所有民房,烧光全部植被。即便如此,收效依然甚微。

即便如此,苏军还是渐渐掌握了这场战争的规律。苏军认识到,由于敌人善于打游击战,使得战斗具有突发性强、突然性强和跨越性强等特点,这就要求苏军必须具备极强的快速反应能力。不仅要有良好的身体素质,还要有良好的心理素质、极强的坚韧性和忍耐性。经过苏联军事专家和苏军基层指挥员的反复论证,为提高快速反应能力,驻阿富汗苏军决定广泛成立专门的侦察兵部队,主动寻找并摧毁隐蔽在暗处的阿富汗游击队。

根据作战经验,苏军摩托化团一般都派出30至40人的侦察分队,除单兵武器外,还装备2辆BMP-2步兵战车、1挺自动榴弹发射器和1门82毫米高速迫击炮。1984年1月20日至21日,苏军第149摩托化步兵团包围了昆都士省的一个游击队基地,这里共有1200多名阿富汗游击队员。战斗中,该团的独立第783侦察营和1个加强迫击炮排也前来增援,他们乘坐直升机降落在游击队背后的山口处,切断其退路。战斗结束后,苏军共毙数百名阿富汗游击队员,其余人扔下武器逃到附近人迹罕至的雪山上。

由于练就有一身过硬的本领,又熟悉作战环境,苏军侦察兵逐渐开始适应自己的工作。不论是团队行动,还是单独行动,他们都表现得越来越好。1980年5月,为保证铁尔梅兹—喀布尔公路的安全,第177摩托化步兵团的侦察分队开始对戈尔班德山口附近的村庄进行巡视。在经过戈尔班德和巴米曼交界时,侦察分队成功歼灭一批试图破坏公路的阿富汗游击队员。战斗结束后,亲身参加战斗的苏军侦察排长在写总结报告时指出:“要想消灭敌人就首先要找到敌人,而怎么找到敌人,这就是侦察兵的任务。”许多时候,为了获取更真实的情报,苏军侦察兵经常要活动在两军作战的交界线上,甚至还要渗透到阿富汗游击队控制区,结果经常遭受袭击。1980年夏,苏军第18l摩步团一个侦察连几乎全军覆灭。他们在法伊扎巴德附近走错路,行进至一条飞檐状地带时,被对面山坡上的阿富汗游击队发现。他们完全暴露在敌人火力下,由于无处藏身,最终只有一名战士和一名准尉掩护受伤的团侦察主任逃离死亡之谷。后来这样的事情也偶有发生,远离大部队,且敌众我寡,所以陷入包围圈内的苏军侦察兵们很难逃脱。再加上战斗持续时间太短,苏军增援部队(包括武装直升机)也来不及营救。

为了更好地运用侦察部队,驻阿富汗苏军在每个师、旅、团指挥部里都设立侦察处,另有两个直属的侦察指挥所和第797侦察中心。苏军侦察兵除了直接参加作战,更重要的任务是进行战场侦察,从大量航拍图片和卫星图片中整理出有价值的情报,同时还负责谍报侦察。1980年底,苏共中央和苏联国防部允许苏军在阿富汗组建无线电通信侦察系统,通过捕捉阿富汗游击队的无线电信号,探测出他们的方位和行动路线。后来,苏军第40集团军独立侦察营又装备了可移动式“撞锤”无线电监听系统,可安装在装甲车上。1984年,该营扩编成独立第264无线电侦察团,下辖的3个连分别部署在喀布尔、坎大哈和信丹德,并换装了更现代化的监听系统。

除了航空航天照片和信号侦察设备外,苏军认为最有价值的情报还是来自于战场上的“人工情报”。苏军指挥员一直与阿富汗国家情报服务局保持着密切联系。同时,苏军还在阿富汗境内建立自己的谍报网,直接从当地居民手中获取情报。苏军最紧缺的是翻译人员,军事外语院校培养的普什图语学员却很少。于是,驻阿富汗苏军只好就地进行普什图语教育,要求每名士兵至少学会两句普什图语,一句是“祝您四月革命节快乐”,另一句是“我们是来帮助阿富汗兄弟们的”。

以苏军第40集团军为例。每天早上,第40集团军侦察主任将前一昼夜收集到的情报整理好,向集团军首长汇报。首长根据这些情报制定作战计划,然后将作战任务分配给各师长和团长。在部队里面,侦察主任是仅次于部队长和参谋长的第三指挥员,从中也可看出情报工作的重要性。由于苏军情报来源广泛,良莠不齐,为提高情报的准确性和有效性,第40集团军司令部里每天都要召开一次情报分析会,与会者包括集团军侦察情报部、格鲁乌、克格勃、内务部和苏联驻阿富汗大使馆代表。

最后一任驻阿富汗苏军总司令格罗莫夫关于谍报工作有句名言:“千万别相信阿富汗间谍的话,那都是他们吸完大麻后的胡言乱语。”阿富汗线人的忠诚度极低,游击队也经常利用这些人散布一些假情报诱骗苏军,而线人则从交战双方获取两份报酬。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1982年3月,苏军接到线人情报,称一股游击队准备在阿萨达巴德附近的村子里过夜。于是苏军出动了一个装甲突击队。就在路上,突击队追上一个信使,原来他是受线人委托去通知游击队逃跑的。还有一次,独立第66摩步旅侦察连接到线人情报,去攻占巴拉巴格村里的一个秘密军火库。他们不但没找到,反倒在返回时落入了游击队的包围。阿富汗线人还常常利用苏军除掉自己的敌人,替自己“公报私仇”。

总而言之,苏联侦察兵必须具备冷静细致的头脑,要在多渠道获取的情报中去伪存真,分析出对手真正的意图。侦察兵们逐渐学会了与线人和睦相处,掌握当地人细腻的处事之道,并且时刻记着及时给点好处。这样线人就可能在闲聊中讲出一些更深入的问题,例如游击队目前的心态、首领之间的关系,人员数量等。当线人在谈到敏感问题时,例如军火商队的行进路线、游击队过夜地点、弹药库位置等,突然停止了,那么不要着急,要掌握适当的时机,利用适当的办法让他说出更多的情况。

随着谍报工作的深入,苏军获取的有价值情报也多了起来。第40集团军命令排长以上的指挥员都要参与谍报工作,与当地人建立联系,了解本辖区内游击队数量及分布情况,掌握敌人行动方案和游击队首领的性格等。苏军从不放过任何收买情报的机会,这为苏军带来很大益处,他们不仅放弃了许多毫无意义的大规模行动,还获得多次同游击队首领谈判的机会。因为善于拉关系,苏军可以分化对手的武装力量,并在各个游击队组织间制造矛盾。

苏军向这些游击队保证,只要不作对,苏军不但不会消灭他们,还会让他们保存实力,继续统治自己的地盘,并为他们提供药品和粮食等最紧缺的物资。苏军第40集团军甚至与号称“潘杰希尔雄狮”的马苏德达成过类似协议:当马苏德武装与其他派别发生冲突时,苏军会用飞机和大炮为他们提供火力支援。为了做好马苏德的工作,苏军一位格鲁乌中校长期与之保持接触,经常给他讲述苏联人民的生活方式,还向他宣传马列思想与科学社会主义理论。

为守住自己的成果,苏军在辖区内布设了862个关卡和哨所,其中包括186个警戒哨和184个观察哨,加上简易的前沿侦察点,大约有1100个。苏军从排到连都设有哨所,里面保存着油料、粮食和弹药,主要任务是侦察、警戒和防御。1981年,所有哨所共列编20万名苏联官兵,里面不但能容纳坦克、火炮和装甲车,同时还能接待运输车队过夜。当过往车辆遭受游击队打击时,哨所还能派出援兵。这些哨所规模不一,有些哨所的规模大到与要塞无异,例如苏军第177摩步团设在铁尔梅兹喀布尔公路上的第23号哨所,不光驻有该团1营的观察指挥所,还有1个迫击炮排、1个坦克连、1个炮兵排和侦察排,共193人。更多偏远的小哨所则生活艰苦,它们远离大部队,不仅处于游击队打击范围内,还经常缺水缺粮,白天被炙热的太阳煎烤,晚上又冻得直发抖。苏军哨所周围一般都呈放射状分布几个观察点,它们大多处于山顶或高地上,这样不仅为哨所筑起一道安全线,还扩大了观察范围。为提高侦察效果,每个观察点都配备望远镜、夜视仪,后来还装备带有红外传感器的信号侦察系统。

昼夜观察哨内的苏军可以清楚地监视周围所发生的一切,包括小路上的行人、大路上的车辆、村庄里的活动、青纱帐里的诡秘。观察哨与谍报的结合,不仅有效地保证苏军情报的来源,而且相互印证和补充,基本满足了指挥员的情报需求。除了监视周围环境外,观察哨还是侦察小组的驿站,为他们提供弹药和食物等补给品,当发现敌人时,观察哨还可通知炮兵和航空兵部队,并引导他们对敌进行火力突击。

1986年2月,苏军一个排的122毫米榴弹炮在阿富汗坎大哈至巴基斯坦奎达之间的交通线上执行火炮伏击作战,他们得到了格鲁乌分队的技术支持。格鲁乌分队首先沿着一条过去极为猖獗的游击队渗透路线安置了一些传感器,这些传感器由操作员实施远程控制,可以辨别出过往人员、车辆和牲畜群的声音,然后格鲁乌分队与炮兵排沿该路线标定了110、111、112等三个目标区,覆盖公路两侧100米的范围,提前对所有区域制定了射击计划。就在传感器安装好的那天晚上,操作员报告道路上来了2辆车、15个人和几头牲畜。当这支悄悄行进的队伍来到中间的111号目标区时,榴弹炮排先打出一次单发齐射,之后一门榴弹炮转向左面的110目标区开火,其余的火炮则转向右面的112目标区,防止这伙游击队逃跑。黎明来临时,格鲁乌分队回到那片区域,发现了2辆被摧毁的丰田皮卡、4匹驮有AK-47步枪的骡子和6名阿富汗游击队员的尸体,苏军炮兵排在整场战斗中只打掉了12发炮弹。

虽然苏军渐渐掌握了灵活的战术,阿富汗游击队的数量却并没有减少。1983年冬,战场形势又发生变化。此前每到冬季来临时,由于天气寒冷,游击队行动不便,又不能藏在山洞里,所以一般选择分散到村庄或撤到巴基斯坦。这一年游击队却没有停止战斗,继续不断给苏军制造麻烦。

阿富汗游击队袭击苏军后,需要回基地补充弹药,此外他们的仓库、指挥部、通信枢纽部、维修厂、医院和训练中心等也需要运转。例如霍斯特省的一个游击队基地就拥有49个大大小小的机构,其中还包括制造弹药的兵工厂和无线电指挥中心,后者可以确定在周围活动的其他游击队位置。为提高打击这些基地的效率,苏军开始大量用直升机投送侦察兵和空降兵。1985年8月,在喀布尔附近洛加尔省进行的几次战斗中,苏军近卫第103空降师除了出动3个空降营外,还出动3个团属侦察连和近卫独立第80侦察连。在阿富汗游击队的机枪和迫击炮拦截下,苏军空降兵和侦察兵强行降落在山谷斜坡上;马上降临的夜幕大大减少了苏军伤亡,却也帮助了阿富汗游击队逃脱。第二天,苏军直升机搭载着空降兵和侦察兵又开始梳理山谷附近的村庄,寻找游击队的仓库。这一次苏军找到7个武器藏匿点。不过,很快苏军就发现新问题,原来他们地图上标注的地名与真实的名称有很大出入;他们只能靠当地向导指路,手中的地图和目标资料毫无用处。

1985年11月,苏军在坎大哈以北的伊斯兰—达拉山区执行一项重要任务——用直升机投放所有空降兵和侦察兵,一举摧毁阿富汗游击队的一个重要基地,苏军还为此专门进行了一周的战术演习。l1月18日,苏军先遣部队在行动中损失4架米-8直升机;所幸没有空降兵牺牲,仅有7人受伤。这应该归功于侦察排及时抢占两个关键高地,消灭了阿富汗游击队火力点。在该排的掩护下,苏军得以继续空降官兵。第二天,集结在一起的大部队围歼了长期盘踞在该地的游击队。苏军无人牺牲,山谷里留下了35具阿富汗游击队员的尸体。幸运之神不可能永远眷顾,接下来的大部分战事中,苏军都进行得非常艰难。空降兵在降落时经常成为阿富汗游击队的活靶子,降落后又陷入雷区。苏军冒死清剿过的山谷里很快又出现了游击队,他们会恢复原来的基地,为此苏军不得不再扫荡一遍。1986年2月,苏军在楠格哈尔省发起一次大规模行动,摧毁了游击队一个重要军事基地,但仅过了一个月,这个基地就复活了。无奈之下,苏军只得立即展开第二次打击。

阿富汗群山间的战斗日趋残酷,安德罗波夫却甚至没能等到1984年春天。1983年4月之后,安德罗波夫多年的肾病开始加重;1984年2月9日,69岁的安德罗波夫去世。

接任苏共总书记职务的是康斯坦丁·乌斯季诺维奇·契尔年科。契尔年科年已73岁,成了十月革命以后就任苏共最高领导职务年事最高的人。契尔年科就任总书记时已经体弱多病,此后不久健康更加恶化,根本无法正常履行职务,普通苏联人私下里讽刺地将他称为“圣尸”。

契尔年科执掌苏联的时间只有11个月。在这11个月里,契尔年科在阿富汗问题上只做了两件具体的工作:第一,将驻阿富汗苏军由10.5万人增加到11.5万人;第二,再次集结力量,对潘杰希尔谷地的马苏德游击队发动进攻。

契尔年科的做法也给了卡尔迈勒一些信心。这一年,卡尔迈勒在阿富汗人民民主党中央全会上做了题为《强化对反革命的战斗》的报告,号召全党全军“采取严厉措施,使各武装力量一致行动,彻底消灭反革命武装,以巩固地方政权”。卡尔迈勒相信,这一年会成为结束阿富汗战争的一年。

不过,这一切在1984年依然没能实现。潘杰希尔谷地的战斗一直持续到1984年10月底,马苏德的游击队在极其艰难的情况下存活了下来,他已成为阿富汗游击队荣耀的象征。“潘杰希尔雄狮”的威名,对阿富汗人来说,如同暗夜中一束灼亮的火光。

1985年初,契尔年科病入膏肓,肺气肿以及伴随而来的心肺损伤令契尔年科的健康在1985年2月的最后三个星期里恶化,他同时还患有慢性肝炎和肝硬化。1985年3月10日,康斯坦丁·乌斯季诺维奇·契尔年科因心力衰竭而死亡,他成了两年多的时间里苏联去世的第三位总书记。

契尔年科被葬入克里姆林宫墓园——他是最后一个被葬在那里的人。契尔年科举行国葬的同一天,54岁的米哈伊尔·谢尔盖耶维奇·戈尔巴乔夫成为苏联共产党末代总书记。

众所周知,戈尔巴乔夫是一个改变了世界历史进程的人。前美国国务卿基辛格对戈尔巴乔夫有个评价——共产主义唱诗班里的孩童。

这个“孩童”的上台,是否会为阿富汗战争带来一个新纪元?

阿富汗战争的新迹象,首先不是出现在苏联,而是在美国方面。

1985年,美国进一步加强了对阿富汗游击队的武器援助。如前文所言,早在1979年苏联入侵阿富汗后几个星期,美国总统卡特的国家安全顾问布热津斯基就飞往巴基斯坦,同巴基斯坦总统齐亚·哈克商谈。很快,美国将价值3000万美元的武器秘密供应阿富汗游击队。1980年罗纳德·里根当选美国总统后,尤其是1984年连任后的第二任期中,更是加大了对阿富汗游击队的武器供应力度。虽然美国中央情报局断定阿富汗游击队单凭自身力量无法将苏军驱逐出境,但美国政府内部依然有许多人在不遗余力做着对阿富汗游击队的援助工作;其中最出名的一个,当然是美国国会众议员查理·威尔逊。多年之后,美国人甚至为他拍出了由汤姆·汉克斯、茱莉亚·罗伯茨等人主演的传记电影《查理·威尔逊的战争》。

1933年,查理·威尔逊出生在得克萨斯州东部一个小城,自幼就是一个捣蛋鬼。50年代,威尔逊进入美国海军服役。他先在著名的安纳波利斯海军学院学习,可是因为天性爱酗酒闹事,多次被学校记过;毕业时,他成了该学院历史上记过第二多的学生。还在服役期间,他就开始竞选得克萨斯的地方议员。1961年,他成为该州的议员。风度翩翩的威尔逊一直单身,他天生是个花花公子,视威士忌和女人如同性命,即使进入政坛也不改;但他身上那种直率、天真的孩子气吸引了许多选民,被选民们称作“好时光查理”。1972年,39岁的威尔逊竞选国会众议员成功,从得克萨斯来到了首都华盛顿。

查理·威尔逊最早接触阿富汗战争是在1980年。当时他正在拉斯维加斯最大的赌场“恺撒宫”同一群脱衣舞女厮混,忽然被美国战地记者从阿富汗发回的电视新闻吸引住了。那是美国记者在采访阿富汗游击队员。画面显示,游击队使用的还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生产的马克沁重机枪。有位显然是游击队领袖的阿富汗人对美国记者说——如果美国人给我们供应枪支,我们就一定能够打赢。

威尔逊记住了这一幕。当时威尔逊刚加入众议院拨款委员会专管国防拨款的小组,他查了一下给阿富汗游击队的拨款,发现只有500万美元。于是,他立即让委员会的助理将拨款加倍,变成1000万美元,委员会中的其他成员竟然没有多加质问便通过了。威尔逊发现,他这个无足轻重的众议员竟然能轻而易举发挥如此大的作用。就这样,查理·威尔逊的战争登场了。

威尔逊最得力的助手是乔安妮·海瑞,其官方身份是众议员查理·威尔逊国会办公室的工作人员。她是得克萨斯州最富有的女继承人之一,休斯敦社交界的名媛。这个美丽的女人同时是威尔逊的活动资助人,外交政策上的鹰派,而且与巴基斯坦总统齐亚·哈克是好朋友。威尔逊的另一位得力助手是中央情报局的特工盖斯特·埃弗拉考托斯;他出生于希腊移民家庭,毕业于常青藤盟校,在中央情报局内部并不受重用。由于美国方面一直对苏联恪守“软遏制”政策,中央情报局在对苏联的秘密行动上一直趋于谨慎,这令埃弗拉考托斯非常不满。威尔逊与埃弗拉考托斯一拍即合——要克服这一点,他们就不能完全照章办事。

1981年,乔安妮说服了齐亚·哈克总统去帮她拍摄一部关于阿富汗游击队的纪录片——没有亚·哈克的批准和帮忙,美国人无法进入相邻的阿富汗。通过这部纪录片,外部世界第一次了解到阿富汗国内的凄惨景象,以及栖身邻国的阿富汗难民的困顿现实。

威尔逊团队的不断运作产生了效果。1981年10月8日,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在巴基斯坦纳赛尔巴格难民营会见了那里的阿富汗难民,她成为第一个参观难民营的外国元首。撒切尔夫人在那里没有看到难民垂头丧气的景象,尽管那里的生活很艰苦,但难民们士气旺盛,强烈要求英国提供武器,以便同苏联人继续战斗。难民们的斗志令撒切尔夫人极为感动,她当场答应将对阿富汗难民的经济援助从原来580万英镑的基础上再增加200万英镑(约合400万美元)。此后,她发表讲话称:阿富汗人民的勇敢和独立是传奇式的,英国在19世纪和20世纪初,通过三次流血战争已吸取了这个教训,苏联人肯定将会认识到英国人已认识到的事情;阿富汗人民决不会屈服于外国的暴政,他们将斗争到底,直到把入侵者赶出阿富汗为止。

1982年秋天,威尔逊第一次来到巴基斯坦的白沙瓦。在阿富汗游击队的基地,他与游击队员打成一片,甚至挽起袖子给负伤的游击队员献血。1983年,他先后三次亲临巴基斯坦,换上当地服装,随同阿富汗游击队员一起,越过边界,进入苏联控制下的阿富汗地区。在威尔逊的国会办公室里,他收藏了一大批有关阿富汗战争的各种纪念品——在办公室的墙上,是他与一名游击队员同骑在一匹白马上的彩色照片;在办公室的门口,是一具“毒刺”导弹发射器,这就是他将要送给游击队的新礼物,而为了实行这一计划,他还将一个手工制作的匾牌立在自己的办公桌上,上面雕刻着一行字:“准备着,时刻为战争而思考。”他在国会里将向阿富汗提供更多资金和更好装备的运动推向高潮。有人形容,就像一个超级球迷对足球的热爱一样,他深深地迷上了这场战争。

在华盛顿,威尔逊不断游说其他国会议员,要他们大幅增加对阿富汗的拨款。乔安妮频繁参加晚会和社交活动,也给威尔逊带来了各种有用的关系。在他们的努力下,美国众议院负责对外事务的拨款委员会主席、马里兰州众议员朗格站在了他们一边。在朗格的支持下,威尔逊争取到了他所要的东西——美国国会连年上升对阿富汗拨款又增加了10倍,最终超过了10亿美元。

1983年,沙特阿拉伯王国宣布,将拨出与美国同等数额的款项去资助阿富汗游击队。这样一来,金钱的问题就完全解决了。往下的问题,是如何去使用这笔钱。1984年,埃弗拉考托斯被任命为中央情报局阿富汗计划的负责人。威尔逊团队从此分工明确,威尔逊给阿富汗计划弄钱,埃弗拉考托斯则通过自己的关系,为阿富汗游击队寻找新的武器来源。由此,威尔逊团队掌握着中央情报局有史以来最大的财源之一。前面章节中所提及的各种杀伤力极大的先进武器,包括反坦克导弹、反坦克地雷以及最新的地图导航系统等,都是经由他们提供到阿富汗游击队手中的。

这些武器中尚不包括便携式防空导弹。如前文所言,“毒刺”导弹,这是威尔逊捕捉到的问题关键。在阿富汗境内,游击队员告诉他——那些“飞行坦克”(苏军米-24武装直升机)并非他们的枪弹所能贯穿。在阿富汗战争初期,一些阿富汗游击队员甚至用步枪射击苏军直升机的残骸,企图探索出苏军直升机的易攻点。

事实上不只是威尔逊,凡是亲眼见过阿富汗游击队作战的美国人,都认为防空导弹对他们显然是不可缺少的。总部设在加利福尼亚州的自由研究基金会会长杰克·惠勒曾于1983年前往阿富汗考察,亲眼看到许多阿富汗村落被苏军武装直升机夷为瓦砾。有一次,他见到20多名苏军空降兵由直升机载往一个边远的阿富汗村落,突袭30名正在晚餐的阿富汗游击队员,将他们全部击毙。整个过程前后不到10分钟,苏军就完成任务,全部离开了。在另一次行动中,他眼见一架载有6名特种兵的苏军武装直升机在阿富汗游击队上空盘旋,高度在阿富汗人的古老武器射程之外。苏军利用狙击步枪和精确瞄准器,将那些阿富汗游击队员一一击毙。

惠勒回到美国后,对白宫、中央情报局以及国家安全委员会的官员们汇报:“阿富汗人控制地面,苏联人控制天空。如果把苏军赶出天空,他们就输了。”中央情报局局长威廉·凯西向他表示:提供美制防空导弹,等于公开武装阿富汗游击队,这可能刺激苏联将冲突升级,苏联甚至有可能入侵巴基斯坦。所以,防空导弹不能提供。

里根的第一个总统任期中,阿富汗游击队在美国公众中的关注度并不很高。到了1983年,主张援助阿富汗人士渐渐进入白宫核心圈,他们开始在里根总统的演讲词草稿中加进支援阿富汗游击队的字句。里根则抓住阿富汗事务,作为他总统任内的一个工作重点。到1984年,威尔逊发动国会通过一项秘密修订案,在中央情报局的预算中再增加4000万美元供阿富汗行动之用——其中部分款项更指定购买瑞士制造的“厄利孔”GDF-005高射炮,用以对抗苏军直升机。“厄利孔”GDF-005高射炮是瑞士于20世纪80年代研制的一种35毫米双联装高射炮,该型高射炮由35毫米机关炮、自动装弹机、有装甲防护的射手舱和光学瞄准镜等组成,在当时来说是不亚于便携式防空导弹的先进防空武器。威尔逊的点子层出不穷,他还说服美国国防部派出民间身份的教官,协助阿富汗游击队训练骡子,以便为游击队在险峻的山路中运送全套“厄利孔”高射炮及其他物资。

这些还远远不够,威尔逊力主要向阿富汗游击队提供先进的“毒刺”防空导弹。

“毒刺”便携式防空导弹,代号为FIM-92A,美国陆军研制的一种单兵便携式防空导弹系统,是在“红眼睛”防空导弹基础上改进而成的。简言之,“毒刺”可以跟踪飞机尾部排出的热气尾流,对敌机实行全方位攻击。作为美国第二代便携式防空导弹,“毒刺”设计使用一个更灵敏的导引头并拥有更好的动力学性能,增加了迎头交战能力和一个综合“敌我识别”(IFF)系统。一套“毒刺”导弹系统由发射装置组件和一枚导弹、一个控制手柄、一部IFF询问机以及一个“氩气体电池冷却器单元”(BCU)组成。

“毒刺”防空导弹系统典型的战术交战过程中,需要射手完成一系列步骤。一旦射手使用“毒刺”防空导弹系统准备同一个目标交战,需要插入BCU到导弹系统的操作手柄插座之内,展开IFF天线;然后取去发射管前面的保护盖,呈现出红外或红外/紫外导引头前面的透明易碎圆盘罩;打开瞄准具,通过一条电缆组合连接IFF询问机单元到操作手柄。之后射手开始准备进行目标视觉捕获,通过使用瞄准具和系统估算设备估计它的距离。

如果射手决定攻击,将继续去跟踪目标,压下脉冲产生器开关,启动武器系统,这会引发脉冲产生器激励BCU,提供所有的发射前的电能需求,用于搜索头冷却系统、陀螺仪旋转、探测电子系统、制导电子系统、激活导弹弹载化学电池,助推发动机点火。导引头上红外或红外/紫外传感器能透过前端的透明圆盘罩探测目标,当目标被捕获探测到足够的、可被探测器认可的能量,一个音频信号提示给射手。射手保持追踪和导弹激活需要经过大约6秒,然后压下导引头释放杆,插入超高和引导数据。

上述步骤一经完成,射手按下发射按钮,启动导弹上的化学电池。从按下发射按钮到导弹发动机点燃,全部时间只有1.7秒。发射后产生推力,使导弹弹身旋转,引信定时器系统启动;导弹突破易碎圆盘罩,同时发动机尾气冲破发射管底端,从那里排出。导弹一经完全离开发射管,四个折叠尾翼展开,助推发动机脱离;导弹保持飞行到距射手一个预定的安全距离,引信定时器点燃双推力固体推进剂火箭发动机;导弹在第二飞行阶段内急剧加速,并保持正确的弹道进行加速度,一直到接近目标。

导引头在飞行过程中始终跟踪目标,使用电子系统处理接收的信号消除或减少瞄准线相对目标的瞄准角,引导导弹冲向目标一个易受伤害的部位,而不是信号特征最强烈的发动机尾喷口。看得出,“毒刺”导弹系统具有“发射后不管”能力。一旦按动发射按钮,导弹飞离发射管后,射手可以没有拘束的去装配另外的一枚导弹用于下一步的交战、隐蔽或移动到另外的一个作战位置。总之,这种15公斤重的导弹简直是苏军直升机的天敌。“毒刺”可以像滑膛枪似的发射,而且后坐力较小,发射的导弹高度准确,能摧毁1500多米高空的飞行器。所以,威尔逊想尽办法要将“毒刺”提供给阿富汗游击队。

在威尔逊等一群援助阿富汗人士的大力促成下,1985年,美国政府准备将援助升级。里根总统签署了166号国家安全指令,要求每年对苏联施加压力,迫使其撤出阿富汗。当时的阻力主要在美国国防部,国防部官员辩称,美军还没有完全装配这种武器,因此并没有多余的“毒刺”送人;但后来“毒刺”的生产厂家通用动力公司表示——他们很容易就能生产大批“毒刺”导弹。国防部的另一项顾虑是怕苏联在战场上得到“毒刺”后会照样仿造;不过后来发现,苏联从派驻希腊的一名间谍那里早已获得“毒刺”的详细规格资料。

到了1985年,美国国会中的民主、共和两党都赞成向阿富汗游击队提供“毒刺”导弹。美国国会参议院情报委员会委员于1985年6月访问巴基斯坦后即发动游说,要求增加对阿富汗游击队的援助,最后的裁决权到了里根总统那里。1986年初白宫举行的一次会议中,美国中央情报局撤回了反对提供“毒刺”导弹的意见。在所有重大的反对意见消除后,里根签署了一份决定性备忘录,为供应“毒刺”消除了最后障碍。

威尔逊与埃弗拉考托斯开始大量向通用动力公司订购“毒刺”导弹,为此威尔逊特地赶到巴基斯坦白沙瓦,向阿富汗游击队通报了这个好消息。“毒刺”导弹的操作并不算太简单,美国陆军训练说明书中指出,射手必须经过136个小时“毒刺”系统训练,才能获得使用这种武器的资格。为此,美国国防部还通过威尔逊等人将一批退役军人以民间身份派往白沙瓦,在那里的阿富汗游击队训练营中充当教官,教游击队员如何使用“毒刺”。

1986年9月26日,“毒刺”导弹第一次在阿富汗发射,地点是在贾拉拉巴德一个苏军基地附近。阿富汗游击队发射的第一枚导弹不幸是枚死弹,而且引来了苏军3架直升机。阿富汗游击队向苏军直升机发射出剩余的3枚“毒刺”,结果3架苏军武装直升机全被击落。当这3架直升机残骸的照片摆到美国中央情报局局长威廉·凯西的办公桌上时,凯西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看上去,这场战争正在进入尾声。

几个月后,到1986年底,有100多架苏军直升机被“毒刺”导弹摧毁。苏军飞机不得不增加飞行高度,米-24武装直升机也只好飞得更高以避免危险,如此对地面的阿富汗游击队的威胁大大降低。

苏军警醒了,曾经在阿富汗的天空所向无敌的“雌鹿”米-24开始采取措施对抗“毒刺”导弹的攻击。苏联人为每架米-24配备了一部L-006白桦雷达告警器,4个ASO-2V02红外干扰弹发射器(每个装32枚曳光弹),发动机舱(主旋翼舱)和尾梁结合部加装了L-166V-11E型主动红外对抗机。雷达告警器的2个SPO-15天线分别位于前机身一侧和尾桨悬臂边缘,它们覆盖机身360度范围,定位精度约为10度。这种装备发展自苏联强击机的雷达告警器,其实并不适合直升机,特别是它对红外制导的导弹几乎起不到告警作用。4个ASO-2V02红外干扰弹发射器位于尾梁下部,用来对抗红外制导导弹的攻击,后来这种发射装置被位于后机身一侧的6个相同的发射器代替。后来证明这种干扰弹直径太小,燃烧时间和产生的热量都有限,所以很难引诱“毒刺”一类的红外制导导弹。

米-24对抗“毒刺”的另一项举措是原来废气排放管的两侧安装了红外抑止装置。它看上去很像美军AH-1“眼镜蛇”武装直升机的发动机舱,因为其前面有一个长方形进气口,但是其明显偏小,实际上它是用于冷却发动机废气的装置。其前面的长方形进气口用来吸进较冷的空气,同发动机排放出的热空气相混合,然后再向上方排出混合后的空气,混合气体会进入主桨产生的下洗气流中,很快会散开。这种方式处理后的气体温度可以降低至350—400摄氏度。这种装置可以降低“毒刺”导弹导引头对它的跟踪距离,但是实战效果似乎并不理想,仍然有不少安装红外抑止装置的米-24被“毒刺”导弹击落。

“毒刺”导弹让苏军头疼不已,武装直升机几乎不可能再为地面部队提供近空支援。阿富汗游击队将空中伏击战术进一步发展,利用显眼的目标吸引苏军直升机,让直升机落入防空武器陷阱,然后利用“毒刺”导弹和防空火炮精确射击。“导弹+伏击”成为阿富汗游击队的一种重要技能,一支携带有“毒刺”导弹的阿富汗游击队可以在苏军机场附近,对起降中的苏军飞机发动攻击,之后乘坐摩托车或其他小型车辆迅速逃离。

面对这种战术,米-24武装直升机有了一项新任务,苏军飞行员将其戏称为“奋不顾身的马特索洛夫”。马特索洛夫是苏联卫国战争时期一位伟大的英雄,这名年轻的士兵用自己的身体堵住前方德军碉堡的机枪射击孔,掩护后面的同志们向前冲。他的事迹后来直接感召了中国的黄继光,使他在朝鲜战场上做出了同样英勇的献身行为。米-24的“英勇壮举”是为了护送苏军大型运输机在阿富汗的机场顺利起降,而将自己作为“毒刺”导弹的诱饵,同时利用远红外对抗措施和强大火力,威慑并摧毁阿富汗游击队的攻击。如果所有措施都失败了,米-24的飞行员会驾驶直升机飞向导弹,牺牲自己以保护更大的飞机。因为在大多冲突情况下,苏联的运输机都缺少对抗措施,苏联的民航飞机也曾用作运输机,它们更是毫无对抗措施可言。这些飞机在阿富汗都遭遇过“毒刺”导弹。

在喀布尔的一片苏联阵亡军人墓地里,有一块插满了密密麻麻十字架的墓地,那里埋葬的全是被“毒刺”导弹击落身亡的苏军直升机飞行员,那片墓地一直被称为“毒刺墓”。

为此,“潘杰希尔的雄狮”马吉德骄傲地说,阿富汗必须拥有两种东西:《古兰经》和“毒刺”导弹。

据统计,在整场阿富汗战争中,阿富汗游击队共发射了340枚“毒刺”导弹,命中目标269个,有效率达79%。仅从1986年至1987年的一年时间里,苏联就损失了各型飞机300多架,平均每天一架,价值约合25亿美元,再加上阵亡飞行员的培训费用,总计损失达40至50亿美元。

阿富汗战争结束后,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都承认一件事:“毒刺”导弹改变了阿富汗战争的整个进程。

从1986年开始,“毒刺”导弹渐渐抵消掉驻阿富汗苏军的空中优势,而另一个严重威胁苏军空中力量的因素来自临近的巴基斯坦。巴基斯坦为阿富汗游击队的活动提供掩护,苏军不断对渗透路线上的阿富汗游击队进行打击。仅仅1981年和1984年间,苏军飞机侵犯巴基斯坦西部领空的次数就超过了每年200次。

巴基斯坦政府的耐心逐渐被耗尽。巴基斯坦空军收到命令,进行空中巡逻。他们的交战规则非常明确——被巴基斯坦空军飞机击落的敌机碎片必须要落在巴基斯坦领土上。

但是,由于保持对宿敌印度的战略态势,巴基斯坦空军的建设重点一直放在东部。长达1400公里的巴基斯坦西部边界,只有为数极少的几个适合喷气式战斗机起降的基地,其他只是些第二次世界大战时的跑道。当时巴基斯坦空军主力战机是美制F-6和A-5型,驻扎在白沙瓦和萨蒙格的基地。这两型飞机航程有限,难以有效执行西部空中巡逻任务。而且,巴基斯坦空军战机还均不装备空中截击雷达和超视距导弹。

一直到1983年,巴基斯坦空军第一个F-16战斗机中队才开始服役。众所周知,F-16为美军第三代战机,机动性好,装备AIM-9型“响尾蛇”短程空对空导弹、M-61火神机关炮等先进武备及脉冲多勒普距离和角度跟踪雷达,具有下视、超视距、全向和多目标作战能力,是对付苏联空军和阿富汗政府军空军现役战机的利器。同时,巴基斯坦空军还加强了西部边境地区防空力量建设。到1986年初,巴基斯坦空军已基本上具备了在西部边境地区与苏联空军及阿富汗政府军抗衡的能力。

1985年以前,苏军飞机只是在导航错误或在追逐阿富汗游击队时才偶尔误入巴基斯坦领空;但1985年以后,苏军飞机就变成有意侵犯了。苏军飞机主要采取“炸了就跑”的战术,越境空袭阿富汗游击队的营地或补给线,尽量避免与巴基斯坦空军性能先进的F-16战斗机正面接触。每次侵入巴基斯坦领空,苏联空军及阿富汗政府军空军的飞机都是由一架安-26运输机指挥控制平台和一个地面控制中心指挥。

1986年,巴基斯坦空军终于得到机会,击落了入侵者。首战发生在1986年5月17日,巴基斯坦空军的哈密德·卡德里少校驾驶F-16A战机,一人击落2架苏-22战机。巴基斯坦政府向全世界记者展示了苏-22残骸,卡德里少校因一人击落2架敌机被授予“卓越新月”勋章。

1987年3月30日,巴基斯坦空军击落1架苏制安-26运输机;8月4日,1架苏-22被击落;一个月后,2架米格-23受损。巴基斯坦空军最辉煌的战果是在1988年8月4日。这天夜间,阿特哈尔·布哈里少校驾驶F-16击落一架先进的苏-25战斗轰炸机,敌机飞行员跳伞。8月5日下午,跳伞的飞行员被当地部落一位农妇及其儿子抓获,送交巴基斯坦边防部队。经审讯得知,这名飞行员居然是苏联空军驻阿富汗苏-25战斗轰炸机总教官、苏联空军王牌飞行员鲁斯科伊上校。鲁斯科伊上校的名言“飞行员的乐趣在于飞行,并用猛烈火力覆盖地面目标”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几乎无人不知。

仅是脊柱受到压伤和其他轻微划伤的鲁斯科伊在巴基斯坦受到了良好对待,并很快于8月16日被送还给苏联当局。值得一提的是,苏联解体后,鲁斯科伊于1991年当选为俄罗斯副总统,还曾率领一个高级代表团对巴基斯坦进行过友好访问。

阿富汗的困局似乎愈演愈烈。现在,只能看锐意革新的戈尔巴乔夫在阿富汗问题上如何破局了。不过,他的决策远远不能算是一个“新纪元”。

戈尔巴乔夫在阿富汗问题上的论断几乎比他的几位前任还要极端——加大力度,迅速消灭全部阿富汗抵抗力量,以求迅速稳定阿富汗局势。毕竟,戈尔巴乔夫已经意识到,阿富汗是苏联必须要摆脱的一个噩梦。

经过几轮政治局会议,一套新的作战计划由总参谋长阿赫罗梅耶夫迅速下达给土耳其斯坦军区司令员波波夫上将。当命令下达到新任驻阿富汗苏军总司令格拉莫夫中将手中的时候,一场来势更加凶猛的攻势全面展开了。

这次苏军将主要进攻目标圈定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交界地带阿富汗一侧的游击队控制区,不再使用靠不住的阿富汗政府军,而是使用直接由苏军组成的攻击力量。为了实现这样的战术,苏军继续向阿富汗增兵。1985年4月以来,阿富汗的民航飞机几乎全部被迫改变航班时间,阿富汗全国的机场每天只有四个小时对民航飞机开放,其余时间都被苏军的安-26运输机占据。

苏联将第一批重点进攻的地区选在了库纳尔、捕格哈尔和帕克蒂亚三省。这里是阿富汗游击队近年来活动最频繁、势力也愈来愈大的地区。而且,这三个省份是阿富汗游击队从巴基斯坦获取援助输入国内的必经之地,有数百条补给线穿过这三个省向阿富汗内地扩散,甚至一些补给线还经过喀布尔,一直延伸到阿富汗的北部和西部边境。

1985年5月起,苏军集结重兵,从贾拉拉巴德发起了一场针对库纳尔河谷的大规模攻势。库纳尔河谷的北端是著名的阿富汗边境小镇巴里果德,这里距巴基斯坦边境城市阿兰杜仅一公里。阿富汗游击队依靠供给的便利,已经包围了巴里果德近一年,卡尔迈勒政府曾经派出军队在这里建立过几个防守据点,但阿富汗政府军无力与游击队对抗,最后反倒一批接一批向游击队投降了。

5月11日,苏军飞机大规模轰炸由贾拉拉巴德至巴里果德的阿富汗游击队控制区,直至将炸弹投到巴基斯坦境内。5月21日,经过10天的轰炸后,苏军发起地面进攻,一支由600多辆坦克和装甲车组成的苏军纵队由巴里果德南部的阿斯马尔强行向北推进,遭到了阿富汗游击队顽强的反击。双方战斗异常激烈,这支苏军纵队仅推进了5公里就再也无法前进半步,只好原路撤回,寻求支援。经过重新部署后,苏军纵队在强大空中掩护下,再次推进。三周以后,也就是6月7日,这支苏军纵队终于冲过了阿富汗游击队的最后一道防线,打通了贾拉拉巴德至巴里果德的交通线,解救出了被困在市中心的极少数阿富汗政府军。虽然损失不小,但这次苏军总算是达到了战役目的。

库纳尔河谷的苏军尚未来得及庆祝胜利,潘杰希尔谷地的苏军又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马苏德的顽强抵抗再次震惊了世人,苏军在潘杰希尔谷地伤亡惨重。这里的战斗使得谷地附近的苏军野战医院停满了救护车,战况令克里姆林宫难以置信。

阿富汗游击队没有给苏军震惊的时间:东部帕克蒂亚省的游击队趁机向苏军发起了新一轮进攻,一个接一个的苏军据点相继被孤立起来。喀布尔的城市游击战又进入活跃期,袭击者不停向市区发射火箭弹,苏联驻阿富汗大使馆和多处苏军兵营都遭到了迫击炮袭击,炮弹落进了苏联大使私宅的院子。1985年8月,苏军集结1.5万兵力,再次向帕克蒂亚发动清剿。“伊斯兰党”的游击队将队伍分成三股:一股监视苏军,一股埋设地雷,第三股设伏。游击队避开苏军主力,事先在加吉县一带苏军必经的公路上布下了大量的反坦克地雷。苏军赶到时,发现道路难行,只好舍弃公路,改变行程,在河滩上推进;结果阿富汗游击队转而又在苏军走过的路上布下大批地雷。苏军在前进中一天能损失5辆坦克,由于一路毫无收获,最后只得回撤。结果撤退的苏军又遭到在山上执行监视任务的阿富汗游击队袭击;撤军途中遭遇的地雷比前进途中遭遇的还多,这让苏军苦不堪言。

此时,阿富汗游击队针对苏军的袭击破坏行动平均每年超过600件。在靠近巴基斯坦边境的地区,阿富汗游击队每天向苏军发射800枚火箭弹。1985年一年间,游击队发动了超过2.3万起针对卡尔迈勒政府机关的袭击事件。1985年9月4日,阿富汗游击队攻击了在坎大哈机场起飞的巴赫塔航空公司客机,造成52人死亡。

1985年9月,苏军转变主攻方向,集中兵力进攻喀布尔东南约170公里处的重镇霍斯特,试图为6月以来一直被阿富汗游击队包围的霍斯特军营解围。结局依然是苏军伤亡1000多人,清剿失败。在苏军重点进攻阿富汗东部地区的时候,阿富汗西部的游击队则乘着苏军的力量空虚,发起了大规模反攻。特别是赫拉特省,那里的反攻尤为激烈。据阿富汗官方称,在赫拉特,几乎所有的卡尔迈勒政府工作人员都被游击队处决了。

戈尔巴乔夫猛烈的正面进攻就此失败,不过从这时起,苏军在阿富汗也有了新动向。1985年失利后,苏军在阿富汗渐渐停止了大规模的进攻清剿作战,推广第40集团军的侦察作战,广泛使用空降兵进行反游击战。自1985年起,苏军开始将相当数量精锐的空降特种作战部队投入阿富汗战场。到1986年,苏军第105空降师驻喀布尔和巴格拉姆,第103空降师和第104空降师共3个团也驻在那里,北部地区驻有一个克格勃的边防军大队,拉什卡尔和查加萨赖另有两个苏军特种作战基地。针对游击战,苏军空降兵进行的是“反游击作战”。比如,阿富汗游击队最常用的游击战术是伏击战,苏军空降兵特种部队便相应的进行“反伏击战”。

苏军有时通过情报获悉阿富汗游击队将在险要的隘路出现时,就用重型直升机将特种部队空投在隘路两头堵住游击队,这种方法有时也用来堵塞游击队的逃跑路线。山区的地形特点不允许伏击分队携带大量重装备,但同时又要有足够的火器能对不同距离的目标实施有效射击。每次行动时,除自动步枪和狙击步枪外,设伏分队还配备自动榴弹发射器和重机枪,另外要专门装备一些夜视器材;有时还要用武装直升机予以支援。

山地行动时保障通信联系十分困难,所以苏军首先会带足电台全套装备,确保蓄电池充电完好。山地行军中,苏军将主电台配置在行军纵队间,如不得已而配置在纵队首、尾时,就设立重复转播台。苏军设伏分队以徒步战斗队形行动时,为保障可靠的通信联络,喜欢将电台设置在山顶,或朝向通信对象的斜坡上。无线电员时刻注意与直升机的通信联络。

苏军设伏分队通常辖若干个5—8人的战斗小组,成员包括小组长、副组长(同时兼前方警戒员)、机枪手及其副手(兼左方观察员)、自动榴弹发射器射手及其副手、卫生员(兼后方警戒员)、无线电报务员(兼右方观察员)。设伏地点通常选在阿富汗游击队经常利用的小路、道路转弯处、山垭口、山间河流发源地和渡口附近以及障碍物中。苏军设伏时经常用各种欺骗措施以迷惑游击队。比如,有时会让步兵战斗车低速行驶,设伏人员隐蔽下车,徒步前往设伏点;有时会在行军途中,模拟一车辆出故障,以此作为诱饵,其余车辆则继续前进,同时暗中留下设伏分队。“故障车”的乘员下车佯装修理,同时在车内做好射击准备。有时会在几个地点实施假空降,以此引诱阿富汗游击队,同时在游击队必经之路上组织设伏等。

苏军设伏分队到达设伏地点后,一般会占领便于观察、射击和隐蔽的有利地形,组织好交叉火力、侧面火力、抵进火力。设伏过程中,苏军限制人员随意移动,禁止烟火,严格遵守音响伪装规定和无线电通信规则;设伏人员轮流担任观察员,以避免疲劳;观察员主要使用手势传送信号和命令。山顶,明显的方位物附近和固定目标附近,苏军一般不配置观察哨。当小股游击队出现时,苏军设伏分队往往力争捕捉俘虏;当游击队主力出现时,则以全部火力消灭之。苏军喜欢使用自动榴弹发射器,这是山地作战的强有力武器,苏军一般将其配置在游击队可能撤退的道路上。如果游击队在数量上占明显优势,苏军设伏小组会在支援分队抵达之前占领环形防御阵地或隐蔽撤退。为迅速摆脱敌人,苏军一般使用烟幕并设置障碍物。

这样的战术使用之初,让阿富汗游击队颇吃了些亏。但很快,他们就有了应对之道。为了对付苏军空降兵的伏击,阿富汗游击队通常以一路纵军行军,前面为10至15人的警戒小队,主力在其后1.5公里处跟进,警戒小队与主力纵队之间设有2至3名观察员。前面的警戒小队一旦遭遇埋伏,后面的主力纵队便可以迅速判断形势,是该援救还是撤退,无论哪一样,都能让阿富汗游击队避免大的损失。

针对苏军的反伏击措施,阿富汗游击队针锋相对地采用了多种多样的伏击方法,从而使苏军的反伏击更加困难和冒险。游击队的设伏点经常选在峡谷道路的拐弯处或桥梁附近,突然向行进间的敌车队开火。游击队通常以30至40人为单位作战,他们也常常集结成一支大部队,摧毁桥梁或设置路障,然后居高临下开火。当苏军护卫车队规模较大时,游击队通常放过苏军侦察和战斗小队,突然以猛烈的火力向居中或殿后的车辆射击,之后便迅速撤离。例如,当苏军逼近小城镇帕克蒂亚时,“伊斯兰党”的一支游击队将队伍分成三股:一股监视苏军,一股埋雷,第三股设伏。苏军损失了5辆坦克并在夜间撤退;退却的苏军后来又遭到在山上执行监视任务的游击队袭击。游击队使用的另一种方法是围困一个据点或一支小规模驻军,然后伏击援军。

战争中后期,随着苏军车队护卫力量的加强,小规模的伏击行动有时很难取得战果。阿富汗游击队根据情况灵活用兵,有时集结较多兵力,并利用山区地形构筑坚固而隐蔽的阵地,在选择好的主阵地上集中较大兵力,尽可能地装备反坦克和打直升机的武器;在道路上设置各种障碍,在这样的主阵地上经常进行激战。在巴格兰市近郊公路干线上,苏军一支车队遭到游击队的伏击,护送该车队的掩护分队被歼。苏军调来摩步分队,在炮兵、武装直升机和歼击航空兵的支援下进行反扑;双方在该地段激战近一周,苏军被迫撤退;调整部署后,又对该地段游击队的伏击阵地发起进攻。这次战斗先后持续40天。

苏军空降兵有时会伏击阿富汗游击队的补给骡队。1986年以后,游击队的补给也渐渐有了日本丰田皮卡之类的汽车来运输,补给车队更是显眼的目标。为了保护补给车队或骡队不受伏击,阿富汗游击队通常在补给分队的前方配置一支假补给队。假补给队一旦遭伏击,预有准备的游击队便从翼侧向苏军发起进攻,将设伏的苏军歼灭或击溃。

就这样,苏军空降兵起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大作用。苏军向阿富汗派遣大量空降兵,其中就包括1965年奇袭过捷克斯洛伐克布拉格机场的近卫第103空降师的侦察连。这些侦察部队在编入第40集团军后,就再没离开过阿富汗半步。后来因为前线急需,第40集团军又相继列编独立第34空降团和第56空降突击旅。与摩托化步兵相比,空降兵具有更强的作战能力,因为他们常年处于紧张的战备状态之下,且长期进行一些高强度的特殊科目训练,不仅具有较好的身体素质,还掌握了许多特殊的战斗技能。进入阿富汗之前,近卫l03空降师在国内进行了长达一年半的实战模拟训练,该师辖有第350、第357和第317空降团,它们都配备一个侦察连,阿富汗战争中最著名的第80侦察连就隶属于该师。有意思的是,按照苏联正统战术规范,空降兵原本不适合在阿富汗这样的山地国使用,但空降兵几乎参加了在阿富汗的所有战斗。

苏军空降兵最典型的战术就是“蛙跳攻击”,即先由米-8直升机向阿富汗游击队控制区机降一定规模的侦察兵部队,然后派遣大部队从外围进攻,两者里应外合,对游击队“层层剥皮”,将其全歼。然后,侦察兵再次向纵深空降,逐步蚕食游击队控制区。1985年7月下旬,苏军在昆都士附近发动的较大规模清剿战斗就充分运用了该战术。昆都士是阿富汗昆都士省省会,是阿富汗北部重要的边境城市和交通枢纽。马苏德领导的反苏游击队在昆都士东南70公里处建立营地。以此为中心,游击队控制着方圆数十公里的土地,并经常袭击昆都土机场起降的飞机和附近公路上的苏军补给车队。为除掉这个“眼中钉”,苏军派出1个独立侦察营、1个直升机中队和1个摩托化步兵团执行清剿任务。

7月23日夜间,20余架米-8、米-6直升机悄悄把侦察营机降到距营地10公里的532高地上。该营携带82毫米迫击炮,数十挺30毫米榴弹发射器、喷火器和大量RPG火箭筒。他们分散成若干小队,潜伏到关键路段。与此同时,航空兵部队的苏-24、苏-17以及米格-27攻击机也随时听候召唤。拂晓时,苏军D-30榴弹炮和BM-21火箭炮的密集轰击打破了山谷的宁静。进行了20分钟的弹幕射击后,苏军炮火实施延伸。与此同时,BMP-1战车搭载着步兵,在T-62坦克掩护下快速冲向游击队阵地,放哨的游击队员几乎未作反应即被消灭。

阿富汗游击队开始从分散的据点调兵遣将。正当这些游击队员试图在重要隘口设伏时,他们遭到早已埋伏好的苏军侦察营火力压制。苏军侦察兵的自动榴弹发射器在1000米外对游击队进行拦截射击,阿富汗游击队则试图用82毫米迫击炮、107毫米火箭炮予以还击,这很快就招来苏军攻击机扔下的重磅炸弹。另外,面对苏军侦察兵的远程重火力优势,阿富汗游击队员们却不敢尽量贴近距离交战,因为以往的交锋证明,如果游击队靠得更近,就会落入苏联侦察兵AKM突击步枪的400米火网内。AKM在这个距离上的命中精度远好过AK-47,而且杀伤力更大。阿富汗人不肯靠近,作风彪悍的苏军却慢慢地向游击队靠拢,以尽快结束战斗。与此同时,正面进攻的摩步团战车和坦克也逐渐赶上来,前后夹击之势已成,阿富汗游击队不得不分散逃逸。这次围剿作战中,苏军共击毙和俘虏近200名阿富汗游击队员,还在数个地下仓库内缴获大量武器弹药,包括数枚“毒刺”便携式防空导弹,在相当一段时间内保持了昆都士周边的安全。

1986年对于阿富汗战争来说是关键性的一年。在这一年里,“潘杰希尔的雄狮”马苏德登上了声望的巅峰。

潘杰希尔谷地位于喀布尔以北80公里的崇山峻岭中。谷地全长150公里,宽5至10公里。这里在海拔3000多米的兴都库什山脉掩护之下,一共有15个山口,山谷里面有宽广平旷的谷地平原,有大片的森林,谷地两侧峰峦迭起,道路复杂,崇山峻岭间还有不少山洞,是阿富汗游击队最理想的基地。这里距离苏军在阿富汗境内最大的空军基地——巴格拉姆空军基地只有20公里。最重要的是,潘杰希尔谷地的北口控制着著名的萨朗隧道,那里是喀布尔通往苏联边境战略通道的咽喉。

驻喀布尔苏军的主要补给通道是通过苏联境内乌兹别克共和国的铁尔梅兹,经萨朗隧道,越过兴都库什山脉的全长425公里的2号公路。阿富汗北方的反苏游击队集结在潘杰希尔谷地,随时对为喀布尔提供给养的苏军车队进行伏击。苏军明白,不控制潘杰希尔谷地,他们就无法控制阿富汗。

艾哈迈德·沙·马苏德,1952年生于阿富汗潘杰希尔的一个塔吉克名门望族,其父是阿富汗前国王查希尔统治时期的一名退休准将,他在六位兄弟中排行老三。马苏德曾在喀布尔的法国中学就读,1973年他在喀布尔大学工学院学习,大学一年级就退学加入反对达乌德政府的抵抗组织,遭到镇压后流亡巴基斯坦的白沙瓦。在流落外国期间,马苏德系统研究了毛泽东、格瓦拉和戴高乐的游击战思想。1975年,马苏德重返家乡潘杰希尔谷地组织反政府游击队。当1979年苏军入侵阿富汗时,他领导的游击队已经有数百人。

在游击作战的实践中,马苏德掌握了游击战的关键要素——奇袭、精心的组织、快速的集中和分散兵力。每当有苏军车队经过萨朗隧道的公路时,马苏德派出的游击小组就会在路上布雷,然后在附近的制高点伏击苏军。当苏军的车队进入伏击范围时,散布在山上岩洞和石缝内的阿富汗游击队狙击手会击中车队第一辆车和最后一辆车的轮胎和油箱,其他游击队员用密集的火力攻击整个车队。攻击完成后游击队员立刻撤离,从不坚守山上的阵地。游击队还在崎岖的隘路上制造塌方,堵塞道路后伏击苏军车队。游击队运用这些游击战术,给苏军的车队造成了严重的损失。在1980年8月的一个星期里,马苏德领导的游击队共击毁了300辆军车,400名苏军和阿富汗政府军士兵被打死,马苏德领导的游击队由此声名鹊起。

游击战的要义除了进攻,还要学会防守。在马苏德的经营下,潘杰希尔谷地的防守如同机械般严整有序,出击又像雄狮般骁猛。他把游击队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是武装起来的阿富汗当地人,担当类似地方警察的角色,维持治安,协同作战;第二部分是本地防卫小组,都是一些精悍强干的阿富汗青年,一般是30到40人,每个小组都配备伊斯兰教神职人员,在本地区进行防御,随时配合机动作战小组作战;第三部分是机动作战小组,也就是游击队的主力,有数千人之多,经过马苏德的严格训练,又经过多次实战的考验,战斗力非同小可。

生活中的马苏德操波斯语,生活俭朴、关心部属,严格遵守伊斯兰教规。在潘杰希尔谷地,马苏德经常接待外国媒体的记者,训练来自阿富汗其他地方的抵抗战士。他的风格给来访的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位外国记者描述道:“他的行动之间透着速度和专心,好像他总是要在他的敌人赶到之前结束他的行动。他从不事先宣布他的去向,如果他这样做了,他肯定会改变路线。他很少在一个地方停留一个小时以上。只有很少的卫兵知道他在哪里入睡,他也很少在同一间房子里呆两个晚上。”

1980年9月初,苏军对潘杰希尔谷地发动了第一次围剿。这次攻势出动了苏军一个团和阿富汗政府军的一些部队,在攻势行动中还进行了机降作战。马苏德领导的游击队利用谷地中的有利地形,连续阻击苏军,使苏军受到严重的伤亡,被击落了10架直升机;攻势行动在9月份的第二个星期就被迫中止。3个月后,苏军对潘杰希尔谷地发动了第二次围剿。苏军一个摩托化步兵团在一个炮兵营的支援下,向潘杰希尔谷地发起攻击。游击队以少量兵力诱使苏军摩托化步兵团进入谷地,其余力量则从翼侧突然且迅猛地袭击苏军炮兵阵地,炸毁火炮7门,迫使进入谷地的苏军不得不退出战斗。

1981年初,马苏德的游击队员袭击了巴格拉姆空军基地,击毁一架苏军安-22运输机。马苏德的存在惊动了克里姆林宫。苏联国防部第一副部长谢尔盖·索科洛夫元帅向勃列日涅夫保证——一定在11月7日十月革命节前摧毁“反革命军阀马苏德”。

索科洛夫元帅的对策是猛烈空袭。4月初,他秘密从乌克兰和白俄罗斯军区调来近卫第149、143航空兵团,他们装备有最先进的苏-24歼击轰炸机。起先,苏联飞行员还以为是去演习,后来当地的地勤人员在食堂就餐时告诉他们:“伙计们,看见停机坪上一堆堆炸弹了吗?你们得把它们全部扔掉才能回家!”果然,他们当晚就被告知,要去轰炸潘杰希尔谷地,一定要置马苏德于死地。

4月18日黎明,苏军共出动50架战机,对潘杰希尔谷地进行了“高饱和轰炸”,轰炸对象既包括暴露的营地,也包括被怀疑的山坳、洞穴、古建筑群等。经过“炸弹洗礼”后,4月21日,苏军空降兵乘直升机进入潘杰希尔谷地,地面部队随后跟进,苏军未遭遇大规模抵抗。然而,随后的调查却发现,这次轰炸行动并没能获得预期效果。原来,早在行动开始前几周,马苏德就获得了苏军将要进攻的消息。他率领游击队主力乘公共汽车撤到恰里卡尔、安达拉博、尼扎拉博和费朗格等地的山谷里。马苏德的游击队撤入深山,对苏军的机械化部队不时进行小规模伏击。很快,苏军历时三周的第三次围剿也无功而返,马苏德再次成为潘杰希尔的主宰者。

1981年8月,马苏德游击队员进入高尔巴哈尔,处决了七十多名卡尔迈勒政府的同情者。一个星期后,苏军对潘杰希尔谷地发起第四次围剿,苏军的一个摩托化步兵团和阿富汗政府军的一个团进入谷地。这次攻势在两个星期后就不得不结束。马苏德在对付敌人的围剿中,完善了他的游击战术:当苏军开始轰炸时,游击队就转移至侧谷或深山;当苏军的地面部队进入谷地后,战斗才真正展开,游击队利用熟悉的地形,对苏军的机械化部队进行频繁的伏击。这些山里长大的阿富汗游击队员对山地行动十分适应,光着脚在怪石嶙峋的山路上也能长距离奔跑,而苏军的装甲车和坦克在山区却很难展开。苏军在发动四次攻势,遭受了严重的损失后仍未能控制潘杰希尔谷地,游击队反而在战斗中不断壮大。

1982年初,马苏德游击队的人数持续增加。马苏德在潘杰希尔谷地建立了一个规模较大、组织机构齐全的游击队根据地。他将游击队员分为由6个90到100人组成的机动作战小组,以及许多25—60人组成的本地防卫小组。本地防卫小组驻在由4到5个村庄组成的行政区内,并有自己的指挥官。每个行政区都能自主作战,当遭遇苏军进攻时,可以召唤机动作战小组来协助作战。这一编组形式体现了马苏德作为游击战领导人的卓著组织能力,世界多数游击战争证明,将兵力分为机动和地方部队是十分重要的。在武器方面,马苏德游击队大都使用缴获的苏式武器。AK-47突击步枪、德拉贡诺夫狙击步枪、7.62毫米机枪、12.7毫米高射机枪、RPG火箭筒,都是游击队常用的武器;有时还能看到游击队员肩扛着古老的英制李·恩菲尔德式步枪。

考虑到潘杰希尔谷地交通不便,索科洛夫元帅决心用苏军总参谋部直属的第23特种侦察营来捉拿马苏德。这些苏军特种兵专门进行了一段时间的作战训练,训练完全模拟潘杰希尔谷地。

在得到线人告密后,1982年7月23日,20余架米-8直升机悄悄把苏军第23特种侦察营机投放到据说是马苏德营地附近的高地。参加行动的所有苏军特种兵都拿着马苏德的照片,以小队为单位分散潜伏在关键路段。清晨来临,外围苏军先用密集炮火袭击阿富汗游击队营地,当阿富汗人准备分散突围时,他们遭到苏军特种兵的伏击。苏军用迫击炮在1000米外对游击队进行拦截射击,并用直升机投下重磅炸弹;与此同时,苏军坦克也逐渐赶上,形成前后夹击。在这次围剿中,苏军共击毙和俘获近200名阿富汗游击队员。可令苏联人想不到的是,他们打击的竟然是马苏德在当地的世仇——大军阀马赫迈德的队伍;那个告密的线人其实是马苏德放出的诱饵,结果是苏军替马苏德空忙了一场。

随着根据地的巩固,马苏德游击队的作战规模开始加大,作战更为频繁。在预先得知苏军将要发起围剿行动后,马苏德领导数支机动作战小组奇袭了巴格拉姆空军基地。1982年4月25日,在黑夜的掩护下,马苏德的游击队攻入了机场的外围阵地,向机场发射了迫击炮弹和火箭弹,基地内储存的大批燃料、弹药和23架苏军飞机顷刻化为乌有。为了对这次攻击行动进行报复,苏军向潘杰希尔谷地发动了规模最大的第五次围剿。

这次围剿行动由苏军第40集团军参谋长格利高利扬茨少将(亚美尼亚人)负责,统一指挥从第108摩托化步兵师、第201摩托化步兵师、第103空降师抽调的总共1.1万名苏军和4000名阿富汗政府军。经过空中侦察后,首次投入实战的苏-25、苏-17和米格-21战机使用高爆弹药对谷地进行了一个星期的连续轰炸。马苏德的部队在轰炸中未受损失,他们还把许多没有爆炸的炸弹改造成威力巨大的地雷。5月17日,苏军一个团的空降兵由直升机运送到潘杰希尔谷地中部,但游击队已预先撤退到两侧的山脊上。在山谷里,毫无戒备的苏军伞兵遇到了多层火网的射击,部队伤亡严重。与此同时,正面进攻的苏军一个摩托化步兵团却被游击队制造的塌方堵在谷地外面,并遭到了一连串的伏击。3天后,摩托化部队付出100多人阵亡的代价,才与被困在猛烈火力下的空降兵部队会合。苏军首次攻占了潘杰希尔谷地的谷底。在此次攻势中,苏军50辆坦克和35架直升机被击毁,300到400人阵亡。虽然苏军摧毁了游击队的武器库,但游击队伤亡并不大。由于无法在山谷中建立可靠的地方政权,且不断受到游击队的打击,苏军被迫于6月13日撤退。

8月6日,苏军发起了第六次围剿。经过一系列小规模战斗后,为了避开苏军的进攻锋芒,马苏德下达了撤离谷地的命令。苏军在谷地一直驻守到9月10日后才返回基地。撤离前,苏军将潘杰希尔谷地中游击队多年经营的基础设施几乎毁坏殆尽。在1982年苏军发动的两次大规模围剿中,苏军共伤亡2000多人,阿富汗政府军损失1200人,马苏德则牺牲了180名游击队员,1200名阿富汗平民在战斗中死亡。对马苏德而言,最大的损失是苏军在谷地中查获了有5200人身份信息的阿富汗游击队组织名单,其中潜藏在喀布尔的113名城市袭击者全部被卡尔迈勒政府逮捕。

为了重建潘杰希尔谷地中游击队的基础设施,马苏德于1983年1月与苏军达成停火协议,停火协议规定马苏德将不攻击2号公路,而苏军则停止攻击潘杰希尔谷地。马苏德利用停火换得的喘息机会来训练游击队员和重建谷地中的组织。到1984年,他的队伍已增加到了5000多人,并获得了包括坦克和122毫米榴弹炮在内的重型武器。3月份,他拒绝了苏军延长停火的提议,2号公路再次受到频繁的袭击,这条公路是如此的危险,以至于在苏军的卡车驾驶员中获得了“死亡公路”的恶名。

在此情况下,苏联人制定了对潘杰希尔谷地发起第七次围剿的作战计划。此次攻势由苏军108摩托化步兵师师长萨拉多夫少将指挥,围剿部队由1万名苏军和5000名阿富汗政府军组成。在得到苏军即将发动新攻势的情报后,马苏德派出由数支机动作战小组,组成近500人的游击队向萨朗公路发起了先发制人的攻击,击毁了许多苏军卡车,但苏军很快从巴格拉姆空军基地派出了一支强大的直升机机降部队进行了机降以包围游击队,游击队遭受了重大伤亡。4月20日,从苏军土库曼斯坦军区基地起飞的轰炸机对谷地进行了高空地毯式轰炸,苏军地面部队于21日开始发起攻击,但由于主要道路布满了地雷,摩托化部队进展缓慢。5月初,苏军首先将数个营规模的空降兵部队机降到谷地外的主要山口,并在游击队退却的主要山谷进行了机降。这些部署完成后,苏军开始对侧谷进行清剿。由于撤退路线被封锁,马苏德率部进入海拔更高的山地,为了避免受到苏军空降兵的伏击,游击队被迫化整为零。与前几次围剿后就回撤的做法不同,这次阿富汗政府军开始在谷内建立哨所和堡垒,结果这些据点成了游击队的理想目标。马苏德对游击队进行重组后,对这些据点发动了一系列的攻击,战斗一直持续到整个夏季。为了给被围困的哨所解围,苏军于9月初发起了第八次攻势,在高空轰炸完成后,苏军进行了数次直升机机降突击和营规模的作战行动,但未取得明显战果。

1985年6月初,马苏德对阿富汗政府军在谷地的据点发起了总攻。设在潘杰希尔谷地腹地的佩什古尔据点,由阿富汗政府军一个营近500人的兵力驻守,拥有10门迫击炮、4门76毫米火炮、2辆T-55坦克和5辆BTR-60装甲运输车等重型装备,据点前有地雷和铁丝网等障碍物。马苏德为此进行了认真的战前准备。他总共出动了500多人的游击队,60人专门负责清除障碍物,另有100人提供火力支援。6月15日夜,攻击发起。在黎明到来之前,马苏德率领的游击队攻入据点,正在据点进行视察的阿富汗政府军中央军团参谋长阿马多丁准将和1名上校被击毙,其他5名上校被俘;游击队还俘虏了110名军官和350名士兵,缴获了大量武器。佩什古尔的陷落引发了苏军对潘杰希尔谷地的第九次围剿,苏军出动一个摩托化步兵团和阿富汗政府军第8师的两个营,重新夺占了佩什古尔,代价却是110多名被俘的阿富汗政府军军官在苏军的轰炸中丧生。

由于苏军进一步加强了在谷地内的驻军,马苏德决定发起外线作战,率领数个机动作战小组向北方的巴达克汉和塔克哈尔发起了“夏季远征行动”。1986年6月,他率领的队伍在巴达克汉一带活动。苏联人得知到这一情报后,专门派出一支空降兵特种部队负责抓捕马苏德,马苏德在事先得知情报的情况下,对苏军特种部队进行了一次伏击,20多名苏军特种空降兵被当场打死。一名被击毙的苏联军官身上的地图表明,他们是专门来抓捕马苏德的。马苏德转移出包围圈后,继续在北部的埃斯卡米斯和费尔卡尔等地作战,均取得显著战果。

1986年7月28日,马苏德重新回到潘杰希尔谷地,对苏军据点发动攻击;至9月份,谷内的苏军据点全部被肃清。潘杰希尔谷地又重新回到马苏德的游击队手中。

苏军消灭马苏德本人的最后一次尝试是在1988年。1988年12月,克格勃特工人员用近30公斤黄金为代价,从白沙瓦的情报掮客手里买到一个重要线索——马苏德将率领一小队人马于12月16日至18日间去伊朗,途中必经阿姆河谷。

12月16日,6架米-8直升机搭载近百名苏联特种兵秘密进入阿姆河谷。经过近30个小时的潜伏,他们终于等来一支神秘车队。苏军立即展开行动。经过短促交火,苏军击毙110名武装分子,还抓获了马苏德的侄子,却终究没能找到马苏德。当得知这一消息后,驻阿富汗苏军总司令格拉莫夫中将慨叹道:也许只有用核武器才能消灭马苏德。

马苏德的存在,让戈尔巴乔夫的光环渐渐黯淡下去。事实上,戈尔巴乔夫已经开始渐渐做出他最不愿意做出的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