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皮洛斯和斯法克特里亚岛(前425年)

雅典在西方的行动

前425年春,雅典人派出了一支40艘战船的舰队,绕过伯罗奔尼撒半岛。这支舰队的指挥官是索福克勒斯和欧律墨冬,任务是增援西西里岛的皮索多鲁斯。但在他们抵达西西里岛之前,麻烦就出现了。叙拉古人和洛克里斯人夺回了墨西拿。而在意大利,洛克里斯人还攻击了瑞吉昂,它是雅典人在该地区的作战基地和主要盟友。每一次失败都减少了雅典人争取新盟友的机会,而缔造联盟正是雅典西方战略的核心。雅典人若是派出援兵,就可以恢复西西里岛的原有秩序;消息传来时,舰队已经起航,所以它们徐徐前进,并不着急。

克基拉岛也出现了麻烦。欧律墨冬允许克基拉的民主派屠杀其对手,随后欧律墨冬乘船离开了。500名寡头派分子逃到大陆,在那里占据了一些要塞,作为反攻克基拉的基地。他们的袭击使克基拉城内发生了饥荒。寡头派向科林斯和斯巴达求援,未能如愿,于是自己开始征募雇佣兵。这支队伍在克基拉岛登陆,然后烧毁了自己的船只,以彰显破釜沉舟的决心,并在伊斯通山设防,以那里为基地控制乡村。受到他们成功的鼓舞,伯罗奔尼撒人派来60艘战船,尝试占领克基拉。很多雅典人还不知道伯罗奔尼撒人的干涉,他们仍然认为,派舰队去挽救克基拉是比远征西西里更有价值的行动。

对于如何使用正在西进的雅典舰队,德摩斯梯尼提出了第三种方案。他在阿卡纳尼亚的辉煌胜利已经驱散了在埃托利亚惨败的阴云。他当选为下一年的将军,任期从前425年仲夏开始。尽管他目前只是个普通公民,并无指挥职务,但他制订了一个计划:在美塞尼亚海岸登陆,然后在那里狠狠打击敌人。他的这个计划也需要一支舰队。

每一种方案都有优点,最理想的状况当然是用三支舰队同时执行三个方案,但雅典人没有足够的资金,或许也没有足够的人力去同时执行三个方案。在近期勇敢情绪的感染下,他们给舰队下达了若是在其他时候一定显得很奇怪的命令。索福克勒斯和欧律墨冬奉命驶往西西里岛,“但在经过克基拉时,也要支持城内的人,他们正遭受山里寡头派的攻击”。索福克勒斯和欧律墨冬还应允许德摩斯梯尼“使用这些绕过伯罗奔尼撒半岛的战船,如果他打算这么做的话”(4.2.3)。

德摩斯梯尼的计划:皮洛斯的要塞

两位雅典将军直到抵达拉科尼亚海岸才得知,一支伯罗奔尼撒舰队正停在克基拉岛。索福克勒斯和欧律墨冬急于驰援克基拉,但德摩斯梯尼有别的想法。出海之后,他可以自由地向同僚们透露自己计划的细节,之前在雅典公民大会上他之所以不敢公布计划,是因为害怕被敌人刺探。他打算在被斯巴达人称为科里法西昂(荷马史诗中的皮洛斯)的地方登陆,在那里建立一座永久性要塞。德摩斯梯尼一定是在之前的航行中注意到了这个地区,并且咨询了他的美塞尼亚朋友的意见。皮洛斯作为一个永久性基地,拥有很多天然优势,可以让美塞尼亚人蹂躏拉科尼亚的土地,并煽动黑劳士起义。皮洛斯对海上作战也特别有价值,因为它拥有该地区最大的安全港口(今称纳瓦里诺湾)。当地有许多木材和石料可供修建要塞工事;周边地区空寂无人,而且离纳瓦里诺的直线距离有约50英里;斯巴达陆军若要进攻,路途差不多有75英里,因此也能有足够的时间抢在斯巴达军队杀到之前巩固防御工事。德摩斯梯尼相信“此地比其他任何地方都更有利”(4.3.3)。他的这个判断是正确的。

但索福克勒斯和欧律墨冬更担心克基拉的安全,没有被德摩斯梯尼富有想象力的大胆计划说服。他们认为,他的计划只不过是鲁莽地偏离正题,并讥讽地说:“若想浪费国家的资金,伯罗奔尼撒半岛还有很多荒凉的海岬可以占领。”(4.3.3)德摩斯梯尼反驳说,他并不打算让舰队在皮洛斯长期作战,而只是请求舰队在那里停留足够长的时间,以便建造要塞,留下一小支部队守卫,然后就可以继续驶向克基拉。他坚信,雅典人成功地在美塞尼亚海岸登陆之后,伯罗奔尼撒舰队就必然会撤离克基拉,这个计划能够让雅典人以最小的代价和最轻松的方式一石二鸟。

这时,命运施加了干预。尽管德摩斯梯尼未能说服两位将军在皮洛斯登陆,但一场风暴将雅典舰队吹到了皮洛斯。当两位将军在那里等待风暴平息时,德摩斯梯尼绕过他们,不顾上级的意愿,直接呼吁士兵们支持他。他的努力仍然没有成功。

但随着风暴持续下去,无所事事的士兵们终于同意德摩斯梯尼的请求。他们受到冒险精神的激励,抢在斯巴达人赶来之前在最脆弱的地点设防,六天之内就完成了防御工事。风平浪静之后,将军们将德摩斯梯尼、一小支队伍和5艘战船留下防守新建的要塞,随后起航前住克基拉。

与此同时,斯巴达人在庆祝一个节日,而且他们的军队正在阿提卡,所以没有把这当回事。毕竟雅典人在过去也曾在伯罗奔尼撒半岛登陆,而且还是以更大的兵力,但从来都没有长时间停留以迎战斯巴达的大军。即便雅典人企图在皮洛斯设立永久性基地,斯巴达人也坚信自己可以将它攻下。然而,按照惯例在春季率军入侵阿提卡的阿基斯二世却更为警觉。他缺少粮草,并且受到了恶劣天气的困扰,于是在阿提卡仅仅待了十五天就撤退了。这是到目前为止最短的一次入侵行动。

斯巴达人还将雅典人在皮洛斯建造要塞的消息报告给了在克基拉的海军司令特拉西米里达斯,他和阿基斯二世一样很快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于是立刻率舰队返航。他从正在北上的雅典舰队身旁溜过,安全抵达了皮洛斯。阿基斯二世的陆军此时也从阿提卡回国了,并且斯巴达人还要求伯罗奔尼撒盟友们派兵支援。由未参加入侵阿提卡行动的斯巴达人和庇里阿西人(他们的领土离皮洛斯最近)组成的一支先头部队立刻出发,去攻击雅典人的皮洛斯要塞。

斯巴达人在斯法克特里亚岛

在斯巴达人调兵遣将之时,德摩斯梯尼派遣2艘战船去拦住索福克勒斯和欧律墨冬,告诉他们,他遇到了危险。这2艘战船在扎金苏斯岛找到了雅典舰队,于是舰队立刻赶往皮洛斯,去支援那里的守军。斯巴达人坚信自己可以轻松占领这样一座草草搭建起来而且只有少量兵力防守的要塞,但他们也知道,雅典舰队很快就会赶到。于是,斯巴达人决定立刻从海陆两路同时发动进攻,如果失败的话,就堵住进入港湾的入口,以阻止雅典舰队前来支援。他们还将在斯法克特里亚岛及附近的大陆部署军队,以阻止雅典舰队登陆或建立基地。斯巴达人相信“他们应当可以攻下皮洛斯,且不至于发生海战,因为皮洛斯的守军在被围困时准备得很不充分”(4.8.8)。原则上,这种策略很有道理,却无法实践,因为斯巴达人没有办法封闭海湾水道。(见地图15)纳瓦里诺湾南部的水道宽约1400码,深约200英尺。即便伯罗奔尼撒舰队全部出动,也不可能将其完全封锁。斯巴达人要想防守港口,只能在南部水道以自己的60艘战船与雅典的40艘战船打一场海战。这样一场对抗正中雅典人的下怀,没有证据表明斯巴达人愿意打一场这样的海战。我们对他们用来阻止雅典人的计划仍然一无所知,但这个计划一定要么设计得很糟糕,要么执行得很蹩脚。斯巴达人在斯法克特里亚岛上部署了420名重步兵及其黑劳士仆役,由爱皮塔达斯指挥。除非斯巴达人能够阻止雅典舰队进入纳瓦里诺湾,否则爱皮塔达斯的队伍将困守斯法克特里亚岛,孤立无援。我们知道,斯巴达人是没有办法阻止雅典舰队进入纳瓦里诺湾的。

与此同时,德摩斯梯尼将他的3艘三列桨座战船拖上岸,并用栅栏保护起来,以防遭到敌军舰队袭击。在这荒凉的敌境没有办法搞到常规的重步兵武器装备,于是他用柳条编织的盾牌将水手(一共不到600人)武装起来。但很快有一艘美塞尼亚私掠船抵达,运来了武器和40名重步兵,这一定是德摩斯梯尼事先安排的。他现在可能有至少90名重步兵,包括原先5艘船上的50名重步兵,但要塞的雅典守军的兵力和装备依然远逊于敌人。

德摩斯梯尼将大部分兵力部署在面向内陆的工事后面。他自己带领60名重步兵和一些弓箭手,承担了更艰难的任务,即防守海岬的西南端,那里面对敌军登陆的防守最为薄弱。他们就在海边严阵以待。

雅典人的海战胜利

在战前演讲中,德摩斯梯尼向士兵们介绍了古代两栖作战的一条简单真理:“只要防守海岸的人不因恐惧而退缩,敌人就没有办法从船上强行登陆。”(4.10.5)斯巴达人在德摩斯梯尼预计的时间里果然发动了进攻,伯拉西达的勇气鼓舞了斯巴达人。但伯拉西达负了重伤,丢失了自己的盾牌。雅典人岿然不动,斯巴达人在激战两天后撤退了。第三天,在斯巴达人的进攻开始之后,索福克勒斯和欧律墨冬率领舰队从扎金苏斯岛赶来了,而且他们舰队的实力增加到了50艘三列桨座战船,因为一些希俄斯战船和几艘来自纳夫帕克托斯的战船也加入了他们。斯巴达人在港湾内等待,准备在那里交战。在随后爆发的海战中,雅典海军取得了辉煌胜利,而斯巴达人则遭受了灭顶之灾。斯巴达人的勇气主要表现在他们驶进激浪,努力阻止雅典人将被击败的斯巴达三列桨座战船拖走。雅典人设立了纪念碑,自由地绕过斯巴达重步兵,将其切断和封锁在斯法克特里亚岛上。

雅典此次海战胜利具有极其重大的意义和影响。斯巴达人意识到无法救援自己的士兵后,立即决定请求在皮洛斯休战,以商讨订立和约,并收回斯法克特里亚岛上的部队。像斯巴达这样尚武的国家居然为了收回420名士兵而愿意求和,或许令人惊讶。但这群士兵相当于斯巴达陆军的十分之一,而且其中至少180人来自斯巴达贵族世家。斯巴达奉行严格的优生政策,将身体有缺陷的婴儿杀死,在生殖力最强的岁月里将男女分开以便保证有效的生育控制,斯巴达的荣誉法则要求士兵们宁愿死也不蒙羞,而且统治阶层只在内部通婚。因此,对仅仅180名斯巴达人安全的关心不仅仅是多愁善感的姿态,而是极其务实的必要之举。

此次休战使雅典人可以继续封锁斯法克特里亚岛,但他们没有去攻击岛上的斯巴达人。雅典人还允许斯巴达人向被困在岛上的人输送粮食和饮水。作为回报,斯巴达人承诺不去攻击皮洛斯的雅典壁垒,也不秘密派船去斯法克特里亚岛,并同意交出自己的60艘战船作为抵押。1艘雅典三列桨座战船载着斯巴达使者去雅典开展和谈;休战将一直持续到使者返回,那时雅典人必须完好返还斯巴达战船。若发生任何违反这些条款的行为,休战都将终止。这给雅典人带来了极大的优势:假如和谈失败,他们可以轻易地声称斯巴达人违反了休战协定,将斯巴达船只占为己有。尽管休战协定对斯巴达十分不利,但斯巴达人没有办法拒绝它。

斯巴达的和平建议

斯巴达使者向雅典公民大会提出了自己的和平条件,承认雅典人占了上风,但提醒他们,雅典的胜利不是由于双方力量平衡发生了根本性变化;雅典人最好趁着局势对自己有利,赶紧议和。为了收回被困在斯法克特里亚岛上的士兵,斯巴达人提议与雅典订立攻守同盟。由于双方未曾提及任何领土变更,雅典人应当可以保留埃吉那岛和米诺亚岛,于是雅典在西北方有了一个立足点。作为交换,他们应当彻底放弃收复普拉蒂亚的企图。

雅典人似乎应当接受斯巴达的建议,因为这似乎就是战争开始时伯里克利设想的那种和平了。但事实是否如此,还很难说。伯里克利的目标大体上是心理上的,他希望让斯巴达人确信自己没有打败雅典的实力。但斯巴达人对雅典公民大会的讲话却清楚地表明,他们还没有认识到这一点,而是继续相信,雅典的优势只不过是运气好而已,运气随时可能发生逆转。“我们此次蒙受的不幸并非由于我们的力量不足,而是由于我们太强盛,变得狂妄自大。但我们的资源没有发生变化,只是盘算失误,而任何人都可能犯下这样的错误。”(4.18.2)

雅典人一定认识到,斯巴达在收回自己的受困士兵之后随时可能再次发动战争。在前425年,雅典人知道只要斯法克特里亚岛上的士兵还在雅典手中,雅典就等于拥有了和平的保障。但正如修昔底德所说,“雅典人伸手去要更多的东西”(4.21.2),他的意思是贪婪、野心和扩张帝国的宏图在驱动着雅典人。这样的结局不是不可避免的,因为雅典人完全有理由去要更多的东西,而非仅仅满足于斯巴达空口白舌的承诺(在未来的联盟中与雅典保持友好,而这样的联盟依赖于两国友好关系的维系)。即便这些提议和平的斯巴达人是真诚的,他们或许也不会永远掌权。斯巴达国内政治的风云变幻是促使战争爆发的原因之一;同样在前430年,斯巴达的主战派足够强大,拒绝了雅典的和平建议。局势稳定之后,主战派完全可能再一次占上风。任何理智的雅典人都会希望得到比斯巴达人的提议更稳固的保障。

不足为奇的是,反对接受斯巴达建议的派系是由克里昂领导的,他提出的替代方案是迫使被困于斯法克特里亚岛上的斯巴达人投降,并将其押至雅典,扣为人质。他还要求,斯巴达人应当交出墨伽拉的港口尼萨亚和佩加,以及特洛伊曾和阿开亚,因为这些地方不是斯巴达在战争期间从雅典手中夺走的,而是雅典“由于之前的一次不幸而缔结的协定,当时雅典人急于缔结条约”(4.21.3)而交给斯巴达的(他指的是前445年,强大的斯巴达陆军进逼阿提卡平原的时候)。只有满足了这些条件,雅典人才会交还人质和同意缔结长期和平。

斯巴达使者没有直截了当地拒绝这些不受欢迎的条件,而是要求雅典人指定一个委员会,好让斯巴达使者继续与其进行私下谈判。克里昂凶暴地谴责斯巴达人心怀不轨:如果斯巴达人有诚实体面的话要说,那就在公民大会上公开发表好了。但斯巴达人肯定不能公开讨论背叛自己盟友的事情,于是他们放弃谈判,回家了。

有人说,是克里昂破坏了谈判,因为私下里商谈对雅典人不会造成什么损害,或许还能得到很大好处。但务实地看,雅典人在秘密谈判中能得到什么呢?假设雅典人投票决定指派一个委员会与斯巴达人秘密谈判,鉴于雅典的政治形势,尼基阿斯及其支持者一定会主宰谈判。这些人渴望和平,真诚地希望与斯巴达缔结友谊,并倾向于相信斯巴达会信守承诺。他们也许能与斯巴达人达成对雅典人非常有诱惑力的条件,或许包括两国结盟、永续友谊、收复普拉蒂亚,甚至斯巴达放弃墨伽拉。斯巴达人或许只会要求释放斯法克特里亚岛上的士兵和雅典人撤离皮洛斯,而这样的要求是很难拒绝的。

但斯巴达人可能愿意放弃墨伽拉(或至少放弃其港口)的想法是非常不现实的。斯巴达可能会放弃西北方,也可能不理睬科林斯关于克基拉和波提狄亚的要求,但放弃墨伽拉就等于允许雅典势力进驻地峡,将斯巴达与玻俄提亚和希腊中部切断。如果那样的话,斯巴达作为盟主和各盟邦保护者的公信力就消失殆尽了。科林斯、底比斯和墨伽拉一定会反对。要让雅典人满意,斯巴达就将不得不放弃它的主要盟邦,甚至根据斯巴达自己建议的与雅典形成攻守同盟,还要与雅典并肩反对这些盟邦。因此,斯巴达不可能与雅典达成这样的协议。因此,私下谈判反而会激怒斯巴达,很快导致新的冲突和战争,而斯巴达的战斗力并未减弱。克里昂和支持他的雅典人有充足的理由去反对与斯巴达秘密谈判。

如果说雅典人从秘密谈判中得不到什么东西,那么他们的确有可能损失一些东西:拖延时间对斯巴达人有利,在斯法克特里亚岛上的斯巴达人有可能找到逃走的办法。雅典人不可能在冬季封锁这个岛屿,如果两国未能达成和约,被困在岛上的人可以逃走。休战期间,斯巴达人可以向岛上输送粮食,休战的每一天都意味着岛上的人可以多坚持一天,雅典失去这张制胜王牌的风险也就越来越大。克里昂看到了这种危险,大多数人也支持他。

此次辩论标志着雅典政治的一个关键转折点。从前430年斯巴达拒绝雅典的和平提议到前425年的皮洛斯事件,雅典存在着普遍共识,即应当尽最大努力作战,以迫使斯巴达人求和。雅典人共同努力,以求达成这一目标,而没有去讨论究竟应当是什么样的和平。皮洛斯的胜利和随后斯巴达的求和改变了局势。在此之前,主张与斯巴达达成协议会被视为叛国;在此之后,爱国人士也可以良心坦荡地鼓吹这种路线了。伯里克利的战争目标、恢复战前状况、保住殖民帝国、斯巴达停止对雅典帝国的攻击,现在全都指日可待了。有些雅典人或许会争辩,这样的和平还不够安全,伯里克利本人一定会坚持要求更多的保障。但审慎的人可以回答说,聪明的办法还是信任斯巴达,并铺设长期和平的道路。在前425年,尼基阿斯的立场可能就是这样。

但是,克里昂有着截然不同的目标。他实际上要求恢复前445年《三十年和约》之前的理想状况,那时雅典控制着墨伽拉、玻俄提亚和希腊中部的其他一些地区,以及伯罗奔尼撒半岛的一些沿海城邦。他相信,正是由于某些“不幸”,雅典人被迫签署了《三十年和约》,被迫放弃了这些领土。克里昂指出,由于皮洛斯和斯法克特里亚岛发生的事件,雅典人必须坚持要求恢复《三十年和约》之前的状况,即和平不取决于斯巴达政治的心血来潮,也不依赖于斯巴达自说自话的善意表达,而是得到这样的有力保障:雅典控制着具有战略防御意义的地点。

克里昂反对尼基阿斯

斯巴达使者返回了皮洛斯,于是休战结束了。雅典人声称斯巴达破坏了休战协定,拒绝返还扣押的船只。从此以后,斯巴达人不得不只在陆地上作战,不过因为他们的海军之前表现很差,所以没了海军也不算特别大的损失。雅典人现在致力于俘虏斯法克特里亚岛上的斯巴达人,于是派遣了新一批20艘战船去封锁斯法克特里亚岛。他们估计很快就能成功,因为这是个荒岛,没有粮食,只有带咸味的水,而且雅典舰队完全掌控着通往该岛的所有通道。但斯巴达人面对这些挑战,表现出了出人意料的聪明才智。他们悬赏鼓励人们突破雅典封锁线,为被困人员输送粮食和饮用水,有功的自由人将得到赏赐,黑劳士将得到自由。许多人冒着风险,利用风力和夜色,来到斯法克特里亚岛。在没有港口的朝向大海的海滩上,有一些小船因此失事,还有人潜水游过海湾为斯法克特里亚岛上的人提供粮食。所以,岛上的人在雅典人估计他们应当投降的时间之后很久还在坚持着。

最终,雅典人自己也受到缺粮缺水的折磨。他们有1.4万人以上,却只能依赖皮洛斯卫城上一个小小泉眼的水,以及他们在海滩上能找得到的少量适于饮用的水。他们挤在很小空间内,由于这场围困的时间太久,他们的士气也遭到了消磨。他们开始担心,冬天到来之后,补给船无法定期抵达,他们就不得不放弃围困。随着时间流逝,斯巴达人没有派来新的使团,雅典人越来越担心斯巴达人自信一定能救回他们的人,而雅典可能在这个僵局中白忙一场,既没有得到重大的战略优势,也无法议和。很多雅典人开始感到他们犯了一个错误,而促使他们拒绝斯巴达和平建议的克里昂应当受到责怪。

雅典公民大会得知皮洛斯的严峻形势后,克里昂和他的政策才终于遭到了公开攻击。此次会议的目的可能是讨论德摩斯梯尼的请求,即派遣援兵进攻斯法克特里亚岛。克里昂肯定与德摩斯梯尼保持着紧密联系,也知道他攻击斯法克特里亚岛的计划。辩论发生的时候,雅典城已经在集结攻击斯法克特里亚岛所需的轻装部队,而德摩斯梯尼也已经开始做进攻准备,向附近的盟邦索要更多部队。德摩斯梯尼索要的一定是能够俘获斯法克特里亚岛上守军的那种受过特殊训练的部队。

克里昂是支持德摩斯梯尼的天然人选。他是最大张旗鼓、直言不讳地主张拒绝斯巴达和平提议的人,如果斯法克特里亚岛上的人逃跑了,克里昂很可能会被要求对此负责。他也是一位本领高强的政客,特别能捕捉到德摩斯梯尼大胆计划中的成功前景。尼基阿斯此时已经主张与斯巴达议和,并担心俘获斯法克特里亚岛上的斯巴达人会使雅典人燃起咄咄逼人的攻击性精神,那样的话就没办法议和了。因此他急切地希望尽可能久地拖延攻势,以便在一切都太晚之前与斯巴达达成协议。由于他没有德摩斯梯尼那样的经验(用轻装部队在崎岖地形作战),也没有直接的情报可以帮助他判断成功概率,他本性的谨慎可能使他高估了在一个重步兵把守的岛上强行登陆的危险性。无论如何,他肯定反对派遣增援部队去攻打那个岛屿。

克里昂指责从皮洛斯带来坏消息的信使没有说明真相,于是信使们请雅典人指定一个委员会去核查他们报告的准确性。雅典人同意了,并选举克里昂为这个委员会的代表之一,但他说此时去岛上调查只是浪费时间,会让雅典丧失一个良机。他认为假如公民大会相信这些坏消息,就应当立刻派遣增援部队去攻打岛屿,并俘获岛上守军,因为“克里昂看到,现在雅典人比较希望发动一次远征”(4.27.4)。

公民大会一定是投票决定派遣增援部队并指定尼基阿斯为指挥官,因为克里昂用一根手指指着尼基阿斯,坚持说假如将军们果真勇敢的话,率领足够的部队去皮洛斯并俘获斯法克特里亚岛上的斯巴达人,应当是易如反掌之事。“如果他(克里昂)自己是将军的话,他就自己去了。”(4.27.5)

现在雅典人被克里昂的招数吸引住了,问他假如他相信此次行动很容易,他自己为什么不去。尼基阿斯看到了群众的情绪并“注意到克里昂的嘲讽”,回答说将军们会很乐意让克里昂率领任何部队去尝试此次行动。起初克里昂打算接受这个建议,“因为他觉得这项提议只是个把戏”;后来“他认识到尼基阿斯当真要将指挥权让出来”,于是又拒绝了,声称毕竟担任将军的是尼基阿斯,而不是他。尼基阿斯看到对手的窘迫,再一次表示愿意将指挥权让给他,希望借此让克里昂在公众面前出丑。群众开始起哄,有的是认真的,有的则是出于对克里昂的敌意,还有人只是为了取乐。

尼基阿斯没有权力将自己的指挥权交给克里昂,更没有权力将其他将军的权力交给克里昂。但公民们开始呼喊支持他的时候,很显然,雅典人愿意接受他的提议。起初克里昂“没有任何办法逃脱自己的建议所造成的后果”,于是同意指挥增援部队。他将仅仅带领一支此时正在雅典城、来自利姆诺斯和伊姆布罗斯的部队,一些来自埃努斯的轻装部队,以及来自其他地方的400名弓箭手。他承诺将用这些士兵和已经在皮洛斯的士兵,在20天内“要么将斯巴达人抓回来,要么将他们当场处死”(4.28.4)。

克里昂承诺在20天内成功,并且无须动用雅典重步兵,这并非浮夸吹嘘,也不是蛮勇无谋。由于德摩斯梯尼的计划是立刻发动进攻,现在既然手头已经有了所需的轻装部队,就必须尽快做出决定。克里昂知道,他要么失败,要么一定能在20天内完成任务。但是,修昔底德笔下“谨慎的人们”(雅典公民)表现出的态度让人既难以理解,也无法原谅。爱国的雅典人竟然同意将雅典远征军的指挥权,以及盟军士兵和雅典水手的生命交给一个他们认为愚不可及(更不用说多么无能)的人,这表明前425年的事件在雅典人当中造成的分歧是多么危险。

斯法克特里亚岛上的斯巴达人投降

克里昂任命德摩斯梯尼为他的同僚指挥官,并向他发去信息,告诉他援军即将抵达。在皮洛斯,德摩斯梯尼仍然犹豫不决,不想去攻击林木繁茂的斯法克特里亚岛(数目不详的斯巴达重步兵隐藏在那里)。就在这时,命运又一次支持了勇敢者。一队雅典士兵因为皮洛斯太拥挤,没办法做一顿热饭,于是来到斯法克特里亚岛上,其中一人偶然引发了一场森林火灾。很快,大多数树木都被烧掉了,德摩斯梯尼可以看到岛上的斯巴达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另外,之前由于树木遮挡而看不清的一些适合登陆的地点现在也完全显露出来。他认为大火除掉了敌人最大的战术优势。在克里昂带领精神抖擞的特殊部队赶到之后,德摩斯梯尼已经准备好将他在埃托利亚学到的宝贵经验付诸实践。

黎明前,他率领800名重步兵,在岛上面向大海的一侧和面向港口的一侧分别登陆。德摩斯梯尼现在可以看到,大多数敌人集中在岛屿中心附近,保卫着水源;另一支队伍则在岛屿北端附近,就在皮洛斯对岸,只有30名重步兵把守着岛屿南端的登陆点。这30名斯巴达重步兵这么多天来一次次地看到雅典船只从他们眼皮底下无所作为地驶过,因此毫无戒备。他们还在睡觉时就被雅典人迅速消灭,就像一年前在希腊西北部的伊多门涅战役中雅典人被打得措手不及一样。黎明时,雅典人将其他部队——重步兵、轻步兵、弓箭手,甚至大部分舰队桨手(他们几乎毫无武装)——送上了岛。将近8000名桨手、800名重步兵、800名弓箭手和超过2000名轻步兵面对着420名斯巴达人。

德摩斯梯尼将部队分成若干支200人的队伍,占领了岛上所有的制高点,所以无论斯巴达人在何处作战,背后或侧翼总会有敌人。策略的关键是轻步兵的运用,因为“他们是最难对付的,他们在远距离之外用弓箭、标枪和投石器作战。敌人根本没有办法攻击他们,因为即便在逃跑的时候,他们也仍然占据上风;追击者转身的时候,又会遭到他们的袭击。德摩斯梯尼最初对登陆作战的计划就是这样的,在实践中他也是这样部署部队的”(4.32.4)。

起初斯巴达人摆好阵势去对付雅典重步兵,但雅典的轻装部队从侧翼和后方用远程投射武器如倾盆大雨般地攻击他们,雅典重步兵只是站着观望。斯巴达人尝试向折磨他们的敌人冲锋,但这些轻装部队轻松逃到了斯巴达重步兵无法接近的崎岖高地。斯巴达人多次徒劳追击之后,疲惫不堪,并且遭受了一些伤亡。于是雅典轻装部队转而发起冲锋,一边呐喊,一边用投射武器攻击斯巴达人。出人意料的吵闹让斯巴达人乱了方寸,无法听清自己军官的命令。他们逃到岛屿北端,大多数躲在防御工事后方,抵挡雅典人的进攻。

美塞尼亚人的将军科门来找克里昂和德摩斯梯尼,请求他们提供弓箭手和轻步兵去寻找一条绕过陡峭海岸的小路,以便从背后攻击敌人。斯巴达人不想浪费兵力守卫这样难走的道路,因此科门的士兵出现时令他们大吃一惊。斯巴达人被重重包围,兵力远逊于对方,由于劳累和饥饿而变得虚弱,无路可逃,因此面临着全军覆没的危险。活着的战俘比死尸更有价值,于是克里昂和德摩斯梯尼给了他们投降的机会。斯巴达人接受了一次休战,以便商议如何应对。岛上的斯巴达指挥官拒绝承担投降的责任,于是派遣了一名传令官去斯巴达,请求权力人物下命令。斯巴达的权力人物也不肯承担责任,说“斯巴达人民命令你们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但不准做任何有损名誉的事情”(4.38.3)。于是,岛上的人投降了。当初有420人来到斯法克特里亚岛,现在已有128人死亡;余下的292人(其中有120人是斯巴达人)被作为俘虏押往雅典,此时还远远没到克里昂承诺的20天限期。雅典人的伤亡很少。修昔底德写道:“克里昂的承诺虽然疯狂,却实现了。”(4.39.3)

这个结局让整个希腊世界大为震惊。“在希腊人眼里,这是战争中最意想不到的事情”(4.40),因为没有人相信,斯巴达人竟然会投降。雅典人在皮洛斯要塞派驻了卫戍部队,纳夫帕克托斯的美塞尼亚人派去了一支部队,以它为基地袭掠斯巴达的岛屿,黑劳士也开始从斯巴达叛逃。雅典人还威胁若斯巴达人再次入侵阿提卡,他们就杀死人质。斯巴达人目瞪口呆,派了多个使团去谈判,希望讨回皮洛斯和战俘,但都没有成功。

雅典人向大英雄克里昂表达了感激(德摩斯梯尼似乎留在了皮洛斯,以确保它的安全)。公民大会投票决定授予克里昂最高荣誉:由国家出钱请他在圣火会堂用餐,就好像他是奥林匹克运动会的冠军一样,并在剧场为他保留前排座位。大约两个月之后,公民大会做了新的评估,提高了向各盟邦征收的贡金数量。大多数学者正确地判断这是克里昂促成的,这体现了他对各盟邦的严厉态度,以及他在当时主宰着雅典政治。从前425年仲夏开始,至少到前424年春季(克里昂在那时当选为将军),克里昂在雅典拥有主导地位,只要是他支持的议案,一般都会在公民大会顺利通过,不会受到任何挑战。

对盟邦贡金的新评估是为了征收更多资金,以便把战争打下去,这次收到的总金额似乎是1460塔兰同,相当于上一次总金额的三倍多。新的法令要求严格而高效地征收贡金,一些很久没纳贡的地区和一些从未纳贡的地区,比如米洛斯岛,如今都需要纳贡。皮洛斯和斯法克特里亚岛事件使雅典的威望飙升,而斯巴达的威望大大受损。在此之前,上述旨在增加雅典收入的措施都难以实施,也过于危险,现在却可以落实了。这些措施体现了克里昂的决心:恢复雅典帝国的霸业,紧紧掌控臣属和附庸国,尽可能多地榨取财政收入。雅典人急需金钱,而克里昂的伟大胜利使他们有底气去向臣属城邦索要金钱。

在同一个夏季,尼基阿斯和另外两位不知名的将军发动了一场战役,古代作家没有解释他们这个举动的目的。他们以80艘战船、2000名雅典重步兵、200名骑兵和一些盟军士兵入侵了科林斯领土。这支部队在索利吉亚村(距科林斯六七英里)附近登陆,但已有奸细向科林斯人通风报信。科林斯重步兵攻击了雅典人,但被击败,损失了212人,雅典人只伤亡50人。雅典人建立了胜利纪念碑,但无法扩大战果,因为原先留在科林斯城内的年纪较大的人冲出来援助己方败北的部队。尼基阿斯以为这些人是伯罗奔尼撒的增援部队,于是迅速撤回自己的船上。

随后,雅典人驶向科林斯的城镇克隆米昂,蹂躏了其领土,但没有尝试攻打城镇本身。次日,雅典人在埃皮达鲁斯停留,然后前往迈萨纳(埃皮达鲁斯和特洛伊曾之间的一座半岛)。尼基阿斯在迈萨纳半岛的狭窄咽喉处建造了壁垒,在那里留下一支驻军,这支驻军后来袭掠了特洛伊曾、哈雷斯和埃皮达鲁斯的领土,这三座城镇都在其攻击范围之内。这可能就是整个远征的目标。在伯罗奔尼撒半岛东海岸建立一座要塞的想法,可能受到了西岸的皮洛斯胜利的影响。从迈萨纳发动袭掠或许可以迫使特洛伊曾和哈雷斯等城镇转投雅典阵营。雅典人或许还能威慑或占领埃皮达鲁斯,然后把阿尔戈斯拉拢过来。在皮洛斯—斯法克特里亚岛大捷之后春风得意的日子里,似乎一切皆有可能。

雅典人在西部依旧很活跃。索福克勒斯和欧律墨冬率领舰队从皮洛斯赶往克基拉岛,伊斯通山上的寡头派仍然在骚扰城内的亲雅典民主派。索福克勒斯和欧律墨冬舰队的抵达扭转了局势。在盟军的支持下,雅典人攻克了伊斯通山地要塞,迫使寡头派投降,但条件是他们只向雅典人投降,并且要在雅典接受审判。战俘被关押到附近的一座岛上,以便保护他们,但克基拉民主派想要杀掉这些战俘。他们诱骗寡头派逃跑,雅典人宣布休战协定已经被破坏,于是将战俘交给了杀气腾腾的克基拉民主派。不少战俘被极其残忍地处死,其他人自杀,他们的妻女则被奴役。索福克勒斯和欧律墨冬放任这些可怕暴行的发生。“就这样,山上的克基拉人被民主派消灭了,持续了许久的党争以这种方式结束,至少从战争的角度讲是这样,因为再也没有一个值得一提的寡头派了。”(4.48.5)

作战季节行将结束,雅典的盟邦在希腊西北部赢得了又一场胜利。纳夫帕克托斯的驻军和阿卡纳尼亚人以欺骗手段占领了阿纳克托里翁(希腊的围城战往往以欺骗手段取胜),随后阿卡纳尼亚人将科林斯人逐出阿纳克托里翁,将这座城市转变为自己的殖民地。对科林斯人来说,失去阿纳克托里翁是一个沉重打击,因为它让他们原本就逐渐暗淡的威望在这样一个重要地区愈加受损。

在整个战争期间,双方都在努力获取“蛮族”国家的帮助,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波斯。阿里斯托芬于前425年创作的《阿卡奈人》中提到一个令人捧腹的场景:波斯国王派来的一名使臣——“国王之眼”——出现在雅典的舞台上,这表明雅典人在与波斯联系,或许早在战争初期就已经相互联络了。斯巴达人也在拉拢波斯人。前430年,斯巴达派往波斯宫廷的一个使团被雅典人截获。前425/前424年冬季,雅典人抓获了另一名使者,此人携带着波斯国王给斯巴达的回信。“国王陛下不清楚斯巴达人的诉求是什么。尽管有许多使者抵达,他们传达的信息却不尽相同。如果他们想明确表达意见,应当派人与波斯信使一同觐见国王。”(4.50.2)斯巴达人的含糊不清或许是由于波斯要支持斯巴达的话,提出的价码至少是吞并亚洲的希腊城邦,而斯巴达人打着“为希腊人自由而战”的旗号,因此在道义上不能将亚洲的希腊人拱手交给波斯。雅典人将抓获的信使连同自己的使者一起送到波斯国王那里,希望从这局势中获利。但当他们抵达以弗所时却得知,阿尔塔薛西斯一世国王已经驾崩。他们判断此时与波斯谈判不是个很好的时机。雅典和斯巴达双方都没有理由相信自己可以得到波斯的帮助。

前425年的事件彻底改变了战争进程。僵局被打破了,雅典人在各地都占了上风。对各臣属城邦征收的新一笔贡金缓解了他们的财政困难。在缴获敌人舰队之后,他们解除了敌人在海上的威胁,消除了雅典帝国海洋部分发生叛乱的可能性。西北部的敌人几乎已经完全肃清。近期没有波斯干预战争的直接危险,而雅典在西西里岛的军事行动保证了西方的希腊人没有办法去援助他们在伯罗奔尼撒半岛的多利亚亲戚。最后,在斯法克特里亚岛抓获的俘虏被安全地关押在雅典,作为人质,保证斯巴达人不敢入侵阿提卡。雅典人有理由感到满意,他们也急于扩大战果以获得全面胜利。现在的问题是下一步应该如何进行,而答案取决于他们希冀的究竟是怎样的胜利。

有些人希望与斯巴达议和,让斯巴达承认雅典帝国的完整性,并与雅典结盟。这些人主张有限的战略。他们希望避免大规模陆战;牢牢控制伯罗奔尼撒半岛上的要塞,若有可能,占领更多据点;以这些要塞为基地去骚扰、挫败和拖垮敌人。换句话说,就是将伯里克利的政策继续下去或做适度的扩展。

克里昂和与他持相同政见的人提出,这样的和平并不安全,因为说到底它取决于斯巴达的承诺和善意。因此,他们坚持要求必须要有切实可见的安全保障,以确保战火不会再次燃起。他们的目标是控制墨伽拉和实现玻俄提亚的中立化,斯巴达人在谈判中也许会向雅典承诺这两点,但他们不可能真正兑现诺言。此时敌人虚弱且斗志低迷,雅典力量处于巅峰,因此在此时与敌人议和是愚蠢的。正确的战略是进攻墨伽拉、玻俄提亚以及其他合适的地点。在征服了这些地方之后,和谈的时机才可能真正成熟,才可能真正获得持久的和平。克里昂及其朋友的想法一定是这样的。不足为奇的是,雅典人果然选择遵照他们的建议。

  1. 位于伯罗奔尼撒半岛西南部。 ​​​​​​​​​

  2. 关于皮洛斯和斯法克特里亚岛的地理状况,存在很大争议。有些学者为了解释这些困难,提出此次战役涉及的海湾不是整个纳瓦里诺湾,而是皮洛斯南端的一个较小的海湾,或者附近的另一个小海湾。但其中一位学者承认:“尽管这个小海湾符合修昔底德对战场的部分描述,并且能够解释他的故事的一部分,却与另一部分描述相矛盾。并且在很多人看来,这个小海湾也太小了,修昔底德描述的战役不可能在那里发生。”Robert B.Strassler,ed.,The Landmark Thucydides(New York:Simon and Schusler,1996),p.228 note.(作者注) ​​​​​​​​​

  3. 利姆诺斯和伊姆布罗斯是爱琴海北部的两个岛屿,是雅典的盟邦。 ​​​​​​​​​

  4. 在希腊中部的凯法利尼亚岛上。 ​​​​​​​​​

  5. 古希腊的每一个国家、城市或村庄都有自己的圣火,代表集体的团结和活力。圣火由统治者或其家人照管,保持常年燃烧。圣火所在的场所即圣火会堂。早期的酋长或国王可能以圣火会堂为宅邸。圣火会堂是一个社区的宗教和政治中心,是全体人民的“家”。当一个城邦的人在外地建立殖民地时,要用母国的圣火来点燃新城市的圣火。外国使节和有功的公民在圣火会堂受到款待,这是极大的荣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