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大公馆,二楼。
桓叔还在苦苦央求钟瑶跟他一起脱身。
“留在这里,他早晚知道地藏启动之事。”
“可我留在这里,才有机会找到华谕之真正的秘密!他到底想干什么?你再看看现在,他也不像要辅佐方远极!”钟瑶激动地说道。
突然,大门被撞开,方远极裹挟着怒气大步进来,脸色阴沉地走近钟瑶和桓叔。
桓叔见状,心猛地一沉,连忙迎上去,用身体挡在钟瑶面前:“方司令……”
方远极一把推开桓叔,掏出手枪,逼近钟瑶,揪住钟瑶的衣领,把瘦弱纤细的她直接拎了起来。
“你他妈敢骗我!你偷偷让华民初当了地藏,控制了谛听,对不对!”
钟瑶不屈地望着方远极,一言不发。
桓叔闻言,大惊失色,快步过来抓住方远极的手臂,想拦住方远极。方远极胳膊抖了一下,直接把桓叔抖了几步远,差点摔倒。
方远极的枪上膛,使劲顶住钟瑶的脑门,怒不可遏地说道:“既然六耳已经没用了,老子现在就一枪崩了你!”
“方远极,你自己命都不保了,还要杀我?你好好想想,华谕之现在为什么不像以前一样来找你了!”
钟瑶奋力挣扎,被方远极一把推倒在地上,他阴沉着脸色,毫不犹豫地举钟瑶抠动扳机……
砰……
枪声响起的瞬间,桓叔扑了过来,挡到了钟瑶的身前!
子弹射中了桓叔的胸膛,他被子弹带来的巨大的力量击中,身体重重砸在椅子上,双手扳着椅子,和椅子一起翻倒在地,胸口绽出一朵血花。
钟瑶一怔,猛地扑过去,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桓叔!”
桓叔急促地喘着气,奋力地她挤出一丝微笑:“大小姐,你是我看着长大的……”
“我知道了……”钟瑶低头看向他鲜血涌出的胸口,哭着摇头,“桓叔我知道了!”
“要好好的,好好地活着。这是你爹娘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
方远极举枪走到钟瑶身边,枪抵在钟瑶的头上:“还有你!”
钟瑶愤恨地瞪着他,毫无惧色:“开枪吧,方远极,你这个无耻之徒!”
方远极怒气即将扣动扳机,却又停住,忽而一笑,把枪收了起来:“有人愿意为了你死,说明你还不是完全没有用处。很好。钟大小姐,你又能多活几天了!”
方远极转身时,一脚踢翻了倒在身前的椅子,脚步重重地往外走去。
钟瑶爬到桓叔身边,手忙脚乱地按住桓叔胸前的伤口,低泣道:“桓叔!桓叔,你坚持住!”
桓叔握住她的手,大口地急喘着说道:“大小姐,别担心,他没有打中要害……”
钟瑶伏低身体,在桓叔的耳边说:“桓叔,你听我说,我会送你出去。你躲得远远的,不要再管华谕之,也不要管我……你以后就是自由的了,记住,没有钟家也没有华谕之,你这辈子都在为别人做事,以后就只管你自己!”
桓叔抿了抿唇角,点头。
钟瑶拖着瘫软的腿爬到桌前,抓过纸笔匆匆写了几行字,把纸条叠成小块,奋力站起来推开窗口了,吹了声口哨。躲在茂密树叶中的鹩哥钻出来,飞快地落在窗台上。钟瑶把纸条塞进鹩哥翅下的小圆筒中,把它往推了推,鹩哥扑扇着翅膀飞快地冲进了茫茫夜色之中。
——
新印刷的报纸正在“哗哗”地从油印机中成份成份地出来。头条:卢大帅遇刺身亡,少帅惊慌重病,沪上皆哗然。报纸首页的右下角有一张请柬,上面写着“远极宴请民初小友,恭候准时光临。”
华民初心情复杂的将报纸收起,申报馆里的谛听师们站在他身边,沉默地看着他。
“消息可靠吗?卢大帅真的死了?”他低声问道。
“可靠,方远极和卢少帅茶楼在茶楼会面后,他马上安排了杀手去刺杀卢少帅父子,当时只有卢大帅在场,卢少帅去晚了一步,这才侥幸逃过一劫。”大谛听师点点头,严肃地说道。
方远极!这个人现在还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华民初紧攥着报纸,转身往外走。
一方就在外面等着他,拉开车门,载着他迅速离开申报馆。车行到一处僻静的弄堂,刚刚停下,弄堂四周走出几名身着便服的干练男子,手中各自持枪,把车围在了中间。
一方下意识地护在华民初身前,警惕地盯着外面的男子。
华民初拿出一只发簪向周围示意:“这是你家少帅送出的信物,我是来赴约的。”
几名男子相视一眼,收起枪。其中一人上前引路,引着华民初和一方走进弄堂深处。
这是一间幽静的民宅,进了院子,眼前是一栋二层小木楼。
一楼站着几名荷枪实弹的卫兵,大步走到华民初与一方面前,利落地搜身。随后,又由先前引路的男子继续带着他们拾阶而上。
二楼尽头的房间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那是金绣娘的声音。二人对视了一眼,一前一后地走进了房门。
屋内沉香袅袅,遮掩着浓烈的药味。卢少帅躺在床上昏睡,面如金纸,脸上浮现着痛苦的神情,似乎做着噩梦。
床榻边站着一个修长身影,正是金绣娘。
金绣娘回身看到华民初,点了点头:“持卷人,一方大哥。”
华民初上前一步,打量卢少帅一眼,担忧地问道:“他怎么样了?”
金绣娘神情哀伤地摇摇头:“不太好,昨日他听到父亲遇刺之事,便受刺激晕厥过去,中间醒来几次,也是浑浑噩噩的。其实,他落到如今地步也有我的责任……我不应该让他管这事。”
华民初叹气,小声说道:“是我的错,我考虑不周。我向他进言找方远极协商解决粮荒,只是没想到方远极如此胆大心黑,连卢大帅父子也敢下手。他已经疯了。”
“现在方远极一直在打探少帅的下落,好在他的那群护卫有些本事,不然可能他早就被一并除去了。”金绣娘叹了口气,放下纱帘,慢步往外走。
华民初想了想,低声说道:“方远极应该不会主动去动卢少帅,否则上海就真的群龙无首了,他收拾起来更不方便,眼下是闹粮荒的要紧时候,方远极还在守着消息,一旦此事漏出去,恐怕百姓会彻底失去信心,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他已经动手了,还叫什么不会?”金绣娘关切地看着华民初:“倒是你,方远极不遗余力地在找你,钟大小姐的事情也还悬而未决,你可想过如何应对眼下这个局面?”
“他急着找我,是为了我的易阳血脉 ,可以早些合并双卷,等他得到双卷隐藏的财富宝藏,就可以扫除各方的阻碍,彻底将势力延伸至上海。”华民初抿抿唇角,抬头看向金绣娘,“易阳血脉一事,他知道得太快了些。”
金绣娘眼神有些闪避,攥着帕子缓缓坐下,忧心忡忡地说道:“既然如此,你决不能去见他。”
华民初苦笑着摇头,“阿瑶还在他手里,我只能去见他!也只能在那个时候想办法救她……”
华民初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份申报,慢慢展开,放到桌上。
金绣娘抓过来扫了一遍,盯着头版下面的小字,急声说道:“这是方远极邀请你赴约的报道?”
“这份报道通过谛听之术加密过,破解后便能得到隐藏信息,我姐变卖了钟家家产,从美国购置了一批救济粮,足以暂缓上海的粮荒局面。但眼下,方远极是想告诉我,这批救济粮同样被他控制了。”
金绣娘顿时一惊:“除了用钟大小姐的性命,他居然还用救济粮的事来威胁你!”
“这些粮都关系着百姓的生死,我姐的生死我更是不能置之度外,我不能袖手旁观!这宴席,我必须去!”
“你明知方远极摆下的是鸿门宴,你这样去就是送死!”金绣娘用力摁住报纸,急声说道。
华民初笑了笑,抬头看向金绣娘:“绣娘姐姐,这一局,迟早要来。”
金绣娘楞住了,看着华民初,心潮难平。房间里静了好一会儿,她站了起来,向华民初行了一个商女之礼,面色凝重地说道:“既然持卷人执意去赴约,我同你一起去,保护持卷人是我八行职责。”
“不行,我今日来便是为了确定卢少帅的安危,他父亲虽死,但是卢家尚有许多忠心耿耿的部下,上海各方势力也唯卢家马首是瞻。这个少帅是解决上海危机的关键,你需要保护好他,助他重新稳定上海的局面。”华民初扶住她,恳切地说道:“绣娘姐姐,如今已是关键之际,我希望你能帮我做好这一件事。”
金绣娘惆怅地看着他,小声说道:“可是这个少帅本就有些稚嫩,眼下又遭到如此变故,恐怕难以肩负这种重任,我怕……”
华民初轻笑起来:“绣娘姐姐,在你眼里,以前的我是不是也同样稚嫩?遭遇变故,有些人会突然成长起来的。好了,我先走了,你留在这照看少帅,他现在事关重大。”
金绣娘急步跟到门外,看着华民初挺直的背,绣娘的神情越来越复杂。她慢慢地靠在门上,慢慢仰头看向天空,眼神变得有些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