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被绑架的男生

在李小崇遇见恶鬼几天后,我也遇见了那家伙。

当时,我并不知道他就是恶鬼。

这天是我去医院复诊的日子。我坐在地铁的车厢里,戴着口罩,不时咳嗽。虽然烧退了,但是却惹上了咳嗽的毛病。为了不被当做甲流患者隔离起来,我不得不再去医院检查。

虽然我不是甲流患者,但是我戴着口罩,又有咳嗽的症状,这不得不让周围的人避忌三分。乘客们全都躲得远远,生怕被我传染了似的。即使有新的乘客过来,也会被我戴口罩的模样和咳嗽声吓得止步不前。可怜今天是星期天,出行的人们挤满了车厢,偏偏我这里的座位宽阔得像一片未开荒的农地。

必须承认的是,我此时优厚的待遇多多少少也有与我坐在同一张长椅上那个家伙的“功劳”。

他的打扮很奇怪,戴着鸭舌帽,墨镜,口罩。耸起的衣领遮住了他的下巴。我不知道他是何时上车的,当我发现他时,心里也咯噔跳了一下。

他坐在长椅的另一头,始终不发一语,像被贴了符咒的僵尸一般动也不动,全身笼罩在一团阴森的黑气中,散发出‘生人勿近’的危险讯息。

连我也心生胆怯地往长椅这边挪了挪,尽量远离他。

然后我看见坐在我对面的一个女生。

那女生穿着牛仔短裙,小背心,白皙又娇嫩的皮肤,十分养眼。她胸前抱着女生常用的小背包,粉红色的背包上挂了好些可爱的小挂饰,而她自己却一头歪向一边,在呼呼大睡,而且她发出的呼噜声简直有违她美女的形象。

我摇摇头,掏出从图书馆借来的《福尔摩斯探案集》认真看起来。

《福尔摩斯探案集》我已经看过好几次。里面的案件我了如指掌,对福尔摩斯敏锐的观察力以及天才般的头脑更是钦佩不已。我总是梦想着有一天也能当福尔摩斯那样出色的人,不过,我不是想当侦探,而是警察。

我要当很出色、很高级的警察。起码,比我哥哥米杰要好。

米杰现在在市公安局的刑侦科当队长,每次解决什么大案,电视上就会出现他神气的脸。大家可能都认识他,被称为警界的白马王子就是我的老哥。

可是,我一点也不喜欢我老哥。小时候经常被他欺负不说,我做过的捣蛋事还经常被他用聪明的头脑一一揪出来。只要和他对视一眼,他就能看穿我的心思似的。而爸爸妈妈自然以他为傲,至于我嘛,哼哼,成绩是全校第一名,相貌还过得去,却只能被称呼为“米杰的弟弟。”

什么嘛,我也有名字啊!总有一天,我要米杰成为“米卡卡的哥哥”。

我拿出随身的记事本。每每在侦探小说里发现新的破案手法,我就会记录下来。

我拧开圆珠笔,笔尖还没写几个字,便听到对面的美女又发出难听的呼噜声了。

我看了一眼,美女的睡相越来越夸张,几乎整个人要从椅子上滑到地板上了。我思忖着谁能过去把她扶起来,反正我不能去。男女授受不亲不说,要是万一把她弄醒,抓住我大喊非礼呢。不过……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看她的年龄跟我差不多,难道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我做完记录,翻了几页,抽出夹在记事本里的那张纸。

那是我没生病之前发生的事情。

那天早上我一回到教室,便觉得气氛不对劲。

“臭小子!是不是你干的?”班上叫熊毅的男生正揪着另一个男生胸口的衣襟,厉声问道。

被他抓住的男生,吓得嘴唇轻轻发抖,慌张地否认:“不是我啦!我没干!”

“真的不关你的事?”熊毅将信将疑,思忖几秒,把男生放开了。但很快又抓住了另一个男生。五个可怜的男生,被逼着站在墙边接受询问。

在凶神恶煞的熊毅面前,男生们噤若寒蝉。而其他女生则一幅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田原,出什么事了么?熊毅干嘛这么生气啊?”

我问身边的一位男同学,他正在神经质地抠手指。而他的右手似乎受伤了,贴着一块止血贴。

“他的画纸被画花了。现在正在找凶手呢!”

我大概了解了下事情的经过。原来熊毅今早刚回到教室,便发现放在桌面上的画纸被划花了。那是昨天上美术课布置下的作业,必须今天交上去。大家都在放学前画好了作业,而熊毅赶着去和同学踢足球,所以顺手把作业留在了课桌上。

但第二天早上,熊毅一回来便发现画纸被人糟蹋了。原本画纸上画好的水果无端端多了几道红色的线条。这破坏了整幅画面的完整性,作品就此作废了。

难怪熊毅这么生气。作业马上就要交上去了,不可能有时间重画。而负责美术课的老师是出了名的严厉。要是没交作业,熊毅肯定没好果子吃。

“喂,学习委员在吗!”

教室里同学们的视线顿时都望向门口喊话的女人。女人三十多岁,妆化得很浓,但丝毫遮掩不了她脸上冷峻的神色。这就是我们的美术老师。我们背后都叫她老姑婆。因为她至今未婚,连男朋友也没有,是社会上最典型的‘剩女’。没有爱情的滋润,老姑婆自然经常拿我们出气。

我看到熊毅脸色都白了。一定在想没交作业的后果是多么悲惨吧。

幸好,美术老师只是吩咐学习委员在第一节下课后把作业收起来。待老师走远,学习委员便回过头喊同学们把美术作业交上来。

看着陆续交作业的同学,熊毅更焦急了。

“臭小子,是不是你干的?”他抓紧面前矮小的男生,用他特有的思维方式分析道,“一定是你干的。今天早上就是你值日。不用说,你一定怀恨我那次骂了你几句!”

“没有!没有呀!”可怜的男生面如死灰,无辜地申诉道。

“还想狡辩?我就知道是你啦!快承认!不然等着吃我一拳吧!”

如果熊毅实施严刑逼供,那男生极有可能很快就被屈打成招。

我朝熊毅的座位走过去。熊毅坐在教室的后面一排。

他那张被糟蹋的画纸还放在桌面上。我弯下腰,仔细查看画纸上的端倪。画作上明显有几道短短的红线,横七竖八。像是红色油笔不小心划在上面的,好像……有人曾在这幅画上垫上了另一张纸,本来要在那张纸上画什么,结果画过了头。

事情真如我推理的那样吗?有那样的纸吗?

我蹲下去,翻了一下熊毅的抽屉,没发现。而地上很干净,即使有什么证据今早的值日生也把它们扫干净了。

证据应该还是在画纸上吧。

我决定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到画纸上。我沉思着,右手撑放到课桌上。但我的手刚到桌边,马上痛得缩回了手。原来这张课桌的边上有一枚冒出来的铁钉。

我摸着扎痛的手掌,忽然想到,如果犯人和我一样不熟悉熊毅的课桌,也可能受伤了,当然,前提是他也跟我用同样的姿势看这幅画。我立刻想到了一个人,望向教室的前方。

刚才就觉得纳闷,那人当时的表情很怪……在我的注视下,田原看着熊毅的视线果然透出一丝不安和心虚。

而且,他的右手也受伤了。

但是田原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呢?据我所知,他和熊毅并无恩怨。熊毅虽然平时性子直,也不至于被人怨恨吧。

美女的呼噜声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列车靠站了一会儿又开动了。我又瞟了一眼对面的美女,她仍保持着十几分钟前的睡姿,奇迹般地没有滑到地板上。

我把那张纸在记事本上展开,继续想那次的事情。

后来,田原终于承认了他在前一天晚上的确接触过熊毅的画纸。他的手就是在那时候受伤的。不过,他坚决否认那幅画是他糟蹋的。

他说那天晚上他要到教室拿回遗漏的一本书。教室当时乌灯黑火,他走到教室门口,忽然发现有个怪异的人影在教室后面。他壮着胆子大喊了一声,同时按下门边的开关。

灯亮后,人影却不见了。这把田原吓得可不轻。不是见鬼了吧?他不由自主地打一个冷战,战战兢兢地环视了一遍教室。教室后面的门是开着的。这说明有人刚刚从这里溜出去了。

到底是谁呢?

狐疑的田原走到刚才人影站着的地方——熊毅的课桌。他发现地上有一张纸。

那张纸上画着奇怪的红线,弯弯曲曲,中间的红线还画了几个交叉和圆圈。这张纸显然是刚才那个逃跑的人留下的。根据纸上油笔的颜料,和留在熊毅画作的颜料一致。我推断那人本来是想在纸上画什么,可不小心弄脏了熊毅的画。

可是,这张纸上画的到底是什么呢?

是地图?还是符号?

那个人到底有什么阴谋呢?

我对这个问题一直搞不清楚。要告诉大家的是,那次熊毅最终还是把美术作业交上去了,因为那家伙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是把田原的画作写上自己的名字交了上去。所以,只有田原没有交作业,至于他的下场嘛……唉。

列车飞快行驶在隧道里。再过五个站,就是我的目的地——小北站。就在我凝视着那张纸的同时,一双冷静的眼睛隐藏在黑色的墨镜背后,产生阴险的笑意。待会儿,这里将发生一件绑架案。

列车又经过了一个站。我对美女失礼大众的睡相和呼噜声开始习惯。

我掏出随身携带的联邦止咳露,摘下口罩,喝光了剩下的一点点。一直咳嗽不停的喉咙也似乎好了些。我把空瓶塞进裤袋里,打算继续看我的侦探小说。

就在那时,夹在记事本里的那张纸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我弯下腰,手指快要捡到那张纸的时候,却被另一只手抢先捡了起来。

“啊,米卡卡,果然是你啊。你戴了口罩我差点没认出来呢!”

站在我面前的是我同班同学乔琦。她可能是在上一站上的车,我记得她的家就住附近。

“快坐快坐!”我热情地招呼道。乔琦把纸张还给我,犹豫着坐下来。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悄悄凑到她耳边说:“放心啦,我没得甲流,只不过咳嗽罢了。”

乔琦果然松了一口气。

“你要去哪里呀?”

“去医院看病。我这几天咳得几乎把肺都咳出来了。那你呢?”

听到我这么问,她脸色有些羞红,“我要去约会……”

“哦。是和邱子铭吗?”

“嗯。”她羞答答地回答。

“我好久没见过他了。”我记得邱子铭是在一个月前请假的,因为他的妹妹生了重病,他请假照顾她。“话说回来,邱子铭的妹妹得的是什么病呀?”

“……癌症。”

乔琦满脸愁容地说,我的心也随之一沉。

“这么说,邱子铭是抽空和你去约会的啦?”

“嗯嗯。难得他今天有空啊……”说到一半,乔琦忽然顿了顿,有点喘气。看着她脸红耳赤的,我马上意识到她的哮喘病可能又来了。有几次,乔琦在课堂上犯哮喘严重得把救护车都叫来了。

“哎,你没事吧?哮喘喷雾剂带了吗?”我赶紧问道,有点束手无策。

没想到,乔琦喘了几口气,胸口又慢慢平复了。虚惊一场而已。她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吓着你了?”

“没有。没事就好。”我暗自擦了一把冷汗。

“你在哪里下车?”

“小北站。”

“真巧,我也是。邱子铭说他在那里等我。”说着,乔琦看了一下手表,“糟糕,我迟到了,我们约好十点钟的。现在十点零五分了!”

“不用急,很快就到了。”我猜测这列车的到站时间也就只有三五分钟,“而且,迟到是女生的特权呀。”

听我这么一说,乔琦也笑了。她注意到我手中的那张纸,转而问道:“这是什么呀?鬼画符的?”

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张纸的谜团,仍像一团迷雾聚集在我的大脑中。虽然我也知道这张纸或许与任何案件无关,可我本人偏执的性格还是死抓住它不放。有时我想,我真得改改这个臭脾气。可是,我马上又想到,那些大侦探不都是有极度偏执的性格,所以才会从小小的细节解决了复杂的案件吗?

这时候,乔琦忽然推了推我的胳膊。她注意到对面打呼噜的美女。

“哎,米卡卡,你觉不觉得那个女孩像谁呢?”

“你也这样觉得啊!”我好像找到知音人似的,声音有点兴奋,“我就说啊,我好像见过她!是不是我们学校的?隔壁班的?”

“哈,我也认不出来。她都化了妆……”

说的也是。对面的女孩打扮得非常靓丽,涂了眼影,贴了假睫毛,手指上绘着五颜六色的彩甲,一张红粉菲菲的脸。我们学校对学生的仪容要求十分严格,男生不能留长过耳的头发,女生就更加不能浓妆艳抹了。但在校外,这些校规就丝毫起不了作用。所以,我们不能认出对面的女生一点也不奇怪。我和乔琦看着她邋遢的睡相,不禁相视一脸苦笑。

天啊,我们不会有这样的同学吧?

列车慢慢驶近小北站。乔琦拨起了手机,看来是打给邱子铭。当列车驶入站台时,她忽然朝窗外挥起手,我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一个男生站在站台那边同样挥着手。那正是邱子铭。他今天穿着十分悠闲,浅蓝色校衫,米色卡其裤,但身材比以前消瘦了许多,而且脸色有点苍白。

我想这可能是他照顾妹妹过度劳累的缘故。

说起邱子铭,我们班主任总是声声叹息。这个男生成绩很优秀,经常得第一名,可是他的家庭环境不太好,是个单亲家庭。自从妹妹得病后,家里的状况就更显得捉襟见肘了,为了保证母亲能继续上班赚钱,他才请假去照顾妹妹。前些日子,班里还专门为他组织了一次募捐活动。

列车终于停了下来。我们站起来,打算随着人流挤出车厢。

与此同时,那个奇怪的家伙也站了起来。他快步走过我们身边,并且很大声地咳嗽,正值电视新闻整天报道甲流的恐怖时刻,所以下车的乘客看到他都心怀惧意地往旁一躲。我也慌忙拉着乔琦躲到一边。好吧。我承认,我也怕死。

结果,那个人很顺利地走了出去。这时我注意,那人戴的鸭舌帽下面没有黑色的发际,他似乎是个光头。

而坐在对面的美女这时居然也醒了过来。她从座位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环顾四周后,她突然大惊小怪地叫嚷起来:“这里是哪儿?怎么不是小南站呀?!”

拜托,小南站早就过了好几站!

有些乘客边走出车门边回头看这个站在原地苦恼地猛抓头发的美女。她依然不顾仪态的哭丧着脸:“呜啊,我迷路啦!”

又不是小孩子!十七八岁的人还好意思说迷路?

我下意识地向车门口挤去,直觉里感到这个美女会给我带来很大的麻烦。没料到,我和乔琦刚走出列车,那个美女也追了出来。

“喂!喂!等等!”她果然朝我们跑来,还挥舞着双手,“救命!我迷路了!”她一手抓住一个人的肩膀,可怜巴巴地看着我们。

“啊!你迷路了?!”我做出深表同情的表情,语气却有些冷冰冰,“可是,这关我什么事?”

“啊?!没良心的家伙!难道同班同学有难也不帮忙么?”

“同班同学?谁呀?!”我一愣。

“废话!当然是我啦!”她的手指拼命地指着自己。

“你谁呀?”我纳闷地看着她。

她快要晕倒的样子,白了我一眼,转而对乔琦说:“喂,乔琦同学,是我啦,夏早安!”

“啊,是你呀!”乔琦终于认了出来,惊讶不已地打量着她,“夏早安,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呀,我差点都认不出你来了。”

“哈,我平时就是这样穿的啦!嘻嘻,漂亮吧?!”她有点洋洋得意,在原地臭美地转了一圈。

这两个女生好像有点无视我的存在了。我注视着名叫夏早安的美女,竟然还是对她毫无印象。我们班上明明就没有这个家伙!

“你忘了?”乔琦提醒我,“她是星期一才转学来的。”

啊……经她这么一提,我倒有点印象了。我们班这个星期一的确转来了一个漂亮的女生。是不是叫夏早安我已经记不清了。我只记得转学生走进来时全班男生顿时发出色狼般的吼叫。据说,那些男生色迷迷盯着她流下来的口水,可以去支援西南旱区了。

不过,我当时正在发烧,病得迷糊的眼睛依稀看见一个女生从我身边走过,她还好心地帮我捡起掉在地上的记事本。下了那节课,我就请假回家了。

只迷糊见过对方一面,我又怎么能记起她呢?

再说我对这个同班同学乖张的作风实在不敢恭维。

“怎么办呀?我迷路啦!”

夏早安着急得几乎把我的胳膊都摇断了。

“喂喂!别动手动脚的好不好,我跟你好像不熟哦!”

“可我很熟悉你呀。你叫米卡卡,每次都考第一名,你哥哥就是电视上那个超有名的美男子警官米杰,对不对!”

果然……作为米杰的弟弟这个称号我是十分出名的。可我一点也不稀罕。

我没好气地问夏早安要去哪里,好指示她转哪路公车到达目的地,又或者坐地铁原路返回。令我哭笑不得的是,夏早安连她要去的地方名称也忘了,她刚搬来广州,对广州地名还不熟悉。

她说她要去的地方是个公园,里面埋葬了七十二个死人。我哪知道什么地方埋葬了七十二个死人呀?我家又不是开殡仪馆的!

对了……会不会是黄花岗七十二烈士陵园呢?可是,如果要去那个公园,应该去北边才对,她怎么搭一列相反方向的地铁啊?!

在我帮夏早安解决问题的时候,乔琦离开了我们的身边。我想着她应该和邱子铭一起离开了。没料到,她过一会儿又着急地跑了回来。

“乔琦,你怎么了?邱子铭呢?他不是来接你么?”

“他不见了呀?好奇怪耶?”

“不会吧?”

我望向四周。站台里人来人往。身后的列车重新出发了,呼呼的风流在黑暗的隧道里席卷而去。

身边都是等车的乘客,不远处还站着一个地铁工作人员,正百般无聊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在这些人群当中,果然不见邱子铭的身影。

那男生刚刚还在窗外呢。只不过刚才上下车的人流太拥挤,又加上被夏早安这么乱嚷嚷分散了注意力,我们才没有留意到邱子铭不知何时悄然离开了我们的视线。

“打电话给他试试?”

经我这么一提议,乔琦马上拨起了手机。我隐约听到手机里传出那种熟悉又僵硬的系统回复:“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果然,很快乔琦放下电话,大惑不解地告诉我邱子铭的手机打不通。

这实在很奇怪。刚才邱子铭还在站台上和乔琦相互挥手来着,怎么就突然不见了?而且,手机也打不通……这是他的恶作剧么?不过据我所知,邱子铭平时为人老实,不像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

他更像是突然遭遇了什么事情……

夏早安还在我耳边哭天喊地嚷嚷着她迷路了,我却懒得理她,目光审视着周围的人。都是一些都市里常见的冷漠脸孔。突然,我的目光被地上一点闪光的东西吸引住了。

我走了过去,捡在手里。

“是我们学校的校徽。”

我展开手心给乔琦看。她说会不会是邱子铭的呢?我也不敢确定。

“这里也有东西哦。”夏早安也发现了什么,跑过去捡了回来。这回乔琦认出来了。

“是邱子铭的!”

那是一个巫毒娃娃的手机链坠。这种链坠市面上十分普通,可是乔琦拿出来的手机上也挂着同样的链坠。“那是我送给邱子铭的。我的是女生娃娃,他的是男生娃娃。”

两个巫毒娃娃放在一起,果然像是一对情侣组合。

即使没有百分百,也有七八成的可能性,这两样东西都属于邱子铭。既然有他的物件,这说明他确实在现场停留过。而手机链坠和校徽同时遗落,说明他当时发生了一些突发情况,或许曾经和某人推搡拉扯……

不过,只凭这两样东西,我也推断不出当时的实际情况。弄不好一切都是我的胡思乱想罢了。

“这样吧。我们去问问那边的工作人员。”我说。

于是我和两个女生一起朝那个站在出口处的地铁公司员工走过去。

按照那位员工所站的位置,来往的乘客都必须在他的眼皮底下才能出入地铁。

我跟员工描述了邱子铭的样貌和衣着,只见他稍稍思考了一会儿,不太确定地说:“我不知道那个男生是不是你说的人,不过,他穿的衣服确实跟你说的一样。”

“哦,那他当时是从这里走出去的了?”

“这倒不是。他当时是被人背在身上的。”

“诶?”我们三人顿时一愣,乔琦马上紧张地问道:“那他是怎么了?受伤了吗?”

地铁员工摇了摇头,表示不是很清楚。他回忆说那个男生似乎是晕过去了,不醒人事的样子。

“可能是病了吧。所以才被人送到医院去。”

“是送到医院去吗?”我想了想,“你怎么知道?”

“那个背着他的男人这样跟我说的呀。我因为看到这情况,所以好心上前问一句,那男人就这样跟我说了。”

“那男人?他长什么样子?”

“这个我不太清楚,因为他当时戴着口罩,还带着一顶鸭舌帽和墨镜。”

地铁员工这么一说,我马上想起了那个奇怪的男性。我赶紧把这些情况记录在记事本。这是我的老毛病,总喜欢把认为重要的情况记录下来。由于记的东西太多,我的记事本都换了好几本。我详细记下了地铁员工所说的情况,一种不祥的预感却莫名其妙地涌上了我的心头。

我们随着人流走出了地铁站。

邱子铭被送去哪里的医院了?

这附近有一所出名的羊城综合医院。他可能被送到那里了。不过,他也可能被送到我们所不知的哪间社区医院了。不管怎么说,还是应该先去那所大医院看看。

反正那正好是我要去复诊的医院。

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乔琦后,她也表示同意。这一建议却遭到夏早安的抗议。

夏早安有点生气地叉起腰。

“我还要去死了七十二个人的那座公园呢!我去医院干嘛呀?”

“我又没叫你跟着一起去!”我同样生气了,“刚才不是告诉你怎么转车了吗?你还不会去呀?”

“可是……可是……我到时候又迷路了,怎么办?”

“迷路了就找警察嘛!”

夏早安瞪了我一眼,气鼓鼓地走了。我看着她的身影,心里直摇头,想说什么但又闭上了嘴。

“还是再打一次试试吧。”乔琦说着,又拨起了邱子铭的手机号码。结果,还是打不通。

我们决定先去那边的医院。医院在前方不远,大约十分钟的路程。正当我们启程之际,突然,乔琦的电话响起来了。她接起了电话。与此同时,我看到夏早安又气冲冲地折返回来。

“那边的站牌都没有你说的那路公车!”

她生气地瞪着我。我反而笑了,举着手指向另一边的公车站牌,“我说的是那一边啦!”

“那你不早说!”

夏早安显然意识到我刚才故意不叫住她,害她走错了方向。她眼神幽怨地看着我,突然伸出脚狠狠踩在我的脚背上。我立刻痛得大叫起来。要知道,她穿的可是高跟鞋。

“喂!你……”我痛得骂不出来,她却装作无辜地笑着抱歉:“对不起啦!不小心滴!我又没看见你的猪脚!”

我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如果她不是女生,我一定跟她拼命。

“哎。”夏早安忽然发现乔琦脸色铁青,出声问道:“你怎么了?”

只见乔琦握着手机,全身竟在微微发抖。她的脸色苍白极了,像看见死人被吓坏了一般。她有点两脚发软,夏早安赶紧扶住了她。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乃至喘气的声音越来越大,双手紧紧抓住胀红的脖子,好像马上就会窒息似的。

我冲夏早安喊道:“快点从她的口袋里拿喷雾剂,她的哮喘又发作了。”

“喷雾剂……在哪里?没有呀……怎么办……”

吓得手忙脚乱的夏早安好不容易把喷雾剂掏了出来,往乔琦张大的嘴巴使劲地喷了几下。“喂,你千万别死啊!”她摇着眼睛半眯半睁的乔琦,着急得几乎哭了出来。

我踮着脚跳到了她们面前。该死的夏早安,可能把我的脚趾踩肿了!我拣起乔琦滑落在地上的手机察看。她刚才在和谁通话呢?也许是对方的话刺激了她,所以令她的哮喘发作。

但是,手机的通话已经结束了。

等乔琦恢复过来,我才问她出了什么事。她仍惊魂未定的样子,剧烈起伏的胸口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但依然显得很疲惫,声音也是那么的虚弱。她像是在害怕什么,惶恐地往四周张望,好似有人在什么地方监视着我们。

“到底什么事呢?也许我们能帮上忙。”

“不……我……”她欲言又止。

“是不是……和邱子铭有关?”

我道出我的猜测。果不其然,乔琦立刻冲我瞪大了眼睛,不发一语。

被我说中了?我的神经随之也绷紧了。

“邱子铭出事了?”

乔琦迟疑地点了点头。从她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她此刻的心理有多么复杂不安。她知道不该将这件事说出来,但是,她一个人也无法应对这样可怕的状况。我们是她现在唯一可以求助的人。

因为,邱子铭被人绑架了!

刚才的电话就是绑匪打来的。

“会不会是开玩笑的呀?”我对此抱有怀疑。

我想不通,绑匪为什么要绑架邱子铭?他的家境不足以使他成为绑架勒索的目标。绑匪是不是搞错对象了?也许绑匪真正要绑架的人可能跟我们读同一所学校。那学生今天也是会在小北站出现。然而,绑匪却误以为穿同样校衫的邱子铭就是那个学生。

这个时候,我搞清楚了一件事。

背着邱子铭的那个男人就是绑匪。难怪地铁员工看到的人戴着鸭舌帽,墨镜和口罩。这样就没有人知道他的真正面目。即使地铁有监控录像也无济于事。

那个家伙,刚才还和我坐在同一张长椅上呢!我只觉全身冒冷汗,手指颤抖地掏出记事本,开始询问乔琦刚才的电话内容。

夏早安蹲在我的旁边,好像对我的记事本很感兴趣。她大概早就忘了要搭车去黄花岗公园。我那时还不知道,后来解决这件事的居然是她……不,也不能完全说是她。

她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奇怪。

根据乔琦的证言,绑匪的话很少。只说了四句。

“你的男朋友在我手里。”

“想他活命就必须按照我们说的去做。”

“不能报警,后果自负。”

“现在,往小北街的方向走。”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我猜想绑匪应该是用了变声器之类的。

“现在该怎么办呢?”乔琦茫然无措地看着我问。

她的心情似乎稳定下来了。呼吸也不那么急促了。

我说:“只能按照他们说的了。我们去小北街那边吧。”

当我站起来时,发现受伤的右脚终于不那么疼了。

“你就到那边搭236路公车行了。”我指着那边的公车站牌,转过头对夏早安说。她却摇了摇头。

“不,不,我也跟你们一起去。绑架案多有意思啊!”

“这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我有点不悦。夏早安察觉到自己的失言,脸色立刻红了,尴尬地抱歉道:“对不起嘛,我又不是故意的啦。”

“你想跟来也可以,不过出了什么事情我可不负责。”

我语带警告。夏早安却嘻嘻一笑。

“当然。当然。”

这家伙……我看着她可爱的笑脸,胸口里先前的怒气竟消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