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UnderWorld 人界历三七八年三月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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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击乐器般的清脆声音扩散在了高空的春霞间。
优吉欧挥完了五十下斧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过身来。我放下装有希拉尔水的水筒问道。
“你的伤怎么样了?不疼了吗?”
“嗯,休息了一整天,已经完全好了。不过留下了一点疤痕。不仅如此……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把龙骨之斧也变得特别轻。”
“好像不是错觉哦。刚才的五十下里面有四十二下打中了正中央呢。”
听到这句话优吉欧一下子抬起眉毛,接着笑了起来。
“真的吗?那么,今天的赌注就归我了。”
“那可不一定。”
我也回以笑容,接过龙骨之斧单用右手轻轻挥了一下。确实,手感比记忆中要稳定的多。
终结山脉的地下洞窟中,像噩梦一样恐怖的体验已经过去了两个晚上。
优吉欧在赛尔卡的神圣术帮助下总算捡回了一条命。等到我右边架着优吉欧,左手提着哥布林队长首级回到露莉德村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大人们正聚集在广场上讨论要不要排除搜索对,他们看到我们三人突然出现,先是一齐放心地呼出一口气,紧接着加斯胡特村长和阿萨莉亚修女叱责的轰音就当头砸下。面对三个年轻人打破了《村中的规矩》的这个不可能发生的事态,也许是大人们更加地慌乱吧。
不过当我把左手上的首级伸到大人们的鼻子前的时候,一切都成了另一幅模样。被乌嘎奇那比人类大上一圈的黄绿色眼珠和露出长而杂乱的利齿的凶恶面孔盯着,大人们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发出了比刚才大好几倍的惊愕声和惨叫。
之后以优吉欧和赛尔卡为主说明了在北方洞窟里野营的哥布林集团的事情,还有他们可能是暗之国派来的侦察队的事情。村长等人似乎很想把这当成小孩子的胡说八道,但谁都没见过的怪物首级就镇座在石阶上,让他们无法付之一笑。议题立刻转向了村子的防卫,我们被平安释放,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家了。
在教会的房间里让赛尔卡治疗了左肩的伤口之后,我就像一滩烂泥一样倒在床上睡着了。第二天,我和优吉欧一起得以免除工作,享受了这个幸运和懒惰。又过了一晚到了今天早上,肩膀的疼痛和全身的疲劳已经完全消失了。
吃完早饭,和同样一脸精神表情的优吉欧一起走向森林,他挥完了最开始的五十下——的现在。
我看着右手的斧子,对在稍远处坐下来的优吉欧说。
“我说,优吉欧,你记得吗……?在那个洞窟里,你被哥布林砍了的时候……。你说了奇怪的话吧。就好像我和优吉欧还有爱丽丝从很久以前就是朋友一样……”
优吉欧没有马上回答。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一股清爽的风吹过,带得树梢沙沙地响。一个小小的声音乘着风的尾巴飘进耳朵里。
“……我记得的。明明是不可能的……可是不知怎的,那时候我非常清楚地觉得,我、桐人和爱丽丝是在这个村子里一起出生一起长大的……爱丽丝被带走的那一天也一起站在那里。”
“……这样啊。”
我点点头,沉思了起来。
极限状态中的记忆混乱,应该可以这样解释吧。既然构成优吉欧的意识、人格的东西是和我一样的《摇动的光》,那么在生死的鬼门关发生一些错误的记忆连接也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
可是,问题是——那时我也发生了同样的记忆混乱。看到眼前渐渐死去的优吉欧,我确实也有一种好似是和他一起在露莉德村长大的鲜明感觉。而且,甚至想起了那名金色长发的少女,我连见都没见过的爱丽丝。
这是不可能的。本人,桐之谷和人,拥有在琦玉县川越市和妹妹直叶一起生活到今天(正确来说是直到在这个世界醒来为止)的详细记忆。我无论如何都不觉得,也不想觉得那些都是捏造出来的。
这个现象,果然不过是我和优吉欧同时看见了同样的幻觉而已吗?
如果是这样,那就有唯一一个无法解释的事情。在赛尔卡用神圣术将我的天命转移给优吉欧、尝试救活他的时候,在我逐渐稀薄的意识里确实感到了第四个人的存在。而那个人说:桐人、优吉欧,我在中央大教堂的顶端一直等着你们。
我无法把那个声音也当成是自己那浑浊的意识中所产生的幻觉。因为我至今为止从来没有听说过《中央大教堂》这个词。现实世界中自然没有,就是在各种各样的虚拟世界中,那样的地方或建筑物别说是去过了,我绝对连听都没听说过。
那么那个声音就不是我,也不是优吉欧,更不是赛尔卡其中的某人实际对我说过的话。把她……推测为六年前从村中被带走的少女爱丽丝是否太过跳跃了?如果真的是她,那个我和优吉欧还有爱丽丝一起在露莉德村生活的那段不可能的过去是否也真的存在呢……?
我中断了从昨天早上醒来以来进行过无数次的思考,开口说。
“优吉欧。在洞窟里,赛尔卡对你使用神圣术的时候,你听见什么人的声音了吗?”
优吉欧这次立刻便回答了。
“没有,我那时完全失去意识了。桐人听见了什么吗?”
“不……是我的错觉,忘了吧。……那么,该工作了。我的目标是超过四十五次。”
赶走在脑子里打转的念头,我再次转向基加斯西达。双手紧紧握住斧子,将意识传导到全身的各个角落。
挥出去的斧子分毫不差地沿着想象中的轨迹,像被吸引着一样命中了刻在树干上的半月形的中心。
*
今天比平时早了将近三十分钟就完成了上午两人合计一千次挥斧的定额。这是因为两人都不怎么累,基本不需要休息。会心一击也比上周增加了许多,也许是错觉,巨树上的刻痕似乎也以肉眼能够分辨的程度变深了。
优吉欧满足地伸了一个大懒腰说:“虽然有点早,不过先吃午饭吧。”他在平时的树根上坐下,我也坐到他身边。优吉欧从旁边的布包里拿出照例的圆面包,递给我两个。
我一手接过一个,对着依然像石头一样硬的面包苦笑着说。
“要是像斧子变轻那样,这个面包也变软就好了。”
“啊哈哈哈。”
优吉欧愉快地笑着,咬了一大口面包耸耸肩。
“……很遗憾,还是一样。说起来……为什么突然就觉得斧子轻了呢……?”
“谁知道呢。”
我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早在昨天晚上打开自己的《窗口》时就预想到了这个现象。那个有问题的物体控制权限和系统控制权限,再加上天命最大值都大幅度上升了。
原因也能想到。通过在那个洞窟里击退了哥布林的大集团——换言之就是完成了高难度任务,发生了用一般的VRMMO来说就是《升级》的现象吧。虽然绝对不想再来一次,但挑起困难的战斗确实有所报偿。
今天早上,我也装作不经意地问了赛尔卡,果然她也是,上周失败率还很高的神圣术好像突然就能用好了。实际上没有参加战斗的赛尔卡也获得了升级效果,多半是因为我们三人被当做是组队,全员都获得了经验值,这么一想就能接受了。
优吉欧的物体操作权限恐怕也和我一样上升到了48左右。这样一来,没有理由不再试一次那个。
我几口吃完两个圆面包,站起身来。优吉欧还在慢慢吃着,看了过来。我走到基加斯西达树干上的大型树洞前,向从前几天起就一直放在那里的青蔷薇之剑的包裹伸出手。
我带着一半确信和一般祈祷的心情攥住皮革的包裹,用全身力量向上抬。
“哎呀……”
顿时,我差点向后摔倒,连忙退了两步。记忆中像加满配重的杠铃一样的重量竟然剧烈减少到了充其量只是粗铁管的程度。
剑依然沉甸甸地压着手腕。不过这种重量不如说是让人心情愉快,这种手感正好让我想起我旧艾恩葛朗特末期的爱剑们。
我用左手单手拿着皮革包裹,解开上面的纽扣,用右手握住露出来的装饰精美的剑柄。优吉欧一边咬着面包一边瞪大了眼睛,我冲他微微一笑,带着“咔嚓!”一声让人背脊一颤的出鞘声拔出了剑。
青蔷薇之剑完全不像前几天那样桀骜不驯,宛如深闺中的美貌公主一样静谧地躺在我的手中。这把剑真是越看越漂亮。不论是白皮革握柄那仿佛将手吸住的质感、刀身上那仿佛蕴含着复杂光芒的透明感,还是那蔷薇藤蔓图案的装饰的精细程度,都不是我所熟悉的多边形制成的武器可以再现的。总觉得难怪故事里的贝尔库利会想要把它从龙那里偷出来。
“喂……喂,桐人,你拿得动那把剑吗?”
优吉欧一脸哑然,我刷刷地将剑左右挥了两下给他看。
“虽然面包没有变软,但这把剑好像变轻了哦。喏,你看着。”
我再次面向基加斯西达,沉下腰。右脚退后一步变成侧对着目标,并利用这个转体将右手的剑从身体侧面引到后面。在一瞬间蓄力的同时刀身包裹上了淡蓝色的光。
“——嘿!!”
我简短地喊了一声用力蹬地。和剑技的印象融合的系统辅助将我的动作加速,赋予了斩击惊人的速度和精密的照准。单手剑单发剑技、《Horizontal》。
青蔷薇之剑宛如一道水平的雷光一样闪过,正确命中了目标的一点,轰响起猛烈的冲击声。基加斯西达的巨大树干沙沙地颤抖,连落在周围树梢上的鸟儿们都一齐飞了起来。
我沉浸在许久没有体会到了的《剑人一体》的成就感之中,顺着直直伸向前方的右臂看去。淡蓝色的湛银刀刃有一半一样迈进了像金属一样闪着黑光的木纹里。
优吉欧这回不只是眼睛连嘴巴也张大了,吃到一半的圆面包从手里掉落到了青苔上。但是以伐木为天职的少年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样,用颤抖的声音说。
“…………桐人……,刚才的……难道是《剑术》吗?”
我想是的。从刚才的话来看,这个世界中存在剑术技能的感念。只是还不清楚那指的是不是系统上的剑技。我把剑收回左手的剑鞘里,慎重地回答。
“啊啊……我想,大概是的。”
“这样的话……你在被暗神拐走之前的天职一定是卫士……不,说不定是大城镇的卫兵。因为只有卫兵队才会教正式的剑术。”
优吉欧少见地不停说着站起来,他的绿色眼睛里带着闪闪光芒。看到这一幕的瞬间,我明白了。他受命将伐木作为一声的工作,并在六年间每天每天毫无怨言地挥动斧子——但他毫无疑问有着一个剑士的灵魂。对剑这种东西的憧憬和对自在操控剑的技艺的渴望正刻在他心底的最深处。
优吉欧向前走了一步、两步,来到我的面前,笔直地看着我的眼睛用颤抖的声音问。
“桐人……你的剑术是什么流派的?流派的名字,你也不记得了吗……?”
我想了一瞬间,然后使劲摇头。
“不,我记得,我的剑术是《艾恩葛朗特流》。”
当然,这是我当场编造出来的名字。不过一旦说出口,便觉得除此以外的名字都不可能。因为我的技艺全部都是在那个浮游城中学会、磨练出来的。
“艾恩……葛朗特流”
优吉欧轻声重复了一边,点了点头。
“真是不可思议的名字。虽然没有听说过,不过这也许是你的老师或者之前住的城镇的名字……。——桐人,那个……我……”
优吉欧突然垂下视线,吞吞吐吐起来。不过几秒种后,他再次抬起头,毅然的光芒又回到了眼中。
“——你能把你的《艾恩葛朗特流剑术》教给我吗?当然,我不是卫兵,甚至连村子里的卫士都不是……也许会违反某种规则……”
“禁忌目录或者是帝国……基本法里面有《不是卫兵的人不得修习剑术》这样的条目吗?”
我平静地问。优吉欧轻轻咬着嘴唇,过了一会儿小声说。
“……虽然没有这样的条目……但是《兼任多个天职》是被禁止的。一般只有被赋予卫士或卫兵的天职的人才会修习剑术。所以,我修习剑术的话……也许会变成懈怠自己的天职的事情……”
优吉欧的肩膀慢慢垂了下来。不过他紧紧握着双拳,绷紧的肌肉小幅度颤抖着。
我仿佛看到了他心中的纠葛。居住在这个《Under World》中的人——也就是Rath通过某种手段大量生产出来的所谓《人工Fluctlight》们拥有一个我们现实世界的人类没有的特点。
恐怕他们#绝对不会违背记入意识中的上位规则#。最高支配者公理教会发布的《禁忌目录》和在公理教会下实行具体统治的诺兰高尔思帝国的《帝国基本法》自然不用说,就连在这个露莉德传承的《村中规矩》都绝不会自发性地去违反。无法违反。
因此优吉欧只得在六年间一直压抑着想要前去寻找被带往央都的儿时玩伴爱丽丝的渴望。压抑着自己的心,不断挥舞斧子。面对着在自己的生命中绝对不可能打倒的巨树。
但是现在,他第一次想要以自己的意志开拓命运。他说想让我教他剑术,当然有对剑术憧憬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是他一直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最大的希望……想要救出被抓走的爱丽丝,为此想要得到战斗的力量。这句话不正是这个愿望的流露吗?
优吉欧低着头,颤抖着。我无言地看着他,在心里拼命地对他说。
——加油,优吉欧。不要放弃,不要输给束缚自己的东西。踏出一步……踏出最初的一步。因为你是剑士。
这时——
仿佛听到了我的这句话一样,亚麻色头发的少年抬起脸。他那双漂亮的绿色瞳孔中前所未有的强烈目光贯穿了我的眼睛。从紧紧咬住的牙齿中间,断断续续地发出颤抖的声音。
“…………但是。但是,我……想要,变强。为了不会再次,重复,同样的错误。为了夺回……失去的东西。桐人……教我,剑术。”
我心中顿时感慨万分,但依然努力压下这些心情,笑着点头。
“明白了。我把我会的技都教给你。——但是,修行很辛苦哦。”
我一边把表情变成恶作剧般的笑一边伸出右手,优吉欧的嘴角也总算放松了一些,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正合我意。啊啊,真的,这是我……一直、一直不停盼望着的事情啊。”
优吉欧再次低下头,从他脸上滑落了两三滴透明的水珠,在树叶缝隙中照下的阳光中闪着光辉。不等我惊讶,优吉欧便上前一步,噗咚一声把脸埋进我的肩膀,极其微弱的呢喃声通过靠在一起的身体传来。
“我现在……现在知道了。我一直在等你,桐人。六年来,在这个森林里,一直等着你到来……”
“————啊啊。”
我也用不成话语的声音回应,用握着青蔷薇之剑的右手轻轻拍了拍优吉欧的后背。
“……我也一定是为了和你相遇,才在这个森林里醒来的,优吉欧。”
我强烈地感到,这句无意识中说出的话,才是确凿的真实。
*
恶魔的杉树、森林的暴君、钢铁的巨树基加斯西达终于——或是说轻松被砍倒,是在我和优吉欧开始用青蔷薇之剑修习《艾恩葛朗特流剑术》后的仅仅五天的事情。
理由很简单,那个巨大的树是个正好适用的练习台。每当我示范《Horizontal》的时候,还有优吉欧一遍一遍反复练习的时候,树干上的切口都不断加深,而当切口到达直径的约八成的时候,那件事发生了。
“————吒!”
巨树受到优吉欧使出的动作洗练的水平斩一击,发出了之前没有过的不祥的碾压声。
我们哑然地对视一眼,接着转向一直延伸到遥远头上的基加斯西达的树干,然后因为愕然而凝固了。因为我们看见巨树向着我们缓缓倒下来。
不过这时反而有种不是巨树倒下来,而是我们站立着的大地向前方倾斜的错觉。直径超过四米的巨树屈服于重力垂下头来的情景就是如此的非现实。
只剩八十厘米——以这个世界里的单位来说是《八十厘》——左右的树干建在部分无法承受过于巨大的自重被压垮了,散落出石炭似的碎片。巨树最后的惨叫比十道天雷连续劈下还要壮烈,据说破坏的声音甚至穿过村中央的广场,一直传到了最北端卫士的岗亭里。
我和优吉欧同时发出惨叫,分别向左右逃去。漆黑的基加斯西达切开逐渐被染成橘黄色的天空,缓缓地、缓缓地倒下,它的巨大身躯终于躺倒在了地上。我们受到巨大无比的冲击被吹上了天,落下来的时候屁股着地,天命减少了五十左右。
*
“我吓了一跳啊……这个村子里竟然有这么多人。”
我接过优吉欧递来的装满苹果酒的大酒杯,嘀咕道。
现在露莉德村的中央广场上正点着好几簇熊熊燃烧的篝火,照亮了聚集在那里的村民们的面孔。才喷水池旁乐团正用貌似管风琴的乐器、非常长的横笛、还有兽皮蒙的鼓即兴演奏欢快的华尔兹,村民们合着节拍踏起脚拍起手,在夜空下舞蹈。
我坐在稍稍原理喧嚣的桌子旁,脚下打着旋律的节拍,突然有种加入想要村民们的圈子一起跳舞的冲动,真是不可思议。
“我好像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村民聚在一起呢。比年末大圣节的祈福还要多,绝对的。”
优吉欧说着笑了起来,我向他伸出右手的酒杯,不知第多少次的干杯。味道和苹果汽水差不多的发泡酒似乎是村里最轻的酒了,但一口气喝下去的时候脸还是一下子热了起来。
得知基加斯西达被砍倒之事,村长等有声望的人们不得不接着上周又在安息日召开了村会议。期间似乎针对如何处理《巨树的刻痕手》优吉欧——连带着我进行了激烈的议论。
可怕的是,甚至有人觉得比预定稍微早了一点,具体而言是早了九百年左右,完成任务是种过错,要加以处罚。最后还是村长加斯胡特一锤定音,决定不管怎样都要举全村之力召开庆典,关于优吉欧就依照法律规定处理。
至于法律规定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便去问优吉欧,结果他只是笑着说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不过,看他的表情,至少不会被批斗。我喝干了杯子里的酒,从旁边的盘子里抓起一串滴着肉汁的巨大串烧,咬了一大口。
仔细一想,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吃的东西都相当乏味,只有那个圆面包和教会里以蔬菜为中心的料理,这还是第一次吃到带肉字的东西。涂了厚厚酱汁的柔软牛肉——似的肉充满着芳醇的香气和味道,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是虚拟世界。光是为了这个味道,就有和基加斯西达苦战的价值了。
不过,这当然不是全都圆满结束了,反而应当认为是终于站在了起点上。我移动视线,看向优吉欧自豪地挂在腰间的青蔷薇之剑。
他在这五天里,以基加斯西达为目标充分练习了单手直剑用的初期基本技——单发水平斩击——《Horizontal》。
就像艾恩格朗特流这个胡编出来的名字所暗示的一样,这是过去存在的VRMMO游戏《Sword Art Online》里设定在系统中剑技。
能够再现动作这一点姑且还能理解。之前到访以枪战为主的VR游戏《Gun Gale Online》的世界时,我使用过好几个剑技以突破苦战。但那终究只是让虚拟体的动作照猫画虎,没有产生技能所伴随的光效和将剑加速的系统辅助。这些没有编写进游戏系统里所以那样是理所当然的。
可是——在这个异世界Under World里,剑技完全奏效了。做出规定的动作,着重想象整个技能的动作的话,剑就会发光身体就会加速。在修行的第一天,我还担心是不是只有我能做到,但第二天的下午优吉欧便第一次成功发动了《Horizontal》,证明了只要满足条件的话任何居民都能使用剑技。
问题是,为什么会产生这个现象。使用Rath开发出的STL技术运营的虚拟世界Under World和现在已经不存在了的企业阿卡斯【ARGUS】开发的SAO之间应该没有任何联系才对。如果有的话,那就是……给我介绍Rath中的奇怪兼职、曾经所属于SAO事件的国家方面对策组的那个男人…………。
“难道说……”
我嘟囔着,开始吃第二根串烧。如果刚才的想象是事实的话,那么那个男人就何止是介绍人,而是无限接近事件核心的人物——但现在没有办法确认这件事。如果想要得到进一步的情报,就必须离开露莉德村,到达遥远南方的央都才行。
这个计划最大的阻碍基加斯西达已经被砍倒了。接下来该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吃光穿在铁签上的肉和蔬菜,我转向桌子,对盯着村民圈子的搭档说。
“我说,优吉欧……”
“嗯……什么事?”
“你今后……”
但是,在我说下去之前,一声尖锐的声音从头上落下。
“啊,竟然在这种地方!你们在做什么啊,庆典的主角们。”
我花了一点时间才注意到眼前这位双手叉腰、挺胸站着的少女是赛尔卡。她解开了平时的三股辫,戴上了发箍,身上穿的也不是黑色的修道服而是红色的背心和草色的裙子。
“啊,不……我不擅长跳舞……”
优吉欧一边吃着一边找借口,我也摇了摇头和右手。
“喏,我也是,失去记忆了……”
“不过是跳舞嘛,跳着跳着就会了啦!”
她同时拉起我和优吉欧的手,硬是把我们从椅子上拉起来。赛尔卡不由分说地把我们拽到广场正中央,猛的推了出去。周围立刻发出哇的欢呼,我们立刻被舞蹈的圆圈淹没了。
所幸,他们跳的舞很简单,和学校体育节上的那种差不多,换了三次舞伴的时候总算能照猫画虎地跳起来了。于是渐渐地,伴随着朴素的旋律,身体动作变得愉快,脚步也越发轻盈。
长相既不像东方人也不像西方人的女孩子们脸上带着健康的红晕,欢快地笑着。和她们牵着手一起跳舞,便有种自己真的是没有记忆的流浪者的感觉,实在是不可思议。
——这么说来,我以前也在虚拟世界里跳过舞。舞伴是我的妹妹直叶在Alfheim里的飞身、sylph剑士莉法。她的微笑和眼前女孩儿的脸重合在一起,让我鼻子有些酸痛。
在我沉浸在意想不到的乡愁之苦中时,音乐越来越高昂,节奏也不断加快,然后突然结束了。看向乐团的方向,发现一位留着漂亮胡须的魁梧男子登上了设置在各种乐器旁的演讲台上。他是露莉德村的村长、也就是赛尔卡的父亲加斯胡特。
村长拍了两下手,用富有穿透性的男中音大声说。
“诸位,宴会也进入高潮了,不过稍微听我说一件事吧!”
村民们举起为了冷却因舞蹈而变得火热的身体而准备的麦酒和苹果酒,对村长报以欢声,然后全都静了下来。村长环视了一周,再次开口说道。
“——开拓露莉德村的祖先们的大愿,现在终于实现了!从肥沃的南方土地上夺走泰拉里亚和索尔斯恩惠的恶魔之树被砍倒了!我们将会新的麦田、豆田和牛羊的放牧地!”
加斯胡特的美声再次被欢呼声盖过了。村长举起双手,等大家再次安静下来,然后继续说。
“完成这个壮举的年轻人——欧力克的儿子优吉欧啊,到这里来!”
村长朝着广场的一角招手,于是那里的优吉欧一脸紧张地站了起来。他旁边那位略显矮小的壮年男子就是他父亲欧力克先生吧。他和优吉欧头发颜色之外一点也不像,脸上也没有自豪,反而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优吉欧不是被父亲,而是被周围的村民催促着走上前。他走上演讲台来到村长身边、面向广场的时候,人们发出了第三次、也是最大的一次欢呼。我也以不输给他们的气势鼓掌。
“按照规矩——”
村长的声音传开,村民们都闭上嘴巴竖起耳朵。
“彻底完成天职的优吉欧将获得选择自己下一个天职的权利!可以继续在森里伐木,也可以跟随父亲耕田,想要放牛想要酿酒还是想要做买卖,什么样的道路都可以自己选择!”
————什么?!
我感到舞蹈的余韵迅速冷却了下来。
现在可不是握着女孩子们的手飘飘然的时候。果然必须早点最后推优吉欧一把才行。要是现在他说出什么“我想种麦子”的话就万事休矣了。
我屏住呼吸盯着台上的优吉欧,只见他苦恼地低着头,右手挠着头发,左手不停地握住有张开。干脆我冲到台上,抱住他的肩膀大喊一句我们要去央都吧——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身旁有一个小小的声音说道。
“优吉欧……打算离开村子吧……”
是不知何时站到我身旁的赛尔卡。她的嘴角勾起混杂着寂寞和喜悦的微笑。
“是、是吗?”
“嗯,绝对没错。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啊。”
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似的,优吉欧用左手紧紧握住挂在腰间的青蔷薇之剑的剑柄。他抬起脸,先是看向村长,然后环视村民们,用大而清楚的声音说。
“我要——成为剑士。我要加入扎卡利亚镇的卫兵队,磨练技艺,总有一天要到央都去。”
在一片寂静之后,村民中泛起阵阵波澜。可是这种波澜看起来不像是善意的。大人们全都皱着眉头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偷偷摸摸地说着什么。父亲和他周围的两个年轻人——大概是优吉欧的哥哥们——的表情也非常不高兴。
这次也是加斯胡特村长镇住了场面。他抬起一只手让村民们安静下来,带着同样严厉的表情开口说。
“优吉欧,你难道——”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摸了摸胡须继续说。
“……不,理由救不问了。选择下一个天职是教会的规定赋予你的权利。好吧,作为扎卡利亚的长者,我承认欧力克的儿子优吉欧的新天职为剑士。如果你愿意,可以离开村子磨练剑术。”
呼,我长出了一口气。
这样一来,就终于能用自己的眼睛确认这个世界的核心了。如果优吉欧成为农民的话我自然是打算单身前往央都,不过我既没有知识也没有路费,漫无目的的走的话不知要花上几个月或是几年的时间。想到这几天的辛苦有了报偿,肩膀顿时轻了许多。
村民们似乎也接受了村长的决定,虽然有些犹豫,但依然开始鼓掌。但是,在掌声大起来之前,一个尖锐的喊声划破了夜空。
“等一下!”
只见一个大个子的年轻人分开人墙跳到台前。
一头枯叶颜色的短发和严厉的面容,挂在其左侧腰间的那把造型简单的长剑我有所印象。此人正是一直戍守于南边岗亭处的,这个村子的卫士。
年轻人像是和台上的优吉欧对峙一样挺起胸,粗声大喊。
“以扎卡利亚的卫兵队为目标首先应该是我的权利!照理说,优吉欧应该在我之后才能离开村子吧!”
“没错,就是这样!”
一边跟着他大喊一边走出来的是一位和那个年轻人发色和脸型都非常相像,不过腹部颇为发福的中年男子。
“……那是谁?”
我把脸靠近赛尔卡问。赛尔卡愁眉苦脸地回答。
“是前任的卫士长多克和他的儿子、现在的卫士长金古。他们是村子里身手最好,却最讨人厌的一家人。”
“原来如此啊……”
在我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的时候,加斯胡特村长听取了金古和他老爸主张,劝解似的抬起手。
“可是金古,你就任卫士的天职才六年。按照规矩,要再过四年才能参加扎卡利亚的剑术大会。”
“那优吉欧也应该再等四年!怎么能把我放在一边让剑术还不如我的优吉欧去参加大会!”
“嗯。可是你要怎么证明呢?证明你比优吉欧厉害?”
“什么……”
金古和他老爸的连顿时一模一样地涨红了。这回换他老爸怒气冲冲地逼近加斯胡特。
“就算你是露莉德的村长,这样的暴言我也不能装作没听到!既然你说我儿子的剑还不如区区一个樵夫,那现在就来比试一下吧!”
听到这句话,村民们立刻“没错没错”地瞎起哄。他们都满心期待地想要观看这出这意想不到的庆典余兴节目,举起酒杯,跺着脚,大喊“比试!比试!”
就在我发呆的时候,金古向优吉欧提出了挑战,优吉欧值得接受,结果两人就在台前人们让出来的空地上对峙了起来。真的假的啊,我心想,悄悄对赛尔卡说。
“我稍微离开一下。”
“你、你想做什么啊?”
我没有回答,而是分开人群来到喷水池前,跑到优吉欧身边。相比于像一匹悍马一样来势汹汹的对手,优吉欧一脸不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表情,看到我顿时松了口气,小声说。
“怎、怎么办啊,桐人,事情好像闹大了啊。”
“到了这个地步道歉也没用了吧。先不提这个,这个比试是要真的互砍吗?”
“怎么可能,虽然用剑,但都是点到为止的。”
“嗯……。但是,这把剑如果没停住砍倒对方的话,说不定会出人命的啊。听好了,你不要瞄准金古本人,而是要瞄准他的剑。冲着剑腹打中一记《Horizontal》就结束了。”
“真、真的?”
“绝对,我保证。”
我啪地拍了一下优吉欧的后背,冲着在不远处用可疑的眼光盯着我的金古和他老爸点了一下头,退回了观众的队列中。
台上的加斯胡特村长拍了拍手,大喊:“肃静!”
“那么——虽然没有预定,但现在将进行卫士长金古和刻痕手……不,剑士优吉欧比试!双方点到为止,不得有损对方天命,明白了吗!!”
他的话音未落,金古便锵的一声拔出腰间的剑,稍微迟了一些,优吉欧也缓缓拔剑。村民们看到在篝火的映照下散发出美丽光芒的青蔷薇之剑都发出赞叹之声。
金古好像也被对手的剑上散发出的气势压倒了。他的头微微后仰,但立刻又返回原来的姿势。年轻的侍卫脸上更多了几分憎恨,用左手指着优吉欧说出了意想不到的台词。
“优吉欧,那把剑真的是你的吗?!如果是借来的东西,那我有权阻止你使用……”
不等他喊完,优吉欧便用毅然的态度回应。
“这把剑——是我在北方的洞窟里得到的,现在的所有权在我手上!”
村民们顿时窃窃私语起来,金古也说不出话来。我本以为他会要求优吉欧证明他的所有权,但金古似乎没有这个意思。恐怕在这个不存在盗窃行为的世界里,在宣称所有权的同时就确实地证明了那是《他或她的所有物》,产生疑问这件事本身说不定就是某种侵害行为。
——我的这种猜测也不知道对不对,不过金古没有再多说,而是冲自己的双手吐了两口吐沫,将自己的直剑高高举起。
而另一边,优吉欧则用右手单手握剑,把剑尖直直地指向对方的眼睛,左手和左脚向后退,压低重心。
在几百名村民屏住呼吸地注视中,加斯胡特高高举起右手,在喊出“开始!”的同时挥了下来。
“喔噢噢噢噢!!”
和预想中一样,金古立刻冲了过来。他粗声大喊着,用让人怀疑他是否真的会点到为止的气势从正前方下劈——
“…………!!”
啥那件,我漏出轻微地吸气声。金古的剑在空中大幅度改变了轨道。他做出从上方向下劈的样子,实际上是右水平斩。虽然这只是初级的假动作,但放在现在很糟糕。优吉欧按照我的建议准备用《Horizontal》瞄准金古的剑攻击,但用横斩迎击横斩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很可能造成空挥被对手击中…………
“嘿……呀啊啊!!”
和金古相比有些欠缺迫力的呐喊结束了我在转瞬间的思考。
优吉欧使出的剑技不是《Horizontal》。
把剑扛在右肩上似的准备动作。刀身发出略微浓厚一些的蓝光。仿佛要晃动大地似的踏出一步,紧接着在空中锐利地描绘出斜四十五度的圆弧。这是……这个技是我没有教给过他的斜斩,《Slant》。
迟了一拍开始启动的优吉欧的剑以雷光般的速度闪过,从上方集中水平斩击途中的金古的剑。凝视着钢铁的剑刃极其轻易地粉碎的样子,我在扪心自问。
优吉欧回家以后,也一定用木棒进行了无数次剑技的练习。他大概是在那练习中发现了《Slant》的存在,不过刚才的动作里完全没有临阵磨枪的生疏感。优吉欧和青蔷薇之剑合为一体舞动的样子甚至带着一种美。
在他今后不断钻研、学会多种多样的剑技、甚至经历过实战的修罗场考验之后,到底会成为何等程度的剑士啊。如果……如果有一天要和那样的他真刀真枪地交战的我,到头来我真的能站在他面前吗……?
看到这没有人预想到却干净利落的决胜,村民们发出大声的欢呼。我也混在他们中间使劲鼓掌,同时却感到背后流下了阵阵冷汗。
*
金古父子茫然自失地退下之后,音乐立刻再次响起。庆典的气氛比之前更加热烈了,直到教会的钟楼敲响十点的钟声时才结束。
我又喝了三杯苹果酒,总算忘记了没来由的不安,乘着让人心情愉悦的醉意再次加入了跳舞的圆圈,最后几乎是被赛尔卡拖回教会的。在门口的时候,和对我的样子一阵苦笑的优吉欧约好明早一起出发后道别,总算想办法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倒坐到床上。
“真是的,就算是庆典,你也喝得太多了啦,桐人。喏,给你水。”
我一口气喝干赛尔卡递出的冰冷井水,头脑总算冷却下来,长出了一口气。在艾恩格朗特和Alfheim里不论和多少酒都不会醉,但Under World里的酒看来是真家伙。我一边想着下回要注意,一边抬头看向一脸担心地站在一旁的少女。
“……有、有什么事?”
不知在我脸上看到了什么表情,赛尔卡惊讶起来。我赶紧低下头。
“那个……抱歉。你不多和优吉欧说几句话吗?”
依然穿着盛装的赛尔卡的脸颊顿时染成了樱桃色。
“你在说什么啊,这么突然。”
“因为,明天早上就……不,首先先要就这一点道歉才行啊。抱歉,事情发展得好像是我把优吉欧带出了村子一样。如果那家伙一直在这个村子里伐木的话,说不定有一天会和赛尔卡,那个……组成家庭一类的……”
赛尔卡呼的大大叹了口气,在我旁边坐下来。
“你真是的,在说什么啊……”
她万分惊讶地摇了好几次头,然后继续说。
“……唉,算了。——嗯,优吉欧离开村子,我当然会觉得有点寂寞了……但是,我很高兴哦。优吉欧自从爱丽丝姐姐不在了以后就一直过着好像什么都放弃了一样的日子,现在又能笑得那么开心了。能够自己下定决心去找姐姐。看到他的那个样子,父亲心里一定也是高兴的。因为优吉欧没有忘记姐姐。”
“……是么……”
赛尔卡点头,抬头望向窗外满月,继续说。
“我啊……其实不是为了学姐姐那样接触暗之国的土地才跑到那个洞窟里取得。我知道我做不到那种事。虽然知道……但是我还是想,即使只有一点点也好,想要接近姐姐。一直接近到自己能够到达的地方……直到再也无法前进的地方,然后在那里,好好地确认……我无法代替爱丽丝姐姐这件事。”
我思考了一会儿赛尔卡话中的意味,轻轻摇了摇头。
“不,你很厉害。一般的女孩子,在离开村子的桥那里,或是森林中的路上,又或是洞窟的入口处就会折返回来了。然而你却一直走到了那个阴暗的洞窟深处,发现了哥布林的侦察队。你做到了只有你能做到的事情。”
“只有我能……做到的事情……?”
赛尔卡张大了眼睛,歪过头。我冲她用力点头。
“你不是爱丽丝的替代品。赛尔卡身上一定有只有赛尔卡才有的才能。你只要慢慢培养这种才能就好了。”
事实上,我确信从今以后赛尔卡的神圣术才能会加速增长。因为她也跟我和优吉欧一起击退了哥布林小队,因此系统上的权限级别应该上升了。
不过,这不是本质的问题。她对于自己到底是什么人这个疑问发起挑战,并得到了答案。这件事本身会赋予她比任何东西都强大的能量。相信自己,这才是人的灵魂中产生出的最大的力量。
差不多,也到了我该找出某个意志拖延着的问题的答案的时候了。
我的意识——名为桐人或是桐之谷和人的这个自我,到底是什么人?是寄宿在生体大脑中的Fluctlight,也就是《真正的我》吗?还是说,是通过STL读取真正的我、保存在媒介中的《复制》呢?
确认这件事的方法只有一个。
优吉欧和赛尔卡等Under World人,也就是人工Fluctlight不会打破《禁忌目录》和《帝国基本法》。但是,即便我能够抵触这个世界的禁忌,也不能成为我不是人工Fluctlight的证据。因为我基本上不知道禁忌目录的条款……也就是说那些规则没有写进我的灵魂里。
反过来说,我必须确认我能否用自己的意志打破在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我一直坚守的规则……也就是道德。在这几天里我进行了各种各样的思考,不过这还挺难的。用剑砍伤村民或是偷东西自然不在讨论范围之内,可是如果只是说某人坏话的程度的话作为确认又有些靠不住。剩下能相当的行动就只有这个了。
我转过身,直直地盯着坐在旁边的赛尔卡的脸。
“……什么事?”
我向着赛尔卡那疑惑地眨着眼睛的脸颊伸出手,在心里向亚丝娜和唯道歉。然后又说出“抱歉”对赛尔卡本人道歉,将脸靠近,把嘴唇轻轻贴到她发箍下洁白的额头上。
赛尔卡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然后一动也没有动。大约过了三秒钟,当我的脸离开她的额头的时候,赛尔卡的双颊一直红到了耳边,直直地盯着我。
“你……刚才,做了什么…………?”
“我想想……大概是《剑士的誓言》一类的东西吧。”
我一边找着不像样的借口,一边在心里为一个认知而咬紧牙齿。
由于实行了真正的我一定不会做的行为,我就是真正的我。如果是复制出来的Fluctlight的话,应该会在离赛尔卡的额头几厘米远的地方身体自动停止才对。
在我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赛尔卡依然凝视着我的脸,用右手碰了碰自己的额头,轻轻叹了口气说。
“誓言……。——这也许是你的国家的风俗,但是,如果不是在额头上而是……的话,现在就会有整合骑士飞过来了啊。那是违反禁忌目录的事情。”
中间有一个地方没有听见,不过我没有追问。赛尔卡再次摇头,脸上换上了带有一些经验的微笑,问我。
“那么……你立下了什么誓言?”
“那不是一定的吗……我会和优吉欧一起救出爱丽丝,把你的姐姐带回到这个村子里来。我向你保证……”
我稍微停了一下,然后缓缓说出了下面的话。
“因为,我是剑士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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