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大结局(上)

黑红的咒力只一晃而过。

在彻底铺天盖地压下那刻, 如同长了眼睛般朝着某些地方翻涌而去。

伏黑惠原本要攻向咒灵的动作扑空,一时凝滞在半空中,落下时不住滑了一脚。

他下意识顺着熟悉咒力的涌去的方向看去, 隐隐见到尽头是一团翻涌的实体。

像是什么黑色黏液凝结而成,从这个位置看不太清楚。

海胆头忽然感觉有些奇怪。

他在这一片和咒灵交战了许久, 也好几次从那个方向走过,但是从来没有注意到那边的状况。

就像是那团黏液是凭空出现的, 又或者是之前到处翻涌的诅咒残秽遮挡了他的感官,让他对其视而不见。

略微眯起眼睛, 那团东西更加清晰的出现在视野中。

好像还在涌动, 细看过去才发现是很多不同的光滑肢节挤在一起,所以乍看过去才像是一团漆黑。

这是……触手?

伏黑惠从较高的建筑物上往下看去。

那里的地方坍塌出一个空洞, 触手就在下面涌现, 不像是突然出现在米花市中的污秽, 反倒像是在城市出现裂痕后才显露身形的寄生物。

他心里突突打鼓, 脑中却忽然想起曾经被拉去打游戏时, 那个在电视机大屏上以黑灰色为主调的探索游戏。

三个咒高一年级生随意坐在一起,空调房没有夏日的闷热。

虎杖悠仁操控的角色成功用丝血打败最后一关的黑化大主教,随着游戏结束的片尾曲, 游戏中追查的谜底终于出现在眼前。

从事始终, 游戏中的角色们都生活在一只巨大的章鱼上,在它漆黑的、如同山脉般的身躯上建立城市。

“……呃。”当时刚打完的伏黑惠这样评价。他觉得这个游戏的剧情和最后的谜底显然连接不上, 让结局显得有些脱离感。

再看屏幕, 最后的CG画面已经出现。

黑压压的城市, 从天上降下的暴雨。无人的街道, 那些用机器压平的马路街道中间突然裂开巨大的口,从下方的裂口处睁开一双大到诡谲的、非人的眼睛。

这幅场面本能地让人不适, 毕竟他们经常和长着乱七八糟眼睛的咒灵打招呼,估计也没人是恐怖传说爱好者。

于是伏黑惠移开视线。

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凑在一起激烈地进行最后点评,什么美术画面很好,剧情安排有问题,难度太大,策划应该给美术磕一个……

他伸手去够旁边已经扯下拉环的冰可乐,谁知道短发女高突然伸手指向屏幕,手臂在动作间狠狠锤了他的手腕一下。

没拿稳的可乐直接打翻在地上,弥出一阵凉意。

伏黑惠连忙去擦,对方却并没有发现自己在讨论中误伤了他人,只指着屏幕道:“而且这个也太吓人了吧,自己从小住的地方下面居然藏着这么大的怪物,简直吓死人了!”

“说不定也会有咒灵躲在地下吧?”虎杖悠仁一脸天然地挠着侧脸。

“不行,绝对不行,就算有也不能有这么大的!”

他当时在旁边无奈地摇头,心说咒灵又不是游戏里那种可以繁衍的章鱼怪物,不停往城市投递自己的便宜子嗣。

但是现在,城市的地面却同样露出一角。

里面并非是游戏里那样直观而惊人的怪物的眼睛,却比那更为骇人。

因为它就活生生地出现在眼前,从破碎的城市中浮现出千分之一的身体。

多年和咒灵打交道的经验让他下意识确定那就是这里咒灵不断复苏的根源。

伏黑惠召出玉犬,正要朝那边跑去,一阵自尽头掀起的狂风却在此刻劈头盖脸刮来,阻挡住接下来的动作。

利落的红光闪过,眼前的建筑物如同被什么东西拦腰斩断,晃动着就要倒塌。

他连忙改换脚步,查看在即将被掩埋的位置有没有来不及撤离的人员。

空无一人。

半截大厦轰然砸下啊,正落下他原本要前往查看的那处破口位置。

将其严严实实地掩埋。

随着重物砸下掀起的铺天盖地的灰尘遮挡视线,让伏黑惠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他伸手挥开那些烟雾,几步走到前面,确定了那处洞窟被严严实实地埋在了下方。

与此同时,有几个不同的地方传来同样的响动。

沉闷、剧烈。如同天空响起的滚滚雷声。

伏黑惠警惕地在原地等待片刻,再没有新的诅咒残秽从地上翻涌上来,也没有新的咒灵在空气当中突然凝聚出现。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来,再次看向方才无数咒术师同时抬头看向的方向。

那里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伏黑惠忽然疑惑。

对方为什么能做到这种程度。因为五条悟的关系,他和松田伊夏的接触比之其他人更多,也能敏锐地感觉到对方没怎么隐藏过的态度。

他大概从始如一地排斥所有人。比起态度,更像是一种刻在骨髓里的本能。

大多数诅咒师都更加亲近咒灵而非人类,所以曾经五条悟才如闲聊般问过他一个问题。

“你觉得他会成为诅咒师?”

伏黑惠忘记自己当时怎么想的了。只记得在几秒之后,他给出了几近笃定的回答。

不会。

一个从内心深处本能给出的答案。

就如同他自己也一直笃信着一个人带给自己的理念,去不平等的救人。

所以他也总感觉对方也在沿着什么人的步伐,步步向前。

当时的想法已经记不太清,但是五条悟的话却依旧清晰而沉重。

当时靠在沙发上的白发男人打了个响指,笑道:“那我就给你讲一个秘密好了,当然,是得到过他同意以后才讲的秘密哦。”

“等到时候,惠一定要拿起武器,就和其他人一样。绝对不能有半点手软……嘛,这可是伊夏自己说的。”

……所以他才不明白。

在掀起的灰尘中,伏黑惠闭了一下眼睛,又很快睁开。

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松田伊夏做到这种程度。

这样不惜代价地去拯救,去舍弃。

“好多灰,阿嚏——!!!”钉崎野蔷薇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打乱了他的思绪。

短发女高咳嗽着走到这边,显然也看见了方才破口下的东西,但是和同伴一样,在过来前这里已经被掩埋住了。

她表情有些复杂,从所有能说的话题中莫名选择了一个最莫名其妙的。

“松田他,他。”钉崎野蔷薇指向旁边被对方用拟翼削去一半的金融大厦,拔高声音,“这些不会都要他赔吧,完了完了,他要给米花市打一辈子工了,可别到时候拉着我们一起还债啊!”

伏黑惠:“……”

他原本心里复杂的情绪一时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目光看向周围,为了堵住地下的洞窟,对方何止切了一栋金融大厦。

帐落在米花市的商业中心,几乎是寸土寸金的地段。

他在心里沉默地倒吸一口凉气。

脑中已经浮现出松田伊夏背着巨额欠条铁窗泪的场面。

不,按照对方的性格,应该是……

开始:我开始打工还债了,一定可以还上!

后来:我下海了,请大家多多支持.jpg

想到这里,海胆头眼前又是物理性的一黑!

“米花市应该已经习惯这种损失了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视野中的熊猫摸着下巴,加入了松田伊夏会不会背负巨额债款的讨论,“毕竟这里经常有建筑物倒塌。”

……也是。毕竟这里隔三差五就有炸弹。

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大概都没有想到,问题居然是通过这种方式解决的。

钉崎野蔷薇被人杰地灵的米花市震撼,整个人如同一道空白剪影,喃喃自语:“……是啊,毕竟是犯罪率全国第一的城市,警察为了保护居民只能牺牲各种建筑的事情肯定有,他应该不至于肩负巨额债款。”

说着,她像是确定到底有多少建筑物在这次危机中毁于一旦般朝着周围看去,越看越心惊。

“米花市的人真是生活在水深火热里……”

抬头,天空依旧漆黑一片。

不知道是因为帐,还是因为城市中不断朝上升去的那些排放气体,往上看去时没有半颗星星,像是朝着这栋灯光彻夜不息的城市上盖下广阔的黑布。

帐的边缘位置隐约有亮光传来,像是有人在外面将攻击对准了无法破开的帐,想要将其击碎开来。

周围的诅咒残秽被压制,灰尘也渐渐落下。好似又恢复了前几天他们调查时的样子,看不见任何的负面情绪,看不见任何的残秽,被水洗过一般。

钉崎野蔷薇收回视线,伸手揉了揉自己酸痛的手腕。

声音有些轻:“明明是这么干净的一座城市。”

伏黑惠从高处的一块塌陷物上跳下来。

检查确定塌陷下去的建筑材料已经把洞窟严严实实挡住,他的表情才好似放松了一些。

但是很快又重新沉下。

两只玉犬感觉到主人的心情,在脚边徘徊不下,依旧摆出压低身体,随时准备进攻的姿态。

“暂时收工了,接下来只要打破帐就行。”钉崎野蔷薇伸了个懒腰,将自己的锤子重新别回腰侧的武器袋上。

“不,还没有。”伏黑惠却道。

如同知道他在想什么,熊猫也站得端正,远远看向另一个方向。

钉崎野蔷薇一愣:“……还有什么?”

她从沉默中嗅到一阵难言的古怪,又感觉面前两人的面色比刚才更加沉重。

也更加……肃穆。

——***“嘶。”

从喉咙里抽出轻微的痛呼。

黑卷发少年面无表情地收紧手中绷带。

腹部伤口被挤压,破口位置传来一阵无法忽视的疼痛。从里面挤出的血很快润湿了新的布料。

他叼着布料的一端,以极快的速度将其捆绑好,才重新抬头看向天空位置。

被刚才的暴雨润湿后有些沉重的兜帽衫外套被他丢在一边,松田伊夏只穿着方便行动的无袖黑色内衬,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是殷红的咒纹。

明亮而清晰。

往日在收回拟翼那刻会快速褪去的咒纹在此刻却没有任何要消退的意思,在冷白的皮肤上徘徊不下。

白乌鸦在天空上盘旋。

一只、两只……

在帐内宽阔的天空之上,举起的羽翼轻盈而迅捷。

借力腾空,少年如同一道残影,在重新自后腰处长出的拟翼的伫立下向目标位置攻袭而去!

手中猩红寒光闪过,不过1秒不到的时差,几只咒力化作的鸟儿尽数被刺穿胸膛,朝着下空跌落而去。

然后在半空当中化作一缕微不可见的咒力。

方才的咒力释放让松田伊夏对这个空间内所有不同的咒力都极度敏感,他闭上眼睛,面前如同展开只有黑白二色的画面。

咒力化物消散后的咒力同时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去,羽毛般轻盈。

几息之间,他已经抵达那处的前方。

眼眸中映出灯光在炸弹爆炸后彻底熄灭的摩天轮,在注视之下,那几缕微不可见的咒力就这样进入了地面,消失不见。

在下面。

松田伊夏站在天台上,凝望着那座号称米花市最高的摩天轮。

这个视角过去,摩天轮最下方的平地也能一览无余,是他最熟悉的画面。

他曾经在这里看着那栋摩天轮在入夜之后再次亮起灯光,72号轿厢被很快修复,但是没有人乘坐。

门被卸下,里面装满了各种苍白色泽的花。

下面的空地上也满是花束,偶尔落雨,花瓣被碾在地上。

随着牺牲警察的衣冠被埋入墓园,72号轿厢重新安上了门,开始迎接新一批的客人。

爆炸案在米花太过司空见惯,报纸报道停歇的几天后,人们依旧匆忙从商业广场前的空地上路过,再没有一人停留在原地。

他时常坐在这里。

夏天周围绿化带里会长出不知名的野花,他觉得比曾经出现在摩天轮下方的那些好看。

人工培育,摘下后泡水保鲜最后用精致的纸张包装起来的花束寡淡,散发着一种安宁的气息,好像被定格在了连根剪下那刻。

草坪上的却依旧生机盎然。

在大家早已将这场爆炸案遗忘在脑后的几年里,依旧不管不顾地在每年春夏盛开。

松田伊夏移开目光,将视线落在被砖石和绿化挡得严实的地下。

这个城市有无数大大小小的地下通道和空间,密集得就像是被渗透得千疮百孔的咒界高层。

如果没有人压着,米花市本就和其他城市相比分外突出奇怪的情况一定会引起‘窗’的注意。但是时至今日,这颗埋藏在地下的炸弹才彻底爆炸开来。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恶劣地想这也算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组织渗透政府、商界、咒术高层,自己又被来自不同地区的各种警察渗透,甚至干到了组织二把手的得力干将的程度。算是一报还一报。

他曾经在拍卖会和四宗别馆下方发现的密道不过是其中的一角。

就如同家中出现几只虫子的时候,其实在更为隐秘的、肉眼无法看见的角落里已经有虫窝“生根发芽”。

而这里的地下基地,也不过是众多虫窝当中的一个。

杯户中心广场之下。

狭窄的走廊从几处连接在各个建筑物B1楼层的入口开始,一直延伸到中间如同昆虫腹部的基地当中。

中间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血腥味和尘土气息的消毒水味,用金属铸就的四壁意外的干净整洁,如同四面扭曲的镜子,明晃晃照着过路的人。

推开门,崭新的防爆门沉重,但是却并没有落锁。

一股比刚才更为浓重的消毒水味传来,像是把人拉进了医院住院部的病房当中。

设施和摆件都和曾经见过的两处基地重合,但是病床已经搬空,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在这里进行过实验。

松田伊夏没有多看,只是一步步往前走去。

这里分外寂静,好似空气都已经凝滞。

少年的脚步声清晰可见,还有血滴落在地上的声响。

伤口处的血从已经饱和的包扎布料上滴落出来,向下,落在地面上。

零散分布的血滴,从入口延伸到这里。

也许咒术师和普通人的身体构造的确不一样,或者是咒术补足了普通人身体上的缺陷。

他感觉自己总是在流血,但是依旧流不尽一般,身体由咒力一遍遍重塑过,支撑着继续行动。生命力仿佛疯长的杂草。

最后一个房间。

推开门,里面没有开灯,房间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屏幕,上面的数据和乱码不断闪烁变化,几台与其型号相配的机箱发出轻微的轰鸣声,协助它不断运算着某个数据。

有人背对着门,坐在屏幕前的一把电脑椅上。

他转过身来,出乎意料的年轻。

金色的眼眸里映出门口黑卷发的少年,对方黑色无袖内衬外皮肤如玉般冷白,整个人身上只有黑红白三色。

冷厉得如同一把出鞘刀刃。

男人眯起眼睛,同那几只白乌鸦如出一辙的雪白发丝随动作垂下,目光却被一道自颈饰折射出的亮光捕捉。

他眼中古怪的笑意骤然淡去。

那是颗紫灰色的宝石,无论是光泽还是切割面乃至大小都足够让人赞叹。

恰到好处的用丝绸在周围包裹装饰,镶嵌在颈环正中位置,如同一个可爱又醒目的标记。

在松田伊夏身上染出一抹有别于任何其他的、不属于自己的色泽。

白兰地站起来。

他的脸黑卷发少年有几分熟悉,在拍卖会和四宗别馆地下因为咒力而保留下的过去的场景中都出现过。

他穿了一身较为正式的马甲背心,外面却并不是西装外套,而是一件布料厚实讲究的白大褂。

身上的邪气却不像是医生。

端详片刻,白发男人忽然开口:“还是红色的东西更适合你。”

松田伊夏在身侧敲击的手指微不可闻地一停顿。

他眼中带了些逢场作戏般的冷淡笑意:“看来你不准备直接动手。”

“只是表达一下我个人的看法。”白兰地轻笑,“你适合和自己眼睛一样的颜色,鸽血红的宝石。和之前那种一样。”

少年的目光因为其中包含的信息更为阴沉。

他记得那个被白乌鸦衔至自己窗前的信封,里面装着一颗漂亮的血红宝石,一份过早到来的赠礼。

对方很早就在关注他。从衣着打扮都喜好,从组织和咒术界的联系来看,通过高层的内应拿到自己的档案资料都不奇怪。

想到这里,他不由在心里轻“啧”了一声,想着如果结束了还有这么多破事要在咒高那边处理,他就先把高层一网打尽了。

反正都叛逃了,收拾咒术师不是诅咒师的日常任务。

轻叹了一口气,他伸手姿势随意地按着后颈,略微活动了一下:“直接来吧。”

双眼略微眯起,冷冽的寒光从中满溢而出。

身侧别着的长刀被利落抽出,自屏幕的幽光中反射出一道寒芒。

“原本还想恭喜你这么快就找到我了,的确和之前说的一样。”白兰地伸出手,咒力在周身轻微凝聚,他道,“看来没有聊天的时间了。”

“毕竟刚被人算计了。”松田伊夏勾了勾嘴角,“我现在可是火大得很。”

话语落下那刻,原地只剩下因为风而腾起的灰尘。

男人金色的瞳孔骤然紧缩一瞬。

好快!

几乎是顷刻之间,一道凝重的威压就从侧后方的位置压下!

黑红咒力自少年处瞬间满溢开来,一瞬间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侧头看去,松田伊夏早已借力腾空,以一道势不可挡的架势凌空而下。

手中的刀刃被高高举起,黑卷发丝飞扬,遮挡住一半的表情。唯有猩红的那只右眼,闪过诡谲而锋利的冷芒。

白兰地眼中的笑意更甚,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疯狂。

像是在看一道远超过预期的佳肴。

透着跃跃欲试般的狂热。他的身影骤然消失在远处,只余下展翅的白乌鸦,被少年精准地一分为二。

脸侧飞溅上鸟儿迸出的血,松田伊夏的眼眸在微光下愈发冰冷。

他用手背擦去脸侧冰凉的液体,似乎并不讶异:“瞬移?”

方才少年也几乎是立刻出现在了目标身后,就如同他在几秒内出现在帐中四角,将能够掩埋住洞窟的建筑拦腰斩断一样凌厉快速。

空中只剩下肉眼难以捕捉的残影。

但是他依靠的却只是术式带来的支撑,还有身体几年训练下来极强的爆发力。

而白兰地却是消失在原地,只有术式才能办到。

由于某种不成文的说法,说出术式的详细功能会让其效果提升很多,所以松田伊夏遇到的诅咒师也好,对战的咒术师也罢,总是会第一时间透露自己的能力,以求达到最大的效果。

白兰地自咒力上的强度表现落后一截,但是却没有开口,用暴露自己的术式能力来换取压制对方的可能。

“……很快,令人惊讶的程度。”他道。

那种目光本能让人不适。

好像在看什么试验品,带着兴趣和负面的欣赏。打量着松田伊夏在诅咒催化下形成的狭长拟翼。

没有给对方喘息的时间,少年习以为常地屏蔽掉这些不加掩饰的视线,再次袭击而去。

同样的方式,同样的角度。

只不过有了上次的经验,他没有再为了加大力道而举起手中那柄份量不轻的长刀。

而是选用了更加干净利落的姿势,斩向侧颈位置。

再次化作乌鸦。

但是刀刃却传来穿过比鸟类身体更为沉重的躯体的感觉。

白兰地出现在不远处,他略微侧头,脖颈位置有一道狭长、却并不算深的刀痕。

那柄长刀也同样斩断了白乌鸦的羽翼。

白发男人垂在身侧的手微不可见地抽动一下,脸上的笑容带着些许来自于痛意的扭曲。

很快。无论是速度,还是学习的能力。

“你和这只鸟共感?”松田伊夏眯起眼睛,嘴角扬起的弧度更大,更为冷漠。轻微的笑意伴随一道悠闲的宣布,“那你惨了,亲爱的。”

招式再次袭去!

不断的、接连不断的进攻,一时之间房间内只剩下兵器碰撞的声音。

少年学习的速度实在太快,几乎在每一次攻击后就能捕捉到那些露出的破绽,然后在下一次发动攻击的时候针对弱点进行全盘的反击。

原本的节奏被彻底打断,白兰地脸上面具一样的笑容终于传来些许破裂,他伸出手,几只白乌鸦同时出现,携带着凌然的风刃朝着对方袭击而去。

松田伊夏并未因为对方的躲闪轻敌。

对方似乎在拖延时间,刚开始只有躲避,现在被逼到了无路可退的地步,才终于将避让转变成为反击。

凌厉的风刃瞬间从几个不同的地方倾洒而下。

乌鸦彻底掩藏在房间内浓重的咒力当中,隐藏身形。

一道风刃划破拟翼上方刀片般的羽毛,在敏感的根部留下一道伤口。不到几秒在黑红咒力的缠绕之下又全部愈合。

白兰地笑起来,发出带着气音的、沙哑的大笑,彻底撕去那副披上的属于研究者温文尔雅的假面。

方才被少年伤到的侧脸往下淌去猩红的血,染上几分神经质的腥气,他一字一句道:“孩子,咒术师可不会感觉到疼。”

又是一击。

对方好似自动屏蔽了他的话语,声音差点被接连不断的打斗声掩盖,他动作不停,却知道自己的说话声可以穿透那些混乱嘈杂的声响,传到少年耳边。

“术式对于咒术师来说不过是一把武器,没人会因为武器破碎感到疼痛。”白兰地看向对方。

那对猩红的拟翼,算是术式化物的东西,在风刃凌厉的攻势下出现密密麻麻的伤口,又很快愈合。

他眼中闪过不知名的情绪:“但是你会。嘶……”

不再掩饰喉咙中因为疼痛而出现的沙哑的痛呼,视线中,一只咒力化成的白乌鸦被对方杀死。

“看,我也会。”又一次差点被击中,在瞬移前,他轻叹道,“因为我们两个才是一类,孩子。是咒灵的同类。”

少年冷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别拖延时间。”

又一击,肩膀上落下狭长的血痕。

“你之前的陷阱,就是为了让自己能更合理地对我说出这句话?”松田伊夏嘴角泛起冷漠的笑意,目光却落向屋内的其他位置。

咒灵。

身上的咒纹隐约泛起烫意,如同挥之不去的诅咒。

他之前以为陷阱是针对安室透的,为了能够抓住对方,才估计将自己封锁起来。之后才确定,所有一切都是朝着自己来的。

步步紧逼,用那些幻觉、那个场景,还有不得不释放全身咒力的情况。让他要一点点朝着深渊落去。

目光捕捉到房间内唯一亮光的来源,那个运算着大屏。

在之后的攻击中次次朝着那个方向移去,又一次逼退对方挡路的招数,他朝着工作着的数据库挥刀而去。

“你不会想错过里面的东西。”伴随着轻微的咳嗽声,白兰地的声音穿过大半房间而来。

比起端坐在这里等待他找上门时的模样,他现在显然要狼狈许多。但是眼眸里却浸出炽热的狂热。

刀尖停在马上要接触到显示屏那刻。

松田伊夏转头,目光落在对方半身是血的身上,在那双疯狂的金色眼睛中略过:“里面是什么?”

对方却并不卖关子:“一份你看过的数据。”

数据?

……那个U盘!

松田伊夏的瞳孔骤然紧缩一瞬。想起很久之前曾在安室透手中抢走的东西。

一份庞大的资料,他在数据库里找到过一份刺目的记录。

如同回应,面前不断加载、计算的屏幕终于停歇下来。

无数密密麻麻的字在屏幕上出现,和当时他在网吧狭小的卡座中看过的如出一辙。

看不懂的各项数字指标,带着很多小数点的数字利落地分布在屏幕上。

下面有一行字:米花町杯户购物广场。

如同几个月前一般醒目。

冰冷的手掌忽然落在侧肩。

松田伊夏瞬间抽身转头,那对拟翼攻去,被对方用咒力暂时挡住。

“别紧张,刚才也热过身了。”白兰地眼眸中闪烁着不知名的情绪,从下往上看去,显得分外诡谲阴沉,“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聊一聊了?”

意料之中,得到了沉默的回复。

半响,黑卷发少年侧过头去。

原本要用尽力气压制住的马上要穿透他胸膛的拟翼慢慢卸下力道,但是眼中警惕却没有消去半分。

“我和你不是一类人。至少我没有在地下饲养宠物的爱好。”松田伊夏嘲讽道,“会让人怀疑我的审美有问题。”

“看来你的审美一直被人称赞。如果不是在当下这个场合,我也会赞美你漂亮的耳饰。”白兰地弯起眼睛,瞬息之间找回了刚才打架时遗漏的体面,又装模作样裹上一层皮囊,“不过,那可不是宠物。”

黑卷发少年双手抱臂,半靠在屏幕前的桌柜上抬眸看他。

他背后巨大的屏幕闪烁着荧光,勾勒出他高挑而略显消瘦的轮廓。

面容陷入阴影之中,唯有眼眸安静,流淌着不知道哪里的光。

白兰地笑,像是一个演讲家。

语气带着古怪的,讲到自己钟爱的课题时的高昂:“只需要一点点的努力,它就能变成一种养料。你一定会对此感兴趣。”

养料。

松田伊夏扯了扯嘴角。把地下那个庞然大物的肢体切下,移植在人类身上,使其变成正常人都能看见,都能触碰的咒胎。

然后再凝结成为保留活性的粉末,夹杂进控制诅咒蔓延的药物里。

一点点努力中的“一点点”水分含量实在有点大。

“你信神?”白兰地忽然问道。

他步步靠近,似乎已经忘记了在这样的距离下,少年尖利的拟翼完全可以刺穿他的胸膛,让他变成只会出气不会进气的濒死者。

“……神?”松田伊夏的语气有些古怪,他目光落在对方脸上。

神。

他从前从来不信神佛。

为了那根红绳的来处,他去过成百上千的寺庙,一个个对比那里贩卖的祈福红绳同记忆里是否一样,然后踩着钟声、面对着那些参拜者的目光离开。

殿外是满溢的檀香,无数信徒或游客在庙前的树下祈祷。

松田伊夏不信神佛,不信注定。他的术式中本身就带着一个‘佛’字,却没有半点神佛慈悲,只剩夺人性命的鬼。

但是满脸白须的僧人却在面前讲经,讲六道轮回,他想无论是佛法道还是耶稣基督都一个样子,无非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好人此后无苦无痛无灾。

他想起松田阵平,于是也开始相信世界上真的有神明。

沉默之中,对方并未得到答案。

他似乎也并不在意,目光落下,看着面前面容尚未褪去稚嫩的少年,如同在看一只迷途的羔羊。

“是谁创造了伊甸园……神?”白乌鸦飞出,落在他的肩膀上。

那双属于鸟的眼睛看来,如同有千万眼眸同时落于他身。

“不,不。伊甸园并非只能由人类创造。”白兰地笑起来。面容在轻微的、咏叹般的腔调之下,透着蒙尘的十字架般的古怪,“它的诞生只需要一点点养料,用人的欲望来滋生的养料。”

脚步终于停下。

男人站在他面前。

离得很近,几乎没有任何可供移动的空间。但是却没有人在此时此刻在意社交距离。

白兰地的声音很低,落下去,在耳畔炸开毛骨悚然的寒意:“在这里,就可以青春永驻,可以长生不老。可以……”

金色的眼眸对上那双看不清情绪的眼睛,像是攀附在禁果上的毒蛇在吐息。

“死而复生。”

禁果、眼睛、眼睛。人的眼睛,乌鸦的眼睛,蛇的眼睛。同时看向他:“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伊甸园。”

松田伊夏闭上眼睛。

用力的。直到感觉眼皮之下有些许的胀痛,才重新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