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专家
高纬跟郭老这一行人打完招呼, 转身就推开了旁边的病房。
吴老大夫往后瞧了一眼,疑惑地道:“那不是那个脑瘫儿的病房吗?高组长要去那啊?”
“应该认识吧,都是一个地方的, 沾亲带故都有可能的。”郭老倒不觉得有什么,仍然往外走。
一行人很快走到楼下,郭老跟送行的院长道别, 没上那辆考斯特, 反倒跟郭维一起坐上了一辆桑塔纳。
桑塔纳上的司机是专程来接郭老的, 他在这院里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据郭老说,有人想请他去看病,看完这个病人, 他再坐飞机赶回京市。
罗裳一行人刚从大门口走出来, 韩沉就看到了。他没有急于上前,就在旁边站着, 等院长一行人送走郭老,才走到罗裳面前, 说:“走吧,我车就在院里。出医院再跟邢队汇合, 咱们一块回青州。”
看着俩人并肩站在一起, 院长不禁笑道:“年轻真好啊。”
接着他又特意招手叫住罗裳,跟他说:“小罗, 如果哪天想来咱们人民医院上班了, 可以给我打个电话,我肯定给你安排好位置。”
罗裳笑着回应:“可以啊,哪天要是真想来了, 您可不能反悔。”
吴老大夫回头瞧了院长一眼,不客气地道:“你这地方对小罗吸引力不大, 就别想这些没用的了。”
院长也不生气,摆摆手,送众人上了车。
考斯特缓缓驶出大门口,在拐弯那一刻,那几位老大夫先后拉开车窗,朝着罗裳这边挥了挥手。
这些人上了年纪,都比较内敛,能特意向罗裳挥手道别,已经算是对她的重视了。
罗裳有点累,就坐了后座,高向阳把医药箱放在她旁边,自己想坐到副驾去,罗裳却叫住他:“高大哥,你坐旁边,一会儿我有话问你。”
高向阳也弄不清罗裳到底要问他什么,韩沉在驾驶位上坐好,见他还不上车,关上车门顺势催了一句:“怎么还不上去,她让你坐那你就坐,磨蹭什么?”
高向阳讪笑了一下:“我这不是怕你有意见吗?”
韩沉呲笑一声,说:“我这家属地位很稳的,就你这样的,我能有什么意见?”
高向阳刚坐上来,乍听他这么说,差点被车门给夹到手。这话说的,还是他认识的韩沉吗?
罗裳笑着捶了下韩沉肩膀,看了下他身上穿的皮夹克,认出这衣服是她给买的。上次的火星把他原来的皮夹克烧出几个洞,那件衣服不能穿了,罗裳就给他重买了一件。买回来后,韩沉一直在穿,明明还有别的衣服,也没见他换。
罗裳就道:“快过年了,回去后,你要是有空,就陪我一起去买点衣服鞋子吧,双方家里老人都得买,到时候你帮我挑挑。”
韩沉顿时有点心虚,含糊地应了一声。因为每年到了重大节日,尤其是过年前后,都是他们最忙的时候,他也不确定最近能不能腾出空来。
罗裳说完之后,也想到了他的工作性质,就补充了一句:“你要实在腾不出空,我可以让高向阳他们陪我去,事先问清楚尺码也是可以的。”
“我尽力抽时间吧。”韩沉心中有愧,回头跟罗裳说。话虽短,他心里却认真了,并不是随口一说。
高向阳刚才被韩沉给抢白了,这时也将了他一军:“老韩,家属可不是白叫的,这事你看着办吧。”
“知道。”韩沉只回了两个字,随后就专心开车。
罗裳等人走出那间病房时,宁院长挺着急的,她几次想拉住葛培军妈妈,要跟她说话,但葛家人都在气头上,一直在跟宋家人交涉,她张了几次嘴,都插不上话,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罗裳随着其他大夫离开了病房。
她其实是想告诉葛家人,帮他们算出小宇身世的人就是罗裳,他们想感谢,不能光谢她这个院长,还得谢一下罗裳。要不是有罗裳点拨和提醒,小宇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跟家里人团聚呢。
她这边正急着,高纬进来了。
“我听说小宇找到了,这事是真的吧?让我看看,这,这就是小宇吧?”
高纬跟葛培军妈妈是亲姐妹,俩人长得一点都不像。她弯腰看着宁院长旁边的小宇,仔细打量着这孩子的脸,激动地说:“小妹,这肯定就是你外孙,就这小模样,跟培军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外甥像舅,真是这样。”
她看完小宇的脸还不过瘾,还想扒开小宇后颈处的衣服,看看他肩胛骨中间还有没有胎记。其实小宇屁股上也有一块,只是这种场合不方便,她就算想扒开孩子裤子确认下,也不好动手。
小宇赶紧后退,紧拉着宁院长的手,满脸戒备地瞧着她,显然不愿意让她靠近。
他的警惕让高纬挺难受的,因为小宇小时候经常让她抱着玩,她也没少给这孩子买吃的玩的,孩子一丢几年,竟然把她给忘了。
她越想越气,直起腰来,恨声道:“别让我逮着那杀千万的拐子,看我怎么收拾他?这种人就该断子绝孙……”
她说完这番狠话,才意识到,室内的气氛不对。小宇妈妈哭是正常的,可小宇他奶奶哭什么?她跟小宇也不怎么亲,孩子从小都是外婆带的,那个奶奶坐在地上哭成那样,是真的还是装的?
“这是怎么了?”终于意识到不对,高纬下意识就张口问葛培军。
葛培军年纪轻轻,但他已成了几家人年轻一代中的话事人,长辈有什么事都会同他商量,晚辈就更不用说了。
高纬刚才说的那番话让宋家人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小宇爷爷几次想向高纬解释,但他一想到孙子是自己老伴故意扔的,他就说不出口了。
他不说,葛培军可没想替他家人瞒着。高纬问过后,他在几分钟的时间里就将事情大概讲明白了。
随着事情渐渐明朗,高纬的脸也涨成了猪肝色,明显是怒气上头了。
在两姐妹之中,她这个姐姐要更强势些。所以她冷笑了几声,没去看小宇家人,看上去已经不想跟他们说话了。
她径直走到小宇妈妈面前,拉住外甥女的手,说:“虽然说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但老宋家真是个大坑,实是不适合再待下去了。”
“好好的日子让他们给搅合成这样,才七八年功夫,你这半条命都掉了。再待下去,命还要不要了?”
“你想离就离吧,大姨支持你。”
“你放心,外边谁要敢说你坏话,只要大姨知道,看我不骂她。”
“大姨,我……”高纬的支持让葛菲鼻头发酸,心里一委屈,眼泪就叭嗒叭嗒地往下掉。
葛菲丈夫焦虑地揪着头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个婚姻他也努力了,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亲生母亲在几年前就给他埋了个大雷,再加上小儿子小亮脑瘫的问题,他已经意识到,葛菲是不会再原谅他们家了。
他徒劳地转了两圈,试图挽救一下,“小菲,你要是走了,小亮就没妈妈了,他怎么办?”
葛菲不忍心地看了眼病床上傻笑的小儿子,一股恨再度袭来,她抹了把眼泪,说:“你们先照顾着,这件事等过阵子再商量。”
这个病房她不想再待下去了,想到这些年所经历的苦,再看到她婆婆,她都想打死对方。
她率先走出病房,在走廊上深吸了几口气,才把再度涌出来的泪憋了回去。
葛家人先后走出来,室内的人无人相送。葛家人也不在乎,至于宋家人,他们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想缓和怎么还可能呢?
小宇奶奶呆坐了一会儿,突然说:“要是离了,小亮他爸的处长还能当上吗?”
她这句话像个导火索,顷刻间引燃了老宋的怒火。即使他平时很少发脾气,这时也忍不住对着他老伴怒吼道:“你给我消停点吧,都这时候了,还惦记着你儿子那个官位呢?”
“早知道这样,你就该对人家小菲好点,也不想想人家是什么样的家庭,咱家又是什么样。你倒好,没事就挑刺,疑神疑鬼的,人都是让你作走的。”
“你现在该担心的是人家会不会报警把你抓起来?还惦记着往上升呢?”
老宋骂完一顿,气得心口疼,还没缓过来,他老伴就开始反驳起来:“怨我吗?都怨我吗?她都结婚了,她家里以前给她介绍的对象还老去她家,我怀疑不很正常?”
老宋指着老伴无语地道:“你这就是捕风捉影,说的都是没影的事,人家是世交,爸妈都认识的,有来往不正常……”
看着老两口争执,小亮爸爸苦笑一声,自嘲地道:“离吧,离了也好,就这样的家,再待下去我都要疯。”
他拉开病房门就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两个姐妹无奈之下,只好留下来,在中间做和事佬,免得他们爸妈想不开,也要闹离婚。这年头,离婚可是丢人的事。
到了楼下,葛培军略一思索,就跟他姐说:“你们先把小宇带回家安顿好,回头我抽空带他去做□□检,看看身体有没有什么问题。有问题早点治。”
他说到这里时,宁院长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检查应该不用了,昨天罗大夫和吴大夫去福利院给孩子做过体检的。小宇没有大问题,就是消化不太好,营养不良。”
“刚才他们还在病房里了,你们都见过的,罗大夫给小宇开了个调养的方子,说是补脾胃的。”
高纬之前就是在病房门口碰到罗裳一行人的,听到这里,她顿时惊讶起来,说:“怎么,罗大夫还来过这间病房?这么巧啊?”
她说到这里时,下意识看了眼葛培军,心想这俩年轻人竟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见过面了,说起来也是有点缘分的。只是缘分还不够,大概是有缘无分了。
葛培军没有错过他大姨飘过来的眼神,但他什么话都没说。
宁院长却道:“还有更巧的,刚才我一直想说的,就是没找到机会。说起来,你们该谢谢罗大夫的。”
葛家人满腹疑惑,片刻后,葛菲恍然道:“宁院长,你是说,病房里那位罗大夫就是给小宇算过命的那位?”
“对,就是她,她出主意,让我问出了小宇的生日,顺着这个日期,罗大夫算出你们家里人还在找这孩子,而且还在咱们这边的派出所报了案。”
“我去派出所反映小宇的事,也是她提议的。所以说,小宇能顺利找到家,罗大夫功不可没。你们不能光谢我一个人,还得谢谢她。”
终于把这事说出来了,宁院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她不好独占功劳,一方面是本性使然,另一方面是因为罗裳的神秘感,这也让她不敢隐瞒这个女孩子所做出的贡献。
这种玄学高手,她可不敢得罪。
小宇外婆有些懊恼,跟她姐高纬说:“刚才罗大夫就在病房里,我们几个都没有一点表示,真是失礼了。”
“没事没事,小罗不是爱计较的人,当时你们不是不知情嘛,不知者不怪。”高纬安抚道。
葛培军很快拿了主意:“过几天我专程去一趟青州道谢吧。”
葛培军做事他们都是放心的,他决定的事一般都会做到。葛菲就道:“我想抽时间多陪陪小宇,等他情绪稳定了,我也想带他去一趟。”
葛培军却阻止道:“小宇刚回来,还没调理好,对家里人还没建立足够的信任,最近不要长时间带他出门,人多的地方先不要去。”
“行行,都听你的,回头我准备点礼物,你带上吧。”葛菲总算表示同意。
这时罗裳所乘坐的车已经开到了半路,到了前方不远的路口,就可以跟邢队汇合了。
趁着车上没外人,罗裳就问高向阳:“高大哥,你来我这儿也有一阵子了。我之前让你考虑一下,看看以后有没有想走的方向,这事我跟你说的时间不短了,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说起这事,高向阳挠了挠后脑勺,说:“像你一样从医的话,我也不知道我行不行。但我还挺期待这一行的,”
罗裳笑:“那有什么不行的,于航一门心思想学制药,他都有信心,你怕什么,还能输给他不成?”
“你读过高中,文化基础没问题,想跟我学的话,三年就可以出师了。”
“那不行,我肯定不会输给他。”罗裳的话,有效地点燃起高向阳的斗志。想到他以后也可以当医生,他真挺期待的。
这时韩沉说:“快到了,一会儿我下车,在路边跟邢队碰头,你们在家上待着,没事别开车窗,外边冷。”
罗裳答应一声,本来不想开车窗的,在看到车窗外那辆熟悉的吉普车时,没忍住,还是把车窗降下一截。
韩沉也注意到了,他个子高,往那边一瞥,认出了被人围在中间的邢队。
他们这次出来没穿警服,不长眼的人认不也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那伙人不清楚邢队身份,对他也是不客气,几个人用手指点点戳戳地朝着邢队叫板,有个人的手指都快碰到邢队鼻子上了。
高向阳探出头去,观察着那几辆拦住吉普车去路的重卡,看出那些卡车上装的是砂子。
车子还不是一辆,仅他这边能看到的就有三辆,都涂着暗红色的车漆,车厢外用喷漆涂了几个字:悦丰建设。
他坐回去,指着那几辆车跟罗裳说:“老板,那几个开车的,都是悦丰建设的人。”
“这家公司我走之前听说过,是石敬业说的。”
罗裳自然知道石敬业,他既是韩沉的战友,也是青州四院石院长的亲戚,她疑惑地道:“石敬业?他不是在附近的驻地当营长吗?这事他也知道?”
“那肯定的。他可比咱们消息灵通。”
高向阳看着韩沉下了车,转头又跟罗裳说:“上回他来诊所,特意跟我说了下市中心山河路这一带改造的事。”
“我记得他也提到了悦丰建设,不过他就是提了一嘴,没细说。”
罗裳点了点头,看向车窗外:“先看看他们接下来想怎么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