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

国王起居室。

副会长坐在沙发上，冲着对面的国王阿苏克比起一根手指摇了摇：

“我明明让你发令，直接把那个村子烧成平地。”

“你怎么还把命令改了，改成烧毁设施就行呢。”

阿苏克凹陷下去的眼窝里一片茫茫，没有任何的反应。

副会长“啧”了一声：

“分明都是个‘死人’了，还能冒出些小心思。”

“你们人类这种东西……倒也够顽强。”

副会长往后一靠，让自己的肉身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不过，你的这点儿‘仁慈’，没有任何作用了。”

“你该不会以为，留着那些人的命，他们就还能再挣扎，还能搞出些什么‘有用’的东西吧？”

阿苏克的嘴唇仿佛抖了两下。

副会长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死人’还能做梦呢！”

“人类的国王啊，我告诉你，你们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

“你们那点儿低级文明，还中断了几百年，怎么可能在一夕之间恢复起来？”

“但大多数时候，我只能听任这怪物胡作非为！”

红衣队长拧着眉头，看了下身边的副队长。

护卫：“植物系异能者种出来的。”

克拉拉：“不如这样——两位队长先带队回王城，就说豆子村在印刷的，都是海月城城主克拉拉委托他们印刷的、歌颂王室的读物。城主克拉拉愿意携豆子村的管理者一道，向国王当面解释。”

所以，哪怕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当场摸出一把刀来要砍要杀要行刺，他也会无动于衷。

副会长学着人类臣子的模样，做出一个夸张的感谢姿势：“感谢您，我的国王陛下。”

护卫队传令去了。

*

不，不能就这么拆掉！

红瓦方砖，拱门立柱，浮雕喷泉。

初九：“喔……那对面池子里的喷泉，又是怎么喷水的？”

待护卫队离开后，道格拉斯，还有闻讯赶来的老村长他们，都如释重负，对克拉拉感激不尽。

“看来这个叫初九的拓荒者，就是在豆子村垂死挣扎、搞出各种乱七八糟东西的人类了。”

初九道：“我只是在拖延时间。真正让他们离开的，还是您的那些话。”

这些蠕动的虫子，在歌声的攻击下，迅速化为齑粉！

“如果能赶走虫，他一定会丧失力量，不再能轻易摆布我们！”

真是麻烦啊……

干净，整洁，典雅，美丽。

“……那个哈尔辛亲王，竟然还说过‘希望初九成为他的家人。’”

红衣队长单膝下跪，毫无隐瞒地汇报着他在豆子村的所见所闻，也说出了对方“希望面见国王陛下”的请求。

“我也得感谢你呢。”

在一张张陌生面孔里，初九看到了熟人：哈尔辛亲王。

克拉拉的目光从一旁的《国王阿苏克训诫集》上收回来，一本正经道：“正是如此。”

人类会从房屋里逃走，虫子会从洞穴里爬出！

“何况国王陛下本就下过令，要让豆子村前往王城接受聆讯。”

我明明操纵着这具“尸体”，让他下令：走到国王面前来。

“他们能精准控制起火点，每天都会准时点燃路灯里的油脂。”

初九当然设想过，一走进这大厅，就会和国王——或者说渗透进王室的虫族，来个“短兵相接”。

初九：“……它们怎么亮啊？我是说，谁让它们亮起来？”

运用了从古代流传至今的输水管和压力装置？

*

随机应变即可。

“既然我曾经下过旨意让他们接受聆讯，便让他们来王城，向我当面解释。”

“而‘虫核’，三天之后就会启动。”

初九看着道格拉斯，以“在场之人都能听见”的音量“耳语”道：“另外……我记得修改后的《王国律令》里提过，损毁称颂王室、赞美真神的读物，一律定为‘藐视王室’‘不敬真神’？”

这莫名其妙的一间工坊，究竟产了些什么——

“协会，只是在奴役我的子民！”

“其实，我此次前来，除了克拉拉城主提到的书籍外，还为国王陛下准备了别的礼物。”

说罢，初九推开印刷坊的门，先闪身进去，同时大声道：“阁下，请进！”

他实在难以做到这一点。

他说的都是王室旧事，或者“卡洛特王国大事记”。

听完红衣队长说明来意，她感叹道：“这其中多半有什么误会。”

村民们都怔住了，跪在地上抱在一起，惊疑地看着初九。

初九由护卫带领着，踏入了这座据说几百年来都未曾改变过的宫殿。

这甚至和蓝星那些“保留了古典街道与建筑”的欧洲小城没有什么差异。

长条桌旁，是身着华丽服饰的王室成员。

*

初九说：王城里的事，交给他和他的灵兽伙伴。

副会长站起身，看着依然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人类国王：“说起来……”

是初九。

面前是一扇厚重的、有着鎏金装饰的木门。

“我——我能趁着药物效用降低时，短暂地让这怪物做些‘正确的事’。”

克拉拉：“确实没那么容易了结。”

克拉拉的马车停了下来。

“故，我特意委托豆子村，为我们印制这类读物，以便在海月城广为传播。”

他暗道：这可麻烦了。

一定是初九。在他先进来的那几秒钟里，以异能布置好了这一切。

王城。

……明白了。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亡灵用手虚虚抓住自己什么都没有的胸口：“……虫……”

只见那身着华服、面如骷髅一般的国王身上，冒出一缕近乎透明的虚影！

王城外。

克拉拉望着初九，一语不发，神色复杂。

他再次集中精神，努力看向前方——

但国王的这番招呼，倒是初九有些吃惊。

恰在此刻，他听到身后村民的哽咽之声：

与此同时，刚刚被哈尔辛拉开的门，轰然关闭！

红衣队长：“……精神力？”

阿苏克自然是不会给出任何反应的。

那王城以外的事，我们自然是豁出命去也要做到！

怎么回事？

初九的直觉告诉自己，应该被【专用黑盒子】关起来的东西，就是这个！

道格拉斯先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是啊！为什么会有人污蔑我们豆子村呢？是因为我们豆子村被国王陛下所看重，马上要升级成豆子镇吗？”

初九一边赞叹，一边指着两侧的路灯：“这些路灯，晚上会亮吗？”

亡灵继续道：“数十年前，我继位之时……”

别说这两位队长了，就连道格拉斯自己也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幕。

她皱皱眉头：“不知道国王陛下的护卫队，又是为何出现在这里？”

这是只有我一人能听见的话？

她“不经意”地扫到两位队长，“惊奇”道：“没想到国王陛下的护卫队队长会在这小小村落出现。”

此时，来负责迎接初九的国王护卫队，已经朝着马车走了过来。

就是这个！

*

这次来的人，可不是协会。

……驱虫啊。

红衣队长再次神色有变。

“你们这些‘尊贵的王室成员’，现在不过是我们的孵化器。”

克拉拉笑了一下：“真是聪明。若不是这样，即便是我来了，他们也有足够的理由将这里付之一炬。”

不过……有比快羽的歌声更有力的武器。

阿苏克：“就是你们所谓的‘异能’。”

空间广阔的宴会厅，又给这歌声增加了回音效果！

“死去的那一刻，我反倒觉得解脱了。“

方才那几秒钟，他拿着【活字印刷】的配方，从背包里翻出没人看的“正经书”做为底本，用“快速制作”印出了了一堆又一堆。

这座“美丽的”，“优雅的”，“让人心旷神怡”的王城，是建立在无数异能者的异能之上的。

他走到国王护卫队那边，又是冲着克拉拉一笑：“多谢城主护送——放心，我们一定能升级成豆子镇的！”

那是豆子村的心血啊！是尼古拉老先生深夜一个个雕刻上去的字啊！是小松鼠调制了不知道多少次才做出来的金属块啊！是老村长“老贺可以安心了”的眼泪，是玛莉他们欢呼着“有书咯”“有书咯”的笑声啊！

初九从撩起窗帘的车窗里，打量着王城的景色。

克拉拉冲他点点头，跳回马车，神色肃穆：“回海月城，立刻。”

初九正在大惑不解，却听见另一个声音，另一个近乎哀泣的声音：“阁下，您有‘亡灵之心’？！”

“正好，还需要一个没有精神力的普通人来存放‘虫核’……”

“从此，我许可他们关闭学校，焚烧书籍，沉掉船只，砸毁机械……”

“若不是你愿意和协会定下条约，以‘让渡部分权利’的方式，换取‘足够的治愈系异能者’，换取‘王城的繁荣复兴’，我又怎么可能推进得这么顺利呢？”

红衣队长：……？！

可如果真的是国王，那也不会对平民如此客气啊。

红衣队长：“明白！”

正僵持之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随后又“愤愤不平”：“等过几天我们去接受国王聆讯时，我一定要问个明白！我们不能白白被冤枉！”

昨天还在计划加印的，不是《十日故事新编》吗？怎么一下变成了这类书……？

*

羽族先祖的歌声，从盒子里一泄而出，在房间里激荡回旋！

多艰难啊……

【请把握这宝贵的交流时机！】

克拉拉叹口气，道：“国王下令，只允许你进入王城。”

【发动！“亡灵之心”终极特效——亡灵的悔恨！】

坐在桌旁的灰发男子，不动声色地看着初九。

道格拉斯心中一惊，猛地伸手拽住初九，以眼神示意道：不可莽撞！不可与他们直接冲突！

“我们……那么不容易建起来的……”

那个时候，小罐头自会变成大罐头。

“我们，必须得和他们正面对抗了。”

马车停在了王宫前。

它转过头，望着满屋的王室成员，悲泣道：“我对不起我的家族，对不起我的子民……”

“道格拉斯，托你们印刷的东西，怎么还没有运到我们海月城？”

一进去，先看到一圈摆成口字型、铺着雪白桌布的长条桌。

初九：“只是……”

这能是什么？

*

初九默念着这几个字，看着侍从帮忙推开了木门。

初九坐进了护卫队的马车。

他迅速扫过在场的人，确信没有人说话。

于是，红衣队长昂首挺胸地走进了印刷坊，副队长紧随其后。

“国王陛下，今天确实是好天气。”

国王黑洞洞的眼窝对着他，像是发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这尸体，都事到如今了，还在执拗什么？

“于是，在与协会的一番长谈后，我死了。死在了一个很平常的下午。”

她看着旁边整整齐齐的“正经读物”，神色稍霁，对初九道：“拓荒者初九，这都是你刚刚‘印’出来的？”

初九：“您说要拆，要烧，我们当然会听令。”

初九心下大惊，回头一看：

副队长马上道：“我们也担心是有什么误会。”

“从这具肉身里辛辛苦苦养出来的‘虫’，都已经放进你们‘尊贵的王室成员’身体里了。”

莫非我们都猜错了，国王还是国王？

倒是初九，冲她笑了一下。

亡灵的眼眶里落下了红色的血泪。

“我怀疑，协会的爪牙已经控制了王室。”

护卫：“会的。”

初九：“……回陛下，是的，我是豆子村的拓荒者，初九。”

身为巡维队的前成员，道格拉斯有两条最基础的信念：“忠于王室”和“保护弱者”。

感到惊讶的不止初九。

队长已经不悦地拧起眉头。

“如果是哈尔辛，他必不会犯下如我一样的错误，如此软弱地被协会利用。”

决不能浪费了少年的苦心，与唯此一次的机会！

护卫：“当然是我们的火系高阶异能者了。”

我的同类一个个消亡，只剩下我带着那些成不了气候的改造虫，在这里奋斗了这么多年……

阿苏克如泥雕木塑般坐在王座上，一动不动。

换下黑袍，混于王室成员里、坐在长桌旁的副会长，也是错愕难当。

初九：“没错。我想如果是这些书，他们必定不敢直接烧。”

道格拉斯：！

所以初九并不惊慌。

此时，羽族的歌声已堪堪停下。

他面色煞白，额角出现大滴大滴的汗。

初九暗暗叹口气，一路走到了“宴会大厅”。

路面宽敞平整，道路两旁有着一排排的路灯。

阿苏克坐在王座上，似在思索着什么。

啦……啦啦啦啦……

这……太漂亮了。

“而我们这边……”

初九坐在了国王对面，口字型的另一边。

到底，要怎么办？！

与此同时，无数细小的虫子，从他们的眼睛、嘴巴、鼻孔……不断往外钻！

国王谒见室。

在谒见室旁边的小隔间里，副会长翻看着阿苏克发布的诏令记录，啧啧道：

初九缓缓站起身，鞠躬行礼道：

“他的身体里，也全是虫！”

国王陛下特意嘱咐的，要在这个地方，要在“家宴”之时接见初九。

此时，披着华服的“国王”，已经开始盛赞今日天气了。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初九从背包里掏出一副耳塞戴在了头上。

道格拉斯白着一张脸，胸膛剧烈起伏着，却也只能咬着牙关，不知道要如何反驳。

初九：……

于是红衣队长也是一脸惊奇：“克拉拉城主！原来是您在委托豆子村印制书籍？”

不烧，那是违背国王旨意。

烧，倘若这些豆子村的人真的见到国王，说我们明知这里在印制《国王阿苏克训诫集》，还是不分青红皂白地烧了——难道国王还会夸奖我“忠心耿耿”不成！

毕竟道格拉斯非常清楚：这印刷坊里，从未印过这些读物啊！

要是能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短暂地抢夺这尸体的控制权……”

红衣队长：……得了吧我们的车队就在外面你怎么可能没看到。

护卫：“治愈系异能者。”

“王城突然发生了疫病……死者众多。”

两人低声议论后决定：大不了看完再烧。

初九：“喔……”

“只是我担心，烧掉这里面的东西，有损于您的名声，甚至会让陛下……烦心。”

阿苏克：“好。”

亡灵抬起右手，指向长桌旁一名口鼻方正的灰发男子：“现在，协会派出了新的傀儡！”

“我没有子嗣，应当由哈尔辛继承王位。”

初九并不意外。

初九弯下腰，比了个“请进”的姿势：“您不如来看看，我们都在印什么。”

初九知道，亡灵在与“亡灵之心”的持有者交谈时，都会说上许多许多。因此他装作认真聆听“国王”讲述编年史的模样，不做任何打扰。

副会长直起身来，转了转手腕。几只细小的白色虫子从他袖口漏出，嗖嗖钻进了阿苏克的身体。

城门吊桥沉沉放下，马车缓缓驶入。

“现在坐在那里的，是被协会灌入药物，还能走动能说话的怪物。”

“我继位之时，也同您这般年轻。”

是啊！

“您也可以判断一下，这些东西，是不是能一把火烧掉。”

道格拉斯此刻，就像是有两股不同的力量，在分别拉扯着他的心脏。

就在此刻，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阁下。”

……太出乎意料了。

终于到收割的时候了！

豆子村。

终于，亡灵落到初九前方。

小罐头不待初九下令，已纵身一跃，奔向那团肉色！

“这……”

什么情况啊这。

难道……

它语调哀恸：“阁下，我曾是这里的国王——真正的国王阿苏克。”

国王陛下形容枯槁，先是直直望着他，半天不言不语，最后古怪地露出一个笑容：“您是初九阁下？”

初九找到趴在地上缩成一团的哈尔辛，用棉花塞住他的耳朵，狠狠摇晃他几下，用口型示意道：“带着大家跑出去！”

“从此之后，你们诞下的后代，就是我的完美副本，是天生的‘虫’，是绝对听命于我的‘虫’，是能吸干这个星球的‘虫’。”

那名虚影慢慢飘向初九的同时，对面的“国王”还在“说话”。

是初九！

他能感受到，此人确实没有任何精神力。

但这语调，却实实在在地透着尊敬。

小罐头被什么东西猛然弹开，重重落在地上！

当面违抗王室的命令？与王室正面冲突？

“我想撕毁协议，解散协会——”

“等等，那边有个医馆——里面的医师……？”

“真年轻啊。”

只要初九走过去，埋在尸体体内的虫核就会破腹而出，然后钻到初九的身体里！

【亡灵的悔恨：无论亡灵陷入了怎样的混乱与疯狂，都可以在该特效之下短暂恢复理智，并与宿主进行交流。】

不过几秒钟，那些端端正正坐在桌旁的贵族们，都摔倒在地，口鼻扭曲，耳朵里甚至鲜血汩汩！

接着，初九掏出了一个木头盒子。

！

然而——

“我在死后化作亡灵，寄居于怪物身体里。”

没有生物，能安然无恙地挺过这样的歌声！】

但哈尔辛亲王只是直愣愣地瞪着初九，像是根本不认识他。

“我们不明白，为什么赞颂国王，赞颂真神，会被污蔑为——‘内容不堪’啊？”

“但我……我年岁渐长……”

“我开始意识到，这是不对的。”

还有，是初九无数次独自深入荒地，才为我们带回来的原料，带回来的配方啊！

初九定了定神，再次将陆清晏在镜中世界嘱咐自己的话回想了一遍。

“他设下这个局，意图让所有的王室成员，让整座王城的居民，都被他带来的虫子所侵蚀！”

甚至，不能让你的灵兽与他们冲突！

不过是低级人类的一点小把戏了。

他望向了独自坐在最前方的国王阿克苏。

“这样的好日子里，您希望拓荒者初九，为您做些什么呢？”

“我虽非王室成员，却也是国王陛下亲自授勋的贵族。”

“为什么，为什么国王要让我们拆掉印刷坊？”

陆清晏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相信你的判断。若是有我没能想到的地方，随机应变即可。

……换句话说，每一块漂亮的红砖之下，都有一个身中剧毒，死的不明不白的人类。

两位队长当然没有半分犹豫，立即表示：这就回王城复命。

“我知道，他是在用虫，控制着所有人！”

初九冲他轻轻点了下头，转头看着红衣的护卫队队长长：“阁下，恕我大胆——”

能以歌声驱虫的小灰鸟快羽被自己派去做别的任务了。

“阁下，这便是我们豆子村，一心一意在印制的东西啊！”

砰！

红衣队长假模假样地瞪了副队长一眼，“一脸为难”。

不管了，总之走一步看一步，兵来小罐头挡，水来大罐头掩。

初九面色不变，镇定自若地应着：

红衣队长：“回陛下，没有。他只一个普通人。”

“他们能让水形成不同的形状，还能保持很长一段时间。”

只见“国王”已往后一倒，身体里冒出一团又一团、近乎无穷无尽的虫子——仿佛他这具身体，完全就是由虫子构成的！

桌布上，是锃锃发亮的银质餐具。

“此时，协会有人找到我，说‘协会与您的父亲，您的祖父，都定下过协议。我们愿意以真神之力帮助你们，让你们的国家繁荣昌盛，让王族永世不衰。’‘只要您答应签下协议，我们即刻就会让治愈系异能者，为王城驱散疫病。’”

在印刷坊干活的几位村民，从未见过这般阵仗，一个个腿都吓得发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呵呵，好。”

初九一面看着国王，一面用余光瞥向虚影亡灵。

说罢，他又飞速冲向了最前方的“国王”。

尽管克拉拉之前跟他说过，“王城”和其他城市都不同，初九也提前做好了心里准备，但他还是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的一座城市：

“在场的其余人，要么也是普通人，要么就是三十岁以上的异能消退者。”

每走过一段路，便能看见雅致的街心花园，花园中是正在喷水的喷泉。

“我们不可能靠着异能者，真正的‘繁荣昌盛’。”

克拉拉这番话，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将护卫队摘得干干净净。

“后天的第一次‘家宴’，就让这个初九，荣幸地接受虫核照射，再被一块块吞进王室的肚子里，好好地和他们做家人吧。”

片刻后，他红衣队长道：“以你身为高阶者的感觉，那同你交谈的，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叫‘初九’那个，可有精神力？”

一路问下来，初九彻底明白了。

她还有很多、很多的布置要去完成。

但这次，是国王的卫队，是在传达国王的旨意！

红衣队长：“……哦？”

“我答应了他。”

初九点点头：“没事的。放心。”

来人正是克拉拉。

这声音沙哑可怖。

片刻后，一身着骑装、满头红发高高扎起的女子大步走进这不甚宽敞的印刷坊：

初九哗一下打开盒子！

而在这密密麻麻的白色虫子里，一团拳头大小、蠕动不停的肉色物体终于显露出来！

“但……协会利用了我的‘尸体’。”

“到时候……”副会长将头仰在沙发靠背上，神态惬意无比，“到时候，就是我们的‘盛宴’。”

初九叹口气：“您方才的意思，是这里印出来的东西，都是‘内容不堪’的读物。”

那么不容易！

克拉拉却是神色凝重：“我接到消息说‘药’做出来了，就立刻赶过来——没想到，国王他们居然从王城直接到了豆子村，还想要毁掉这个地方。”

说到这里，初九咬了下嘴唇：“……不过，我感觉，这事没那么容易了结。”

【扭曲吧！爬行吧！我的听众！——任何没有佩戴耳塞听到歌声的生物，都会扭成一团阴暗爬行！

“我当然希望，臣民们都如同我一样，对国王陛下怀着深深的感恩之心。”

而路两侧的房子，都粉刷成柔和的米白色，配上了整齐的红瓦。

若是协会的人，他们可以与其对峙，甚至不惮于动手。

就连小罐头，也轻声喵呜着：“无人开口。”

难道这城里还有一个巨型的柴油发电机？

红衣队长的眉头越拧越紧。

初九带着少年特有的乖巧神情，将一本《王室的神迹》双手送到红衣队长面前：

初九：“啊啊，那边有一排商铺，他们在卖水果？这水果是哪里来的？我没见过啊？”

“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个低级的位面，再次回到我们的世界去！”

她让侍从清退其他村民，只留下初九、老村长和道格拉斯，直接道：

“羽族先祖的歌声！”

【发动！“歌之原石”终极特效——扭曲吧！爬行吧！我的听众！】

初九不再说话了。

护卫：“当然是我们的水系高阶异能者了。”

初九：……？

“年纪大的，就不要来了。让那个初九来就好。”

初九望着“国王”，朗声道：“陛下，这是居住在豆子村的羽族，赠送给我们的羽族秘宝——”

这整整齐齐一摞摞的，《国王阿苏克训诫集》？！《真神的恩典》？！《王室的神迹》？！

正想着，国王甚至站起身，对着初九行了个礼：“您，请坐。”

尽管这两位队长都知道克拉拉是来“救场”的，他们也打算顺着杆子往下溜了。

“如此，护卫队也是在执行国王陛下的旨意，并无丝毫违背。”

“细小的虫，在我们所有人体内……”

那“灰发男子”，早已变成千疮百孔的一张皮。

那张皮下，钻出一只虫，一只隐隐有几分人形、足足一人高的怪诞虫，蠕动着游到前方。

它伸出一根触角朝初九晃了晃：

“居然是你……”

“你这阿尔萨星的怪物……竟然没有死……还追着我们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