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不屈者
……这虫子在说什么?什么阿尔萨星的怪物?
初九皱了皱眉头。
但他并没有因此自乱阵脚,也并不打算对虫子的胡言乱语一探究竟。
他在回想陆清晏对自己说过的话——
两日前。
镜子那一端的世界。
这次两人能见面的时间,也不过只有五分钟。
陆清晏跳过一切冗长的说明与繁复的解释,给小仓鼠初九打了一个比方:
“你把豆子村所在的世界想做一艘船。”
“把协会那帮虫子想成海盗——来自于另一片海域的海盗。”
“这艘船被海盗劫持了,偏离了原有的航线,在危险的海域艰难航行。”
“由于海盗还在想着回到它原来的海域,所以它不会轻易让这船沉掉,而是会竭力利用船上的资源。”
“但是,海盗一旦发现,它已经被海警盯上,没有可能再回去了——”
“它就会炸翻这艘船,将所有的资源都放入供它独自求生的救生艇,弃船而去。”
小仓鼠张着嘴巴,懵懵地点头:“明白了。”
小仓鼠下意识搓着自己的胖脸颊:“也就是说,那些混账玩意儿发现我们想除掉它之后,就会不顾一切地毁掉那个世界,再伺机逃走……”
陆清晏:“对。”
“初九。”陆清晏沉声唤着小仓鼠。
小仓鼠下意识挺直胸膛:“在呢!”
陆清晏:“我不会让船沉。”
“我们,不会让船沉。”
小仓鼠:“嗯!”
“除了混账虫子以外,大家都能活下来!”
*
前面的怪诞虫像是什么液体做成的一般,缓缓流淌到地上。
它都这副形态了,居然也不忘说话——
“别以为找到了我,你就能赢……”
在那层足以弹开小罐头的无形保护罩之下,怪诞虫一圈一圈地盘起来,围住了那方拳头大小的肉色物体。
想阻止我?
不可能!
既然阿尔萨星的人已经找到我了,即使我吸足了精神力,从这里回到原有位面的可能性也为零。
与其这样,不如我现在就引爆虫核!吸干所有能吸的精神力!毁掉这“王城”以外的所有世界!
那样,这个星球会变成“死星”,一切生物都将走向灭绝——
但那又如何?
至少我还能活下去!
至少在未来的一百年,我依然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王!
怪诞虫如此想着,身体上的每一根鞭毛都如钢针一般竖直,怀里的肉色拳头也开始不断蠕动、膨胀,如同快要孵化的虫卵;而护住虫卵的那透明保护罩,则是迅速扩张、扩张——
“呲——”
有什么东西,阻挡了保护罩,也冻结了“虫卵”。
怪诞虫再次立起身体,看向保护罩之外:
只见一只“黑色大猫”,背脊上每一束肌肉都紧紧绷着,后肢死死抵住地板,以右爪生生抵住了保护罩!
这,这……
怪诞虫发出尖锐刺耳的嘶鸣!
这哪里是什么黑猫,这分明是阿尔萨星帝国军的那只怪物,那只被称作“狻猊”的怪物!
它为何会在这里!
最后一战里,我们最伟大的王已经将它撕碎,已经拽着它同归于尽了!
……如果,如果它还活着……
怪诞虫的每一根触角都开始颤抖,出于畏惧,出于惊恐。
但它随即看到,伴随着一阵低鸣,狻猊的后爪,深深陷入地板的后爪,上面浮出了一道道的伤口。
而随着狻猊的用力,这些伤口还在不停绽开。
……原来如此。
原来不过是受伤的兽!
一匹困兽,怎么可能正面抗击虫核爆发时的力量?
要知道,虫核里蕴含的力量,就连鼎盛时期的阿尔萨星帝国军也要忌惮三分!
那只狻猊,不过是在垂死挣扎虚张声势罢了!
我,完全不需要再害怕它!
我,完全可以彻底除掉它,除掉这个将我们虫族拖入绝境的怪物!
怪诞虫的喉咙里咯咯作响,继续将保护罩往前推去。
黑色大猫低吼一声,后肢微微颤动,却依然竭力抵住前方的保护罩,半分不退。
怪诞虫那隐隐分出五官的“脸”上,竟浮出一个笑来:“阿尔萨星的怪物……”
“你与我耗在这里,却不知道这外面,立刻会变成你们所谓的地狱!”
自我落到这个位面之日开始,我就已经在荒野里藏下了无数的改造虫。
它们能代替我,将那些低级生物绞成粉末,再涌进人类世界,为我吸取精神力。
只不过现在“虫核”被狻猊压制得太厉害,这些改造虫接受不到我的意志,无法统一行动……
必须找个机会,让“虫核”把信息传出去!
怪诞虫脸部的口器做出咧嘴大笑的模样,头部连带着触角,转而朝着宴会大厅的门口:
在那里,初九和哈尔辛已重新拉开了大门!
那些被自己挑选过,大多不过十五六岁最适合孵化虫的人,一个个逃出大厅、躲入了王宫密道。
怪诞虫喉咙里咯咯作响,做出极度愤怒的模样,聚起一股还能动的细小虫子朝着大门口涌过去——
然后眼睁睁望着那些虫子被凭空而来的力量绞成碎片。
怪诞虫再次一声爆鸣,侧头一望:
果然是那狻猊!
狻猊上当了!
狻猊朝着大门微微侧首,身体颤动两下,后肢的伤口不断绽开。
这怪物果然无法对人类伤亡的熟视无睹。明明都浑身伤口绽开拼死挣扎了,还要分出精神来看顾这边!
好,很好!
果然,虫核也感受到了对方的退缩!
保护罩即刻扩大几分,虫核也迅速膨胀成一只表面凹凸不平的圆球!
信息!传出去了!
我的“改造虫”们,会从它们的藏身地纷纷出来了!
怪诞虫的触角抖动几下,呲开口器嘲笑道:
“你们这些蠢物!”
“你以为那些人类能活?”
“你以为他们能躲得过去?”
“没用的!”
“这个王城里的高阶异能者,全都是听我指令的!”
“此时此刻,他们正在尽心尽力地搜索每一个普通人,再把搜出来的人通通撕成碎片呢!”
“你以为你们冲到这里对我挑战,是救了他们?我告诉你——你们只是让他们死得更快罢了!”
说到这里,怪诞虫故意停顿几下,让对手们在“中计了”的恐惧里多停留几秒。
它的触角扭动着绞缠在一起,口器里滴落出一只一只的白虫。
终于,它的口器拧成一个骇人的裂缝,大笑出声:
“你们知道吗?你们为了救这些必死的人,松动了精神力,让我占据了上风!”
“就在方才,我埋在荒野里,那些最可爱的‘改造虫’们,都接收到了虫核引爆的信息!”
“它们,会代替我的触角,会按照我的意志,让那些苟延残喘的低级生物变为灰烬!”
去吞噬!去榨取!去毁灭!
让这个世界的血肉,都化作为我的能量!
它的触角指向初九,没有瞳仁的眼白开始发亮:
“你以为你藏在那个什么豆村,偷偷发展些什么东西,就能挽救这个文明一样——做梦!”
“你的豆村,和那些低级生物的部落一样,都不过是些早就该死的怪胎罢了!”
初九将哈尔辛也推出门外,又扔给他一大瓶药水,这才转过身来,随手抹了把脸上的汗,一字一顿道:“不是豆村。”
怪诞虫:“?”
初九:“是豆,子,村。”
怪诞虫:……
他望向黑色大猫:“现在可以了吗?”
黑色大猫身形未动,只低鸣一声便是答复。
初九从背包里逃出了花花龙送给自己的礼物——
【龙吟之角】。
【龙吟之角:不起眼的一只小角,蕴含了龙族特有的力量。
如果宿主吹响这只角,并通过这只角说话,那么所有视宿主为朋友的非人类智慧生物,都能听见宿主的声音。
不过,由于这只角实在是太小了,大概吹过一次后,它就会坏掉吧?】
他将这只小角举到嘴边,缓缓吹响。
顷刻之间,好好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云间光影翻动。
卡洛特大陆的荒野之上,无数双好奇的眼睛望向了天空。
海月城外围的道路上,小灰鸟快羽站在一根粗壮无比的【图腾柱】之上,拍带着翅膀,昂起了头。
他是被初九委以重任的传令官。
他牢牢记得初九的话:“我会在最合适的时机,通过‘龙吟之角’发出信息。但人类听不见这个声音。快羽,你要做一个合格的传令官,将消息传给克拉拉,让她调动人类的军队,和我们在荒野的小伙伴统一行动,彻底把虫子打成渣渣!”
快羽一定会一字不漏地传令的!小灰鸟如此想着。
小灰鸟身边的克拉拉,不禁也屏住了呼吸。
几秒之后,小灰鸟睁大了眼睛,大声道:“开始了!是两脚兽!”
“我们的两脚兽好朋友初九,开始对我们说话了!”
“他说——”
“‘所有的,能听见我说话的朋友们,无论你们体型大小,无论你们居住在海底或是山巅,你们都是这个文明世界的一员。’”
“‘数百年前,被称作‘魔物’的虫子从天而降,虐杀你们的先祖,毁掉你们的家园,还让你们忘了如何使用火,忘了如何在田地间耕作,忘了如何与其他种族交流——’”
“‘你们,被无形地囚禁住,被拘束住,被困在了停滞不前的时间里。’”
“‘但是你们没有屈服!’”
“‘哪怕虫子将你们视为渣滓,哪怕虫子以为能随意将你们抹去,你们还是,顽强地,在往前走!’”
“‘你们重新点燃火把,你们孜孜不倦地开采冶炼,你们学着种出粮食,你们甚至建起了足以挡住海浪的堤坝!’”
“‘你们,让虫子感到了恐惧!’”
“‘现在,这些虫子,要再次扑向你们的家园,要摧毁你们的部落,要抹煞你们辛苦建立的一切——’”
“‘但这次,它们不会再得逞!’”
“‘片刻之后,会有虫子从天空中落下,从地里钻出——’”
“‘它们或许会带着你们最害怕的东西,或许会伪装成你们最喜爱的模样。’”
“‘不要害怕,不要莽撞!’”
“‘消灭为首的虫子,我们一定能终止这一切!’”
“‘我们一起战斗!’”
“‘我是你们的朋友,来自豆子村的拓荒者,不屈者.初九!’”
“……”
天空中乌云散去。
是【龙吟之角】的效力用尽了。
完成传达任务的小灰鸟振翅而起,对克拉拉大喊道:
“红发两脚兽!下令吧!”
“我回‘凛风之岩’了!我要和我的族人们,一起去捉虫!”
说罢,小灰鸟便如一道疾风般飞向了天空。
克拉拉对不远处的卡卡巴它们比出手势,同时对传令官道:“打出旗语!迎击!‘消灭为首之虫!’”
话音落下,克拉拉的命令,通过旗语、通过望远镜,通过早就布好的岗哨,以水波扩散之势,在卡洛特大陆上一层层传播开!
看到手势的卡卡巴,拍了拍身下巨型魔物的脑袋:
“当当当!大河狸,我们可以冲啦!”
“冲!去王城!”
大河狸冲它旁边的美丽河狸眨了眨眼睛:亲爱的,我们要去吐口水了!一起冲吧!
下一刻,两只巨型森林河狸,按照卡卡巴的指挥,载着三只灵兽,踏着惊天动地的步伐,以难以想象的灵活,嗖嗖跳过王城的护城河,翻过城墙,“砰咚”一声,落在王城里!
此时的王城,已不复之前的优雅整洁。
被药物所控制的高阶异能者,正在搜罗、屠戮所有城内的普通人。
普通人,是没有精神力的。
但他们的肉身,能变作最优质的蛋白质,能供养“高阶异能者”。
普通人,无论其身份地位,如今都不过只是食物,而且是最低等级的食物。
那位红衣的护卫队队长,远远盯上了一位正在尖叫着奔逃的少年。
如果队长是清醒的,他会知道,这少年是他邻居家的独子。
少年虽然没有异能,却一门心思想加入护卫队,天天跟个跟屁虫一样在他后面跟进跟出,跑操跑得比谁都勤快。
就在上星期,他才做出决定,让少年成为“候补队员”。
少年喜不自胜,连声说着“谢谢队长大哥”“我一定好好表现!”。
但现在,在队长眼里,少年只是一团奔跑的肉。
红衣队长的手里出现了一团团火焰,火焰渐渐凝成利箭……
“噗!”
红衣队长被一桶“水”兜头淋下,顿时浑身湿透!
他手上的火焰,也因为蓄力中止而消失了!
他暴躁地抬起头,大吼道:“谁?谁干的?”
“噗!”
又是一桶“水”!
双眼迷离间,他仿佛看到……看到两只巨型河狸?
这两只巨型河狸,比城墙还要高,正鼓着劲地不住朝异能者吐口水!
魔物?!
不对,这里怎么会有魔物?这可是路牌保护最严的王城!
红衣队长自然不知道:
不久前,当初九发现,海月城的路牌保护范围已经和豆子村的叠加起来后,他连夜在海月城通往王城的道路上设置了【图腾柱】。
在【图腾柱】的影响下,豆子村、海月城、王城,其路牌的保护范围全都连成一片,也全都被纳入了初九的“管理范畴”。
也就是说,得到初九的“许可”后,哪怕是魔物,也可以从豆子村直取王城!
头脑还处于混乱中的红衣队长,本能地想要反抗,想要对战——
却又被不知道哪里来的拳头揍得眼冒金星!
他倒在地上还想挣扎,又被一股藤蔓捆住手脚,还被这藤蔓捏住鼻子掰开嘴巴,再被强行灌入了一瓶药水!
红衣队长:!!!
随着药水滑落肚中,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异能,陪伴自己多年的异能,在如海潮一般后退、后退、直至消失!
不行!不对!这可是我赖以为生,我用来保护国王陛下的异能——
等等,保护国王陛下……的异能?
国王陛下呢?
王室呢?
等等,我刚刚……想做什么?我想杀掉那些……杀掉所有的非异能者?
哪怕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
这一愣神间,他的异能已烟消云散,只留意下浑身无法抵挡的疲惫与伤痛。
他眼珠翻动两下,闷不做声地往旁边一倒,晕了过去。
一旁的咕噜噜欢呼起来:“咕噜噜,咕噜噜,小枯医师的药好有用呀。”
刚把另一名异能者揍翻的吼吼兔晃着耳朵:“吼吼吼这边也需要喂药了吼吼吼!”
咕噜噜即刻攥着药水飞了过去。它那百十根触须,每一根触须末端都牢牢抓着一瓶药水。
这是初九给它们做好的安排:
卡卡巴指挥大河狸“喷人”;吼吼兔负责放倒被喷过的异能者;咕噜噜随即补上,给异能者灌药。
三只灵兽两只河狸配合得天衣无缝。
不出半小时,它们就从城门口往王宫方向推进了一大截!满地都是被捆住了手脚被灌了药的异能者!
可惜,噜噜手里的药水已经不剩多少了。
咕噜噜:“咕噜噜……药水要用完了……”
吼吼兔:“吼吼吼我们要不要去找初九?”
正在这时,前方传来怪异的哈哈大笑声!
咕噜噜飞到空中往前望去,卡卡巴也站在大河狸脑袋上朝前看:
只见通往王城的广场大道上,几十名穿着红衣的高阶异能者,嘻嘻哈哈笑成一团,笑得倒在地上捶地,笑得捂住肚子打滚,哪里还有能站起来干架的模样?
咕噜噜睁大眼睛努力张望:
原来,从王宫的顶层,飘出来一个个绑着“竹筒炸药”的风息果。
待风息果飘到广场上方后,炸药的引线刚好燃尽,竹筒爆开,炸出里面的【大笑药粉】。
哪怕是再高阶的异能者,只要他们还在呼吸,就会在【大笑药粉】的作用下,短暂地完全失去战斗力!
卡卡巴扬起小爪爪:
“当当当!前方,大河狸停下,我和吼吼兔咕噜噜戴上专用面罩,去给他们灌药!”
“当当当!冲呀!”
三只小小身影,或飞或跳,直奔广场而去。
站在王宫顶层的初九,自然也用望远镜看见了这一幕。
他刚放下望远镜,哈尔辛亲王便跑了过来,大声道:“初九,我的儿子女儿现在体力恢复了,他们不想就这么躲着,也要一起帮忙!”
初九当即丢给他们【黏黏陷阱】【令人浑身发痒难以忍耐的毒素】以及【大笑药水】。
他犹豫几秒,又塞给哈尔辛一捆炸药,简单说出用法,叮嘱了一句:“小心。”
哈尔辛带着武器装备跑走了。
初九再次点燃一个【装有大笑药粉的竹筒炸药】,系上风息果抛了出去。
王城,由于有大河狸的帮助,再加上高阶异能者数量总计不过500人,应该很快就能控制住局面。
但……不知道豆子村,以及豆子村外的荒野,现在是个什么情形?
初九不禁捏了把汗。
*
豆子村。
“拓荒者小屋”外侧。
道格拉斯半跪在地,身旁是一个木支架,支架上绑着一个斜斜向上的金属圆筒。
咔嚓咔嚓……
远处的森林里传来阵阵躁动。
一只两米高的巨型蜘蛛,八条腿飞速爬行,直冲拓荒者小屋而来!
道格拉斯迅速点燃了金属圆筒外的“引线”。
几秒后,“轰隆”一声,火光四射烟雾缭绕!
刺鼻的味道里,那只巨型蜘蛛已仰面朝后倒下,腹部被轰出一个大洞,绿色的汁液汩汩而出。
道格拉斯沉声道:“好!再换一根!”
一旁的乔伊迅速换上另一根装填了火药与铁制弹丸的圆筒,准备迎击下一只魔物。
这是前段时间,雷格、劳伦还有道格拉斯一起研制出来的“火铳车”,用了初九提供的炸丨药配方,又根据“竹筒喷水”的原理做了改进。
如今投入实战,果然威力非同一般。
除了这架“火铳车”,一旁还堆放着大量的炸药。
有这些东西,再加上“路牌”的防御力量,再加上他们决心保留到最后的异能——
足够他们抵抗住那些暴动的魔物,足够他们杀掉领头的“虫”。
但绝大多数的边境村落,并没有这么精良的装备。
他们的“路牌”根本经不住暴起魔物的践踏。
比如这座与豆子村相隔数十里的芋头村。
不知所以的村民,在村长声嘶力竭的“路牌毁了!大家快逃命啊!”呼喊中,或是惊恐万分地往外跑,或者抱着孩子往地窖藏。
然而,已经有嘶吼着的魔物,冲进了村庄!
哭声、喊声、求救声……夹杂着魔物的咆哮声。
村长拼尽全力拉开最近的地窖,一面把几个村民往里塞,一面绝望地回过头,看着那周身没有皮肤、浑身都是血水的魔物张着大嘴扑向这边……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咔嚓一声!
一柄利剑如回旋镖一样飞过,切断了魔物的一条腿!
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村长,浑身剧烈颤抖着,不敢相信地睁开眼睛,挪开视线,寻找着利剑飞来的地方:
只见一群身着蓝色制服,披风在迎风招展的队员,骑着快马直奔而来!
“大家避难!避难!”
“我们是海月城护卫队!前来迎击魔物!”
为首的一名银发青年跳下马,捡起地上的剑,一个利落回身,斩断了血皮魔物的头!
青年回过头,对村长道:“去躲好!这里交给我们!”
村长抖抖索索地爬进地窖,听着青年在上面“砰”一声合上了盖板。
他和其他人挤在一起,能听到外面的喊声,叫声,嘶鸣声,利器入肉声……
甚至还有互相鼓励的声音!
村民们一边发抖,一边想着:
这次,真的有人来救我们了?
这次……王国没有把我们丢下不管了?
有一个年轻些的村民,小声道:
“我听说……海月城,很强,很强,强到附近连魔物都没有了……”
“会不会,我们现在……真的能打退魔物了?”
村民们满是灰尘与涕泪的脸上,都流露出小心翼翼的冀盼,与唯恐这点希望落空的恐惧。
*
晴天高原,最顶层。
从豆子村赶回家的谢尔顿,按照初九老师叮嘱自己的,带着族人们做好了准备。
初九此前说过,“虫子们知道栗子精怕火,所以这次多半还是会放火。”
“现在的晴天高原,第一层到第九层都是连绵不断的阴雨,植物水汽太大难以快速引燃。”
“只有顶层——干燥,阳光充足,还有很多棉花。”
“如果我是‘虫’,我一定凭本能一路爬到这里再来放火,再让山火往下蔓延毁掉这座高原。”
“真到了那天,谢尔顿,以你们最擅长的方式,去顶层迎击虫子吧!”
穿戴着【防火装备】的小栗子精,纷纷藏在了树枝间。
他们透过树叶的间隙,盯着下方的沙地。
同往常一样,他们能看见沙蝎子翘起来的尾巴在沙地里游来游去。
但他们此刻的目标不是沙蝎子。
他们都听见了初九通过【龙吟之角】传来的声音。
他们知道,很快,就会有奇形怪状的虫,从这里冒出来。
沙沙、沙沙……
沙土突然开始快速流动、旋转,直至形成一个漩涡!
从这漩涡里,一节肉红色软管一样的东西,慢慢往外挤,往上冒……
谢尔顿盯着那软管,示意道:“扔!”
一个坚果被扔到了肉红色软管上方。
噗呲!
一股火焰喷出,将坚果瞬间烧成了黑色。
果然是喷火的管状虫。
等这虫子完全爬出来,对着棉花与树木一阵喷火,高原顶层就会被火海淹没。
不过,现在么……
先让这虫子烤点儿别的东西吧。
谢尔顿再次示意:“倒!”
族人们拎着足够他们小栗子精在其中游泳的巨型木桶,将整整一桶“棉花羊的肉”,倾倒在喷火管状虫上方!
噗噗噗!
火焰射出!
这火焰,曾经让栗子精们退避三舍、让他们瑟瑟发抖。
但如今,栗子精们知道了:火焰,不过也是一种工具,一种可以很好用,也可以很危险的工具!
现在的栗子精,每天都能用火焰做出美味可口的食物,哪里还会再无端惧怕火焰?
片刻之后,管状虫喷出的火焰势头减弱。
与此同时,一股烤肉的香气喷薄而出!
那是上好的“棉花羊肉”被猛火快烤之后散发出的独有香气。不腥不膻,浓郁扑鼻。
哪有食肉生物能抵挡得住这样的味道?
而现在,这一桶焦香四溢的每位肉块,全都不偏不倚地盖在了管状虫的身上!
闻到味道的沙蝎子,顿时就挥舞着鳌钳,从沙土里直接扑向管状虫,甚至用鳌钳开始撕扯管状虫!
管状虫哪里肯乖乖被撕,当即就扭动着,对准沙蝎子喷出道道蓝色火焰!
然而,周身都披着硬质铠甲的沙蝎子,岂会这么容易就被烤熟?!
它们反倒被这意料之外的反抗与攻击激起了脾气,越发猛烈地开始撕扯管状虫!
一时间,沙地上硬甲、软肉、生肉、熟肉,到处横飞!
那管状虫再能喷火,再行动迅捷善于隐藏,也躲不过对它围追堵截,完全将其视为美食的数只沙蝎子!
不过片刻工夫,管状虫便被扯得破破烂烂,不能再被称为“管”了。
在上方观战的谢尔顿先是喜得手舞足蹈,随后又想起了什么,看着一旁的母亲埃莉诺。
果然埃莉诺要冷静得多:“绝对不只这一只。还会有。再来。”
谢尔顿便让族人们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他自己和埃莉诺则停一边,安静地观察着。
初九说了,会有“为首的虫子”。方才那些管状虫,一定还有个首领……
那它们的首领,会出现在哪里?
很快,谢尔顿带着另一队栗子精,让渡渡鸟驮着沉重的工具,快步奔向了最容易被引燃的棉花田地。
没错!
在那里,有一只身体比树干更加粗硕的肉红色虫子,已然钻出沙地,游动着,正在朝棉花田喷出熊熊火焰!
呲……
火焰还未扩散开,便被从天而降的白色粉雾给扑灭了!
原来是站在渡渡鸟背上的谢尔顿,和其他栗子精一起举着【竹筒灭火器】,将初九用【明矾】和【苏打】调制而成的【灭火剂】喷射而出,用浓稠的二氧化碳包裹住了管状虫!
白雾之中,巨型管状虫开始疯狂扭动!
埃莉诺大喊道:“矮兽人!拜托了!”
早就埋伏好的小松鼠,戴着【矮兽人专用防毒面具】,从灌木丛里跳出来,拎着斧头扛着铁锹,冲向了巨型管状虫!
咔嚓!噗呲!
血肉横飞。
随着巨型管状虫被小松鼠砍成渣,那些小型的管状虫,全都不再动弹、原地化成了软泥。
埃莉诺跳到渡渡鸟脑袋上,环视着战场,最终高高举起手:“去发信号!通知初九,晴天高原,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