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副作用
齐绍麟的确是说到做到, 说做畜生就做畜生,堪称粗鲁的把姜栾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一宿后,第二天一早又去练他的破书了。
姜栾起来后发现桌子上空空荡荡, 连爱心早餐都省了,差点儿当场把桌子给扬了。
这才新婚半年啊,以后的日子还有法过么?
所以齐绍麟在院子里思考是不是该把破木棍换成刀的时候,抬头就看到姜栾怒气冲冲的从屋里走出, 穿过庭院,往大门外走去。
这会子姜栾满腹委屈,心里想着反了天了,不过了。
但他刚抬脚迈出大门, 就被墙一样的家伙堵住了去路。
“干嘛?”姜栾瞥了一眼齐绍麟, 没好气的说。
姜栾是很想学齐绍麟昨天那般打冷战的,奈何……艹,这么堵着他出不去门啊。
“早饭没吃?”齐绍麟环抱着手臂问他。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姜栾更来气。他心说气都被你气饱了, 还吃个屁!
心里是这么想的,姜栾嘴上冷哼一声,没回话。
“去哪?”齐绍麟想了想, “你昨日仿佛说过,今天不进宫。”
“不劳烦大忙人了。”姜栾阴阳怪气道。
被阴阳了一番,齐绍麟倒也没生气, 只看了眼姜栾, 留下一句“等着”, 就攀上了屋顶。
姜栾心说你让我等我就等啊, 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所以齐绍麟前脚刚走, 姜栾后脚就跑了。
奈何昨夜被“狗”上了一宿, 姜栾体力还没恢复过来,跑了两步就腿软,差点儿一头抢到地上去。
还好一只结实的胳膊环住了他的腰,阻止了这场人间惨剧。
“跑的有点慢,得练练了。”齐绍麟评价道。
收获了这么个评价,身为前足球队队长的姜栾极其想揍人。
“关你屁事!”姜栾跟急了的兔子似的乱蹦乱咬人。
齐绍麟一手按住怀里挣扎的姜栾,另一只手将提的东西举到他眼前,“先把早饭吃了。”
那是姜栾最近一阵子熟悉的陶罐,上面还倒扣着个白瓷碗。
姜栾一下子看愣了,忘记了挣扎。
齐绍麟看姜栾不乱动了,才撤手帮他倒粥,“方才在炉子上热着,今日你不入宫,也不知道几时才起,所以没端下来。”
姜栾:“……”
齐绍麟将倒好的白粥送到姜栾面前,脸上分明没什么表情,但却有种久违的温柔意味在里面。
姜栾接过白粥几口喝完了,齐绍麟又从腰间拿出一块不知道从哪搞来的白手帕,帮姜栾擦了擦嘴。
姜栾捧着空碗原地站着,犹豫了一会儿,认真的对齐绍麟道,“麟哥,那本书咱能不练了么?”
齐绍麟的手顿了顿,低头与姜栾对视。
姜栾看向他的目光充斥着强烈的不安。
“现在还不行。”齐绍麟叹了口气,“相信我,给我点时间。”
姜栾似乎在那一刻察觉到齐绍麟心里的疲惫和混乱,只得道了句,“好。”
……
半柱香后,姜栾想把这话收回。
说回刚才,姜栾吃完粥后就与齐绍麟和解了。
齐绍麟拎着陶罐回去,姜栾则去办自己的正经事。
他们初入上京城时,曾在白曦鹤手上救下了一个姓金的小女孩儿。
这个金府颇有些重男轻女,且愚昧迷信,自己家里人生病,被外人挑唆两句,就轻易的怪罪到女儿头上,甚至想将女儿送给乞丐。
姜栾当时看得出金夫人还是有疼惜女儿之意的,便给了她一个与女儿相处的机会,若是金家不知悔改,他就去把金小姐带走。
算算时间,也该有一个月了,不知道金家考虑的怎么样了。
姜栾刚走到金府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就听到里面有人大声吼叫道,“你到底要留着这灾星到什么时候!”
女人委屈哭泣的声音也随之而来,“你吼那么大声做什么,反正都是要被人带走了,女儿在自己家住几天你都不愿意,你还是孩子的亲爹么?”
姜栾在门口沉默的听了一会儿,就知道金家肯定在为金小姐的去留发生争执。
他先前虽然看得出金夫人还是比较在意女儿的,却没有看到传闻中生病的金老爷和金家小少爷。
如今听上去,这家里真正做主的金老爷是不打算留着这女儿了。
“你找谁?”
金府上的小厮正好开门出来扫洗,见姜栾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门口。
还不等姜栾开口,小厮眯着眼睛先把姜栾认出来了,顿时大喜道,“你、你是之前那个姓姜的公子吧?是来接小姐的?哎呦你可来了,老爷、夫人!”
小厮一瞬间喜形于色,赶紧回府报信去了,就好像送小姐走就是送瘟神一般。
姜栾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不一会儿,金夫人就一边擦着眼泪,脸上挂着勉强的笑走了出来。
“恩公,您可算来了啊。”金夫人双眼还有红肿,却强颜欢笑道,“快请进,请进,等您多时了。”
姜栾随着金夫人进入院中,沉默了一会儿,道,“夫人可是做好了决定?”
金夫人在前面开路,半晌没有说话。
最后她擦拭了下眼角,转头对姜栾点了点头,“嗯。”
俩人走到院中,原本还在院子里荡秋千的小姑娘看到有陌生人入内,吓得跑到柱子后面躲着。
金夫人见状叹了口气,招呼小女孩儿道,“巧巧,听话,娘给你收拾行李。”
小女孩儿犹豫了一会儿,慢吞吞的走到金夫人面前,抬头看了看姜栾,又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娘亲。
“娘,巧巧能不走么?”小女孩儿眼中笼罩上了一层雾气,揪着金夫人的衣角小声道,“或者娘您陪我一起……巧巧好害怕。”
金夫人一听这话顿时就绷不住了,一把将女儿搂入怀中,颤抖着声音道,“娘也不想的……”
自从姜栾给娘俩留了一段时间相处,金夫人和女儿每日都过得都跟末日来临一般。
姜栾也看出金夫人见到自己时,并没有喜悦之情,反倒是又惊又怕,便叹了口气道,“要不然,夫人您再考虑下……”
“死丫头在外面说什么鬼话!”屋内传来一个男人不耐烦的咒骂声,仿佛就是金家主人。
这位“病的要死”的金老爷虽然连门都不想出,但中气十足道,“一家人都要被你克死了,还想赖着不走!”
小女孩儿被他爹吼得浑身一震,顿时不敢继续哭了。
金夫人也深深吸了口气,抬头对姜栾露出个难看的微笑,“让恩公见笑了,老爷他身体不好,脾气也就变差了一点,平日不这样的。”
“龟婆娘,用得着你多嘴!”屋里的男人还在无休无止的咒骂着。
金夫人脸色变了变,却没有顶嘴,只低下头默默的摸了摸女儿的头发。
金小姐抱着母亲的腰,小声道,“娘亲不要怕,不要怕。”
姜栾见到这样一幕,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真想撸起袖子进屋将男人揪出来,好好暴打一顿。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金府岂止是重男轻女,合着女性的地位根本没有啊!
但是姜栾袖子撸了一半,又无奈的放了下去。
人家的家务事,他又怎么掺和的了呢?就算把男人揪出来打了,金夫人和金小姐也不会被重视,反而有可能受到牵累。
更何况在这封建愚昧的古代,女性地位低是主流现象,单单一腔热血很难改变,只能寄希望于女性自身觉醒、或是再出一位像图书管理员那样的领袖。
金夫人紧紧的抱了一会儿女儿,最后流着眼泪将女儿推到姜栾面前。
“娘?”金小姐像迷途小鸟一般回头叫了一声。
金夫人不忍再看,对姜栾道,“恩公,你带她走吧。我女儿巧巧真的很乖,很懂事。我知道您是想给家里的夫君选个填房,只是巧巧年纪还小,我想着等几年之后……”
姜栾原本还挺于心不忍的,这会儿听到这样的话顿时有点懵。
“什么填房?”
然而这句话却并不是从姜栾嘴中问出的。
姜栾和金夫人同时抬头,看到齐绍麟正蹲在屋檐上看着他们。
“麟哥你怎么来了?”姜栾话说出口,就知道自己多嘴一问。
还用说么?齐绍麟肯定是一路尾随着他过来,搞不好都偷听一阵子了。
金夫人虽然对齐绍麟站在自家房顶上的行为比较……一言难尽,但还是以笑脸相迎,“这位是齐恩公来着吧?”
齐绍麟并没有答复金夫人,从房上跳下去,落在姜栾身边。
他看了眼红肿着眼的金小姐,漠然的问,“这小孩儿是你给我找的填房?”
“……”
姜栾心说我给你脸了还,给你找填房?
但不等姜栾回答,齐绍麟就冷漠的说,“齐府不收留孤儿,自己家都不要的小孩儿为什么要丢过来?”
这话说的未免有些诛心了。
金夫人听了顿时脸色一变。
但为了女儿的将来考虑,她还是勉强笑着说,“巧巧很乖,不会给恩公你们添麻烦。”
“金夫人仿佛忘了,有个仙师说你的这位女儿是灾星命格,”齐绍麟面无表情的看了金夫人一眼,“你们家不就是因为如此,才把她丢出来的吗?”
金夫人顿时被说的哑口无言,最后迟疑道,“但姜公子曾经说会照顾我女儿……”
“你的姜公子是我媳妇儿,自然是听我的,”齐绍麟漫不经心的说,“就像金夫人你完全听从金老爷的一般,将女儿推给完全陌生的两个男人带走也可以,不是么?”
姜栾:“……”
金夫人脸色一沉,顿时陷入了沉思。
“哎,”姜栾悄悄拉了拉齐绍麟的衣袖,示意他差不多得了。
齐绍麟却突然道,“我娘子心肠好,只得随了他的意,收留你女儿了。不需要做填房,也不会虐待她,待来日小金小姐到了出阁的年纪,齐府再为她备一份嫁妆。”
这一百八十度转变的态度令金夫人一愣。
但她刚喜上眉梢,齐绍麟又补了一句,“可是我有个条件。”
金夫人急急地问,“什么条件?”
齐绍麟漠然的说,“让金老爷出来给金小姐嗑三个响头,我就好好照料你女儿。”
金夫人闻言脸色大变,姜栾则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齐绍麟。
“只是嗑三个头而已,便可换你们女儿一生无虞,”齐绍麟淡淡的说,“做父亲的不会连这个都做不到吧?”
金夫人迟疑了一会儿,又看了眼茫然不觉得女儿,叹了口气,点点头,转身进了屋。
但没过一会儿,就听到里面有男人咆哮和砸摔的声音,“让我给扫把星下跪?你这婆娘是不是昏了头了?!”
金夫人急切的哭着,“可她是你女儿啊,你既然都不养自己的女儿,找外人去养,嗑三个头又怎么了?而且也只是给你女儿……”
“疯婆娘,莫跟我说这个话,我管她死球喽,给我滚!”
金夫人抹着眼泪走出来,显然是不成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的夫君只是更疼爱儿子些,又因为女儿的灾星命格拖累家中,才对女儿不忿一些,如今看来,这个男人竟如此冷血,对女儿是一点亲情也不顾。
那女儿又能去依赖谁呢?
金夫人看了眼快要哭出来的金巧巧,重又哀求似的看向齐绍麟,“齐公子……”
“那就没办法了。”齐绍麟道。
他突然伸手拎过小女孩儿,手勒住小孩儿脆弱的脖颈。金小姐顿时如哨子般尖叫起来。
齐绍麟的动作不可谓不快,连站在他身边的姜栾都没反应过来。
“你、你要做什么?”金夫人吓了一跳,颤抖着嗓音道。
齐绍麟勒着尖叫的小女孩儿退后了两步,略显遗憾的说,“既然谁都不要这孩子,只好早点送她去投胎了。了断灾星命格,也权当是为百姓们做了件好事。”
金夫人简直要被吓晕过去,赶紧去抓着姜栾,“姜、姜公子……”
姜栾原本也以为齐绍麟不过是吓唬一下这一家子,但眼见齐绍麟面无表情的抓着小女孩儿,是真的下了狠手。
小女孩儿原先还能哭叫,此刻被他勒的声都没了。
嘶,不会是认真的吧?
姜栾不停的给齐绍麟使眼色,但齐绍麟却无动于衷。
金夫人一看女儿的脸色不好了,又赶忙回屋再去求金老爷,却被男人一个瓷碗砸肿了额头。
“你们都欺辱于我一个妇人!”金夫人被砸出来后,崩溃的坐在地上冲齐绍麟哭喊着,“我做错了什么?你们竟欺负我母女连心,拿女儿的命来要挟我,也算得上是男子汉?”
“在我看来,你的母女连心也不过如此,”齐绍麟皱着眉道,“到底谁能救得了你,谁有义务帮你?你还要依赖谁?”
他这番话说的金夫人和姜栾同时一愣。
姜栾分明能听出齐绍麟话里带的复杂情绪,似乎不仅是说给金夫人听。
“我明白了,”金夫人擦去眼泪,慢慢起身,“所以我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
“是选你在金府中的岁月静好,还是选你想要守护的人?”齐绍麟问道。
长久的沉默过后,金夫人哽咽道:
“我选我的女儿。”
齐绍麟在她话出口时,便松开了桎梏小女孩儿的手。
金小姐甚至来不及喘息,哭着奔向母亲的怀抱。
“以后就剩下咱娘俩了,”金夫人泪流满面的摸着女儿的头发说,“只是跟在娘身边,你恐怕要吃尽苦头的长大,娘擅自替你做了决定,你真的愿意么?”
姜栾上前拍了拍金夫人的肩膀,眼睛却看向漠然站着的齐绍麟,“他一定愿意。”
金小姐在娘亲怀里微微点了点头,一直以来唯唯诺诺的脸上,展开了一个美丽的笑颜。
齐绍麟和姜栾走出金府时,还能听到府内金老爷的大吼大叫,痛骂金夫人昏了头,居然有胆子提和离?
另一边则是金夫人同样惊人的怒骂声,显然隐忍多年,早就忍无可忍。
成功“拆散”了一个家,姜栾心情十分不错,对齐绍麟说,“上次问金府要的金子不知道搁哪了,稍后就给金夫人娘俩送去。”
齐绍麟只是走着,没有答话。
姜栾用胳膊肘捅了捅齐绍麟,“哎麟哥,不是我说,你刚才下手可忒黑了,我看那小姑娘脖子都被你勒青了一圈,做做样子就得了。”
“就差一句话。”齐绍麟道。
姜栾奇怪的看他,“什么?”
齐绍麟淡淡地说,“她再多说一句话,我就勒断那小女孩儿的脖子。”
姜栾:“……”
姜栾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齐绍麟的表情,确定他这话是认真的,皱眉道,“可金小姐是无辜的啊。”
“因为白曦鹤的灾星命格说,金巧巧在上京城已无立足之地,不会有其他人收留,”齐绍麟回答道,“金家不留,我们也不可能带她回云江。”
“我们为什么不能收留她,我又不怕那个狗屁灾星命格……”姜栾话刚出口,突然被齐绍麟拉住。
齐绍麟皱眉道,“你还真想给我找个填房?为什么?”
靠,这哪跟哪啊!
姜栾啧了一声,“那是金夫人说的,可不是我说的,我闲的蛋疼了找个第三者放家里碍眼?”
齐绍麟得了姜栾这话,脸色才好了些,松开他继续走。
姜栾觉得齐绍麟这几天真是阴晴不定的,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俩人回府时,姜栾看到家门口蹲了个乞丐似的家伙,没有太在意,抬腿就走。
谁知那乞丐却“呜呜”的朝他扑了过来,“姜栾,我快饿死了,给我点东西吃……”
“诶!”
姜栾发出嫌弃的一声,小乞丐顿时被齐绍麟拎着领子捉走了。
乞丐一时惶恐,镣开邋里邋遢遮着脸的头发连声道,“师兄饶命!是我,睿宝!”
其实姜栾早听出睿宝的声音了,就是没敢认,毕竟这小子平时最爱干净了。
“你怎么搞成这样了?”姜栾忍不住问道。
“你先给我做顿好吃的,我要边吃边说。”睿宝吸着鼻子,还要往姜栾身上扑。
齐绍麟提溜着他的衣领扔进院子里,冷声道,“先滚去洗澡。”
……
饭厅里,姜栾和睿宝两人坐在一侧。
刷洗干净的睿宝在努力干饭。
姜栾则认真盯着他干饭。
“睿宝?”姜栾喊了一声。
睿宝在唏哩呼噜的扒面。
“小皇子殿下?”姜栾又喊。
睿宝还在奋力扒面。
“陈睿宝!”姜栾忍无可忍的从睿宝手里抢饭碗,“你都吃了八碗了,是想撑死么?”
姜栾一拉碗,睿宝就跟着碗跑,最后委屈的舔了舔自己的手指,“你都不知道,我饿了几天了。”
“你刚才说了十遍了,”姜栾面无表情的说,“三天没吃饭,不好意思要饭,光啃草根来着。你傻么?都多大人了出门还能把行李扔了。”
“那能怪我嘛!”睿宝一拍桌子,“小爷我出门从来不背行李,行李都是师父帮我背的!”
姜栾戳了戳睿宝的脑袋,“你也真好意思说!”
睿宝哼了一声,不满的坐回去继续舔自己的手指。
“左朗为什么不肯跟你回来?”姜栾问。
“鬼知道,这不肖的孽徒,非要跟在我师父身边,明明救了他的人是我……”睿宝说到这里,突然脸一红,不往下说了,而后虚张声势的嚷嚷着,“待来日我回了宫,看我怎么整他!”
姜栾一脸怀疑的看着睿宝。
睿宝讪讪道,“当然了,回宫第一件事还是给好兄弟你吃香的喝辣的。”
姜栾依旧看着睿宝。
睿宝被看的有些扛不住了,恼羞成怒的说,“你到底在怀疑什么?我跟他什么都没有……”
“我问你件事,”姜栾把拍案而起的睿宝拉下来坐着,“跟左朗没关系,你别急,是关于麟哥的。”
稍后,姜栾给睿宝绘声绘色的讲完齐绍麟这几天不对劲的地方……当然床上的事一定没提。
睿宝听得一脸“就这”的表情,索然无味的说,“我还以为什么呢,他不本来就这样么?哪里变了?”
姜栾一时语塞,“他从前在我面前可不是这样的!”
“哦,他能在你面前装模作样那么长时间我才觉得离奇呢,”
睿宝兴趣缺缺的说,“我跟师兄从小一起长大,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了,既冷血又残暴,破坏欲强,性格阴晴不定……当然了,你也知道,他那个家能养出什么良善之辈来?天天搁家里装傻子,活在仇人眼皮子底下,没疯就不错了。”
姜栾:“……”
睿宝没有注意到姜栾的脸色,还在继续道,“平时我跟他说话,三句话得不到一句回应,把他惹烦了可能还会有性命之忧……要不我至于见了他跟猫见了耗子一样?这种人能找到媳妇儿我都觉得真是……”
尽情吐槽了半天,睿宝突然反应过来,轻咳一声对姜栾道,“我就随便说说,你别往心里去,师兄他还是有优点的,他的优点、优点……”
在睿宝绞尽脑汁想齐绍麟的优点时,姜栾突然一脸严肃的站了起来。
“!!”睿宝被吓了一跳,忙道,“你去哪?”
“找麟哥。”姜栾丢下这句话,快步走出房门。
睿宝跟在他屁股后面找补,吱哇乱叫了一会儿,“你两口子要是打起来了,可别说是我说的啊!”
……
薄烟从檀香炉中如水一般缓缓流泻而出,最后充盈了整个房内。
夕阳西下,又未到掌灯的时刻,因而房间内十分阴暗。
齐绍麟盘腿坐在床上,额间渗出薄薄的一层汗珠。
每次姜栾在房中见到齐绍麟这样坐着,总以为他是在练功。
齐绍麟是在回忆《无刃双诀》的功法和要诀么?
并没有。
实际上齐绍麟也确实是武学奇才,只把《无刃双诀》翻了一遍,便已在心中融会贯通,每日只需稍加练习便可。
普通人很难想象,齐绍麟在短短十几年内就修习了百家武艺,化名“枭”行走江湖,也是为了遍寻未曾见过的秘籍与招式。
若非他有这样的天资,当年逃难的仇捷途也不会冒险收下他做徒弟。
只是即便如此,真正与铁面君交手齐绍麟还是落了下风,因为他所面对的根本就是个怪物。
但在看完《无刃双诀》后,齐绍麟就知道这一切可以结束了。
这本书不重在招式,而在于心。
无刀无刃,亦无心。
在真正放下所有牵挂,以及七情六欲的时候,才能做到无敌的境界。
十几年来的所学皆在齐绍麟一念间,变化组合千万种招式。
但随之而来的副作用却是……所有痛苦的记忆如排山倒海一般压了上来。
齐绍麟在心中不断回忆美好的过往,试图压制那些痛苦。
但没有用。
幼年时与父母一起生活的快乐时光已然模糊不清。
他能看到的只有披着父亲皮的怪物与母亲独处一室。
一碗又一碗,似乎永远喝不尽的黑色药汁被怪物端来,强迫自己喝下去。
幼年的齐绍麟烧心裂肺的疼,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死去,第二天却总能看到升起的太阳。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父母的遗体,皆成了一层薄薄的皮,被钉死在棺内。
看上去十分体面的祖父,也会一直这么体面下去,所以祖父无视了自己的求救。
新来的继父对他百般折辱,故意使人将他推入湖中时,幼年的齐绍麟一瞬间却有了解脱的谢意。
若是死了,就这么结束吧。
然而不死的命运,就像是他的诅咒一般。
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齐绍麟学会掩藏自己……实际上他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永远浸入黑暗的湖底,杀死那些该死的人。
不能再继续想下去。
齐绍麟开始回忆那一点点亮光,夜市上朝自己伸出的纤弱的手。
但他只要一开始回忆这点美好,随之而来的就是姜家公子刚嫁入齐府时那张刻薄的脸。
那天夜里他名义上的妻子与别的男人偷情,齐绍麟冷笑着在门口必经之处上安置了一枚珠子。
不动声色的杀了他,这是他应得的。
齐绍麟仿佛看到自己的双手沾满了某个人的血,那具面朝下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不,他不是姜栾。
齐绍麟心里最清楚不过,这个与他日夜朝思相对的人,不是从前的那一个。
但齐绍麟也知道自己绝不能继续拿……他与娘子最珍贵的回忆做挡箭牌。
最痛苦绝望的回忆,一张张丑恶的嘴脸会冲刷掉那点美好,令最快乐的情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他不能去想姜栾给自己的那一点好。
昨夜夜市上姜栾主动拉住的自己的手,那串糖球,入夜时的温柔相处。
接触的每一刻他都在爱上姜栾,但他不能去想,这些回忆会在仇恨的冲刷下变得冰冷起来,直到令他遗忘掉自己的真实感受。
所以齐绍麟只能去回忆最绝望的过往,最痛恨的人。
再给他一段时间,只要一点时间就好。
他就可以用最干净的双手,从肮脏的漩涡中捧出那一点点美好。
只是现在留给他的,只有最极致的仇恨。
所有险恶过往又在脑海中不受控制的重新倒带,齐绍麟缓缓握紧了双手。
但下一刻房门大开,姜栾不管不顾的扑了上来,大喊道:
“麟哥!”
齐绍麟被猝不及防的叫醒,没有及时控制好眼中流露出的怨毒和恨意。
好在姜栾根本不关心这个,只一脸难过的扑到齐绍麟身上。
齐绍麟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了姜栾。
但沉浸在满腔怨恨中的齐绍麟显然还没有调整好,不知道要拿出怎样的态度来对姜栾,干脆就选择不说话。
姜栾却抱着他自顾自的说开了:
“麟哥,是我从前想的太少,只顾着眼前那点儿事,很少过问你的感受。
之前你装傻不愿说的时候,我总想以后有的是机会,只等你自己开口吧;等你开口时,我又问的太少,丢下你便走了。”
齐绍麟:“……”
“我对你的关心还不够,差得太远,我还应该对你更好一点。”
姜栾一想到齐家的这个小可怜,像朵不受欢迎的野蘑菇一般,在阴暗的角落里寂寞的长大,生出一堆有毒花色来恐吓别人,就觉得好难过。
齐绍麟听着这话有一瞬间茫然。
姜栾从齐绍麟身上爬起来,拉着他的双手真诚的说:
“但没关系麟哥,还好我们的时间还有很长。不管你曾经经历过什么,那些不好的事都已经结束了,从今天开始,这一分这一秒开始,都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我们还会有更多更美好的记忆。”
齐绍麟愣住了。
从现在开始的每一天……
每一天的美好记忆吗?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
坐在饭厅里的睿宝还不知道自己那番话,让姜栾误解到了奇怪的地方去,也由此发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又一次掰弯了历史本该有的进程。
此刻的睿宝一边扒饭一边惴惴不安,心里暗暗想着:
不知道这两口子打的怎么样了,应该不会牵累到他吧……
作者有话说:
《无刃双诀》只有一个克星。
那就是姜栾。
感谢在2022-01-15 19:44:53~2022-01-16 19:5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乔木向南 18瓶;入微 10瓶;向日葵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