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卖花儿
酥山的做法多样,施银杏和林榆两个人做了一大堆,足够宋家人品尝个够了。
宋小满人小,宋惊蛰怕她冰的吃多了闹肚子,只准她吃一点点。
宋小满也不恼,这个碗里的尝一点点,那个碗里的尝一点,吃得别提有多开心了。
他们在品尝酥山的时候,村里各家也收到了自家孩子从学堂拿回来的莲蓬。
“哎呀,惊蛰今年又摘莲蓬了。”
“这孩子就是太客气了,年年都给我们送,也不知道留着自个吃。”
“杏花,志诚,咱后院的杏和梨都结果了,你俩拿个篮子摘一些给你们惊蛰叔,立夏叔送去,让他们也跟着尝尝。”
“哎,好。”
收到莲蓬的各家,都吩咐家里的小孩去给宋惊蛰回礼。
这些年桃源村人跟着宋惊蛰种云耳,钱没少挣,家家户户都盖了青砖瓦房。以前的桃源村是县太爷游历时随口换下的名字,现在的桃源村却是真的桃源村。
大家心里感激着宋惊蛰,家里得了什么好吃的,都要给宋惊蛰送去一份。
才吃完饭,宋家门口就垒起了一堆东西,就算什么都没有的人家也从后院摘了一把水灵灵的菜洗得干干净净送过来。
林立夏吃完饭,出门消食,瞧见门口的这一堆东西,哭笑不得。
他家数来数去就这么些人,每回村里人送东西,一送送一堆,就算给他们十张嘴,他们也吃不完啊。
何况这莲蓬本就有村人一份的。
当年他们清大堰塘,请了他舅家荷叶村的人来帮忙,村里人见了不服气,也纷纷拿着锄头来帮忙。
两个村子很赌气似的,你干一分地,我就要干一亩地,七八十亩的荷塘,每几天就他们清完,帮他们种满了藕。
他们要给村人结工钱,村里人死活不收,说宋惊蛰带着他们种云耳已经很感激了,哪有帮着干几天活还收钱的。
惊蛰哥没办法,最后只得跟他们道:“那以后结了莲蓬,藕,大家都来拿一些,一起尝个鲜。”
村里人嘴上应着,但从来没人主动来要过,就连荷塘开了荷花,村里都没顽皮的小子来偷过。
没办法,宋惊蛰只得每年收莲蓬和收藕的时候,挨家挨户送一些。
但他们收了藕也会回些别的东西,林立夏不收,他们就放在宋家门口。
这都已经形成习惯了。
宋惊蛰出门瞧见门口的东西,已经见怪不怪了,随手捞起一个梨尝了一口,眼睛亮起:“今年的梨长得不错啊。”
林立夏看了好笑,惊蛰哥怎么越长越孩子气:“今年的雨水少,光照足,这些果子当然长得不错了。”
因着他们现在种稻养桑,林立夏也对气候越来越关注,从去年开始,他就明显感觉到,这两年的降雨量越来越少了。
他们康州府夏季雨水多,刚开出来的花儿,花蕊都还没形成,就被打落了,结出来的果子也因水分多,味道淡淡的。
没有雨水,花开得好,果子也会跟着结得好。
宋惊蛰给宋小满找了个不大的果子,塞她手里,随口道:“明年怕是雨水还要少,果子还会更甜。”
“嗯。”宋小满跟宋惊蛰一样咬了一口果子,眯起眼睛,父女俩眼睛一模一样,再做一样的动作,别提有多可人了,“花儿也会开得更艳!”
跟这父女俩相处久了,林立夏也察觉到这父女俩对气候极为敏感。
有时候他们一起在地里干活,天还晴着,这父女俩非说要下雨了,放下锄头,拉着他就往家跑。
结果回到家没多久,外头就噼里啪啦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的别提多吓人了。
现在听宋惊蛰这么一说,林立夏皱了皱眉:“这么说,岂不是要干旱了?”
他还记得十几年前,大家没种稻子前,年年盼着干旱,他们好种麦子。
可大家种了这么多年稻子,旱地都差不多改成水田了,这要是干旱,田里的水稻不就要歉收了。
宋惊蛰是对气候敏感,但也摸不准明年以后的,只晓得这两年没什么雨水:“不太清楚,再看看吧,只要渠堰里的水位没下降就没事。”
不下雨归不下雨,只要渠堰里还有水,大家辛苦一点,地里的庄稼也不会歉收的。
林立夏想到常年跟河流一样流淌的渠堰,放下了心:“那没事了,只要庄稼有收成,怎么着都有条活路。”
“嗯。”宋惊蛰颔首,对着身后的施银杏、林榆道:“你们两个待会儿回去的时候,从这里带些东西回去,都帮忙分担一下。”
“好。”两人对这种事也都习以为常了,笑着应下。
施银杏还主动提道:“我得多带一些,给小石头他们也带上一份。”
“行。”宋惊蛰担心他们一个女孩子一个哥儿拿着东西不好赶路,跟他俩说,“后院有骡车,牛车,你们回去的时候,想坐什么自己挑。”
随着种云耳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也知道这云耳菌怎么接种了,宋惊蛰现在已经不卖云耳木,改去指导别人怎么更好地种好云耳,以及治疗生了病的云耳。
加之他们现在又在县里买了房子,牛车就不够看了,宋惊蛰又买了头马骡。
他倒是想买马,可养马太费工夫了,且他们这乡下地方,都是乡间小路,也没个跑马的地方,买了马不常用也是浪费。
林榆笑:“小叔父打得一手好算盘,一头牛车,一头骡车还不都把你这儿的东西给清完了。”
宋惊蛰也笑:“就你机灵。”
“……”
施银杏,林榆他们回去没两天,施鑫磊就着牛车拖了头不大的梅花鹿来。
宋惊蛰瞧见吃了一惊:“上哪儿打的?”
施鑫磊才十三岁,已经长得跟个小大人似的了,有一身的力气,前几年一直在桃源村这儿读书,奈何他委实没什么天分,学了些基础的,四书五经这些实在学不下去,大人也没有强迫他继续学。
现在在家跟着他爹学打猎,养云耳之类的事,干得有模有样的。
他拿布擦了擦脸上的汗:“跟着随家人,就在随家坡那一面的山里打的。”
“有一大一小呢,大的给了随家人,这头小的,我爹让我给你送来。”
林立夏心疼死了,这才多大啊,就在山林里窜了:“你阿爹怎么不留些自己吃,全给我们送来了,你们吃什么。”
施鑫磊笑着道:“小叔,家里什么都有呢,这鹿割开了,就没那么稀罕了。”
这天这么热,宋惊蛰和林立夏也吃不下这鹿去,何况这还是孩子辛辛苦苦地打的,他们就更吃不下去了。
索性,过几日,大家都要去县里卖花,宋惊蛰就跟他说:“就在家里住下,别回去了,过两天,跟我们一起去县里把这鹿卖了。”
卖的钱留着给孩子买啥不成。
“好啊。”施鑫磊没什么心眼子,想到他好久没跟同窗们在一起玩了,很愉快地就答应地留了下来。
宋小满去拉他:“小石头哥哥,你跟我一起找爷爷编竹篮吧。”
他俩就差一岁多,很能玩到一块去。
因为要卖花,宋小满前几天就缠着宋福田给他编花篮了。
宋福田就这一个孙女不疼她疼谁,他说要花篮,二话不说就跑山上去砍竹子回来编了,大的小的,带提篮的不带提篮的,只要宋小满要,竹花瓶他都能编。
看得宋惊蛰眼气死了:“还是隔辈儿亲,我们小时候可没这待遇。”
林立夏好笑死了,为了哄宋惊蛰,找宋福田要了一些细细的竹篾片,给他编了个竹蚂蚱:“爹不给你,我给你。”
把宋惊蛰给感动的啊。
卖花那天,桃源村集了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大家一听说是学堂组织孩子们去县里卖花,都很感兴趣,要跟着一起去看热闹。
如今村里人有钱了,几乎家家户户都有牛车骡车,载着一家人去县里也方便。
宋小满一早就剪了些乡下院子里的花,绑在自家的牛车上,把一辆牛车装饰得跟个花车一样。
出发前,她特意从屋里拿出两个丑丑的香囊来交给两人:“爹爹,阿爹,这是我给你们做的香囊,里面放了干花瓣和艾草,带在身上一整天都是香的,还能防蚊虫。”
宋惊蛰拿着小姑娘给他的香囊,哭笑不得,这手艺,遗传的立夏吧。
太丑了,一个什么花样子都没有的香囊,缝得歪七扭八的,要不是里面放着晒干的花瓣,压根就不知道这是个香囊。
林立夏也有想捂脸的冲动,姑娘怎么就没遗传到她小姑姑那样心灵手巧呢。
小姑娘看两个爹不说话,满脸疑惑地问:“不好看吗?我觉得挺好看的呀。”
“好看,好看。”两位老父亲,哪儿舍得伤自家姑娘的心,忙不迭地把香囊系自己腰间。
嗯,虽然有点丑,但是是闺女孝敬的,再丑也是美的。
“我就说好看的嘛。”宋小满满意了,在自己腰间也系个丑丑的香囊,一家三口就要整整齐齐的。
“……”
到了县里,宋小满领着学堂里的孩子们到他们县里房子去剪花枝。
乡下离着县城太远了,从乡下剪了运送过来,早蔫了。
县里的房子是宋惊蛰卖云耳第三年买的,买得很大,当时想着,两个小孩在县里学手艺,宋寒露也在县里,大家来县城了,可以住在一起。
谁知道,人没住满,被花住满了。
一推开门,满院花香。
因为不常来,院里的花儿肆意生长,红的粉的,大的小的,各色各样的挤在一处,还挺令人眼前一亮的。
学堂里的学子们何时见过这等场面,一个个都看花眼了。
宋小满给他们每人发了一把剪子:“大家学着我的样子剪花枝。”
“这样,尽量剪直的别剪歪的,剪长的不剪短的。”她拿着剪刀咔嚓几下剪下几枝花来,可干净利落。
虽然她缝补的手艺不行,但她剪花插花的手艺好啊,一盆花到了她手上,她看一眼就知道该怎么修剪好看。
搭配出来的花束也很好看。
而且她不怕痛,有花刺扎到手心手背,从来都不喊疼,放进嘴里吮吸几下,吸出血水吐掉,又继续干活了。
郑月娥一脸欣慰地跟宋惊蛰和林立夏说:“我们小满多懂事啊。”
宋惊蛰和林立夏两人也很欣慰,他们的女儿就是最好最优秀的。
尤其是剪完花枝,到了街上,在学堂的那一群学生都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时候。她站在一群人前头,声音清灵地喊:“买花嘞,买花嘞,好看的蔷薇栀子花,一文钱一支,哥哥姐姐簪头上,塞貂蝉胜天仙嘞。”
吸引一大群人围过来。
原本一些不知所措的学子,在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询问下,也逐渐张开了嘴,跟客人介绍起,他们的花怎么卖来着。
宋惊蛰和林立夏看了一会儿,见小满在人群里,跟个小花仙似的左窜右窜,嘴巴不停地说,看到一些木讷的学子,也会上去把他带到人前,帮他介绍。
放心地把她交给郑月娥看着,他们领着施鑫磊前去山货铺子,把他打的鹿卖了。
一路有冰块冻着,鹿肉没怎么变质,足足卖了五两银子,可把孩子给兴奋坏了,一会儿嘟囔要给这个买礼物,一会儿嘟囔要给那个买礼物,一会儿又嘟囔要把钱给宋惊蛰和林立夏。
把宋惊蛰和林立夏逗得不行,好言跟他说:“你自己攒着呀,你看你榆儿哥哥,银杏姐姐都打算合伙开铺子了,你也要想想长大该做什么好。”
施银杏和林榆在一起玩惯了,出了师,家里都有意让他们开铺子有个营生,两人一拍即合,想一起合伙开一家甜品铺子,两人一块做,也不怕人多了忙不过来。
对此,几家大人都没有反对,虽说合伙生意不好做,但他俩从小一块玩,从来没有过矛盾,即使以后产生了分歧,那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施鑫磊想了想道:“我没有榆儿哥哥,银杏姐姐那么聪明,我不想开铺子赔钱,我只想以后有钱了买几间铺子租出去,每年收些租子也不错。”
宋惊蛰赞叹:“你这个想法很好。”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施鑫磊虽说读书不怎么样,但他知道自己的斤两,适合做什么,不适合做什么,很难能可贵。
施鑫磊被夸了还挺不好意思的:“我就是脑子笨才有这个主意的。”
林立夏夸他:“我们小石头一点都不笨,至少我没想过收租这么轻松的活儿。”
苎麻越来越不值钱,云耳也掉了价,云耳木接菌种的法子也被别人也学了去后,林立夏有一段时间天天睡不好。
怕自家再没了有钱的营生。
由简到奢容易,由奢到简难啊。
琢磨了许久,才琢磨出个种桑养蚕的法子,蚕比苎麻贵,养好了不比养云耳差。
若是早想到收租,他们就可以多买些铺子租出去,也不至于在一亩三分地上打转了。
施鑫磊更不好意思了。
县里房子里的花就那么多,县城就这么大,一天下来,该买的都买了,也没挣多少,卖得最好的孩子也不过才挣二三十文。这点钱,宋惊蛰也没要,让他们自己拿去买吃食,吃完跟着他们一起来的大人回去了。
他们一家则是留在县里跟宋寒露吃便饭。宋寒露做东,在酒楼要了个包厢。
她出师后和许从诚成了婚,在县里经营着她的裁缝铺子,没两年也生了个女儿,取名许文漪。
一见到宋惊蛰,五岁的许文漪就溜了过来,脆生生地喊道:“舅舅!”
“哎!”宋惊蛰把小小的她抱起,举高高,逗得小姑娘哈哈大笑。
玩够了,许文漪从他身上下去,又溜去宋小满身旁,左一句小满姐姐,右一句小满姐姐地叫着。
看她们玩得开心,宋惊蛰看着宋寒露又微微隆起的肚子,跟她道:“你这马上要显怀了,还来什么酒楼,在家吃多好。”
宋寒露成了婚,小性子依旧不该:“我听人说这家酒楼出了道新菜,要现吃才好呢,一直没机会来呢,你们来了正好,一起试试啊。”
说完轻轻拍了拍肚子:“哎呀,肚子没事的,怀孕多动动才好呢。”
她跟宋惊蛰想法不一样,她喜欢家里热闹,孩子越多越好,文漪大了,就跟许从诚又要了一个。
许从诚在一起跟宋惊蛰保证:“哥,我看着呢,没事的。”
“行吧。”宋惊蛰见许从诚护得紧,这才没话说了。
一家人在县城待了几天,好好陪了陪宋寒露,让宋小满和许文漪两个孩子疯玩够了,这才打道回府,回了桃源村。
但回村没多久,宋惊蛰就发现,渠堰里的水,明显下降了一大截。
【作者有话说】
感谢订阅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