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交付了药王谷的丹之后, 秦洲就打算回平城了。

“村长,我们就不同去了。”

白星如今是元清山宗主,还掌管着宗门事务, 不能在下界久留。而陆五似乎也有自己的打算。

秦洲并未勉强,说了声好。

“就送到这里。”秦洲唤来吞风,黑白的骏马十分惹眼。

两人目送着吞风带着秦洲离开。

空气又静了下来, 白星看了看师尊, 问:“师尊不想跟师祖走吗?”

陆五:“为何我要跟着村长走?”

“据师尊所言,师祖是养大您的人。”

“是。但我已不是少年了。哪有跟着村长回去的道理。”陆五转身, 朝省城中走去。

白星迈步跟上他,眼中有一些化不开的固执, “可我年过千岁,也还跟在师尊身侧。而且今后也会一直跟着。”

就像现在这样。

“你不一样啊。”陆五轻叹, “我就你一个徒弟,从小看到大的。你与我, 我与村长,不同的。”

“怎么不同?”白星忍不住追根究底地问。

陆五轻笑,“像我这样的‘徒弟’,村长还有上百个, 我已经不是跟在村长身后学炼丹的年纪了。至于你,你只我一个师傅, 为师也只有你一个徒弟。自然去哪都要带着的。”

这话让白星不知道该怎么接。听着让人觉得开心, 却又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白星叹气,“那师尊可不许再收别的徒弟了, 我会嫉妒。”

“好。”陆五随口就答应了。

“师尊说师祖有上百个徒弟,师尊年幼时,嫉妒别的师兄弟吗?”白星试探地问, “嫉妒师祖对别的师兄弟更好吗?”

陆五想了想,“嫉妒……谈不上吧。村长待所有人都很好。”至于某个特殊的人……那份纵容,嫉妒也嫉妒不来。

“我才二十岁时,村长就为我打了一个炉子。”陆五回忆道,“那炉子乃陨铁所铸,即便放到现在,它也是能够炼制六阶丹药的顶级丹炉。”

现在的师门宗门具为修者的根底靠山,可又有哪个师门能像村长那样大手笔。

“我的炉子也是师尊亲自去请三叔为我所铸。”白星点头。

陆五无辜地说:“白星,为师不会铸器,所以只能借你三叔之手……”

“……师尊,我不是在怪你。”白星想到什么,便问,“这么说来,难道三叔的铸器之术,也是师祖所授?”

“是啊。”陆五笑,“不过,三哥的铸器,就和我的炼丹一样,没学到村长一半的水平。”

白星听他如此妄自菲薄,心下艰涩。

“师尊不能炼六阶固魂丹并非师尊的错……是因为师祖送您的那炉子坏了……补魂草生性霸道,寻常的炼丹炉根本受不住……”

陆五温和地看向他,“炼不了就是炼不了。”

“白星,我救不了十四,正如我救不了其他的师兄弟一般。”陆五抬头望天,天空分明晴朗,可阳光却无论如何也透不过这雾穿过来。

“问题在我,而非炉子。”

白星缄默。

没再答。

良久,白星说:“师尊,我们回去吧。若得空,我们再来拜访师祖。”

“好。”

……

秦洲回了平城,但十四和陈三都不在。

十四炼化固魂丹后,定要返回上界休养。陈三大概也是回城里了。

于是,秦洲带着他的果核直奔后山。

开始埋头苦种。

从夕阳西下,种到天光破晓,满山的田地才终于被秦洲给种满。

……

温珏找到他时,秦洲刚好打算休息一会儿。

所以温珏来时,恰好撞上打算拎着工具往回走的秦洲,他的裤腿还挽在小腿处,脚下还踩着不少泥。

真一副庄稼汉的模样啊。

“种完了?”温珏看着满山一个接一个的小土包,心里也是诧异。上回他来时还没种这么多。

“嗯,还得浇点水。”秦洲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往村口走。

“那坐骑和乾坤袋好用吗?”

“好用。”

温珏暗自点头。他就说,吞风虽然难驯,但应该不是秦洲的对手。

“本座半个月不在,你这田地又扩了不少。看来,在省城的生意很顺利?”

“还算顺利。”

所以,这半个月来,秦洲就是忙着种地和赚钱?修为好像也一点没涨。

“这田地再扩本座要收租赁费了!七日一缴!”温珏理直气壮道,“你没忘了吧,这村落的地契可是本座的。”

少说七日,要跳一次格子。

秦洲行走的动作都停下来,没忍住回头问,“谁家房屋田地租赁七日一缴?”

“本座的,你有意见?”

秦洲轻轻摇了摇头,“没有,回去就缴。”

温珏:“……本座也不是那温扒皮现世,你那生意不是还没赚到多少吗?倒也不急。”

“不是,是给你缴点吃的。”

温珏:?

……

六阶固元丹放到面前时,就连温珏也呆滞了一下。它用裹着丝绒布的小盒子装着,散发着诱人的清香。

虽然他上回说了,要秦洲给他炼点糖豆丸子。

但他也没说是六阶的固元丹啊。

这可是六阶。

味道也好,效用也好,与五阶丹药都是天差地别。在七阶丹材几乎绝迹的情况下,六阶已是顶级。

如此一枚,落在修仙界都是被人倾家荡产抢疯了的东西,他说送就送了。

“这是坐骑和乾坤袋的回礼?”温珏皱了皱眉,问。

秦洲正站在院子里打水清洗自己,“不是。”

温珏拿着盒子跑出来,追问,“那是什么?”

“糖豆丸子。”

温珏觉得盒子有点烫手,那股热意似乎要传到他心底去。

温珏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别说六阶丹药,七阶的他也吃过。

但拿六阶当糖豆子吃……也只有老头子最纵着他的那些年,才是如此。此一时非彼一时。甚至那时候,六阶丹药还不是那么稀有的东西。

“谁家糖豆丸子就一颗。”温珏偏过头去,太贵重,不太想收。

“吃完还有。”秦洲老实说道。

十四给的白鹤泪,炼了一炉,虽然不多,也出了几颗。不全给他,是怕贪食。丹药再好,也是药。

温珏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你听不出来,本座不想收吗?”

秦洲听了这话倒是抬起头,“为什么不想收?”

温珏:“……你不是要赚钱吗?你知不知道,这六阶固元丹,能让那群没见识的上界人都倾家荡产来抢?”

“哦。”

哦什么哦!

温珏刚要说话。秦洲一个抬眼扫过来,“那你要不要?”

“不要又如何?”

“不要……总有人要。”

温珏难以置信,“送给本座的,收回去再送别人?”

秦洲心里笑了一下,“那你还要不要?”

“……要!”温珏把盒子揣进胸口兜里,转身就走,细听之下,这个要字咬牙又切齿。

秦洲莞尔。

……

回到屋子里,温珏摩挲着那枚丹药盒子,若有所思。

过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外头传来秦洲的声音。

他推开窗看了一眼。

院外已经没人了。

不是又跑去种地了吧?

温珏把盒子揣进怀里,往外走。

刚走到外间,就看见了秦洲。他躺在榻上,那小憩用的榻对他来说似乎有些短了,稍稍蜷着腿,睡得很沉。

望着软榻上睡得极沉的人,温珏下意识地收住声,高高抬起的脚也轻轻地放下。

走到软榻前,温珏嘴唇翕动。

睡得这么香。

温珏仔细端详秦洲的睡颜。

自打入了仙门,成了修者,秦洲的长相比最开始时又要好看了几分,不是那种俊俏小生的好看,秦洲的长相和他的性格相似,都是沉稳的,耐看的。

今后若是修为提升上去了,这性子,长相,还不知道要迷倒多少修者。温珏心里轻哼。

手指却没控制住,落在他的脸上。

轻轻地戳了戳脸颊。

没醒。

嘿。

温珏玩心大起。

“上次摸本座的脸摸了个够。本座只是还回来……”嘴里念叨着无声的话语,那骨节分明的手已经落在秦洲鼻尖。

像描边画画一般,划到眉,划到眼,最后落到唇峰上。

睡梦中的人似有所觉,轻轻皱了皱眉。

温珏:!

再看,还是没醒。

“奇怪,本座慌什么。”他轻抿一下唇。

皱眉,皱什么眉,不许皱。

然后抬手,作势用力实则很轻地戳了一下秦洲的眉心。

秦洲有所觉,眉间缓缓松开。

这样也不醒。

究竟对他是有多不设防啊?

温珏决定不再作弄他,只是听着秦洲平缓的呼吸声,他颇有点无措。

也不知道几日几夜不眠不休了。

种个地把自己种得累到睡着,也是厉害。

也罢。

温珏直起身,放轻脚步走了出去。

水井里映着他好看的容貌,温珏只瞥了一眼,就拿出桶来,打水。

“是看在……他给糖豆丸子的份上。”

……

秦洲其实醒了。

对温珏虽然不设防,可上次他喂的洗髓丹可是差点把自己送走,饶是他也不想再经历一次。

何况,他指尖冰凉,落在脸上的温度,就像冬日里的小雪花。

冰冰凉凉,又带着一些痒意。

秦洲醒了,没直接起身。此时此刻,后知后觉,心跳得有一些快。

等了一会儿,平复了心情,秦洲才推开门去。

院子里已经没了温珏的人影。

同样消失的,还有井边用来挑水的桶。

只一眼,秦洲就明白他干什么去了。

于是,他披着衣服回屋。

他家的孩子,没有谁是不好的。

最宠的那个,背地里也是最乖的。

没哪里不好,除了,衬得他那不安分的心跳声格外变态之外,都没哪里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