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早上, 小满起床后就去楼道里查看箱子,大声喊:“妈妈,箱子的漆已经干啦, 可以用了吧。”
陈载把箱子抱了进来, 小满连连替爸爸邀功:“妈妈,你看爸爸给你做的箱子多好。”
白色的箱子看起来特别干净,舒苑致谢:“多谢,陈医生, 我去电器厂家属院门口看看有啥卖的,给你做好吃的。”
照相机、服装跟发饰、木箱都准备到位,彩色胶卷是从照相馆的供货业务员那里买的, 批发价,十一块钱一卷, 还需要样片给顾客看,舒苑早就有模特人选, 当然是舒荷。
周日舒苑要休班,她周五、周六就格外勤快, 把工作全都做完, 这样周日俩学徒光拍照就行。
周日早上八点多, 舒苑带着小满, 抱着大箱子下楼,把箱子放在自行车后座,箱子还设计了两个卡扣, 刚好勾住后座不乱晃,可见陈载又细心又手巧。
自行车当然是陈载的,舒苑骑车回到娘家,跟舒荷说:“需要简单化妆, 化了妆更精致。”
化妆品跟工具都是原主的,舒苑自己只用雪花膏。
舒荷很配合,但是很不自信:“就我这长相,拍出来的照片能吸引人吗?”
舒苑边给她修眉毛边说:“模特也不用太好看。”
化妆也不会搞得很复杂,画眉,涂嘴唇,脸上扑些香粉跟腮红。
舒荷撇嘴:“我这儿等着你夸呢,你夸我一句好看又能咋地。”
舒苑连忙笑着说:“舒荷最漂亮总行了吧,你要是不好看我能找你当模特吗?”
化完妆就去南华公园,南华公园离得近,两站地,还有古色古巷的亭台楼阁。
一共拍了四张样片,分戴假发的跟加发辫、发片、发包梳成古风发型两种,半身照、全身照各两张。
舒苑很有自信:“拍出来肯定好看,我留四张,给你四张,就算是给你的报酬。”
舒荷觉得非常划算,眉花眼笑地说:“好。”
——
周六晚上,舒苑又带小满跟陈载回娘家蹭饭,他们不白吃饭,给钱给票自带口粮,偶尔还买点熟食改善生活,李红霞挺乐意他们回去。
吃过晚饭刚要回自己家,唐素凤跟舒红果这对貌合神离的继母继女上门,李红霞把俩人迎了进来,不紧不慢地说:“大晚上的,啥风把你们俩给吹来了。”
唐素凤转着脑袋在屋内扫视一圈,视线定在陈载身上,满脸堆着假笑:“大嫂又不请我,我都不好意思来串门,呦,这是新姑爷吧,舒苑结婚的时候也没请我们,多亏在这儿看见,要不走大街上撞一块儿都不认识。”
话是笑着说的,但是埋怨之意非常明显,李红霞看向闺女女婿,登时拉下脸来,这俩人肯定是知道舒苑一家回来吃饭,她们特意挑了这个时间赶过来,一开口就知道她们要挑事儿。
母女俩都在毫不掩饰的打量陈载,她们早就听说舒苑对象不错,现在见到才觉得传言如实,陈载要相貌有相貌,要身高有身高,几乎挑不出啥缺点来,母女俩不约而同地想舒苑在乡下真是走了狗屎运。
舒苑嗤笑,婚礼没请他们一家子,憋了那么久,还是气不过,这是找上门兴师问罪来了。
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出,她也想找他们算账,只不过是没空而已,刚好她们主动找上门。
她转头拉起小满的小手,对站在旁边的陈载说:“你带小满先回去,我在这儿多呆会儿。”
她觉得没必要让陈载跟小满接触即将到来的乌烟瘴气的场面。
陈载伸手拎着小满的衣领说:“小满,咱们先走。”
小满看看舒苑,又看看来人,他闻到了火药味儿,预感妈妈要跟她们吵架,他很想留下帮忙,但还没来得及申请留下,就被爸爸提溜着衣裳带了出去。
等两人走后,舒荷先表示不满:“舒红果,人都走了你还看呢,看我二姐夫长得俊是吧,看你那个羡慕劲儿,我都闻到醋酸味儿了。听你说当时要是你下乡,你也能找到我二姐夫这样的对象,是吧?知青都巴望着回城,没见过你这样后悔没下乡的。”
舒红果像是做贼被人抓到,脸倏地一红,立刻驳斥:“你瞎说。”
唐素凤把话茬接了过去:“舒苑下了乡才找到这么好的对象,还是我给她报的名,不感谢我不说,你们是想断亲?舒苑结婚都不请我们,攀了高枝就不要穷亲戚了是吧。你们一家子风光,我们在家属院被人笑话,总有人逮住我们问为啥结婚不去,我现在就要个说法,要想断亲明说,别糟践人。”
李红霞听得血压飙升,冲上去想跟唐素凤理论,被舒苑拉住,她挡在李红霞前面,平静开口:“二婶,既然说到下乡报名,你一个外人有资格给我报名?你凭啥给我报名?你不过就是勾结在街道办工作的表姐,才给我报了名。”
报了名之后街道办就催着出发,当时的情况下,舒苑只能卷铺盖尽快去乡下。
面对质问,唐素凤胡搅蛮缠:“外人?我是你亲二婶,你说我是外人?要不是我给你报名,你能嫁给陈载,你最多在厂里找个工人!我听到你一句谢谢了吗。”
她没想到把舒苑搞到乡下倒是给她做了嫁衣,这让她很不甘心。
舒苑嗤笑:“我在大冬天砍树,手脚都长冻疮的时候真应该感谢你们一家子,二叔怎么没来,刚好说说这事儿,你们是不是欠我啥东西?”
唐素凤横眉立眼:“欠你啥?”
舒苑加重语气:“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工作!”
听到工作二字,舒荷朝舒红果哼了一声,说:“我这就去找二叔。”
李红霞听舒苑伶牙俐齿心情舒畅,舒大庆死后,她们娘几个面临很多闲言碎语,现在终于不用她当主力,舒苑可以独挡一面。
唐素凤听舒苑提到工作,短暂地心虚了一下,不过她肯定要把蛮不讲理坚持到底。
她理直气壮地说:“不就是你爸的工作吗,你二叔是他亲弟弟,你是他亲闺女,不能让亲弟弟顶班?他们兄弟才是相依为命的好吧,你爸最关心的人就是你二叔。”
李红霞听到这话气得牙痒痒,啐道:“你胡说八道,她爸临终遗言是让舒苑顶班,他说让老二顶班了吗?”
她觉得私自给舒苑报名下乡,还有抢了工作这些事已经过去多年,再旧事重提也没啥用,本来不想再提,但既然这家人上门挑衅,舒苑又开了头,那不防翻翻旧账。
舒苑扶着李红霞的胳膊说:“妈,省点口舌,等我二叔来了再说,应该把曹强也叫来。”
唐素凤母女很是纳闷,她们上门本来是要讨伐没请他们去参加婚礼的,怎么就突然变成了说工作?
舒苑母女不知道吃错了啥药,今天火力有点强啊。
舒苹很快就把舒二庆叫了过来,唐素凤那叫一个委屈,上来就一顿抱怨,李红霞可不惯着她,两人一顿唇枪舌剑。
舒二庆缩着脖子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装成个老好人,舒苑瞅了他几眼,开口:“二叔,你顶了我爸的班,你的工作可是给了曹强,你们家抢了我的工作,给曹强搞了个工作是吧,你的继子跟我爸有啥关系!你对的起我爸吗?”
舒二庆像鹌鹑一样缩头看向他的婆娘,在对方频频挤眉弄眼示意下,讷讷开口:“舒苑,我是你爸亲弟,工作给亲弟也很合理。”
舒苑嗤了一声:“我爸去世前说把工作留给我,可没说留给你,我爸要是知道你们合伙抢了我的工作给你继子,还把我搞到乡下去,棺材板都压不住,二叔,你不心虚?你能睡得着觉?我爸没回来找你吗?”
舒二庆黑着脸,一时找不到话反驳,唐素凤恨他嘴笨舌拙,又要自己出头,恨恨地踢了椅子腿一脚,接着强词夺理:“舒苑我还是那句话,你能找到好对象全是我给你报名下乡的功劳,都多少年过去了,你现在不是有工作了吗,还提那些事儿干啥?你这是存心找不痛快。”
当年吃哑巴亏就能痛快么!
舒苑盯着唐素凤,唇角扬起:“二婶,你可能不知道,我在乡下差点被洪水淹死,也是你的功劳吧。”
唐素凤一怔,突然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李红霞愣住,声音都带着颤音:“舒苑,你说啥,你差点被淹死?”
舒苑拉着李红霞的手臂安抚她:“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她并不想打嘴仗,这两个人再不讲理再不要脸,她也要提出诉求:“你们有了工作,曹强顺利找了对象结婚,拿了六七年工资,我在干啥,我在种地,我现在要求你们把工作还给我,另外给我赔偿,八百,一分不能少。”
唐素凤愕然,脑子短路一会儿后立刻嚷嚷起来:“你说啥?工作还给你?”
她们本来是上门问罪的,怎么就说到让还工作?
舒二庆被他婆娘的语气吓到,浑身一震又缩了缩身体,迟钝地开口:“舒苑不是有班上了嘛,还提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干啥。”
刚才听舒苑说差点淹死,李红霞先是难过,之后火气蹭蹭往外冒,指着舒二庆的鼻子:“你们抢了工作,舒苑只能下乡,回来后待业一年多,必须把工作还回来,要不我就去找厂领导。”
舒苑的语气平静得多:“二婶,你有个好表哥,那些年谁都没有他风光,你是通过你表哥跟表妹把我工作抢走的吧,不过你表哥现在调任闲职了吧。”
唐素凤瞠目结舌:“……”
李红霞气愤难平:“舒二庆,看着你哥遗像,你表态,把工作还回来。”
舒荷终于插上嘴:“工作还回来,要不我爸半夜回来找你算账。”
俩人肯定不会表态,舒苑这边肯定要给他们留些思考时间,这俩人走出楼门口,唐素凤对舒二庆又捶又打,恨他说话不顶用。
而舒红果看到站在梧桐树下的陈载,视线立刻被他吸引,脸颊立刻红透,陈载却迅速提溜着小满的衣领转了个身。
舒红果冷不防碰了钉子:“……”
终于回到家,舒红果开始叹气:“舒苑命可真好,他那个对象现在是五院的主任医生,在西北的时候是医院院长呢,年纪轻轻医术特别高,听说有人专门跑五院去找他看病。”
长得还俊,家世还好,还为了舒苑跟小满紧急从西北调回来,可见对母子俩很好,为啥她找不到这样的对象!为啥她只能嫁给酒厂职工!
唐素凤当然也听说过这些,她更生气了,本来有个医生亲戚,看病会很方便,谁知道这点光都沾不上!
她怒气上头,哼了一声:“你长得也俊,肯定能找到比舒苑那个对象更好的男的。”
她开始盘算,他们把舒红果养大不容易,要的彩礼不能少于舒苑的,也就是六百,刚好可以给曹磊当彩礼,有了这六百,曹磊啥样姑娘娶不着!
舒二庆打断她的幻想:“先别想找对象的事儿,人家要把工作要回去呢。”
——
舒苑跟李红霞确认:“妈,我不是过过嘴瘾,我是真想把工作要回来,不能白白给他们,舒苹还是临时工呢,没啥希望转正,把工作给舒苹多好。”
舒荷附和:“这主意好。二姐下乡的时候我年纪小,当时我就挺生气,要是能把工作要回来,也算出了口气。”
李红霞别看刚才火力强劲,其实脑子乱成浆糊,又气得大脑短路,摆摆手说:“哪儿有那么容易,过去时间太长了,再翻旧账也困难,你容我想想。”
舒苑也得想想,这些人连自尊心都没有吧,难缠的很,得想想怎么对付他们。
等舒苑下楼时,看到那两张俊美的脸,火气消了一大半,在小满用嫩脆的声音喊她时,火气全消。
小满跳着脚朝她招手:“妈妈,爸爸要等你。”
舒苑朝爷俩走去,扯出笑脸揭穿他:“不是爸爸要等,是小满要等吧。”
小满仰着小脑袋,俊俏的小脸上都是笑:“爸爸也要等。”
舒苑转向陈载,笑着问:“是吗,陈医生。”
陈载被迫答应:“嗯。”
舒苑牵起小满的小手,三人往甬路上走,小满又问:“妈妈跟人吵架了吗?”
舒苑露齿而笑:“吵了,小满真操心。”
看到舒苑笑,小满就放心了,妈妈跟人吵架,但她并没有肝火旺怒气冲冲,反而心情很好。
“啥事?”陈载开口,他难得关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舒苑简单解释几句,说:“你们不用操心,我会处理好。”
——
讨回工作的事儿得好好想办法,工作生活还得继续。
舒苑不可能拿出一整卷胶卷拍样片,给舒荷拍照的胶卷用的照相馆的,本来连拍带洗是一块钱一张,普通顾客打九折,舒苑的是职工价,八折。
晚上回娘家蹭饭,舒苑把照片拿给舒荷看,舒荷很惊喜:“照得真不错,我可以这么好看吗,多谢了,二姐。”
“妈妈的拍照手艺真好。”小满把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毫不吝啬夸奖。
周六晚上,小满坐在桌前用水彩笔画画,两张十六开纸贴在点心匣子的硬纸板上,上面用彩笔写了四个大字“古装彩照。”
陈载最近一直很忙,周日还要上班,出发之前,见舒苑跟小满在清点木箱物品,“镜子,妈妈咱们得带块镜子。”小满说。
舒苑夸奖他:“对,是需要镜子,还是小满想得周到,去把圆镜拿来。”
小满赶紧跑到桌边把圆镜拿来给舒苑。
“还有,妈妈别忘了要带上馒头,咸菜跟煮鸡蛋。”小满又跑去厨房,把饭盒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舒苑点头,对:“中午我们不回来吃饭,太麻烦了。”
连饭都不回来吃?啃凉馒头?陈载开口:“你要带着小满去?”
小满率先回答:“爸爸,我要陪妈妈努力拍照挣钱,挣了钱就还给你。”
陈载:“……”
为啥感觉他像黄世仁?
他思考了几秒,开口:“舒苑,要不挣钱的事儿你自己去吧,别带小满。”
蹲在地上的舒苑站起身,疑惑地问:“咋了,为啥不能带他?你是不是对挣钱有啥误解?不能带小孩吗?”
小满仰着小脸:“爸爸,我为啥不能去?妈妈说了,我是摄影助理。”
陈载看着身高还不到他腰部的小孩,这个助理是不是小了点。
娘俩的话不太好反驳,但陈载觉得带小孩去摆摊挣钱可能也不是啥好事儿,小孩不应该是上学,平安长大就行么。
再说他可以不要那一千六百块钱,还钱是她自己提出。
他到现在都没弄懂是她两次跟他要分手费,现在又要还钱,是什么促成她如此大的变化。
可是母子俩没再理他,舒苑重新蹲下锁木箱,边说:“你快去上班吧,我们一会儿也出发了。”
陈载无法,没再说什么,赶去上班。
舒苑拎着木箱,小满拎着网兜,里面放着饭盒,母子俩下楼,安置好木箱,抱着小满坐上大梁,舒苑骑车出家属院,往南华公园方向驶去。
南华公园是有明代建筑的原先属于王公贵族的园林,花五分钱买票进了公园,舒苑选的位置是一座亭子连着一片长廊,亭子飞檐翘角,长廊曲折,刚好作为背景。
母子俩在亭子里坐下,木箱放在地上,样片跟有“古装彩照”的硬纸板都摆出来。
这个年代娱乐少,愿意逛公园的人也多,摄影助理小满对着来往经过的游人喊:“阿姨,拍照吗,古装彩照哦。”
“姐姐,拍照吗,有漂亮的古装哦。”
小家伙本来并不是多外向开朗,甚至在农村的时候,他被阴霾笼罩,感觉自己的胸口也堵了一块儿黑色的淤泥,但自从被带到城里,跟妈妈朝夕相处,淤泥散去,活泼了不少,只要在妈妈身边,小满并不觉得吆喝这种事难为情。
舒苑当然不会让小满自己揽客,瞄准目标顾客,热情地给人看样片。
不少游客图新鲜,见这边热闹,围过来看。
她们的问题很多,是不是舒苑拍的,舒苑在哪儿工作,多少钱一张,怎样拿照片等等,舒苑一一解答。
小满本来以为有了顾客,可是这些人咋咋呼呼问完就走了,看着她们远去的身影,小满有点失望,默想他们真的会拉到顾客吗?
真希望妈妈能挣到钱,她还欠着爸爸一笔巨款呢。
不过很快,又有顾客围了过来,走了一波,又来一波,来来往往。
舒苑推销得口干舌燥就换小满来,童音袅袅一遍遍重复说过的话。
“妈妈,不要气馁。”小满鼓励舒苑,稚嫩的嗓音很坚定,很有力量。
舒苑揉着小满发顶说:“万事开头难,加油,肯定会有收获。”
小孩没有羞涩不敢开口,没有难为情,落落大方,舒苑觉得他进步很大。
而小满觉得妈妈其实不需要鼓励,她根本就不会被困难打倒,反而,需要鼓励的是他自己。
他要向妈妈学习。
又有几名女同志过来询问,基本上都觉得照片很新鲜,但对价格提出质疑。
“照得是挺好看,但一块五一张太贵了吧,照相馆才一块。”
“在人民广场拍彩照也就一块钱。”
这年代有不少人在户外揽客拍照,甚至有些照相馆主动出击,安排照相师傅到景点拍摄,但都是拍人带风景,像舒苑这样给人拍古装照还是头一份。
除了照相技术,她还靠创意挣钱。
有人质疑价格贵也在她的预料之中,她不想降价,戴假发的一块五,梳头发做造型的是一块八,她要赚的是爱美又愿意花钱的女同志的钱。
舒苑笑盈盈地跟顾客解释:“你看这古装多好看,拍出的照片多自然,还给化妆呢,你去别处没有这样拍的,也没拍得这么好的。”
拍照水平跟成片效果都没人质疑,拿着样片,舒苑的说辞很有说服力,有人赞同:“确实拍得挺好看,跟古代的妃子似的。”
问的人多了总能开张,第一位顾客是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舒苑对孩子妈说:“姐,你闺女长得秀气,皮肤也好,不用化妆,少收一毛钱。”
但小姑娘的老妈坚持要化妆,她说:“你还是化吧,化了好看。”
提议失败,舒苑就没再说什么,拿出化妆品给小姑娘描眉画眼,拍照除了留念之外还是给顾客提供情绪价值,化妆也是提供情绪价值的一部分。
给小姑娘打扮完毕,围观的顾客都夸好看,她老妈也很满意:“挺好看,一会儿也给我拍一张呗。”
一下就有了两位顾客,给母女俩拍完照,小满拿着纸笔登记地址,照片要给人寄回去,信封二分钱,邮票四分钱,她还得搭六分钱。
别的在室外揽客的照相师傅差不多都采用这种操作。
小满写完地址,舒苑又跟顾客核对一遍,收了钱,前两位顾客离开后,已经有新的顾客在等着化妆换衣服,舒苑连忙去接待下一位。
有人在旁边围着观看是好事儿,能把更多的游客吸引过来,人多了,总有人觉得新鲜好奇成功转化为顾客。
中午趁着没人的时候喝了白开水,吃了干粮,傍晚的色温跟白天差别很大,不再适合拍人像,母子俩收拾箱子准备回家。
“小满,今天收获特别大,一共拍了二十张。”舒苑把相机镜头朝下,拿软棉布擦完镜头,装进相机包,又装进斜挎包。
小满把写着地址的本子装进木箱,兴奋的小嘴角快扯到耳朵根,乐不可支地说:“妈妈,今天我们大获全胜。”
小家伙一回头,见陈载长腿阔步朝这边走来,惊喜地喊道:“爸爸。”
舒苑把写着“古装彩照”字样的的硬纸板折好装进箱子,边忙边说:“不放心小满啊,还特意跑过来。”
陈载薄唇微动:“你都让他当小童工了,我能不过来看看吗。”
小满愉快地纠正:“爸爸,不是小童工,是摄影助理。”
舒苑又把反光板收好,笑眯眯地说:“小助理今天可忙坏了,是吧,小满。”
陈载的视线在母子俩人身上移动:“有人拍照?”
舒苑扬起秀气纤长的眉毛,说:“你真小看我们,很多人乐意拍,拍了二十张呢。”
一块五的每张挣八毛,一块八的挣一块一,一天挣了十六七块,这还是第一天出来的成果,舒苑非常满意。
陈载很意外,说:“拍得还真不少,小满在外面一天,累了吧。”
扬起手中的网兜,他说:“我买了只烤鸡,回家吃。”
母子俩同时看向网兜,油纸已经沁出油来,沁人心脾的香味使劲往鼻子里钻。
舒苑锁好箱子,把钥匙放进斜挎包,边说:“是福记熟食店的烧鸡吗,得四块多钱一只呢,以后别买啦。”
不是花她的钱,但她现在这么贫穷,看陈载花钱也心疼。
陈载说:“小满总得吃,中午吃的干粮?小满。”
小满的声音软萌萌的:“中午吃的馒头跟鸡蛋,很好啦。”
跟妈妈在一块吃糠咽菜也愿意,何况已经吃得很好。
舒苑可没小满那么好养活,鼻翼微微翕动,说:“烧鸡太香了,能撕俩鸡腿吃吗?”
陈载干脆地拒绝:“回家洗了手再吃。”
看着一大一小眼巴巴的目光,陈载妥协了,先是掏出手绢仔细地给小满擦了手,然后打开纸包,从上面撕下两块油纸,又把鸡腿撕下来,用油纸包着分别递给他们俩。
舒苑接过鸡腿一口就咬了下去,鸡肉酥香软烂,卤香扑鼻,忙了一天有现成的免费的肉食感觉真不错。
可是小满犹豫了,举着鸡腿转向陈载:“可是爸爸没有鸡腿,爸爸给你吃吧。”
陈载语气非常傲娇:“我必须得先洗手才能吃东西。”
在乡下的时候除外。
舒苑看了眼他捧着烧鸡的手,可是他已经用手给他们撕过鸡腿,那他还矜持啥?
让小满给自己拿着鸡腿,舒苑从陈载手里拿过烧鸡,用油纸垫着,撕下来一大块鸡胸塞到陈载手里。
舒苑又把自己的鸡腿接过来,招呼小满:“现在咱们都有了,吃吧。”
陈载看着手里的鸡肉,好大一块,那就,吃了吧。
小满肚子里馋虫乱窜,轻易被舒苑说服,举着鸡腿嗷呜一口咬了下去,眼睛弯成月牙满足地说:“真香,谢谢爸爸给我们买烧鸡。”
陈载等母子俩吃完鸡腿,又各自投喂一个鸡翅,他有种陌生的新奇的感觉,看娘俩吃得香,比自己吃到美食满足得多。
等小满吃完,陈载又给他擦了手,洁白的手绢已经变得油渍麻花,这个很讲究很干净的人把手绢翻面折好,又放回了口袋。
小满摸摸鼓鼓的小肚瓜,心满意足地说:“我吃饱了。”
舒苑把鸡骨用卫生纸包好跑出几十米扔到垃圾点,回来把手擦干净后拎起箱子:“走吧,回家。”
陈载把箱子接过去,舒苑牵着小满的手,一家三口朝公园门口方向走去。
只有一辆自行车,后座又放着箱子,三人只能走路回家。
“谢谢你买的烧鸡,等我买到鱼一定给你做滑溜鱼片。”舒苑说,第一次摆摊拍照旗开得胜,又吃了香喷喷的鸡腿,心情非常好。
“爸爸真棒啊。”小满奶声奶气地夸奖。
舒苑点头:“嗯,爸爸真棒。”
陈载:不用夸了,真的,早晚得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