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恐惧的眼神在声控灯白色灯光下无处掩藏。

或者，不管是她，还是程然, 都没有掩藏的意思。

如同精神病的结局一样，在有暴露凶手的可能后，凶手毫不留情展露出獠牙。

早有预料的一幕, 叶桑桑看着，心底没有产生丝毫波澜。

她隔着帆布袋碰了碰手机。

那么此时此刻, 她最该信任的人, 应该是谁。

【我打死都没想到，桑姐刚才在9楼，会再去找精神病夫妻要帮助。】

【她再次敲开门，拿出整合好的信息, 并将一切计划好的时候，我已经傻眼了。】

【其实他们, 真是最好的合作对象……比其他人值得信任。】

【我看懂了一点，凶手是蔡云峰我猜到了。还没想到的是，为什么桑姐还是要回去啊！】

面对站着凝视叶桑桑的蔡云峰, 观众有被惊吓到，却并不意外。

大概是这个副本给他们的惊吓太多了，导致他的突然出现都没那么吓人了。

他凝视着叶桑桑, 看着她后退，看着她眼睛里克制不住的惊慌。

“你要去哪儿……”

他的嘴唇开合，像是邻居间随口的一句问候。

叶桑桑怎么可能读不懂这样简单的唇语, 可她没有回答，脸上装作若无其事，可脚下往后退的动作暴露了她的情绪。

她在下意识远离面前的人, 她在恐惧。

蔡云峰恍若未觉，再度走上前。

看见这一幕，叶桑桑面上的若无其事瞬间伪装不下去，整个人呆呆站在那里。

她没有再后退，因为她身后是墙壁，她已经退无可退。

她的右手边，是704的房门。

看着再度上前的蔡云峰，叶桑桑的神情终于绷不住，转身快速往电梯的方向跑。

余光看见蔡云峰没追上来，她面色一喜。

可很快，她的脚步便骤然停滞在原地。

本来她还想喊，目光落在银白色的刀刃上，瞳孔紧缩。

她捂住嘴，惊恐睁大眼睛望着正前方。

因为过度震惊，她甚至没想起身后跟上来的人，后退了两步。

声控灯微弱的光照下，徐兰兰和尤庭的身影占据了走廊的全部空隙，没有给叶桑桑任何逃脱的机会。

叶桑桑朝旁边靠，看了一眼徐兰兰后又看了看另外两人，似乎完全没有料到会出现现在的场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凶手多出来两个啊！】

【地狱模式，这怎么赢？】

【所以为什么要回来，哪怕只有蔡云峰一个人，也不该回来。】

【这……这两个也是帮凶？还是说他们都是凶手！】

直播间的惊诧不比叶桑桑表现出来的少，这个副本的凶手人数，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范围。

尤其是徐兰兰，她表现出来的一切太无害了。

就是一个普通的女人，甚至比普通的女人更加热心热情，积极帮助别人，乐于分享自己的成果。

或者说，不止徐兰兰。

没暴露的蔡云峰也是一样的，温柔的邻居哥哥，还会见义勇为，是现实中可遇不可求的存在。

还有尤庭展现出来的温和好客。

任谁能想到，他们竟然会是披着羊皮的狼，随时随地准备咬断猎物的脖颈。

对于突然得知这一切的人来说，无疑是从天堂堕入地狱。

不光难以置信，更颠覆了她的认知。

只是还没等叶桑桑喊叫，宽大的手掌就已经捂住了她嘴。

蔡云峰伸出手，掏出钥匙，垂着眉眼熟练打开703的房门。

窗外，晚霞最后的余晖消失，房间里光明和灰暗交织。

叶桑桑奋力挣扎着，看向大门处。被捂着嘴按坐在沙发椅的同时，703的房门在她面前被徐兰兰缓缓关上。

蔡云峰半蹲在叶桑桑面前，伸出手食指在嘴唇中间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叶桑桑不要试图说话了。

叶桑桑浑身发抖，满脸惊恐地点头。

尤庭站着，似乎在思考什么，徐兰兰关门后走到了叶桑桑面前。

她拿出手机打字：真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么多。

她看向房间里的其他人，显然是准备问怎么办。

叶桑桑惊恐抬起头，疑惑望着三人。

她的眼中全是哀求和茫然，显然还没理清楚一些东西。

同时，随着叶桑桑身体的动作，帆布包里，她的手机因为移动，手机屏幕亮起来，绿色的通话图标出现在手机屏幕右上角。

蔡云峰伸出手，取下叶桑桑的包。

叶桑桑的目光没落在包上，而是死死看着面前的三人，表情恐惧又迷茫。

她似乎不懂，为什么一切就变成了这样。

蔡云峰将包扔到叶桑桑斜对面的沙发上，让她没有机会去拿手机求救。

直到这时，叶桑桑才像是回过神，看向被丢的帆布包。

听不见的人家里最常备的就是纸笔。

加上程然是老师，纸笔就更多了。

蔡云峰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嘴角带着笑，似乎很享受这样的过程。

虽然叶桑桑听不见，不是一个很好的聊天对象。但是她快死了，就算知道了什么秘密，也永远不会被别人知道了。

他喜欢那种恐惧的眼神，他很想看到那个眼神。

蔡云峰：你本来可以不用知道的，没想到一次又一次让你看见案子的本质。没错，就是你猜测的那样，精神病是我们杀死的。

看着纸上的信息，叶桑桑瞳孔紧缩。

猜测和真正验证，中间差的不是一丁半点。

真正承认，那就代表她今天遭遇的是死亡威胁。

她知道他们杀人了，怎么可能逃得过杀人灭口！

想到这里，她整个人陷入极度恐慌中。

看见这一幕，房间里的三人表情都多了几分兴味。

这就是他们没第一时间杀她的原因，他们做的事情，总要有人知道。说了就杀了她，满足她也满足他们想分享的兴奋。

尤其是在703进行回忆，这更加刺激了凶手们愉悦感。

叶桑桑轻声用别扭又颤抖的语调问：“为什么……杀他。”

蔡云峰：因为他看见了我们杀死703啊……

最后六个点，蔡云峰点得极重，眼睛盯着叶桑桑的反应。

看着这一行字，叶桑桑瞬间唇色惨白，睁大眼睛看着眼底盛满笑意的三人，仿佛一只待宰的羔羊。

“为什么……”她呢喃着问道。

蔡云峰没有回答叶桑桑的话，他再次笑着写着什么。

因为他们想让叶桑桑知道的，是杀人过程，不是杀人的原因。

叶桑桑目光扫过三人，他们是凶手这件事，她心里没有一丝意外。

唯一能让她感觉到意外的，大概是三人竟然就这么毫无遮掩承认，并且还想要展露自己的作案手法。

沾沾自喜，恐怕早就设想过这样的场景了，所以才会三番四次露出一些“破绽”。

703的案件和精神病的案件他们没有被警察抓住，内心已经膨胀到了一个极点。

这种情况会让他们的犯罪手段升级，寻求类似但更大的刺激。

所以，他们还想看叶桑桑绝望，因为她也即将和另外两个人一样死了。

没有人会知道，也不会有人给她主持公道。

这些恶平时被完全压制，到了不需要压制的地方，就全盘释放了出来。

他们想要看见受害者痛苦、恐惧，想让她以最绝望的表情死去。

【还笑着补充，看着让人心底冒凉气，他们内心都好阴暗扭曲啊……】

【说完他们就要动手了吧……我有种他们期待已久的感觉。】

【好嚣张，好恐怖的人。】

直播间说着的时候，蔡云峰已经把第一张纸条递给叶桑桑。

叶桑桑颤抖着手接过。

上面问她，是不是好奇，精神病为什么会死。

叶桑桑的理智告诉她，她不想知道，可她的实际行动是点了点头。

她的眼睛四处张望，企图找到逃生的机会。

只可惜，她动作代表的意图太明确，在三人眼中严重暴露无遗。

他们对视一眼，眼底都是轻视和嘲讽。

他们非常确定，叶桑桑就是一只连牙齿都没有的兔子，对他们造不成丝毫威胁。

不然也不会毫无警觉，一步步主动走进那些陷阱。

蔡云峰很快写出理由：我们需要一只替罪羊，经过你的提醒，我们觉得他非常合适。也能打消你的疑虑，因为我们觉得你还可以再被玩一段时间，所以就动手了。

看着纸条，叶桑桑本来就苍白的脸更加难看了，整个人控制不住发抖。

这样让蔡云峰越发兴奋：你一定好奇，他为什么跟踪，为什么袭击你吧！

叶桑桑双眼紧紧盯着蔡云峰，眼中全是难以置信。

蔡云峰很快写出理由：他其实也一直想作案啊！他也想像我们那样。可惜我们看不上他，他觉得你是我们的目标，就准备想效仿我们。

蔡云峰跟踪叶桑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想看看叶桑桑惊惶的表情动作。

没想到精神病的模仿行为被叶桑桑确认了，加上他们觉得他的存在碍眼，就趁机会弄死了他。

本来以为能维持一段时间，再露出点破绽，才能完成这个陷阱。

没想到叶桑桑动作极快，意外忘记拿沐浴露的事，让她很快就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去询问了之前的保安，得知蔡云峰和703之前的关系很好。

知道蔡云峰才是有可能拿到钥匙的人，将怀疑的目标转移到了蔡云峰身上。

更是去了9楼验证。

知道9楼的精神病很可能不是听人说过作案手法，而是看见了作案现场才会产生模仿的行为后。

只要脑子转一转，就知道其中的不对了。

如果不是他们一直盯着叶桑桑，动作足够快，这陷阱没准还会成为将他们送进牢狱的证据。

想到这里，徐兰兰低下头，对叶桑桑说：“聪明。”

蔡云峰写了几个字，递到叶桑桑面前：可惜，太天真。

【按照这个说法，从他们的视角来看，桑姐确实很天真，没意识到杀人犯会有多狠。】

【等等，我怎么感觉，这里面的节奏不是他们在把握呢？】

【说实话，他们三个真是有够聪明的，伪装的能力还很强……】

【我比较好奇最后的作案过程了。】

直播间看完后，最后的疑问是精神病怎么死亡的。

叶桑桑看完，看着蔡云峰低头继续写，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虽然他们说了理由，但是要真正悄无声息杀掉一个人，没有那么容易。

不被警方察觉到有其他人插手，精神病必定是自己走出的家门。其他的手段，不管是什么手段，都会留下痕迹。

在派出所，叶桑桑不排除蔡云峰和精神病说了什么。

因为没人防备一个见义勇为的人。

精神病是疯狂又执拗，陷入恍惚的人。

在得到蔡云峰确切的消息后，晚上出门并且到了七楼。

只是这类人无法预料他们什么时候动作，会不会真的按照他们说的进行。

所以，意外产生，甚至他拍了703的门。

她当天晚上感觉到的震动感来源，应该就是9楼的精神病。

叶桑桑过了一会儿去看，门外没有人，是因为人已经被三人带走。

这点可以用她能看见走廊来验证。

走廊是声控灯光。

如果外面没有声音，晚上叶桑桑是看不见走廊的，只有黑漆漆一片。

蔡云峰绝对非常清楚精神病的情况，而且这半年来应该没少尝试操控获取这个人的绝对信任，甚至杀死仓鼠的事，未必没有他的手笔，这样就可以转移别人的视线。

甚至警察的视线，起到干扰的作用。

半夜一点半带走人后，精神病破窗的行为应该是他教唆他是在破门。

破门后，就是进入门内动手了。

而现实中，是他爬上窗户，带着即将作案成功的喜悦跳了下去。

所以死后，叶桑桑还能看见他狰狞的笑。

那个笑，算起来还是针对她的。

这里还有一点发现。

那就是一个人无法快速制服精神病，劝说和引导又需要时间。

从这点来看，叶桑桑发现凶手不止一个人。

叶桑桑看了看纸条，内容和她猜测得大差不差。

甚至蔡云峰的作案手段比她想象的还要轻松，精神病的幻视幻听已经非常严重，只需要稍微引导一下，他们就得到了完美的结局。

看完后，叶桑桑表情悚然。

这极大取悦了蔡云峰，他嘴角露出满足的笑。

想到即将面对什么，叶桑桑闭上双眼，随后缓缓睁开。

她看向徐兰兰，眼睛飘忽中带着细微的希望，拿起笔询问703的死。

徐兰兰了然一笑，她知道叶桑桑这是在企图拖延时间。

不过对待猎物，她一向很有耐心。

而且她也很久没有畅所欲言了。

很快，在徐兰兰的书写下，703的死亡真相被揭开。

703和叶桑桑预料得差不多，703通过一些细节发现屋子里有人，随后发现了藏在床下的尤庭。

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没有发生强烈的冲突，703没有报警。

只是收走钥匙进行了警告。

徐兰兰写到这里，嘴角勾起一抹笑继续。

703以为一切风平浪静，没想到他们根本没想过放过她。

趁703放假在家，徐兰兰上门了。

在她开门没有防备的时候，直接一刀刺在了703肚子上。

当时703还没死，逃到了卧室将门反锁。

703还以为就徐兰兰一个人，直到有人撞门，才知道要杀她的不止一个徐兰兰。

他们在房间里折磨了703，用各种尤庭最喜欢的道具，用皮带用鞭子用小刀。

强jian的人是蔡云峰，他喜欢这种类型的血腥暴力感觉，只有这样才会让他感觉兴奋起来。

最后他们分别割喉和捅了703，确保每一个人都逃不掉。

精神病是在他们杀人的时候看见的，他们本来想杀人灭口，没想到找到他发现他彻底疯了。

加上精神病的存在有利用价值，就没有再节外生枝。

直到叶桑桑到来。

说到这里，蔡云峰的手触摸到叶桑桑的后颈。

冰凉的触感如蛇一样，在皮肤上滑动。

在叶桑桑的尖叫声传出前，徐兰兰捂住了她的嘴。

尤庭站在一旁，望着叶桑桑，等待他的部分到来。

【天呐！他们好恐怖，为什么能做到这么大的反差……】

【703好惨啊……】

【703最初可能是心软了，她这个人开朗大方，人缘好的人很考虑其他人的情况。大概是当初尤庭用孩子求情，保证不会再犯之类的。】

【话说，这三人关系这么好？感觉有隐情……】

直播间讨论的时候，房间里的三人已经跃跃欲试，准备动手。

叶桑桑看完所有真相后，眼底带泪，眼中带着强烈的恨意。

想到什么，她用嘲讽的笑容看向房间里的三个人，肩膀因为笑不停颤抖着。

又哭又笑的场景让拔出刀徐兰兰一怔，不明白这人怎么了。

蔡云峰眯着眼，危险的目光落在叶桑桑身上。

他感觉到了什么，眼神猛地看向门外。

……

叶桑桑低着头，在手机上一字一顿打着字。

过了好一会儿，她拿起手机，将屏幕展现在精神病的夫妻面前。

她将自己的猜测说出，佐证还有上一个保安发给她的信息，以及她从他们那里得到的信息。

利益高度相同的一方，是最值得信任的一方。

叶桑桑一直没想清楚的只有一件事，程然凭什么逃出生天，她寻找了什么人帮助她。

她不能立刻报警，她需要时间在险境中获得证据。可她又不能不报警，因为报警才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一对三，在劣势的情况下，叶桑桑都最多一换二。

直到站在9楼的电梯前，她终于想到了最合适的人选。这个人选比保安和同事更可靠，更值得信任。

夫妻俩对孩子的爱叶桑桑非常清楚，她的信息，足以证明在精神病的死亡中，蔡云峰具有极大的嫌疑。

并且，如果猜测属实。

他们的儿子本来有可能恢复正常，因为目睹了这场凶杀案，本来脆弱的精神彻底崩塌。

那对夫妻俩来说，这无疑是相当大的仇恨。

如果一切是真的，那么任由凶手逍遥法外，夫妻俩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好好生活下去。

叶桑桑提议，她会进行试探，近距离获取获得真相的机会。

他们则录音留证并且在一切落幕之前，寻找恰当的时机报警。

夫妻俩答应了。

不管有没有嫌疑，他们都会答应。

叶桑桑制作了完整的计划。

夫妻俩也隐约察觉到她的目的。

做完一切后，叶桑桑按动了往下的电梯，停靠在7楼，按照约定出现在703的房门前。

叶桑桑知道，他们对她是没有完全没有防备的。

试探的言语她没有特别准备，她只需要他们承认，703和精神病的死和他们有关就行。

剩下的东西，她可以交给警察。

她想，警察不会让她失望的。

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那么顺利写下作案的全程，自信到愚蠢的程度。

他们或许从没想过，一个完全听不见，还是半个哑巴的人，会来欺骗他们吧。

掌中之物，随手碾死的蚂蚁，竟然反噬了他们。

随着叶桑桑的笑，703的房门被迅速打开。

徐兰兰的刀还没来得及架在叶桑桑脖颈上，就被她站起身，用手中墨绿色的书本狠狠拍打在地上。

蔡云峰还有什么不明白，他伸出手，穿过叶桑桑的手臂死死掐住她的脖颈。

叶桑桑被迅速按倒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书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憋红了的脸露出了嘲讽的笑。

下一秒，蔡云峰的额角被抵上枪口。

蔡云峰神色慌乱一瞬，立刻松开了手，双手举起来。

叶桑桑站起来时，看向企图跳窗逃跑，被警察拉下来死死按在地上，头颅贴着地板尤庭。

叶桑桑手指紧握成拳，小拇指伸出朝下，随后目光看向床下。

尤庭张开嘴，额角青筋暴起。

可惜，他们喊叫叶桑桑听不见。

女警走了过来，安抚抱住叶桑桑的肩膀，带着她往外走。

她回头看了一眼703，看着收拾那些证据的警察，嘴角终于带上真心实意地笑。

他们很快被带回公安局。

按照他们写下的，白纸黑字可以互相验证的供述，留给他们辩白和需要解释的地方并不多。

有些东西，即使你再掩藏，也会留下蛛丝马迹验证你做下的事。

他们的家中很快迎来的搜查，精神病和蔡云峰的往来过往也被摸清楚。

随着证据被从角落翻出，从藏匿的地方找到，加上通话中他们的声音证据，最终他们选择了如实供述一切。

而最后，这个案件唯一的人证程然，也会成为证据的一部分，出席做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