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谢芷蝶与Eugene结婚的那年,收到Valoi家族上下所有人的祝福。

她曾经天真地以为,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友善的。尤其是丈夫Eugene的亲弟弟Keppel,以及他的新婚妻子KathleenAnna.

有一段时间,Kathleen几乎天天与谢芷蝶腻歪在一块。Kathleen总是亲切地称呼谢芷蝶为姐姐,与她形影不离。

谢芷蝶也以为,自己很幸运地进入了一个和谐美好的家族。

婚后第二年,谢芷蝶与Eugene的孩子出生,这孩子也就是靳熠。

靳熠的英文名Sawyer是由他爷爷的亲弟弟PriestleyValoi起的,意在希望他能成长为一位脚踏实地、热爱自然、充满创造力、勇敢探索世界且温暖友善的人。

产后的谢芷蝶十分虚弱,有一度甚至连床都起不来。

她曾经是一位专业的舞者,因为常年控制饮食导致了严重的胃病,身材消瘦,身上更是有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职业病。

孕期的过度消耗,让谢芷蝶看起来像是一片摇摇欲坠的枯树叶,仿佛随时有可能会凋零。

Eugene为了能让谢芷蝶好好休养,一家人便搬到位于郊区的古堡中居住。那里环境优美、远离闹市,也很适合孩子的成长。

这座古堡亦是Valoi家族的产业,由Eugene继承。

年轻的Eugene不仅有着俊朗挺拔的外表,那颗睿智的头脑早在年幼时就展示出了比家族中其他孩子更丰富的智慧。

Eugene作为Valoi家族的长子,是老Valoi最宠爱的大儿子,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继承人。

那个时候,关于Valoi家族继承人被诅咒一事,鲜少有人提及,几乎没有人会相信这种荒唐的封建迷信。

变故发生在老Valoi去世的这一年,恰好也是靳熠出生的这一年。

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的传言,开始散布是靳熠的命格克死了老Valoi。不仅如此,还传靳熠还是被恶魔诅咒过的邪灵,会给身边所有的人带来不幸。

老Valoi去世后,相关谣言渐渐平息。可是紧接着,古堡内突发一场大火,造成死伤无数。

于是,关于Valoi家族的那个诅咒被人翻了出来,成为了街头巷尾的谈资。

唾沫星子能淹死人。

谢芷蝶和Eugene并未将这种传言当一回事,并猜测到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与此同时,他们更发现了古堡这场大火的古怪之处,明显是有人蓄意纵火。

这一切都太过巧合。

老Valoi去世不久,Eugene掌管家族企业,正是人心动荡之时。

可就在Eugene意气风发地在集团内部开疆拓土之际,命运却给了他猝不及防的一击。一场突如其来的病,让他倒在病榻之上。

Eugene生病了。

医生给出的结论是一种罕见的基因病,无法根治。

谢芷蝶心急如焚,因此全世界寻找相关领域的医生,只为了能够治好Eugene的病。

然而,病魔的阴影却愈发浓重地笼罩在Eugene身上。他原本挺拔的身躯日渐变得佝偻,他神采奕奕的面容变得苍白如纸,甚至就连从床上起身都需要旁人搀扶。

谢芷蝶看着Eugene的病情心如刀绞,她终于崩溃了。

她无法接受这种残忍的命运,却又不得不妥协。

那段时间,谢芷蝶像是着了魔,到处寻医问药,从权威专家到民间偏方,从现代医学到古老巫术。

她变得神神叨叨,经常在深夜里对着虚空中的神明祈祷,乞求上苍分走自己的剩下的生命,哪怕只让丈夫Eugene多活两年。

在谢芷蝶最崩溃的那段日子里,幸运的是有弟媳Kathleen的日夜守护。

Kathleen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谢芷蝶,为她熬制补品,说是怕她会做出傻事。

谢芷蝶也一度以为,弟媳Kathleen是真心为了她好。

一直到,私家侦探为谢芷蝶带来一个消息,是关于古堡的那场火灾。

有人曾在古堡附近发现过Keppel的手下鬼鬼祟祟出现,这不是一个巧合。而在现场,发现了纵火的痕迹。

Keppel,那个只比Eugene小一岁,情同手足的亲弟弟。

当天晚上,不敢置信这一切的谢芷蝶冲动地去找Keppel夫妇

,准备质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怪只怪,那时候的谢芷蝶真的太过天真。

撕破了脸,Keppel就不用再演什么兄弟情深的戏码。

Kathleen也终于不用再谢芷蝶面前伪装善良,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导致她左手骨折。

而Keppel更是居高临下看着谢芷蝶,将脚狠狠踩在她的胸口,阴森森笑着:“同样是父亲的儿子,为什么Eugene可以拥有一切?而我这个小儿子却没有?这也实在太不公平了!”

直到那一刻,谢芷蝶才知道Keppel之前的所作所为全是伪装。

觊觎着继承人手中财产和权势的,又何止Keppel夫妇二人。

Keppel之所以如此嚣张,是有PriestleyValoi这个老不死的在背后支持。

Kathleen投喂谢芷蝶吃下那些会导致精神紊乱的药,看着她变得疯疯癫癫。

Keppel急于取代Eugene的位置,对外宣称自己是集团的临时负责人。

尽管当时的Valoi家族中人心涣散,可那个时候,所有人默契地分为两大阵营。

要么是站在Eugene一边的人,抑或者暂时追随Keppel的脚步。

鉴于Eugene要死不活地躺在病床上,整个家族几乎所有人都默契地对Keppel的恶行推波助澜,直到置Eugene于死地。

可即便如此,在这个被利益链条绞紧的家族里,仍有重情重义的人担心着Eugene的身体健康,他便是Violet。

Violet是PriestleyValoi的儿子。

PriestleyValoi膝下养育了三子一女,分别是长子Dunbar,次子Warner,三子Violet,以及小女儿Jenkin。

Violet几乎是PriestleyValoi最疼爱的一个孩子。

PriestleyValoi怎么都没有料到的是,在这场由他推波助澜的家族权势争夺中,Violet年纪轻轻便成为无辜的牺牲者。

要知道,Violet对家族的生意和财产丝毫不感兴趣,他生性潇洒肆意,敢爱敢恨,如同一只自由不羁的野鹰。

“Sidney婶婶,过往的仇恨似乎要蒙蔽了你的双眼。”说话的人名叫QuincyValoi,他有一个直译的中文名:陆奎西。因为他的母亲是个中美混血的美籍华裔,姓陆。

陆奎西便是Violet那个唯一的儿子,他与靳熠年龄相仿,目前在Valoi集团下一家名为NeuroNexus科技公司担任总经理。

众所周知,NeuroNexus是Valoi集团旗下最核心的科技公司,几乎维系着整个Valoi商业帝国命脉。

这家科技公司目前由Keppel夫妇执掌。

谢芷蝶闻言轻笑:“我可没有你母亲那么宽宏大量。”

“的确。在这一点上,您就没有我母亲看得开。”陆奎西对谢芷蝶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整个人邪气地靠在椅背上。

陆奎西的父亲Violet去世时,他和靳熠的年龄一般大。因为是PriestleyValoi最宠爱的孙子,他和靳熠的境遇全然不同。

如果说靳熠是一头深藏林间的猛兽,陆奎西就是一匹养在豪宅中被精心照料的恶狼。

一个受尽欺凌,一个被百般疼爱。

午后刺眼的阳光让陆奎西眯了眯眼,他一身纯手工定制西装,白色衬衫的领口随意地敞开,一心二用地拿着手机翻阅信息,也不知道是看到什么讯息,他勾了勾唇,面容放荡不羁。

陆奎西有着一双与靳熠如出一辙的深邃蓝眸,但性格却随了他那位潇洒的父亲。

谢芷蝶抿了一口咖啡:“说到你的母亲,她最近在忙些什么呢?”

“似乎正在和一个演艺圈的小鲜肉打得火热。”陆奎西笑笑放下手机,顺势拿起桌上的冰美式漫不经心地咬着吸管,“她三天两头换小男朋友,日子可过得比您松弛潇洒。”

“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你母亲可否知晓?”

“她并不在意我做什么,只希望我尽快让她抱上孙子。”陆奎西说着耸了耸肩,一副无奈模样,“是不是中国人的基因里就刻着必须生儿育女?”

“至少我对Sawyer没有任何要求。”

“你知道吗?两年前我专程找到Sawyer提出合作的时候,可是被他拿枪顶着脑门让我滚。”陆奎西吊儿郎当地挑了挑眉,“他可真是个疯子,和他多说一句话都让人提心吊胆,生怕小命不保。”

话虽如此,陆奎西的脸上并没有丝毫恐惧。

“他有个不幸的童年。”谢芷蝶脑海里回忆起家破人亡的种种,不免攥紧了拳头,“冤有头债有主,也是时候夺回属于我们的东西了。”

陆奎西对此并无异议:“对了,你要利用自己的儿媳妇?”

“这叫利用吗?”谢芷蝶并不认同陆奎西的话,“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年幼失去母亲,被人鸠占鹊巢,落得这个地步。她叫我妈妈……我已经很久没听到这么亲切的称呼了。”

陆奎西对周惜雪的背景也算了如指掌,笑了笑:“这叫什么?中国人有句话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看来,西蒙斯这头蠢驴还在阴差阳错间做了件好事呢。”

谢芷蝶无声笑:“天意弄人。”

陆奎西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后起身:“家里那只柔弱的金丝雀正等待投喂,我就先不陪您聊了。”

谢芷蝶疑惑:“金丝雀?”

陆奎西的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似乎想到什么,眼底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宠溺。

临走时,他倒还不忘带上这家店招牌的甜点,说金丝雀最喜欢甜食。

黑色的商务车缓缓关闭,车辆启动,缓缓驶离街区。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的城市越野停在了原先那辆商务车的位置。

几乎引擎刚刚熄灭,周惜雪就被身旁的人抱到了驾驶位。

防偷窥膜阻隔过往行人的视线,靳熠旁若无人地坐在车上抱着周惜雪,倒也没做什么,只是抱着。

就像是昨晚,在浓烈的亲吻过后,他紧紧抱着她,将脸埋进柔软处。他渴望如藤蔓般缠绕她的骨骼,长在她的身体里,和她紧密相连。

“好了,快放我下来。妈妈在等着呢。”

周惜雪看了眼时间,她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迟到了整整半个小时。幸而谢芷蝶并不介意,还让她慢慢来,说不急不急。

女人逛街,男人只需要递上信用卡即可。

靳熠并没有紧紧跟随在周惜雪的身旁,但必须要知晓她的一举一动。

他尚且能够接受周惜雪与谢芷蝶在一起,如果换成别人,绝无这么轻易让她独自赴约。

目送周惜雪走进商场后,靳熠慵懒地靠在座椅上,安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并未感到任何的不耐与枯燥乏味。

他一闭上眼,脑海里都是周惜雪的身影。在她沉沉睡着时,他将脸埋进她散在枕上的长发上,细嗅她身上的每一寸馨香。他的手指沿着她的面部轮廓描摹,指尖随着她的呼吸起伏停留在喉部的大动脉,亦如那个停不下来的吻。

她像是一只煮熟的小虾,弓起身体,手指紧紧地绞着被单。双脚踩在他的肩膀上,抖动的频次愈发强烈。

她颤着声说:“别亲那里。”

像痛苦,又似愉悦。

她的双手无意识地攥住他的短发,低吟的声线变成了啜泣。

如同在诉说想念自己的妈妈时,断断续续地抽噎。

“够了,够了。”

“不够。”对他来说只是开始。

漫长的亲吻,从头至尾,不放过一丝一毫。

他会乖乖听话,用舌尖往更深的幽暗去顶。他嗜甜如命,在昨晚尝过最甜蜜的汁液。

他将她抱起按在怀中,让她的后背贴在他饱满的胸膛上。落地镜前,倒映着交叠的身影,她的每一寸轮廓都在他灼热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昨晚送过来的夜宵当中,倒真的有一份精致的草莓蛋糕。

周惜雪也像一道甜品,表面裹着云朵般绵软的棉花糖,轻轻咬开第一层,红艳欲滴的草莓果酱便流淌而出。再往里探去,浓郁的酒心巧克力缓缓渗出,微醺的甜香让人忍不住想要探寻更多藏在深处的秘密。

酸甜的果肉滋味混合着奶油的香甜,在舌尖绽放,形成丰富的口感。

大部分的理论需要实践来证明。

靳熠抿了抿唇,似在回味,又在思索,怎样才能做得更好一些?

谢芷蝶与周惜雪的见面,在二十分钟后。

周惜雪虽然并不习惯喊谢芷蝶妈妈,可总是被她一脸宠溺看着,到底还是叫得愈发顺口了。

“尝尝,草莓口味的奶茶,据说是新品。”

谢芷蝶将手中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奶茶交到周惜雪的手中。

新开的一家中国连锁品牌奶茶,光是排队的人就已经有两个街区。

这场面真可谓是空前绝后。

谢芷蝶特地找了代排,否则一时半会儿可拿不到这杯奶茶。

“谢谢妈妈。”

谢芷蝶宠溺地看着周惜雪,忍不住伸手摸摸她柔软的长发:“惜惜,不要跟妈妈客气好不好?”

“嗯。”

周惜雪早就馋这一口奶茶许久了,可尝到是草莓的口味,身体里便有股异样的情绪开始涌动。

这滋味太过熟悉。

仿佛昨晚,他的嘴里有不明的馨香液体混合着奶油气味,直接吻住了她的唇。可上一秒,他的唇还在汁水淋漓的地方。

他说好甜,便迫不及待地邀她一起品尝。

当时她的嘴里还含着未咀嚼的草莓,多种气息交杂,层层叠叠的丰富口感。

怎么,怎么可以这样啊。她面红耳赤地把自己的脸埋在枕头里,气喘吁吁。

周惜雪从来不知道,原来亲吻可以是这样的。

她怀疑靳熠看的是盗版书籍,但他认为这是举一反三。

“怎么样?味道如何?”谢芷蝶问。

周惜雪咬着吸管,红着脸点点头:“好喝的。”

“怎么了?是不是外头太热了?你脸好红。”

她心虚:“有点。”

从昨晚到现在,周惜雪身上的热潮一直未曾退去。

她无法想象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却又隐隐期待着。

下午与谢芷蝶的逛街体验比周惜雪想象中要有趣许多,倒也并非一味地买买买。先去做了个脸,后来又继续肩颈放松。这对周惜雪来说简直是最好的安排,她昨晚过于紧绷,后半夜又因为靳熠总是无意识地蹭着她,导致她完全没休息好。

谢芷蝶不算是话多的人,但也不会让气氛冷场。

周惜雪的体感是和她在一起很轻松。

天快擦黑时,她们收获满满地从商场里出来。

周惜雪正想给靳熠打个电话,却见不远处电子大屏幕上,播放着NeuroNexus科技公司的一个广告。

依旧还是那只仿真机器狗的概念广告。

周惜雪的脚步不由一顿,想起那日靳熠看到这则广告时的异常反应。

与此同时,谢芷蝶的脚步也随着周惜雪的停顿而停顿,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电子广告屏。

色彩鲜艳的广告画面似乎刺痛了谢芷蝶的心脏,她不由攥起了拳头,呼吸不畅。

三十年前,是Eugene将奄奄一息的科技公司重新送上巅峰,为Valoi家族带来新的生机。

可这些贪婪的家族同胞,却并不满足于手上的分红,一个个的要将他置于死地,企图分得更多利益。

Eugene所谓的基因病,不过他们精心策划的灾难。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利用药物使他的身体逐渐衰弱。而那些所谓的“治疗”,最终让他的生命步入绝望的深渊,直至死亡。

这是一场赤.裸裸的谋杀!

“妈妈。”周惜雪抓住谢芷蝶颤抖的手,温柔给予她无声的力量,“你怎么了?”

周惜雪很敏感地注意到谢芷蝶的异常,如那日靳熠的遭遇一般。

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其中一定有很多隐情。

只不过她什么都不知道。

谢芷蝶回过神来,朝周惜雪笑了笑,说:“没什么。”

她并未想过利用这个同样可怜的女孩,就如陆奎西所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她们如今已成为家人,周惜雪便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几个亲人之一。

可是昔日的痛苦,却如同利刃般割裂着谢芷蝶的心。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她几乎每个夜晚都会被噩梦困扰,梦中是她惨死的丈夫和被迫分离的儿子。而她自己,却着被当作精神病患者,送入医院接受所谓的治疗。

谢芷蝶深吸一口气,习惯性地压抑着痛苦,却听周惜雪问道:“妈妈,你可不可以跟我讲讲有关靳熠爸爸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