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谢屿舟鬓角青筋凸起,努力克制心里翻涌的情绪。

宋时微的手掌扶上他的手臂,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衫,攥紧布料。

她踮起脚衔住他的唇瓣,探出小巧的舌尖,临摹他的唇形,从外围到中心。

热情得不像她,主动得不像她。

宋时微满脑子都是他的信,被她藏起来的那封亲笔信。

跨越时空投递而来。

思及此,她的唇瓣向前压,撬开他的牙齿,舌尖向里探。

谢屿舟不疾不徐,由着她

亲,忍不住给她回应,扣住她的脖颈,向自己怀里按。

男人渐渐忘了自己的初衷,化被动为主动,掐住宋时微的腰肢,抱在了玄关上,唇始终未分开。

姿势变成了她低头,他仰头,让她轻松点。

即使隔了七年,对彼此的记忆淡化,身体的本能一吻即发。

宋时微双脚离地,双腿钳住男人的腰,手掌胡乱中扯开他的领带。

她自己的睡衣同样变得凌乱。

玄关处旖旎氛围蒸腾,暧昧的喘息声和窸窸窣窣布料的摩擦声回响在墙壁之间。

谢屿舟微微喘息,“今天怎么这么乖?”

宋时微咬了一下他的嘴,“这样呢?”

谢屿舟又咬了回去,但他不舍得用力,只是做做样子,“正常了。”

“谢总,你就是抖M。”

宋时微亲完了他,唇上泛起潋滟水光,说:“不好闻。”

谢屿舟低头闻闻衣袖,“我没喝酒。”

结了婚以后,万能的门禁、备孕借口,躲酒挡酒百用百灵。

“身上沾了酒味、烟味。”宋时微在空气里嗅了嗅,嫌弃地说:“还有香水味。”

香水味一出,谢屿舟知道她在无理取闹,“我去洗一下。”

男人抱着她走到沙发,给她穿上拖鞋,宋时微踏上鞋子,“你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她挽着他的胳膊一同走到浴室,趴在墙边,赖在门口不走。

谢屿舟眉头微拧,“你今天怎么了?”

不怪他多想,七年前就是这样,明明主动的是她,明明计划好了一切,却悄无声息消失。

有些病,时间不是良药。

有些当,时隔七年依旧会上。

宋时微佯装坦荡,“没怎么,你最近太忙了。”

口吻里夹杂委屈和埋怨,不似她平日的清冷,多了女生的撒娇。

“忙完这阵就好了。”谢屿舟将他的手机递给她,“婚礼方案出了,你来看一下,没有满意的再调。”

“好。”宋时微攥紧手机打趣他,“我能直接看你手机啊。”

谢屿舟拍拍她的脑袋,“能,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隔着一扇玻璃门,宋时微在门外查看谢屿舟与婚礼策划师的聊天记录。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已沟通了多轮,筛掉许多冗杂的东西。

策划师做了几个版本的婚礼方案,围绕雪山展开,常规的亲朋好友,还有一份双人版。

谢屿舟对她足够了解,知道她不喜欢人多,不喜欢被人围观,好像过去的七年他们一直在一起。

从未分开。

退出微信前,宋时微瞥见谢屿舟的微信置顶,依旧置顶她人生中的第一个微信,那一个被她注销的微信。

她按耐住好奇心,没有点进聊天窗口。

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一直发信息给她,是恨多一点还是怨多一点。

宋时微摁灭手机屏幕,等谢屿舟出来。

谢屿舟出来被地上的人吓了一跳,“怎么蹲在这里?”

“屋子里太黑了,有点吓人。”

男人朝前看,看到灯光通明的主卧,不知道黑在哪儿。

今天的她,属实奇怪。

宋时微踮脚给他擦头发,“婚礼我看了,没什么问题,就是我想办两个人的。”

谢屿舟没有意见,“听你的。”

宋时微像rua小狗脑袋似的,“擦干了,还是男人的头发简单方便。”

熄灭主卧的灯光,在黑暗的帮助下,宋时微主动向谢屿舟那边挪。

她伸出手臂环住谢屿舟,在他胸前闷闷出声,“谢屿舟,我会对你好的。”

“嗯。”谢屿舟喉咙里溢出一个字,他不需要她对他好,只要她在身边。

七年真的很长,长到伤口愈合结出新的痂,长到看不出结痂下隐藏的伤痛。

长到他好了伤疤。

又是同床共枕无事发生的一天,心结,打了死扣的心结,需要宋时微慢慢来解。

突然,谢屿舟就工作的事问她,“你对口味怎么看?喝完的感觉怎么样?”

宋时微斟酌后回答,“研发部下了不少功夫,许多新品挺有亮点,有些需要放弃,部分水果不适合和茶搭配在一起做饮料,我们样本不够,每个人口味又不一样,个体的感觉不具备参考性,地域也有区别,他们也不容易,不是找了美食博主品尝打分吗?”

谢屿舟:“想听听老板娘的看法。”

宋时微:“我在这方面是新手,我能想到的你们肯定都想过。”

翌日,宋时微刚坐在工位上,程清安通知她,“微微,公司内部汇报交给你了,周四汇报。”

宋时微指指自己,“我可以吗?”

程清安:“这就要问你了。”

宋时微应下声,“好的,安姐。”

程清安鼓励她,“相信自己,虽然是无用的鸡汤,多练几遍。”

领导走后,乔言心小声八卦,“安姐让你汇报啊?”

宋时微点点头,“是的。”

乔言心:“你加油,祝你好运,微微你可以的。”

宋时微:“你不想汇报吗?”

职场里抢破头争功的事情屡见不鲜,几乎没有人会为你好。

乔言心疯狂摇头,“我不想,我只想做一个边缘人物,无欲无求,混日子。”

她的梦想是成为一只咸鱼,最好到30岁能退休的咸鱼。

“微微加油,微微加油。”

职场里难得的单纯的同事,上班都不会太难过,不用分心在同事交往上。

一整天,修改了40版的PPT被宋时微看出了花,以至于她坐进车里,满脑子都是PPT的内容。

“我们的营销方案如下,以‘节气’为核心展开。”

谢屿舟:“下班了。”公司有她这样的员工,真是幸运。

宋时微扭头问他,“安姐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谢屿舟摩挲她的手指,“不知道,只有孟新允知道。”

宋时微原话透露,“她说让我汇报,我还没转正,这算表现的机会吧。”

很多人不愿意写报告,但是讲报告时积极性陡增,想在领导面前露脸、表现,争取升职加薪的机会。

谢屿舟正色道:“你要相信程清安看人眼光,即使她知道你和我结婚的消息,她也不会为了‘关系户’打破原则,不然就不会发配到饮料部了,有些人事关系比较复杂,短时间内不好拔出,你跟着她是好事。”

男人继续补充,“我是希望你多依靠我一点,但不会贸然安排。”

工作成长面对的阵痛必须自己承担,他铺的路未必适合她。

他相信她,会走出自己的路。

谢屿舟宽慰她,“作为策划,讲标同样很重要,她没把你当试用期员工看待。”

宋时微问:“汇报你在吗?”

“在,还有其他董事和高层。”

“这么多人啊。”宋时微的压力瞬间增加,肩膀上似乎压了一座山,毕业后的第一次讲标,当着公司高层的面,不不可能不紧张。

回到臻悦府,宋时微迅速扒完碗里的米饭,“我去书房练练。”

大学时她讲过课题小组的PPT,和现在的方案汇报不一样,公司每个高层都是人精,一眼看出漏洞、问题。

宋时微讲到三分之一处,谢屿舟出现在书房,坐在她的对面,示意她继续。

她硬着头皮汇报下去。

谢屿舟认真点评,逐条提出问题所在,“第一,不够自信,过于在意台下人的反应;第二,停顿太多,会给别人提问的机会,你要一气呵成,不能给别人问你问题的机会,答疑要留在汇报结束之后;第三,过于冗杂,什么都想说给别人听,反而失了重点,不够明确。”

果然,会讲PPT比会写PPT更重要,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宋时微垂下脑

袋,复盘她刚刚的问题。

谢屿舟看到她耷拉下去的脸色,清了清嗓子,缓和语气,走上前抱紧她,“总体还是不错的,没有单纯照着PPT念。”

宋时微仰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你找补的太生硬了。”

面对他会格外紧张,越想做好,越容易出错。

越想证明自己,好像会适得其反。

谢屿舟听宋时微汇报的过程中,听出来了几个问题,他带着她上手修改。

她坐在椅子上,他站在她身后指导。

哪里需要再细化完善,哪里简略,修改一番后,比之前好了许多。

按下保存键,宋时微开玩笑说:“我这是单独开小灶吗?谢总。”

谢屿舟垂眸看她,“是,谢太太准备怎么谢我?”

宋时微嘟嘴,“我这是为了公司,你要什么谢礼?我在为你打工。”

谢屿舟:“我上交财产,又落回到你的口袋。”

“那你不怕我……”宋时微紧急止住要说的话,有些玩笑话不适用在她和谢屿舟之间。

她转回汇报的话题上,“我再练习一次。”

谢屿舟眸色微动,“嗯。”

他知道她要说出的话,卷款潜逃。

两个人不约而同偏开视线,放在PPT上。

宋时微第二遍汇报比第一遍流畅,没有磕磕绊绊,知道自己的重点要放在哪里。

谢屿舟客观评价,“这一遍比刚才好很多,你的下意识口头要注意,然后、嗯这种词要省略,多了影响观感。”

“好。”宋时微:“可我还是很紧张。”

谢屿舟直言,“克服紧张的方法只有一个,多汇报,讲的多了就好了。”

宋时微:“大脑会空白。”

谢屿舟:“那就只能把方案吃透、钻研透,你上去了之后,只能依靠自己。”

旋即又说:“犯错是正常的,只要不要有原则错误,其实无关紧要,下面的人没你想得那么厉害,很多一知半解的人,把你最大的优势发挥出来,会让人自然而然忽略一些瑕疵。”

宋时微老老实实记笔记,自信备受打击,她之前不是这样,这次是急于在谢屿舟面前表现。

她想和他并肩而行,而不是他在前面拉着她。

以前上学时是同一起点,她和他擅长的科目不一样,每次分数咬得很紧。

毕业的岔路,渐渐分开了两个人。

宋时微低着脑袋一副挨训的模样。

谢屿舟拧眉,“我对你们没那么凶吧。”

“不凶不凶。”宋时微抿唇笑,“你要不做个匿名调查?听听大家的意见。”

谢屿舟站起身,幽幽道:“那也没见你怕我。”

宋时微关闭PPT,拷贝到U盘和邮箱里,“我怕你干嘛,你是我老公,又不是外人。”

谢屿舟屈指弹她的额头,“又哄我。”

宋时微咕哝道:“实话实说也叫哄,那我也太冤枉了。”

她的这副样子并不多见,一般她有求于人的时候才会这样。

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她面前总是为零。

“你不冤枉。”

——

到了内部汇报的这一天,宋时微比平时早起20分钟,拿出毕生的化妆技术,化了一个通透的淡妆。

从衣帽间里找出一件白色衬衫,胸前别上一枚胸针。

谢屿舟注意到她的胸针,“还有没有?”

宋时微蹙眉,“什么?”

“胸针。”

“有同系列的,在抽屉里,你随便挑。”

她选的是夏季的西瓜,谢屿舟选的是秋天的青橘。

宋时微扭头看到可可爱爱的小玩意别在了手工高级定制的衬衫上,违和得想笑,“谢总,会被笑话。”

谢屿舟不甚在意,“和新品契合,你们不是也开发了周边,我这是带头作用。”

宋时微吩咐他,“如果有人问你,你就说你自己买的,维持谢太太在外的形象。”

谢屿舟颔首回答她,“好,我说宋时微买的。”

宋时微:???等于自爆,不过无形中缓和了她紧张的心情。

许是为了堵住一些人的嘴,程清安一早在群里发了消息,【每个人都有上台汇报的机会,下次抽签换个人,汇报结果关乎到年底的KPI和绩效还有晋升。】

乔言心哀嚎:“苍天呐,我想做个咸鱼,翻身还是咸鱼的那种。”

宋时微的掌心冒汗,黑色鱼尾裙下包裹的腿竟然有点抖,表面尽力保持镇定,“安姐良苦用心,怕我们被淘汰了,现在这样的领导不多。

乔言心:“人家鸡娃,她鸡下属。”

程清安直接来到宋时微的座位,通知她,“微微,傅景深傅总也要来听,刚刚接到孟助的通知,他今天来开会,听说我们要汇报,向谢总提的,谢总答应了。”

傅式的人来的话,那现在她代表的是寰宇的形象,压力再次增加。

“好,我知道了。”

同时,谢屿舟给她发消息,【傅景深是死耗子,你当他是空气。】

宋时微:【这样说傅总不好吧,怎么也是我们的合作伙伴。】

谢屿舟:【那是活耗子。】

总之和耗子脱不了干系,惯会挖墙脚和钻洞。

汇报正式开始之前,宋时微和傅景深打招呼,“傅总好。”

傅景深:“宋小姐汇报,那我更期待了。”

他转而和谢屿舟寒暄,“谢总胸针挺可爱。”

谢屿舟听出他的阴阳怪气,不和他计较,“饮料周边的样品,傅总喜欢的话,我让孟新允拿一份给你。”

集团董事和领导慢慢入座,谢屿舟和傅景深坐在最前方,两个人面对面。

傅氏其他人员和寰宇的高层领导分坐两旁,形成对立格局。

宋时微站在幕布左边,深深呼吸,反复多次,直到屏幕上投放PPT方案。

她露出标准的微笑,“各位领导,上午好,接下来由我代表寰宇就新品方案进行汇报。”

言谈举止落落大方,举手投足之间已没有前天紧张的样子。

漫长的四十分钟,屏幕上显示【谢谢大家】,宋时微:“以上就是我的汇报,谢谢大家。”

总算结束。她手心里的汗干了又湿,湿了又干,不知道多少次。

她站在台子上接受领导的疑问。

谢屿舟伸手,“傅总,有什么看法?”

傅景深略微思考后开口,“我们更关心落地的情况,很多方案听起来高大上,一旦实施可能会有想不到的意外发生。”

宋时微娓娓解答,“这个请傅总放心,我们会有预备方案和公关团队,专门负责处理突发情况。”

谢屿舟没有给她特殊照顾,按照以往的情况进行提问,面无表情、无波无澜,公事公办的语气。

然而,桌子底下他发送出去的消息是:【时时,讲得不错。】

下一秒,孟新允去台前和宋时微说:“宋策划,你先坐。”

她的座位安排在程清安旁边。

领导讨论的话题不单单局限在方案,由方案拓展到更宏观的层面,从口味到销量还有渠道拓展,以及两家的资源整合。

宋时微扭头看看四周的同事,程清安在用手机沟通工作,于是她掏出手机,看到谢屿舟的消息,方才定下心。

她以为汇报得不过关,他的表情全程没有变化,转念想想,他以前就是这样,永远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考了140分同样很镇定。

【谢总,你不仅是抖M还是……】

宋时微故意卖个关子,留个钩子给他,不让他得逞。

谢屿舟秒回:【还是什么?】

宋时微:【没什么,谢总你开会不认真。】

谢屿舟:【我很认真听他们说话。】

宋时微放下手机,听领导们谈话。

在会议室就方案讨论得热火朝天时,寰宇大厦楼下发生了一件事。

楼下有个中年男人在前台,说他找宋时微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