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结婚。”

最后沈季如此说：“这就是个装饰品。”

黎无厌歪歪头，“能戴在无名指，就算是没结婚也差不多了，不过这个戒指……”

他摸着下巴看了一小会儿，接着才道：“款式是不是太素了点？”

沈季：……

这句也要录下来！

看沈季没有表情，黎无厌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毕竟是两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这还是他的订婚戒指，评价戒指就像是在评价这个人的对象，实在是有点不太礼貌。

……虽然这个戒指真的有点素净，不太符合他的审美。

他仰头对黎知厌伸出手来，试着礼貌的自我介绍后握个手。

“黎无厌。”他说：“我的名字。”

沈季没有和他握手，只是淡定道：“沈季。”

于是黎无厌默默地把手收了回去。

“那么沈季，你看上去不像是普通人，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处理预知书。”沈季并没有遮掩，而是普通的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它的存在会影响很多事情的发展，我来这里是为了消灭它。”

黎无厌闻言奇怪的歪歪头，“哦？但我没在预知书里见过你的名字。”

沈季疑惑，“在预知书里出现名字才可以来消灭它吗？”

“我只是想不到理由而已。”黎无厌单手托着下巴，眼底带着笑意，“预知书对大多数人来说是好处大于坏处的污染物吧？”

沈季和黎无厌对视着。

他看到了黎无厌眼神里的微妙感，而这是沈季认识的黎知厌不会出现的表情。

‘他什么意思？’

【我正在查。】

【预知书事件自红雾事件后爆发，官方收到数个关于预知书的报案，在权衡过后，官方决定暂时将其放置不做处理。】

【因为污染事件四处爆发，预知书却可以预测到各个区域的污染爆发，这有利于官方的救援……】

上面不同意消灭预知书。

那黎无厌又是为什么来到这里？

这样想着沈季也就这样问了，“那你呢？你来这里不是为了预知书吗？”

“我记得，你的名字在上面出现了。”

“就是因为我的名字在上面出现了所以我才会来这里。”黎无厌重重的叹口气，“你看过预知书没？如果看过的话就应该知道我在上面的结局真是糟糕透顶。”

“凭什么我要签字捐献遗体啊？就算是死了我也得葬在长满花的山谷！”

黎无厌义愤填膺，“什么烂结局，我要投诉！”

沈季沉默了几秒钟，“……但是对面是污染物，不接投诉信。”

“所以我来了，我要当面投诉！”

“不改结局就揍它！”

沈季：……

黎无厌还是黎无厌，依旧是这么抽象且不讲道理。

沉默几秒钟后沈季才开口：“哦，那祝你成功？”

【我不行了！】系统哀嚎两声，【我一直以为上一条时间线黎知厌将预知书逼到倒退时间，是因为大义！因为善良！因为未来！】

【结果特么的是对预知不满，所以来投诉让预知书改结局啊！】

【结局改不掉于是暴打预知书暴打到它不得不回退时间，别说预知书开第三条假线都不愿意让黎知厌变回异变者！】

沈季佩服的看了黎无厌一眼，然后坐在他旁边。

“不管缘由如何，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

沈季问他：“你来多久了？有发现吗？”

“你说的是以我体感的时间呢？还是说这里实际前进的时间？”

“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就是，我体感我已经进来三天了，但实际上钟表只走了三十分钟。”黎无厌给沈季看自己手腕上的伤口，“三天时间足够它们愈合了。”

“在体感的这三天里，我没有睡过觉，也不觉得困，但是，我的精神已经开始疲倦了。”

黎无厌的声音也有点有气无力，“我觉得这里是预知书的陷阱。”

“它一定是为了累死我才搞出这个地方来。”

沈季有些无奈，他知道黎无厌又在胡言乱语，他偶尔就会这样，说着各种乱七八糟没有逻辑的话，并且给人一种他非常认真的感觉。

导致其他人一边无语中带着信服，信服中带着‘你在说啥子？’的茫然。

但比起这个……

沈季伸手攥住他的手臂。

黎无厌下意识想收回手，但沈季看着瘦弱却意外的有力气，他没有挣脱开，在惊讶的时候沈季已经从口袋中找到创可贴，他就这么顺手将大号创可贴贴在他的手腕上，上面带着一点苦涩的药味，接触伤口的时候带着细微刺痛感。

贴好后沈季才放开了手，黎无厌看着手腕上的创可贴沉默了一会儿。

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虽然是同样的人，但沈季总觉得黎知厌和这个黎无厌之间还是有细微的差别，虽然是依旧的抽象，却带着点不为人知的沉默安静。

【他过得不太好哦。】

系统突然开口。

沈季有些意外，‘他不是预知书的主角吗？红雾事件初期的S级异变者。’

‘为什么会过得不好？’

【因为他的天赋无法自控，嘶。】

系统一边查资料一边和沈季解释，【黎无厌的天赋非常爆裂，几乎次次都会失控，看来成为污染物后中和了黎知厌的天赋，半污染物化让他对污染的操控更熟练，但人类的黎无厌不行。】

【在差点致使整个城市被焚烧殆尽后，官方将他控制在一个区域，实行严密控制管理，就算是需要他出动的现场也需要戴上控制装置。】

【红雾事件三个月，他起码被关了两个月。】

沈季下意识看向黎无厌的手腕和脚腕，那上面刺眼的红痕让沈季微微皱了下眉。

他之前还想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黎无厌受伤，没想到竟然是控制器……说是控制器，可能也就是一些束缚装置。

一个末日前天南海北各种旅行冒险的人，竟然要被控制在狭小的空间里。

怪不得他跑了出来。

黎无厌还在看手腕上的创可贴，看着看着他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起来。

笑完后他才看向沈季，“谢了。”

“只是备好的存货。”沈季看着他，“那么，你有什么收获吗？”

“有，还是没有呢？”黎知厌黑色的眸子里带着笑意，“比起这个，我想问你，你说预知书不处理的话会出现严重问题，是什么严重问题？和我说说。”

沈季沉默了一会儿，他犹豫了几秒钟。

“不能说？”

“也不是不能说，只是不清楚你能不能理解。”

“你说了我就会理解。”

“因为预知书是时间密林的产物，它拥有控制时间的能力，如果不将它消灭，有一天它会将时间倒退，如同蝴蝶效应，在做出些微改变后，事情就会发生变化。”

黎无厌明白了，“你很满足现状，或者说现状对你来说是幸福的，所以你要切断时间倒退的可能性。”

沈季：……

理解的非常到位，不愧是他。

“时间倒退重新来过吗？这么说我倒是有点兴趣。”黎无厌眼睛里亮亮的，“要是重来一次，我会不会不是异变者？”

“这个不行，拥有异变者资质的人，再重来一次也还是异变者。”

“那这预知书可真鸡肋。”

沈季心想：一点都不鸡肋。

只需要改变红雾事件发生的时间，就足以让一个S级异变者变成半个S级污染物，再因为蝴蝶效应让一个本该死去的人活下来，将整个预知时间推后30年。

多强大啊。

沈季从不否认预知书的强大，他只是忌惮预知书，担心它会见缝插针将时间线重置。

“要怎么才能让它把时间线重置？”黎无厌追问。

但是黎无厌似乎并不喜欢这个世界。

沈季想：他真的很讨厌这里，所以在听到世界会重置后，竟然比去暴打预知书还要感兴趣。

哎呀，不会一句话让黎无厌改变主意，把这条时间线改掉了吧？

【大概不会，毕竟这里只是倒退前的时间线，是已经注定的过去式。】

【你可以随意一点。】

听到系统这么说，沈季放下心来，他很轻的勾起嘴角，黑色的眸子里带着笑意，“你想知道？”

黎无厌看着沈季嘴角的弧度，片刻后他眨了眨眼睛。

“是啊，我想知道。”

不是？为什么一个男人会长得这么好看？

他末日前是明星吗？虽然他不爱看电视常年在野外跑，没信号的时候比有信号多，但他确实不记得有‘沈季’这个明星啊。

这么好看真的不是污染物吗？

总觉得看多了都要看呆住，舍不得移开眼了。

黎无厌觉得原来连他都不了解自己，原来他还是个可怕的颜控，尤其喜欢这种看上去正正经经沉默寡言的人展颜一笑。

糟糕，耳朵不会红了吧。

到底哪个运气这么好，要和他结婚了？

不对？他为什么会这么想？沈季不是男的吗？

黎无厌微妙的开始思考一个他出生以来没有思考过的问题。

难道说他喜欢男人吗？

沈季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当然知道了也无所谓，黎知厌的性向他早就和系统猜了不知道多少遍。

最后全能系统盖棺定论：【男主是GAY！】

“只要你找到预知书的本体，再追着预知书打一顿，打到它受不了了，为了躲避你，它就会主动重置时间了。”

黎无厌意外，“真的？”

“是的。”沈季笑，“没想到吧，我之前也没想到。”

黎无厌：……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沈季这句话意有所指，甚至就是指着他说的。

但黎无厌还是把这个点给记下来。

找到预知书的本体，再狠狠地打它一顿，就可以让世界重置了。

于是黎无厌之前还有些倦怠的精神立刻兴奋起来，他开始和沈季分享自己的情报。

“我之前偷偷调查，发现了预知书事件的源头。”

系统意外，【预知书事件还有源头呢？】

黎无厌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拜这个时间线紊乱所赐，在这鬼地方呆了三天，黎无厌的手机电量依旧保持在健康状态，虽然没办法联网也没信号，但普通的打开文件完全没有问题。

上面是一篇报道。

《死者复活？老者重生？探访！东临市第七精神病院！》

“这是末日前的报道，也是能追溯到的最早预知书事件。”黎无厌道：“在这个精神病院里有一个自称重生的人、他预知了红雾事件和一些污染物事件，说自己是为了拯救世界才从末日回到现在。”

“但他是精神病人，加上当时没有人相信末日，所以也没有人当回事。”

“只有这个报道当时采访精神病院把他的话记录下来了。”

沈季看着这份报道，看着看着他微微皱眉，“……写这篇报道的人是谁？”

“啊？”黎无厌疑惑的看向沈季，“写报道的人是谁？我不知道啊，等等，我看看有没有署名。”

黎无厌仔仔细细找了一会儿，最后终于在一个画面里找到名字。

“简纹？”

沈季猛地吐出一口气，接着闭上眼睛，一副沉默的样子。

黎无厌看了看报道，又看了看沈季，“你认识他啊？”

“你对象？”

“不是我对象，是我同事。”沈季反驳他，“我们是不同部门的同事，也合作过几次。”

简纹是沈季那位搞家庭调解节目的同事。

近年来家庭矛盾调解员已经不吃香了，收视率不断低下，更多人对电视的追求也越来越低，转而看短视频和综艺，在节目被砍掉的那天，简纹约沈季喝了一晚上酒，第二天就被调去搞‘走近科学’了。

这玩意儿的收视率，比家庭关系调解高多了。

黎无厌眨眨眼睛，他恍然大悟，“原来你是主持人？”

“……是记者。”

“……”

似乎是觉得丢人了，黎无厌低头继续看报道，接着他又想起了什么。

“这么说你的同事被预知书事件污染了？他还活着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季想说：他不只是被污染了，甚至有可能把污染带到了自己身上，否则他根本找不到能被预知书污染的途径，没想到竟然在这里找到了。

说完后黎无厌才觉得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沈季这么沉默，那一定是死了。

不好，他是不是戳到了沈季的伤心事。

“总之，他应该是第一个被预知书污染的人。”黎无厌转移话题，“在报道后，他被转入其他城市的精神病院继续治疗，也就是这里，我是来找他的。”

沈季疑惑，“这里怎么看都是一个小区吧？”

“可我进的是精神病院。”

黎无厌摊手，“也许对精神病人来说，精神病院就是家，所以这里就变成小区了。”

沈季：……

有任何关系吗？！

但总之，有了新线索是好事，黎无厌是追着预知书第一个受害者来的，沈季是经过系统指引方向来的，最终他们来到了同一个地方，这说明黎无厌的判断没有错，这里确实是预知书的本体所在地。

“那你觉得预知书在什么方向？”沈季问他。

黎无厌惊讶，“你问我？”

“我是个幸运E，预知书上是最坏的结局，平日里爬山都磕腿！”

沈季认真道：“我觉得你可以。”

“不要妄自菲薄。”

“你可是预知书的主角。”

【……因为黎无厌在第一条时间线里差点杀死预知书，所以注定能找到它吧。】

【小季医生，这种时候还要装一下，不愧是你。】

这算什么？

沈季理直气壮。

装才是人生的真谛，他装的也很真诚啊！面子都是自己给的，能给别人好感那是他努力的结果！

也不知道黎无厌有没有被感动到，他只是笑了一下，接着认真的开始寻找方向。

最后他随便挑了个位置，大手一挥：我们走！

两人并列往前走。

走动的时候，红雾又消退了，紊乱的时间又回到了原来时，沈季再次看到了在街边喝啤酒吹牛的年轻小伙们。

这次沈季没有再故意吓他们，而是跟着黎知厌拐弯迈进一条巷子。

“我看到这里觉得牙齿有点痒。”黎无厌说：“所以我觉得这里就是我们要找的地方。”

并不知道他牙齿有点痒和目的地有什么联系，但沈季依旧全面相信了他。

刚踏进巷子的下一秒，天亮了。

阳光挂在头上，光亮肆无忌惮的洒在他们身上，黎无厌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又看向前面。

大门口停着许多辆车，保安穿着保安服坐在保安室里，旁边挂着精神病院的门牌，不同于其他医院，这座特殊医院并没有多少人进出，人们都是安静的进去再安静的出来，少有人在门口大吵大闹。

在医院门口有一座相当大的花坛，花坛中开满了花。

黎无厌看到了花，于是他的腿就不受控制了，径直跑过去开始欣赏起了花来。

医院门口走出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他看了看伸手戳花玩的黎无厌，又看了一眼站的正正经经满身斯文安静气质的沈季。

医生问沈季：“他是你的谁？你带他来看病？”

沈季：……

黎无厌：……

他看上去很像精神病吗？

“我们不是来看病的。”沈季走上前，“我们是来探望病人的。”

“是吗？”医生用怀疑的眼神看了一眼黎无厌，接着才道：“住院楼在后面，你们记得填身份信息，那边不让随便进入。”

沈季连忙拉着还在玩花的黎无厌往后走。

来到住院区，刚思考怎么进去，系统开口了。

【我已经侵入这家医院的系统，给你们加到了访客记录里，直接走就行。】

沈季眼睛一亮，‘不愧是全能系统！’

【那当然！】

系统骄傲的哼声，【而且我已经查到你们要找的人在哪个病房了，我现在就指挥你们过去！】

又夸赞了系统两声，沈季和黎无厌走向电梯，在电梯中，沈季摁下楼层的号码。

黎无厌看了一眼按钮，又看向沈季。

“你摁的没有丝毫犹豫，你是知道他住在什么楼层吗？”

沈季瞥了黎知厌一眼，“他是我同事采访过的人。”

“所以？”

“我同事相当负责，他会定期做回访，就算是精神病院的病人。”沈季一边看着楼梯号变化一边编，“所以我只要查他遗留的资料，就能找到这个病人的病房号了。”

“哦，真厉害啊。”

黎无厌煞有其事的点头，“如果你打开手机看过一秒钟的话，我就信你了。”

沈季：……

啧，忘了这一点了。

【嘻嘻，翻车了吧！】系统幸灾乐祸。

“我的污染天赋是记忆殿堂。”沈季面不改色的继续扯谎，“所有的资料都在我的脑子里，只要我想，我就可以翻阅找到我想要的那一块资料。”

黎无厌沉默了三秒钟，最后他疑惑道：“污染天赋？那是什么？”

【红雾事件三个月，官方只给出现奇特能力的人类定名为异变者，大多数人都觉得那是超能力或者异能力，直到防污染中心建立后，才正式将其命名为污染天赋，同时污染物所怀有的特殊能力也统称污染天赋。】

系统再次幸灾乐祸，【你在黎知厌面前因为是个现代人掉马，在黎无厌面前又因为是个末日人掉马。】

【没想到吧！】

沈季淡定的把手放在下巴上，“你现在能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听见，我们重新再来？”

“重新听你想理由？”

沈季和黎无厌对视，“所以你愿意吗？”

黎无厌想说不愿意，但看到沈季的眼睛后，这三个字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最后他叹了口气，“要是时间改变，我能在下个时间线遇到你吗？”

沈季愣了一下，“什么？”

“我很少碰到这么合我心意的人，感觉你很适合当朋友。”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黎无厌走出电梯，接着他转头看向沈季，“所以我想知道，如果我们失手，最后时间还是改变了的话。”

“我能在下个时间线再遇到你吗？”

沈季沉默了几秒钟。

因为感应不到人，电梯自动关门，沈季匆忙摁下开门键从电梯里出来。

他想：其实黎无厌是遇不到沈季的。

在最开始的时间线里，沈季被医闹者袭击，最终抢救无效，他死在了东临市第一人民医院，红雾事件发生时估计尸体都烧成了灰。

黎无厌怎么可能遇到已经死去的沈季。

第二条时间线里，沈季的存活是个意外，他们的相爱，也是一场意外。

但是，这才够刺激，这场不该存在的相遇才够美丽。

“会相遇的。”沈季笑了一下。

“就算是你忘了我，我也会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