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禁止虐待穷人
封今完全没有控制音量的意思, 眼里只有和闻折撇开关系的渴望。
天哪。
他就知道迟早有一天会有人因为闻折的愚蠢来怀疑他的智商。
以前闻折尚未对外暴露,但最近被叶祈安收入门下后,那股子不聪明的劲儿就跟井喷似的往外泛滥, 挡都挡不住。
原来大大方方的愚蠢和扭扭捏捏的愚蠢都是一样愚蠢啊。
封今想。
坐在一起伤春悲秋的两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扭身看过来, 在看见封今的时候尚没有表情变化, 但在瞥见封今旁边的叶祈安时,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激灵, 然后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
闻折表情空洞,脑子像是自动按下了播放键, 不受控制地开始重复播放刚才他说出了什么大逆不道之言。
完了。
他好像有点死了。
许觅清偷偷看了眼叶祈安, 又飞快地瞥了眼闻折,然后缓缓地,往另一边平移了半步。
紧张得对周遭的一切变动都异常敏锐的闻折震惊地扭头看向许觅清。
就这么抛弃他了?
还是他的亲男朋友吗?
许觅清心虚地撇过了脑袋。
闻折自知是指望不上许觅清了, 又抬眼看向自家亲舅舅, 眼睛里全是世俗且赤裸的求救。
封今视若无睹,凑近叶祈安的耳朵, 以一种大家都能听得见的声音讲悄悄话道:“他是表的。”
闻折:“......”
得。
亲舅舅也叛变成表的了。
没一个靠得住的, 闻折只得自己受着了, 视死如归地站好, 静候着叶祈安来冷酷问责。
但是意外的是, 叶祈安先冲着许觅清说了话。
“你今天怎么在医院?”
许觅清也有些没想到,下意识地看了眼旁边紧张的闻折, 又看向叶祈安, 斟酌了一下语句后才道:“来交个表格,要找方主任签字。”
叶祈安几乎没有多想,立刻就皱眉问道:“谭存让你来的?”
许觅清犹豫了好半响, 还是没敢冲叶祈安撒谎,缓缓点了下头说是。
叶祈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但是看那副严肃的表情就知道他估计不会就此把这事揭过去。
一些紧急的事把规培生喊来帮忙也无可厚非,但是就只是找主任签个字,都要大晚上的把人喊来医院,其中有几分是必须,有几分是故意就有待商榷了。
叶祈安又连带着回忆起先前的拿外卖等使唤人的事,眉心愈发紧蹙,将此事记下后琢磨着哪天要好好整治处理一下这类行为。
“签上了吗?”叶祈安问。
许觅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摇头道:“方主任刚到医院就准备进手术室了,我没赶上趟。”
许觅清这段时间没少干过拿文件给领导签字的活,有一说一,他感觉自己活成了私生饭的样子,总是各种打探领导的行程,但是总是很难蹲到,所以只能采用最原始的方法,天天蹲守在办公室门口等着领导出没,要到了签字感觉跟要到了to签似的激动人心。
叶祈安是个好老师,但是在这点上也属实是无法规避。
许觅清蹲叶祈安也很难蹲的到。
真希望能每天抽十分钟的时间把这些领导们全部组织起来,然后一个一个地按顺序把名给签了,大家都省事。
“先放着吧,他刚进手术室,没几个小时结束不了。”叶祈安替许觅清做了决定,“明天再拿去签字。”
许觅清有些犹豫,许是担心被谭存责骂,叶祈安看了眼,道:“把单子给我也行,我明天拿给他。”
见叶祈安主动把责任担下了,许觅清微愣,纠结了好半响才感激道:“好,谢谢叶老师。”
把许觅清的事处理完了,就轮到某个死到临头的同学了。
叶祈安毫无预兆地突然看向闻折,把还在好奇那个谭存是谁的闻折吓了个激灵,被口水呛到咳嗽不止。
叶祈安耐心地等着闻折咳完,目光从闻折身上平移到旁边的许觅清以及封今身上。
被扫视的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悄悄站直。
见状,叶祈安心下有些好笑,本来他没什么追究的意思,但见这架势,他不追究一下都有些对不起他们。
“你几点下班?”叶祈安问闻折。
闻折讷讷回答:“已经下了。”
叶祈安唔了一声,道:“行,那走吧,送你们回去。”
也不是第一次蹭叶祈安的车了,闻折和许觅清互相对视了一个来回,倒也没有第一回那样反应那么大。
只是毕竟闻折头上还架着把刀的,心里始终有些惴惴,抬脚的动作都刻意迟缓了许多,有意把自己落到了最后边。
回头看了眼,叶祈安道:“闻折。”
闻折一抖,连忙举手:“在。”
“到这来。”叶祈安抬着下巴冲自己手边的位置点了点。
封今见状,知道叶祈安是要开始教育问题儿童了,十分配合地往后退了两步,怜悯却也幸灾乐祸地看了闻折一眼。
闻折视死如归地加快脚步走到叶祈安身边。
“怎么?对我意见很大?”叶祈安侧目扫了闻折一眼,问。
闻折疯狂摇头,冲叶祈安讨好一笑道:“怎么会呢,叶老师,我尊敬你还来不及。”
“所以要瓜分掉我的脑子?”叶祈安似笑非笑地问道。
闻折:“......”
“毕竟您是我身边最聪明的人。”闻折开始拍马屁,“不然我怎么不说我要许觅清的脑子,不要我舅的脑子呢?”
“噢,是吗?”叶祈安淡淡道,“不过你不是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你在我身边待了那么久,怎么也没见你的脑子有所改善?”
“......”
他果然没说错,叶祈安的嘴真的是管制刀具,和封今的半斤八两,感觉这俩一旦吵起来,那离世界末日也不远了。
对闻折“吃苍蝇脸”习以为常的叶祈安心满意足地收回目光,也不故意逗人了,正巧今天碰见了,就顺嘴问了句在消化内科适应的怎么样。
一说到这个闻折的表情就突然变了,也不再那么拘谨僵硬地保持着和叶祈安的距离了,有些疑惑和迟疑地凑近了一点,问道:“叶老师,你对消化内科了解吗?”
叶祈安扭头看了眼闻折,余光正巧瞥见大厅上边赫然刻着的科室名,抬手指了一下后问:“你看这写的什么字?”
“神经外科?”闻折乖且痴呆地念了出来。
“嗯哼。”叶祈安面不改色道,“你老师是神外的,建议你专业的问题去问专业的人。”
闻折噎了一下,然后撅着嘴低下了头,闷闷地哦了一声。
见闻折心情突然有些低落和沉重,叶祈安侧目觑了几眼,在心里叹了口气后才无奈道:“你说吧,什么事?”
闻折立刻抬起了脑袋,急起来也不怵叶祈安了,凑在叶祈安身边道:“我前两天在门诊碰见一个病人,年纪挺大的,估计有个六十来岁的样子。”
“说重点。”叶祈安打断道。
“哦。”闻折悻悻地点头,继续道,“黄老师让我带他去做胃镜,结果出来后黄老师的表情看起来挺凝重的,直接建议他住院治疗,我......我其实有点担心,你觉得他这情况会很严重吗?”
可能是因为在门诊前闻折意外帮了单德一次,闻折对单德难免多了点关注,下意识地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病人和责任。
叶祈安表情变了变,欲言又止地看了闻折一眼,道:“你就告诉我这些东西让我判断严不严重?”
好歹也给点指征或者检查结果吧。
闻折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妥,干笑了两声后才努力回忆道:“黄老师好像说什么胃壁增厚,局部淋巴结肿大,肝右叶有两厘米的转移灶,胃窦部有溃疡型肿物什么的。”
似乎对闻折能这么完整地复述黄茵的话有些意外,叶祈安扭头定定地看了闻折半响。
闻折懵懵地问:“怎么了?”
“没有片子我不好判断,而且我也不是消化内的。”叶祈安心里已经有了点模糊大概的想法,但没和闻折细说,只是道,“但是黄茵直接开口让他住院,这种情况不会太好。”
闻折有些蔫蔫地点头说是,然后才继续道:“但是问题就是人没什么钱,听说住院要提前垫付住院费就跑了。”
“跑了?”叶祈安皱眉。
闻折表情也有些担心,问:“他那情况不住院治疗会出问题吗?”
叶祈安点头,考虑到闻折也算半个大夫了,没什么往深里隐瞒的必要了,诚实道:“会。”
闻折倏地扭头看叶祈安,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他已经存在肝转移的状况了,肿瘤负荷很高,不做干预的话生存期不会超过半年。”叶祈安一顿,又补充道,“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去问黄茵更合适,毕竟她才是问诊的大夫,知道的信息一定比我具体和准确。”
闻折却像是没有把叶祈安的话听进去,整个人都有些懵和无措,似乎还在消化患者会死亡这个消息。
他当然知道人都会死,也知道病人的生存期更加短暂,但是知道归知道,真正有开启了死亡倒计时的患者出现在他面前时,他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似是注意到闻折表情不对,叶祈安试探地垂眸看了几眼,难得放轻了嗓音关怀了一句:“还好吗?”
闻折回神,抬眸撞上了叶祈安的眸子,在捕捉到叶祈安眸中的关心后倏地一愣,连忙道:“没事没事,走了个神。”
闻言,叶祈安揣摩地看了闻折半响。
怕被叶祈安看出来,闻折拼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摆出了一副无谓轻松的面孔对着叶祈安。
叶祈安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没再深究。
有了这一遭,闻折没来由地对叶祈安对了几分信任,没忍住开口问道:“叶老师,你神外的怎么对消化内的知识也这么了解?”
就听他说了两句而已,就能判断出个七七八八来?
叶祈安轻讽地哼笑一声,道:“你大学难道没有学过内科学,外科学,病理学,诊断学......”
被唤醒丑恶记忆的闻折惊恐地抬手制止,颤抖道:“别说了别说了,我怕了。”
恶魔叶祈安这才轻飘飘地闭上了嘴。
闻折却还止不住地回忆着背书的噩梦,“我靠,尤其是内科学那本书,比我的命都长,我要是揣着那本书上街碰上歹徒,歹徒哪怕奋力一刺,也只能刺到呼吸系统那一章。”
叶祈安:“......”
还能记住厚度也可以吧。
比第一次见面那回的“骨折的定义”好点。
“正好你提到了,不然我还真忘了。”叶祈安本欲结束话题,但听闻折提起学习之事,立马又想起了先前闻折吐槽的看文献的事,“你先前去算过命?”
闻折一噎,谨慎地点了下头。
“算命的说你写不出文章?”
闻折又虚弱地点了下头。
“不好意思,我不信命。”叶祈安冷笑了一声,“我前几天发给你的文献赶紧看了,周五开会汇报进度。”
闻折:“......”
他好像听不懂中文了。
什么时候?
周五?
“行了,你走吧。”叶祈安把事处理完了就开始赶人了。
还没从噩耗中回过神的闻折一头雾水地挠头:“?走哪儿?”
不是说送他回去吗?
“你要穿着这衣服回去吗?”叶祈安隔着空气点了一下闻折的白大褂,“细菌培养皿。”
闻折低头一看,然后尴尬地咳了一声,连忙俯身去按自己科室的楼层,道:“我换完衣服就来。”
叶祈安抬了抬下巴表示听见了。
也没留在原地干等闻折,把闻折送走后叶祈安又回头看了眼自己屁股后边了另外两个尾巴,顿了一下后道:“我要去看个病人,你俩......”
封今和许觅清对视了一眼,封今耸肩道:“我和你一块去。”
许觅清也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叶祈安见状也没反对,在到达目标楼层后就先一步踏了出去,封今也漫不经心地跟了上去,却也没去打扰叶祈安工作。
许觅清纠结地看了眼封今,小声道:“舅......封......”
琢磨了半天许觅清也没找到个合适的称呼。
封今瞥了许觅清一眼,道:“你跟着闻折叫就行。”
有了阶梯下,许觅清从善如流地点头喊了句舅舅,然后才友善地问道:“咱要找个地方坐会儿吗?叶老师应该没这么快。”
封今道:“你坐吧,我站着就行。”
见长辈不坐,许觅清也没那么没心没肺地坐下,老老实实地陪着封今一起站着。
“你和闻折是大学同学?”
琢磨着闲着也是闲着,干站着不说话也尴尬,封今主动找了个话题。
许觅清有些惊讶地飞快瞥了眼封今,点头道:“嗯,是的。”
“你俩怎么在一起的?”封今问出口的瞬间就开始反思起自己了。
不对。
感觉好像他认识了叶祈安之后就变得八卦了。
不是打探傅斯的恋爱进度就是关心闻折的恋爱情况。
这还是清心寡欲的他吗?
许觅清倒是完全没察觉到封今内心的纠结,见长辈问了就乖巧地回答,权当未来正式见家长的彩排了。
“我们是室友,一开始我看他挺不爽的,他气性很大,而且有种藏得很深却切实存在的傲气在。”一开始许觅清还搞不懂他在傲些什么,后来真知道了闻折的家庭情况后才发现人家是真有傲的资本在。
“不过他也是蛮不会照顾自己的,估计也是第一次住校,连床都不会铺,说真的,我其实不想帮的,但是看他铺的就差把自己包进床单里了,我属实是......看得很难受......”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毕竟是室友,许觅清又是个心眼好加耳根子软的人,几次三番下来就和闻折关系越来越近,熟悉之后闻折也慢慢地剥开了那层带着刺的皮,把柔软的内里坦然地暴露在了许觅清面前。
封今听了一会儿,然后侧目看了眼给自己说感动了的许觅清,一时间有些沉默。
果然是年轻人啊......
他和叶祈安还是比较适合夕阳红的类型。
他是绝对干不出给人讲述爱情故事还讲哭了的事的。
见许觅清抬眼试图观察他的反应,封今立刻调整好了表情,犀利评价道:“你和他谈恋爱属于是支教了,他应该把和你谈的这段写进他简历的受教育史。”
感觉这教育要比封明给的有效一点。
起码把闻折调得像个人了。
许觅清:“......”
这嘴真是。
和叶祈安有的一拼。
“闻折他对我也很好的。”许觅清试图在对象舅舅面前拯救一下对象的形象,情真意切道,“我每次过生日他都攒钱给我送礼物。”
封今唔了一声。
许觅清:“?”
封今环胸感慨道:“真是好久没有听见攒钱这个词了。”
许觅清:“......”
差点被气笑,许觅清松开了“试图谋杀有钱人”的拳头,抵在鼻尖掩盖了一下他抽搐的嘴角。
能不能不要虐待穷人?
另一边的叶祈安对此一无所知,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恰好撞见了舒琳的父母。
看见叶祈安,舒父怔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眼病房里的舒琳,然后才勉强对叶祈安笑了笑,问:“叶大夫,来看琳琳的吗?”
叶祈安小幅度地颔了下首,目光顺着门打开的空隙往里看,将病房里的景象全部纳入了眼底。
舒琳要比刚住院的时候更枯瘦一些,但是面上却很浮肿,头发也大片大片地脱落,右颞部的头皮上几乎已经没有头发存在了,被一块纱布包着,纱布下还在往外渗着黄色的组织液。
这是放疗的影响,无法避免。
叶祈安心里已有预料。
“她还好吗?”叶祈安问舒父。
舒父有些勉强地叹气,苦闷道:“我们也不懂,但是看她......实在是难受,像刀刮似的,我,我真的恨不得替她受罪。”
“她还是个小姑娘,怎么受得了自己变成这个样子。”舒父摇了摇头,似是无奈,又似是像叶祈安求证似的道,“但是大夫说这是典型的后遗症,没办法的。”
叶祈安又回头看了眼舒琳,心下也有些不忍,但还是出于专业角度冲舒父道:“是的,这个确实没办法避免。”
如愿得到了答案,但是舒父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整个人都佝偻了下来,讷讷道:“好,好。”
“那她吃饭的时候呕吐也是正常的吗?”舒父又紧张地询问叶祈安,伸手比划了一下。
可能是第一次面诊的就是叶祈安,加上叶祈安足够专业和负责,舒父对叶祈安的信任度极高,潜意识地更想得到叶祈安的回答。
叶祈安对患者及家属也都很包容,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都会尽责地一一回复,完全不会不耐烦。
“是的,放疗会影响到脑干弧束核,呕吐是正常的。”
眼瞅着舒父过分的担忧放疗的效果和后遗症,叶祈安耐着性子将可能存在的所有情况都详细地给舒父讲了一遍。
舒父似懂非懂地讷讷点头,正要说话的时候就见舒母带着舒兮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看见叶祈安,舒母下意识地问道:“叶大夫,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吗?”
舒母憔悴了很多,像是看见了什么救命稻草似的眼睛倏地变亮,略带祈求地看着叶祈安,渴望着能从叶祈安嘴里听见一句有办法救舒琳的话。
见叶祈安抿唇,舒父细心地伸手揽过了妻子,替叶祈安回答道:“叶医生就是来看看琳琳。”
舒母的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暗淡,蜷了蜷手后侧首冲舒父的耳朵低语了几句。
舒父似是怔住了,木楞地呆在原地,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舒兮还牵着舒母的手,止不住地抬头偷看叶祈安,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后,没忍住晃了晃舒母的胳膊,道:“妈妈,我口渴。”
舒母怔怔地看向舒兮,又犹豫地看了眼还在愣神的丈夫。
叶祈安意念一动,主动道:“我带她去买吧,那边有自助售卖机。”
见舒母看过来,叶祈安问,“她有什么不能喝的吗?”
舒母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真是麻烦你了。”
“没事,举手之劳。”叶祈安道。
舒兮倒很有眼力见,似乎听出了叶祈安要给她买饮料的意思,立刻就松开了舒母的手,屁颠屁颠地跟上了叶祈安,然后趴在售卖机上一脸纠结地看着各式各样的饮料,不知道该选择哪一种。
叶祈安也不催,站在旁边等着小姑娘做选择。
封今隔得远远地看着两人,目光先是在舒兮身上停了一秒,又控制不住般地看向叶祈安。
叶祈安微垂着头,细长白皙的后脖颈暴露在外,头顶的灯光细碎落在他的身上,斑驳的光影拓印在脖颈,仿若光怪陆离的幻象。
也不知道是单单对着孩子还是对待所有患者,叶祈安身上有种淡淡的神性,那双往日里总是专注冷静的眼睛添上了几分悲悯,像是天上的云坠进了冰冷的湖里。
封今目不转睛地看着,眼见着叶祈安将买好的饮料从机器里拿出来,意料之中的非常细心地拧开,却又出乎意料的半蹲了下来,保持着和面前的小孩儿平视的状态将饮料递了过去,然后温柔地揉了揉小孩儿的头。
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封今听见了胸椎胸骨的绷断声在体腔里尖锐地鸣叫,然后慢慢归于一片宁静。
似是察觉到了视线,叶祈安侧目望了过来,蓦地撞进了封今的视野,微顿,而后才慢腾腾地站了起来,没有多余出声,只是随意地比了个手势。
封今立刻就懂了,点头表示明白。
一旁的许觅清迷惑地挠了挠下巴,小声咨询封今:“啥意思?”
封今的目光还离不开叶祈安,直勾勾地目视着叶祈安带着小孩儿回去,随口回了一句,“让我,我们再等一会儿。”
许觅清:“......”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感觉那个“们”是硬添上去的。
怎么能说的这么不情不愿?
叶祈安把舒兮送回去,婉拒了舒母要转账给他的提议,正要离开的时候却意外地被舒父喊住了。
“叶大夫。”
舒父面露犹豫,但抬眼对上叶祈安时,眼睛里又充满了坚定和执着。
叶祈安眼皮微微一跳。
“琳琳现在还能做手术吗?”
叶祈安倏地眉心一蹙。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