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不论是之前的进京大进……

不论是之前的进京大进修镀金也好, 还是现在许明月考入京大政治经济专业读书也好,江老都希望许明月能够在两年内学完所有课程,这样他这边才方便重新给她安排职位。

两年的时间, 他还等得及,真要等四年之后, 所有的岗位和职位都一个萝卜一个坑, 等四年后, 黄花菜都凉了。

或许是身体上精力充沛,面容上这些年也没有太大变化,许明月自己是感受不到年龄的变化和苍老的, 她在心态上,一直都觉得自己和二十多岁时差不多。

可她自己没觉得变化,在别人眼里, 她的年龄是实打实的。

许明月要是未来还想在仕途上有更进一步的发展的话,确实要抓紧时间和速度。

通过江老的话, 许明月猛然的认识了一个道理——时不待人!

她必须要花比别人更多的时间,才能追上自己比别人少的时间和青春。

许明月前世学的并不是政治经济学, 对与政治经济学并不了解,本来前两年她是准备啃完基本理论和《资本论》原著文本的,现在直接将几门西方经济学课程一起选修了, 每天不是在上课, 就是在上课学习的路上, 要不是每天放学孟福生带着阿瑟过来找她, 她快要忘记自己还有丈夫、女儿了。

这并不是她一个人的状态。

大约是这中间空白的十年,太让人绝望,一旦有了上大学学习的机会,周围所有的京大学子们全都在废寝忘食的学习, 像是要把曾经求学无门的十年青春在这短短四年当中补回来似的,每天出操后,基本上所有学生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学习的路上。

许明月觉得自己已经算是起的够早的了,可这个时代的人学习精神永远都是许明月这一代人无法体会的,永远有人比她更早,永远有人比她更晚,每天自习室都还没开门,里面就已经坐满了翻墙进去自习的人。

原本她还担心这样会不会冷落了孟福生,可这十年当中,考上京大的学子和几百万计的知青们求学无门,浪费了这十年时光,于孟福生来说,又何尝不是人生最好的十几年大好光阴,在乡下田间度过的呢?许明月在学习的同时,孟福生同样没有在闲着。

只是他比许明月要更负责任一些,也或许他现在是在工作,不像许明月全然的在学习,时间上比许明月要稍稍的宽松一些,每天还记得去接送阿瑟,每天还记得来接许明月。

在这样的学习氛围中,许明月完全忘记了孟家的事,直到孟家见这对夫妻回来了一次后,又一个多月没了消息和身影,在家中等不及,直接来学校找他们,邀请他们回孟家参加家庭聚会。

他们说不动孟福生,就直接来找到许明月和阿锦,劝她们:“你们不回来住,也总要回来看看,都回京这么久的时间了,才回去过一次,阿锦和阿瑟至今怕是连家门往那边开都不知道,总要让她们回去认认人,不至于连路上遇到家中兄弟姐妹,连兄弟姐妹长什么样都认不出来。”

许明月是全然的泡在学习当中,完全是学的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阿锦则是整个大学生活过的充实的不得了,她体育天赋极高,这个时代京大的‘体育’氛围极其的浓厚,她加入京大游泳队后,游泳队的教练得知她是乡下考上来的,从前家在河边,以为她走的是天然的野路子,只当她游泳全然靠着水边长大的天赋与热情,谁知道这小姑娘在游泳队游了一圈后,直接把男子游泳队的人全都甩在了身后一个身位都不止,四种游泳姿势,每一种都标准的不行,且水感好到不可思议。

她创办女子游泳队后,自己就又当学员,又当教练,还要兼顾学校的学习,她本身就是极需要伙伴和社交型性格,进入到大学这个团体生活中后,她简直是如鱼得水,整个大学生活过的是乐不思蜀,又哪里还记得孟家?

孟家人来京大找她,见到孟老太太,她也丝毫不认生,看到孟老太太就是一声清脆的:“奶奶!”

饶是孟老太太知道阿锦不是她小儿子亲生的,见到这样一张热情洋溢笑容灿烂的脸,脸上也不免露出慈爱的笑容来,直拉着阿锦的手,让她多回去看看他们。

“你爷爷想你们呢!他就是面上严肃,实际上内心整天眼巴巴的巴望着你们回去看看。”她拉着阿锦的手不放,面露忧愁:“你爸爸那人性子倔强,你多劝着你爸爸妈妈,没事就多回去看看。”

阿锦则是面露疑惑:她爸爸性格倔强吗?

家里最好说话的就是爸爸,她和阿瑟还会怕妈妈几分,但爸爸对她们真的从来就只有尊重,尊重她们的想法,尊重她们的性格,尊重她们的选择,从来不会强制的要求她们什么。

反倒是许明月,性格中还残留着一些大家长式的强硬,有时候和她们好言好语说不通时,就直接一声河东吼:“许锦!!!”

阿锦就知道,这时候不能皮了,再皮妈妈就真要发火了。

阿锦找不到妈妈,回家就直接将孟奶奶来学校找她的事和孟福生说了,孟福生是知道许明月未来抱负的,知道她未来是想走仕途,他自己在研究所里,不需要政治方面的帮扶,许明月需要,孟母来找,他便也没硬犟着,在一家人都空的时候,又寻了个星期六的休息日,带着一家回孟家。

上一次他们回去,并没有在孟家久待,匆匆来,匆匆去,很多邻居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孟福生他们就已经坐车离开了,没见过孟福生一家子的人,还都以为孟家是来了亲戚。

这次孟福生一家子又上门,之前见过孟福生的人,才总算犟他认了出来。

十几年的时间,变化太大了。

十几年前,他刚回国时,还是个满腔热忱,想要回报祖国的热血小伙儿,眨眼间他都已经人到中年,若不是人还是那个人,脸还是那个脸,除了气质沉静阴郁了许多,外表和二十几岁时仿佛没有太多区别,他们还真不一定能一眼认出他来。

尤其是他现如今已经重新娶妻生子。

周末,正是邻居们也放假回家的时候,看到孟福生还有些不确定的上前打招呼:“小孟?你是孟家的小儿子,孟……孟……”

时间隔的太久,她们已然不记得孟福生的名字了。

毕竟这十几年时间,不光是孟家人闭口不谈这个曾经被孟家主动断绝了关系的小儿子,周围的人更是对孟福生这个名字避之不及,生怕因为他被打伤‘走姿派’‘敌特’的帽子?

他那前妻可厉害着呢!

为了和姘头在一起,连丈夫都举报陷害,谁不怕她?

可如今不一样了,斯人帮已经倒台,孟福生已经回来,大院里当初和孟家一样,进部队的进部队,下乡的下乡,下放的下放的人家,也都陆续归来,再见到孟福生,自然也敢来和他打招呼了。

孟福生见到小时候的邻居们,脸上露出清浅的笑,“孟福生。”

“哦,对对对,孟福生!”说话的人年龄也大了,两鬓的头发都白了:“你小时候就不爱出来玩,一眨眼都这么大了。”

说话的人也是下放多年,刚从乡下回来,忍不住感慨地说:“当初幸亏你下放的早……”看着还和当年一般模样,变化不大,他看向他始终握着手的许明月,看着她和当年那位完全不一样的相貌,笑着说:“这是你妻子吧?”又看向阿锦,不仅感慨:“闺女都这么大了!”

一眨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

时光无声无息的从他们身边溜走,却从他们的白发和身边的孩子身上显现的这么明显。

说到自己的妻女,孟福生脸上笑容总算真切了一些,眼底也蓄满了笑意,和邻居介绍道:“是,这是我妻子许明月,大女儿许锦,小女儿许爱梦。”

听到两个女儿姓许,老人都没有惊讶,听到小女儿叫‘许爱梦’的时候,老人一下子就笑了,点头说:“爱孟好,爱孟好!”

老人以为‘许爱梦’的名字是许明月取的,想到孟福生过去的遭遇,也为他感到欣慰和高兴。

不光邻居听到‘许爱梦’的名字以为‘许爱梦’这个名字是许明月取的,就连孟家人也都以为‘许爱梦’的名字是许明月取的。

毕竟在孟家人的认知中,孟福生再怎么样也是他们从小精心培养又出过留学归来,即使在京城也属于精英阶层,况且相貌、身高、性情无一不好,而许明月只是乡下小地方的乡下女人,遇到孟福生后恋爱脑,爱孟福生爱的死心塌地太正常了。

唯独一点,孟家人都认为许明月将阿瑟的名字取的太露骨了些,像他们孟家这一代孙辈中最大的姑娘孟慕兰,一个‘慕’字,又含蓄又能表达其意又好听。

乡下姑娘表达爱慕之情还是太热情直白了些。

就没有一个人想过,‘爱梦’这个名字会是‘孟福生’取得,‘阿瑟’这个小名才是许明月取的,都默认许明月才是那个恋爱脑,甚至因为阿瑟的大名,对许明月这个爱惨了孟福生的小儿媳妇,都更加亲切热情了些。

毕竟恋爱脑也总比举报陷害自己丈夫的狠毒女人要强。

经历过孟福生的前妻和没见到许明月之前,对许明月已经超出了他们底线的想象,原本做好最坏打算的他们,在得知许明月是京大学生,大女儿还是省状元,她虽是乡下姑娘,却是庇佑一方的干部,尤其孟家人都看到了《人报》上刊登的关于母女俩的报导,和大篇幅的对许明月的个人报导后,他们哪里还对许明月有半点意见?

在乡下那样的地方待了十几年,还能娶到这样汇聚了地方钟灵毓秀于一身的儿媳妇,他们还求什么?

尤其他们的小弟当初下乡时,一条腿被打断,当时诊断是粉碎性骨折,他们都做好了幼弟在乡下吃够苦头的打算了,现在人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他们还能求什么?

就连原本对于孟福生不回来,迁怒到许明月身上的孟老爷子,在见了许明月之后,都一点不满都没有了,全家人都对许明月母女三人客客气气的,甚至孟老爷子和许明月谈话聊天时,聊的都不是家长里短,而是许明月对未来的规划和对国内现在想要发展经济的经济规划,以及她的政治理想。

不光是对许明月如此,对待阿锦同样如此。

他们和虚岁十九岁的阿锦,谈的都不是这个年龄段小孩子的风花雪月,谁家的孩子不听话淘气,而是问她的理想和抱负,从京大毕业后,是不是想进外交部。

孟家人和阿锦的对话,倒是把阿锦问懵了。

这个问题,她根本就没有想过。

小时候,妈妈问她长大了想做什么,她说想和潘展乐那样,当奥运冠军,为祖国争光。

因为她一年级开始,班里就有同学是世界冠军,世界冠军就在她身边,小小年纪的她当真是初生牛犊,也不觉得世界冠军这个梦想距离她有多么遥远。

倒是原本沉默冷淡,仿佛置身于事外的孟福生,在孟家人询问起阿锦对于未来规划时,才终于参与到了话题中,对问话的孟大哥说:“她未来做她自己喜欢的事情就行了,她可以去世界上任何国家,和任何国家的人接触和交朋友,最后确定她想做的是什么。”

遭受爱人的背叛和至亲的放弃这件事,原本在年轻的孟福生心中,并不是容易过去的一件事,就像是他背后突然捅入的刀子,在他回身看的时候,发现捅他刀子的两人,一个是他的枕边人,一个是他至亲的家人。

他世界观被全部打碎重铸。

可时间永远是最好的良药,曾经过不去的,在时间长河中,慢慢磨的血肉和灵魂好像没有那么疼了,曾经放不下的,如今再面对,好似也没有那么多的恨,也没有那么多的原谅。

他重新有了可以信任的家人,重新有了至爱之人。

他转头,目光落在和倾听孟家人说话的妻子和女儿们身上,眸光里蕴着温暖的清亮的笑。

一直在关注他的孟家人,几乎都注意到了他神情的变化,心底止不住的叹息。

孟家早就将孟福生一家四口的房间收拾了出来,哪怕如今孟家人多,四代同堂,很多人已经从这栋三层小楼里搬出去,有了各自的小家,可孟父孟母还是希望孟福生能留下。

吃过饭,孟福生他们依旧没有在孟家多待,以他如今工作繁忙为由,早早就离开了孟家。

孟家人其实都明白,孟福生心底的结并不是那么容易打开的。

他们都有工作,谁的工作都繁忙,可都在周末抽出时间来大院里相聚,周六周日,真想要抽出空来,又怎么会连休息一晚上的时间都没有?

孟福生他们一出来,原本就听说孟家小儿子回来,之前却没有机会看到的邻居,也都好奇的从家里出来看,尤其是看到孟福生领着一家子出来时,就更八卦和好奇了。

“我就说他在乡下结婚了吧?我算算时间不对,娶的肯定是乡下的女人!”

有人打量着和孟福生走在一起的许明月,“个子还挺高!”

“看着不像乡下的。”

许明月今生的净身高大约有一米六五,十几年的基层干部当下来,她也不像前世那样,喜欢披散着头发,而是将头发都利索的梳到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来。

她前世就习惯了防晒,可以不化妆,但必须防晒,当干部的时候不适合化妆,来到京城后,反而可以偶尔捣鼓这些了,为了提升一下气色,她给自己打了个底,还薄涂了点口红,穿着一身黑色大衣,脚上穿的还是她车里刷新的皮鞋,皮鞋带了点粗跟,使得她原本就挺拔的身材看的越发的挺拔修长,站在穿着同款大衣的孟福生身边,原本就底子很好的她,修饰了一番后,两人站在一起宛若一对璧人。

她们大部分出来看孟福生,主要还是看许明月,想拿孟福生现在的妻子和前妻做一个对比,尤其是现在的妻子可能还是乡下来的。

有人看到了许明月的模样,便猜测道:“是娶的下乡的知青吧?”

立马就有人反驳了这个猜测,说:“不可能是知青!孟家那小儿子下乡才多少年?知青下乡才多少年?我看他那大姑娘起码有十五六岁了!肯定是刚下放到乡下就和当地人好上了,不然生不出这么大的姑娘出来!”

阿锦因为今生个子不算高,虽然还在长个,但年龄看着就是比实际年龄小上一些,让人一时分不清到底年龄多大。

“那不是一下乡就在乡下娶了亲?”邻居当中很多也是当年干革命后从乡下来的家属,喜欢吃瓜看热闹的情况是一样的,看着阿锦说:“大女儿都这么大了,那现在娶的这个就肯定不是知青了,孟家小儿子去的南方,知青们去南方没那么早,那就是乡下姑娘了。”

他们这大院住的人,大多都是有些身份的干部,但干部家庭出来的人,也并不是人人都是干部。

这个年代很多人本就是从底层起来的,他们的家属被带入京城后,将老家的一些八卦习惯和爱好也带入了京城来,八卦起来和村头老槐树下东加长西家短的妇男妇女们没什么两样。

倒是有和孟福生前妻家熟的,看到孟福生带着妻女回京,立刻跑到他前妻那里打小报告和八卦看热闹去。

他前妻名叫聂元碧,家距离孟家并不很远,小时候也都是一个大院里长大的青梅竹马,只是孟福生性格内敛,两人喜爱的东西不一样,不常在一起玩而已,后来孟福生十几岁就出国留学,这一留学就将近十年,回来后就在两家人的撮合下,顺理成章的结了婚。

和所有那个年代按部就班的人生一样。

孟家的小儿子一回来就被调入到研究所里,日常除了在研究所里,就是家中,日常也少见小两口在一起,后来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孟家的小儿媳就把孟家的小儿子给举报了,几十封外文的信件和外文的书籍,那时候批斗之风已经盛行,只是斗的还是资本阶级和地主阶级为主,时局也还不像几年后那么混乱,孟福生才逃过一劫。

孟福生刚一下乡,聂元碧就和时任公安部的副钱富治,也就是后来的市革委会主任的儿子在一起了。

结婚七个月,就早产生下了一个儿子。

这儿子现在年龄都和孟家小儿子带回来的大姑娘都小不了几岁。

这聂元碧本身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她本身就因家庭关系,在与孟福生结婚之前,就是教育系统工作的人,举报孟福生这件事,算是开了当时京城第一例举报至亲之人的头,一下子成为当时造反派的杰出代表,十年浩劫当中,大院里很多人家都遭到了她的迫害。

现在钱家被清洗,她作为当年活跃在最前线的造反派的头目之一,自然也难逃清洗,虽然罪名大部分由钱家父子顶了,可大院里想看她热闹的人依然很多。

孟福生他们刚回来没多久,聂元碧那边就收到了消息,顿时就急了。

由不得钱家和聂家那边不急。

在十年浩劫时期,钱家有多么威风,在‘斯人帮’倒台后,他们这些人被清算的有多厉害。

钱家本来和孟家一样,也是参加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不然在十年浩劫前期,也做不到公安部的位置,可十年浩劫期间,钱家为排除异己,人为的制造了太多的冤假错案,迫害的干部和害的他人家破人亡的情况不计其数,斯人帮一倒,钱富治就以反隔命罪被抓起来了。

现在钱家自己都在夹着尾巴做人,更别说钱家的儿媳妇了。

当年举报和迫害孟家一事,可是钱家的儿子儿媳一手炮制,听到孟家小儿子回来,不紧张才有鬼,四处打听孟福生的消息。

待从来看热闹的人口中得知,孟福生居然在乡下重新娶妻生子,娶的还是乡下老女人,如今女儿看着都和她大儿子差不多大了,原本紧张的心情也不由放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