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鹿汀朝其实也不太确定送花这件事交给宿宁郁去办到底靠不靠谱。

但庄稷那边一直风平浪静, 直到鹿汀朝美滋滋的吃完饭,又跟鹿兜兜在儿童堡里玩了一个多小时,都消化干净了去烦莫岭南的时候, 也没有丝毫动静传来。

所以鹿汀朝推测宿宁郁应该是将这件事办好了。

庄稷大概很满意。

总之是个好结果。

宿宁郁的信息在晚上十一点多发了过来, 和鹿汀朝确认了明天去综艺的行程和助理需要的事宜。

宿宁郁在信息里问:“那我明早过来帮你搬行李吗?”

鹿汀朝:“啊……”

鹿汀朝窝在沙发上偷偷摸摸的玩手机, 闻言看了莫岭南一眼。

暖黄的灯光下,男人穿着睡袍, 正在书桌前看一份刚刚从公司送过来的报表。

鹿汀朝觉得莫岭南是他见过最敬业的霸总。

既不像庄稷那样拍戏过多,也不像费修齐那样能完全靠着家里。

约莫是以前工作留下的习惯, 莫岭南在工作的时候很有魅力。

鹿汀朝犹犹豫豫一会儿:“算了, 你别来上次那个地址。我发你一个新地址,我们到那里接头。”

宿宁郁:“……”

宿宁郁发了一个猫猫头疑惑表情包:“好的,小鹿老板, 见面就行,我们又不是做走私的, 接头怪怪的。”

是哦。

鹿汀朝搓搓呆毛:“你到片场别叫我老板了, 我咖太小了,会很奇怪的。”

宿宁郁:“那称呼您什么?”

鹿汀朝也不知道。

宿宁郁:“叫鹿老师可以吗?我看其他助理都这样喊。”

鹿汀朝:“也……行吧。”

其实鹿汀朝也从来没被喊过老师。

毕竟他咖实在太太太太小了。

导演对他说的最多的就是:“那个谁, 这边站一下。”

何德何能让一个top大学霸叫朝朝老师QAQ

但鹿汀朝还是小小的爽到了一下。

庄稷名下的可动财产两个小时前刚刚划拨到他账下。

鹿汀朝阔气的道:“总之弟弟你好好干,鹿老师给你涨工资!咱按最高标准发!”

电话那边的宿宁郁低低笑了一下。

然后清澈的男大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又磁又柔:“知道了, 鹿老师, 我会好好干……的。”

鹿汀朝在这边挂了电话。

宿宁郁倚在另一边的病房外。

灯光拉长了他的身影,他低头看着自己脚下泛白的运动鞋。

突然刚才送他过来的护士声音传来:“咦, 你怎么还没走?”

宿宁郁温温柔柔的一笑:“就要走了,才出来。”

宿宁郁一顿,轻声道:“本来想多坐一会儿的, 但病房里那两个人好像不对付,我看气氛得很僵……”

“这还僵?你是没看刚才。”

小护士没防备,被轻而易举套了话,“姜容是跟病人妈妈一起来的,病人估计当着家里人面不好说,前脚他母亲一回家,后脚他就要赶姜容出门。”

宿宁郁状似恍然:“可是网上不都传他俩是恋人吗?我看他们的CP炒的火热。”

小护士:“嗐可不是嘛!我之前还嗑这俩呢,一秒塌房,我看姜容对庄影帝倒是一往情深,来了又是问候又是掉眼泪又是削苹果,怎么都不肯走。”

宿宁郁很捧场:“二十四孝啊。”

“可惜庄稷不吃这套啊!”

小护士啧一声,“从头到尾他就给了姜容一句话,我进去重新给他扎针的时候听到的。”

宿宁郁好奇:“什么?”

“哎……”

小护士有点犹豫,但宿宁郁长相实在太过清纯无害,而且第一手娱乐圈的大瓜吃起来实在太过劲爆有味。

小护士道:“你别告诉别人啊。”

宿宁郁神情真挚:“我保证。”

小护士:“我听庄稷说,让姜容走,朝朝不会想看到他。”

宿宁郁神色微郁。

小护士没看出来,拉着宿宁郁问:“你应该是庄影帝好友吧,他刚一听是鹿先生的人眼睛都亮了,我粉他的时候他的影帝都没这么高兴。”

宿宁郁毫无任何心虚,悠然道:“是呢。”

小护士:“那你知道朝朝是谁吗?昏迷刚醒那会儿庄稷也一直在喊这个名字。”

宿宁郁唇角扬了扬:“你不是觉得塌房,不粉他了吗?”

小护士:“哎呀,虽然不粉了。但我还能嗑!能昏迷都时时刻刻惦记着,这得是真爱了吧,我这次必能嗑到真的!”

宿宁郁:“……”

宿宁郁露出了一个今晚最和善,最诚恳的笑:“今天谢谢你的帮助,但我觉得这一对新的你还是别嗑为好。”

小护士:“诶?”

“因为他们的爱情已经死了。”

宿宁郁站起身,“死在空空消磨的日日夜夜里,死在纸醉金迷里,死在庄稷和姜容的愚蠢里。”

他修长的腿迈开,洗白的牛仔裤和顶层贵宾病房的毛毯毫无相配。

“俗世不都喜欢清醒的沉沦么?”

宿宁郁道:“如果让我推荐,我建议你继续嗑庄稷和姜容。他们的CP还是大势,粉丝总能从各种角度扣出糖来。不像你刚才说的这一对……”

小护士:“什么?”

宿宁郁一笑:“等庄稷回头去看的时候,他都找不到两人相爱过的痕迹。”

电梯门打开。

宿宁郁挥挥手,柔声道:“庄影帝,你说是吗?”

小护士:“……!!!”

小护士愕然回头。

病房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丝缝隙。

一身病服的庄稷神情惨淡,亦不知道在哪里站了多久。

明明两人相隔丈远。

在宿宁郁挥手离开的时候,小护士却明显看到庄稷晃了晃,像即将被秋风带走的一片最平平无奇的落叶。

*

而在吹着空调,看电影吃薯片的鹿汀朝终于被第一百六十三通电话给打烦了。

换号完全已经不管用了。

鹿汀朝愤怒的关掉了手机,抱着薯片,起身光着脚吧嗒吧嗒穿过客厅,去骚扰坐在旁边书桌上的莫岭南。

莫岭南的大平层里大客厅和书房是相连的,很简约的设计,只要走过地毯上几个台阶——

鹿汀朝就美滋滋的烦到了莫岭南:“朝朝探头——”

由于贸易往来的问题,莫岭南偶尔会有几通有时差的会议。

鹿汀朝猛地从书桌一旁顶着鸡窝头,探出脑袋的时候。

在视频会议的界面看到了全场西装革履的瞩目眼神。

和眼神中万里挑一的自己。

鹿汀朝:“……”

鹿汀朝猛地缩头,头也不回,坚韧不拔:“当我没来过。”

一只大手从身后揽住他的腰。

微一用力,鹿汀朝就被拽进了办公椅上男人的怀里。

空调开的很低。

莫岭南怀里却还是热的。

鹿汀朝还没反应过来,便听怀抱的主人跟会场上用英语说了什么,接着他的按灭摄像头,也一并退出会议关了屏幕。

鹿汀朝眨眨眼,在莫岭南怀里蛄蛹:“你不做生意啦?”

莫岭南蹙眉:“坐好。”

鹿汀朝像摊煎饺似的把自己翻了个面儿,跨坐着面对面搭上莫岭南的肩膀,理直气壮:“你说,是不是我打扰你了,你要准备骂我了。”

莫岭南:“……”

莫岭南叹了口气:“对,我还准备打你。”

鹿汀朝大惊失色:“莫岭南!”

莫岭南一手扶住鹿汀朝的腰,一手在椅子内侧按了个旋钮。

原本打直的座椅靠背向后退了些许,连带着鹿汀朝也像是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

莫岭南抬手。

鹿汀朝一秒警惕:“不许再打屁股!”

“只是喝水。”

莫岭南的手臂绕过鹿汀朝,从桌面取了水杯,淡淡的茶香味从鼻间飘过——

然后只是片刻。

又从唇齿间经过。

是金银花的涩味。

莫岭南吻得很温柔,却丝毫容不得鹿汀朝逃避。

两人身形巨大的体型差让他可以扶住怀中人的腰和后脑勺,完全将鹿汀朝整个人扣在自己的空间里。

直到感受到鹿汀朝双手推距似的瘫软和他重心的前倾。

莫岭南才微微松手——

鹿汀朝便无力挣脱的靠近他胸膛和肩膀。

从小就不锻炼的人肺活量自然不可能好。

偏偏嘴还很硬。

“哭死了,好难喝的金银花。”

鹿汀朝锐评,“明天就给你全丢了。”

莫岭南声音已经全哑了,他手臂危险的移动,怀里的猎物却浑然不觉。

莫岭南说:“喔,那我喝什么?”

猎物指指点点的抱怨:“可以喝我喝奶茶啊,刚好一杯不到起送价,兜兜也不能喝。我一杯你一杯 ,出了新品我就可以两款都试……”

“不够。”

猎人叼住了他的猎物。

莫岭南将鹿汀朝整个人圈了起来,挂在了自己身上,“朝朝,这些不够。”

鹿汀朝:“诶……”

这只迟钝的猎物终于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危险。

鹿汀朝想再从莫岭南怀里钻出来,却已经被封堵了所有的后路。

不间断的吻从抱着自己的人那边落下来。

莫岭南附在鹿汀朝耳边轻声的哄:“朝朝,桃花酒酿汤圆好吃吗?”

鹿汀朝被他弄得茫然,啊了一声:“好……好吃啊。”

莫岭南问:“心肝儿,糖醋里脊好吃吗?”

鹿汀朝:“啊……”

莫岭南:“毛血旺和葱爆羊肉喜欢吗?”

鹿汀朝已经软了,他被抵在椅子上,不得不伸手勾住莫岭南的脖颈,黏黏糊糊的为自己辩解:“喜欢的,可是……”

可是……

鹿汀朝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因为莫岭南总是亲吻着他,不停打断他的想法,宝宝宝贝心肝儿不停地喊。

莫岭南问:“那朝朝爱我吗?”

枕畔的人没有回答他。

痕迹从书房蔓延到主卧。

床边只开了一盏小灯,映出鹿汀朝恬静又乖巧的睡颜。

原来他睡着之后一点都不像白日里那样闹腾,连被子都盖得严严实实。

七年之后。

他终于也有机会等到鹿汀朝安然睡在自己身边。

莫岭南低头在鹿汀朝额前吻了一下,他伸手熄灯,可在即将灯灭的时候,床头柜的手机却无声的震了震。

没有吵醒枕边人。

莫岭南认出了那个号码。

他重新给鹿汀朝掖好被角,看着那号码自己挂断,可只不过片刻光景,又重新拨了过来。

莫岭南拿起手机,悄然推开卧室门。

方才的痕迹还未收敛,莫岭南将掉落在地的抱枕和被鹿汀朝抓乱的摆件重新规整,在第五通电话来的时候,按了接听——

曾经在荧幕中、广告中、综艺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声音此时显得格外寥落又败坏,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惶和小心翼翼的试探:“莫岭南!朝朝没回家,他是不是在你那儿?!”

莫岭南捡起最后一个抱枕。

他走到书桌前,将派大星水杯和海绵宝宝水杯拼成一个完整的图案,才出声道:“庄影帝,你在以什么身份询问,前夫吗?”

庄稷那边一时沉默。

莫岭南嗤笑:“忘记了,你不是。庄稷,你只是带朝朝完了一场家家酒,现在散场了,各自回家吧。”

电话那边的人声音沉闷颤抖,莫岭南见过很多类似场景,一般是戴着氧气或者监护病人才会有这种声音。

莫岭南出于曾经职业,并不愿意为难病人,他忍住了后半句话:“算了,你好好修养……”

“我们只是有误会!”

庄稷的声音里有种难以言明的痛,这种痛无时无刻的侵袭着他,让他每个字都像是带着血,“莫岭南,我和朝朝只是有误会,你告诉他,我回家等他,我永远在家等……”

莫岭南:“朝朝睡了。”

莫岭南的语气是平淡的,慵懒的,细听之后,甚至是有一丝餍足的。

莫岭南问:“庄稷,这次你听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