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回去的路上下了一场大雨, 是这个盛夏的最后一场暴雨。
莫岭南原本灰色的牧马人换成了一辆银灰的S型迈巴赫,车后座上是一个刚安装上的儿童座椅,正好能让鹿汀朝把鹿兜兜装进去。
雨水不断落在车窗上, 像是珠帘般隔出一个崭新的未来。
又是红灯。
他们所在的这辆车汇入八车道拥挤的车流, 仿佛万千世界中最普通的一粒。
莫岭南伸手将车内循环轻音乐关了, 又把空调打高了些:“忍一忍,兜兜睡着了, 太凉容易感冒。”
鹿汀朝扭头,鹿兜兜白白嫩嫩的小脸歪在儿童座椅里小鸡叨米似的一点一点, 还挺可爱。
鹿汀朝对莫岭南的新车动手动脚, 搜刮一圈,从车内的小冰箱里摸出一瓶可乐,美美打开喝了一口。
鹿汀朝:“你怎么突然换车了?这辆和你之前那辆价格也差太多了吧。”
“那辆快十年了, 以前工作的时候用的。”
莫岭南启动车子,道, “你不是嫌它座椅硬吗。”
“那是真的超硬。”
鹿汀朝砸吧砸吧嘴, 吐出一小节艳红色的舌尖,舔了一下嘴角。
他不知突然想到什么, 一撇嘴:“不过没你硬。”
莫岭南偏过头看了鹿汀朝一眼。
鹿汀朝抱着莫岭南的可乐,不客气的伸手:“看一眼五百,给钱。”
莫岭南:“……”
莫岭南沉默片刻:“有时候我在想。”
鹿汀朝:“想什么?”
莫岭南:“你这种随口就能撩拨的技巧, 到底是天然形成的, 还是后天练成的。”
鹿汀朝“嗐”了一声,非常自负:“小看我了啊莫叔叔, 你去谈几百个前男友你也行,已经是条件性反射了。”
鹿汀朝抱着可乐咕噜咕噜:“这样一想我和庄稷这七年也太亏了,七年呢, 我干点什么……”
“你在床上也这么多话吗?”
莫岭南打断了他。
鹿汀朝:“……”
鹿汀朝:“啊???”
鹿汀朝心虚的缄默了。
莫岭南也不再说话,他伸出手,从车载冰箱旁边的小柜里拉开,取出一颗薄荷糖。
然后拨开鹿汀朝的手心,把薄荷糖放了进去。
莫岭南:“少喝可乐,多养嗓子。”
鹿汀朝:“……”
鹿汀朝问:“莫叔叔,你在讲黄色吗?”
莫岭南冷淡又平淡,语气不急不缓:“没有。”
鹿汀朝:“……”
明明就有的吧。
鹿汀朝觉得不对。
这种不对的感觉从民政局他和庄稷出来之后就像一颗种子一样开始萌芽,然后这颗种子飞快的长出了枝叶,不过一会儿便枝繁叶茂。
以前莫岭南是很少说这种直白的用词的。
唯一的一次还是两人刚见面不久,鹿汀朝主动找事,但那多数还是一种不愉的语气。
其余时候则多数会用到一些刺激感过于明显,但又恪守内敛的词汇。
比如在明明知道鹿汀朝和庄稷没有婚姻事实的情况下,还是会用“重婚”这两个字让他害怕,让他哭泣,让他被逼无助的求助。
像是被关在没有食物的旷野上逡巡数年的狼。
拉开栅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就如同现在每一次都更进一步的直白。
鹿汀朝缩了缩脖子,在副驾驶老实下来,低眉顺目的喝完了最后两口可乐,然后乖乖的摸出手机打游戏。
输一场。
输两场。
……
输十场!!!
鹿汀朝越打越气,最终拉出充值界面狠狠加强了自己一波——
一口气怒冲了五万爽了之后。
发现绑的是庄稷的卡。
用的还是庄稷的亲密付。
鹿汀朝:“……”
鹿汀朝在副驾驶上垂下脑袋,更乖了。
他默默退出了游戏,准备开口找点什么天和莫岭南聊聊,还没想好话题,一条信息先从手机里跳了出来。
“小鹿啊,家里的事忙完了没?那档恋综之前你只请了两天假,这都快一周没来了,我们都挺担心的。”
鹿汀朝:“……”
完全,忘记了有恋综这件事。
卑微的导演甚至没有鹿汀朝的微信,只能用最原始的手机短信发来问候。
鹿汀朝赶忙用号码添加了导演:“王导,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刚忙完,我明天,不,后天就能回去!”
鹿汀朝:“不过王导,之前合同说我只用拍两期,我错过了这么久,还有我的镜头吗?”
鹿汀朝:“镜头不镜头的其实我也没所谓,就是我这个算不算违约,主要我的经济情况王导你也很清楚……”
恋综-王导:“了解了解,您家里那是相当不缺钱!肯定看不上我们剧组这点小钱!”
鹿汀朝:“???”
鹿汀朝寒酸打字:“不是……”
恋综-王导:“但您和费先生CP现在网络的热度太高了,您看能不能可怜可怜我们,就再来拍最后一期,费先生一直在组里等您呢!”
鹿汀朝:“……”
鹿汀朝小心翼翼:“那还能再算一期工资吗?”
恋综-王导:“没问题!您看您方便的话,我派车去接您!”
鹿汀朝:“啊……不用,我知道了,我后天自己来吧,我会准时的。”
王导千恩万谢的连发二十个磕头表情。
鹿汀朝关了聊天界面,想了想,突然问莫岭南:“诶……上次果果说你的公司是做珠宝的,做珠宝现在这么赚钱吗?”
莫岭南看过来:“鹿汀朝,还没上过我的床,就已经惦记上我的钱包了?”
鹿汀朝:“……”
好像的确搞得他很想掏莫岭南兜一样QAQ。
鹿汀朝有点脸红:“就问问呗。”
莫岭南:“那个珠宝品牌只是对外的幌子。主营不是那些。”
鹿汀朝:“啊……那是什么?”
莫岭南:“一些前端科技,拟真机器人,全息设备,劳务型人工智能,大致这些。”
鹿汀朝眼睛亮晶晶的仰头看他:“很赚钱吗?”
莫岭南被他心里一动,喉结上下滚了滚,伸手轻轻捏住了鹿汀朝的指尖。
莫岭南:“挺赚钱。”
鹿汀朝:“哇……”
莫岭南低低笑了:“不过这行和你这种数学九岁的人无缘啊,心肝儿。”
鹿汀朝:“……”
鹿汀朝狠狠瞪了莫岭南一眼,并毫不客气的把自己的手指从男人的大手中抽了出来。
莫岭南神情都染上了几分愉悦,是他难得外露的神色:“这就不高兴了?气鼓鼓的。”
鹿汀朝不搭理他。
莫岭南摸了下鹿汀朝的头发:“把那个珠宝牌子带公司送给你当生日礼物好不好,当时就是为你创的。”
鹿汀朝哼一声:“骗子。”
“骗你什么了?”
莫岭南靠边停下车,从鹿汀朝面前的抽屉拉开,取出一份文件夹,“打开看看。”
鹿汀朝:“?”
是一份股权让渡和品牌名称转让证明。
纸张和文件夹都保存的很新。
唯独落款的时间距今已有五年。
莫岭南:“你不是从来就喜欢这些亮晶晶发光的东西吗?那时候鹿家资产清算,查款单都没见你哭,唯独抱着珠宝柜哇哇哭。”
鹿汀朝:“……”
莫岭南:“那时候鹿家被清算的珠宝都买回来了,还有一些上新的款式。总体来说运营情况还不错,拿着玩吧。”
鹿汀朝伸手摸了摸让渡书首页烫金字。
上面有莫岭南的签名,还有品牌的全名。
这个牌子铺的很广,连鹿汀朝都能经常在商场看到。
南朝。
车子重新自街边启动。
莫岭南道:“也不必有负担,一个小品牌而已,倒了就回家等我。”
鹿汀朝:“等你干什么?”
莫岭南朗然一笑:“等我回来干……”
鹿汀朝:“???”
莫岭南拉起手刹:“以后你就知道了,宝贝儿。欢迎回家。”
*
回家是可以回家的。
莫岭南家有鹿汀朝的卧室,有鹿汀朝的拖鞋,还有鹿汀朝的喜欢吃的饭菜。
莫岭南真的很会做饭。
男人宽肩窄腰,脱去了衬衫,只着一件黑色背心,露出大片大片的肌肉线条和矫健有力的肩背,腿部的条件同样很好,是实练出的那种厚实的纹理。
浅蓝色的居家围裙系在他身上,厨房内香气袅袅。
鹿汀朝摸了一只小马扎蹲在厨房门前,整个人是小小的一团:“莫岭南,兜兜说他还想吃一个糖醋里脊。”
坐在莫岭南的大书桌上看书的鹿兜兜:“……”
“知道了。”
莫岭南从厨房里走出来,塞了一颗圣女果在鹿汀朝嘴里,然后很顺便的亲了一下他的额头,“鹿汀朝说他想再吃一个糖醋里脊。”
鹿汀朝:“……”
好在鹿汀朝的一大优点就是脸皮很厚,他点了点头,真诚的道:“再来一个酸辣肚丝汤。”
“知道了。”
莫岭南回了厨房。
鹿兜兜从对他来说稍有点高的办公椅上摸下来,走到鹿汀朝身边,刚好和坐在小马扎上的鹿汀朝一样高。
鹿兜兜说:“唉。”
鹿汀朝:“???”
鹿兜兜:“莫爹地平时不是这样的。”
鹿汀朝:“……哦。”
鹿兜兜想了想:“我原本的爹地也被你这么欺负吗?”
鹿汀朝:“……”
鹿汀朝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斟酌的道:“我也忘记了……不过他做饭也挺好吃的。”
鹿兜兜:“……”
鹿兜兜严肃的小脸沉思一会:“好吧,能吃是福。”
一大一小一个站着,一个坐着,无比相似的两双眼睛看向厨房。
半晌。
鹿汀朝吸吸鼻尖。
鹿兜兜收回视线。
鹿汀朝到底还是有点了解自家崽的:“怎么啦?”
鹿兜兜摇摇头:“莫爹地今天好开心。”
鹿汀朝:“啊,你怎么知道?”
鹿兜兜:“平时你不在家的时候,他都不开心。”
鹿汀朝:“……”
鹿汀朝还想再说什么,屋外的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莫岭南腾不开手,向外看了一眼:“朝朝,去开门,先看看外面是谁。”
“哦。”
鹿汀朝听话的站起来,吧嗒吧嗒走到门口——
门外站着一个有点面熟又有点陌生的面孔。
很年轻的男生,约莫只有二十左右的年纪。
只穿了一件非常大众款式的短袖,领口和袖口的位置都洗的微卷,原本的颜色也褪了色。
毕竟是花费了自己二十万的人。
鹿汀朝想了一下,想了起来:“宿宁郁?”
男生点了下头:“抱歉冒昧来打扰您,因为看到您在联系单上写的是这个地址……”
哦。
鹿汀朝想起来了。
急救送过去的时候因为这小孩儿没有任何其他亲朋在场,他作为当事人必须填写一个联系单。
鹿汀朝不想曝光自己老房子的住址,更不乐意写自己和庄稷的那套房子,于是当时随手就写到了莫岭南这里。
厨房里炒菜的声音还没停。
鹿兜兜显然对来人毫无兴趣,只看了一眼,便回到自己的小毛毯那儿继续看书去了。
只剩鹿汀朝有点尴尬的看向面前的男生:“额,有事吗?”
他的爱心散发时间有限。
往往不包括售后服务。
更何况面前这男孩看上去有点小,鹿汀朝的经验里很少有和比自己小的男生交际的经验。
宿宁郁手里还拿着一张医院办理的卡,鹿汀朝倒是认出来了这是他办的那张。
宿宁郁道:“小鹿先生,这张卡上您存了二十万。我抢救和出院前的治疗一共花费三万九千六百二十元,这是剩余的钱。”
鹿汀朝:“……??”
莫岭南这套平层是一梯一户,每套门外都是入户室内花园。
从窗外卷进来的微风吹起宿宁郁乌黑的发丝,虽然衣服和鞋都陈旧,但仍显得青春无比,是非常典型的那款校草。
宿宁郁向后退了一步,对着鹿汀朝深深鞠了一躬:“花费的钱我也会想办法还给您的,真是非常谢谢您。”
鹿汀朝:“……?????”
一顿操作,给鹿汀朝整了个懵逼。
他张了张嘴,到底没好意思对这种无辜清纯小弟弟发火:“那啥……真不用鞠躬,你先起来吧。那些钱我已经冲你卡上了,就没有要回来的意思。你还没做手术吗?”
宿宁郁道:“医生说要再恢复一段时间,我想趁这个时间先把钱还给您,再自己攒一些钱。”
鹿汀朝:“……”
那你要何年何月才能攒够手术费啊!!!
虽然被碰瓷了,但根据医生的意思这小弟弟也不是故意倒在自己车前面的。
鹿汀朝作为学渣,对学霸有一种天生的包容:“算了算了,我也不用你还钱。这张卡你拿走,做完手术好好生活吧。”
宿宁郁:“不行!”
鹿汀朝:“?”
宿宁郁坚定执着:“当时麻烦您送我去医院已经很抱歉了,还有在宴会上也是您帮助我。我不能再白拿您的钱了……虽然我还是学生,但我自己也可以靠双手工作和劳动。”
鹿汀朝:“……”
原来这就是上进的学霸吗?
果然他学渣是有道理的,学霸都这么努力这么卷的吗?
厨房里的声音停了下来。
一道脚步声由内而外迈出。
鹿汀朝摆摆手:“真不用,我这儿也没什么你能帮上忙的……”
宿宁郁却道:“我不怕苦,我很能干的,小鹿先生。我查过您的资料,您是明星对吗?您需要助理吗?”
鹿汀朝:“啊……”
宿宁郁:“我这半个学期的课已经修完了,成绩是全院第一。所以我的时间会很空,我可以帮您提箱子,买水果,我还会开车……”
男人的脚步在鹿汀朝身边站定。
莫岭南不知什么时候解下了围裙,伸手揽住鹿汀朝的肩,微微低头,正是鹿汀朝耳边的位置:“朝朝,这是谁?”
鹿汀朝:“……”
额。
鹿汀朝比比划划,觉得很难形容:“一个……没有的妈,没有的爸,去世的奶奶破碎的他的……男大学生?”
莫岭南:“……”
宿宁郁主动伸出手:“先生您好,您不要多想。我叫宿宁郁,小鹿先生之前帮助过我,我是来表达感谢的。”
莫岭南却没有伸手。
他眉角微扬,神情却是冷淡的:“多想。我为什么要多想?”
鹿汀朝:“……”
宿宁郁赶忙道:“没有没有,是我不会说话。小鹿先生,您让旁边这位先生千万不要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鹿汀朝总觉得气氛似乎有点怪怪的。
但他又不知道哪里怪怪的。
面前的大学生弟弟看上去很真诚。
莫岭南揽着他的手也似乎平稳又淡定。
鹿汀朝想了想:“不会……但是你刚刚的那个请求……”
莫岭南:“什么请求?”
宿宁郁神情谦卑:“之前我在医院晕倒了,是小鹿先生借给了我钱。我想来感谢他。”
莫岭南:“哦?那你感谢完了吗?”
莫岭南语气客气:“要是还没有感谢完,不如一起进来吃饭,详细再说说?”
宿宁郁:“……”
鹿汀朝终于听出莫岭南这句话似乎有点不太友好的意思了。
他下意识瞧了宿宁郁一眼,男大弟弟脸上受伤的脆弱一闪而过,随即垂下脸掩盖住了自己薄弱的自尊心。
鹿汀朝:“……”
哎,这学霸弟弟就是脆弱。
“好啦好啦,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嘛。”
鹿汀朝往莫岭南怀里蹭了一下,又拉住他的手晃了晃,“你先去喊兜兜,我跟他说完就来。”
“嗯。”
莫岭南瞥了宿宁郁一眼,低头吻了一下鹿汀朝的额头,“快一些,糖醋里脊凉了不好吃。”
鹿汀朝:“知道啦!”
莫岭南轻蔑而居高临下的眼神在宿宁郁身上一落即走。
鹿汀朝放轻了声音:“那个,弟弟啊,你看,我这真不缺你这个人。你学历好,长得也好,去找个工作随随便便……”
宿宁郁青涩的笑了一下:“小鹿先生,您别这样说。您能听听我的想法吗?”
鹿汀朝眨眨眼:“啊?”
“您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了,我想好好赚一些钱,除了能还给您,也能自己有些积累。”
宿宁郁语气特别诚恳,“我上网查过了,现在最赚钱的路子就是进娱乐圈,可是我没有资源,也没有经验,唯一能认识的就是您了。”
宿宁郁:“我想一边给您当助理,一边找些娱乐圈的机会。”
宿宁郁:“我真的没有要攀高枝儿或者硬扒着您的意思,我会尽全力当您的助理的,无论您有什么要求……”
“停停停!”
鹿汀朝这次听明白了,“懂了懂了。”
学霸到底是学霸。
在毫无人脉的情况下,先打通一条人脉是入圈最基本的敲门砖。
哪怕鹿汀朝只是个六十八线。
但很多演员最开始也只是个圈外人而已。
鹿汀朝点了点头:“行吧,帮人帮到底,我就当帮你攒手术费了。你留个电话……”
鹿汀朝正要说下半句话。
却发现一直没拿出来看的手机上突然多了十几条未读消息
全是林城。
林城的上次信息还是两个月前。
那时候他和庄稷还没有分开。
鹿汀朝随意打开看了一眼。
林城:“小鹿先生,老板直接进抢救室了,医生说要立刻安排会诊。”
林城:“总院的专家也过来了,稷哥已经抢救两个多小时了,您要不要过来看看?”
林城:“老板母亲和庄老太爷都赶过来了,庄夫人问起您,我说您在外地,晚上就能到。”
林城:“稷哥从抢救室出来了,人还没醒,会诊的主任说今晚要在ICU观察,服药剂量太大了,而且服药时间也很长,说有三年左右了。”
林城:“朝朝,朝朝!稷哥醒了!”
林城:“小鹿先生,稷哥问你有没有打过电话……我说打了,要是老板给你打电话,你别露馅。”
林城:“稷哥问你能不能来看他一眼。”
林城:“朝朝,老板抢救了四个多小时,他差一点就要被诊断心肺衰竭了,求求你了,你们那么多年感情……你能不能来看他一眼。”
林城:“稷哥刚刚突然高烧,打了镇定和退烧。现在睡着了。”
林城:“醒了,还在吊水。”
大概又过了一个小时。
林城发了最后一条消息:“对不起,朝朝,稷哥让我跟你说,打扰你了。”
鹿汀朝看了手机屏幕半晌。
直到宿宁郁轻声问:“小鹿先生?”
鹿汀朝回神:“这样,你把你手机号码留给我,然后加一下我好友。我明天可能要去录个综艺,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
宿宁郁:“没问题。”
鹿汀朝想了想:“……我给你转点钱,你帮我去买束看病人的花,香水百合之类的。我把病房号和医院发给你,你打车过去。”
宿宁郁:“好的,需要跟病人说什么吗?”
“就说祝他早日康复……往前走吧,他会有很好的未来。”
鹿汀朝打了几个字,“就这个地址。”
宿宁郁收到信息:“好,小鹿先生放心,我现在就去办。”
鹿汀朝满意点头,关上房门,转身回头。
室内灯光温馨,莫岭南帮鹿兜兜戴正了小围裙:“说完了?”
鹿汀朝:“说完了,现在的小弟弟可真努力。”
莫岭南呵了声:“小弟弟?”
鹿汀朝笑嘻嘻的坐过来,拉住莫岭南的衣角:“错了错了,现在的陌生小孩哥。”
莫岭南被哄的有些满意,摇了摇头:“吃饭吧。”
*
月亮的光落进住院部的走廊。
一道颀长的身影走进顶层的套房,走过绵软的粉色地毯,在护士站的位置停下脚步。
男生面容清隽,眉眼出众,洗的发白的运动鞋和磨了边短袖显得他气质如青松般朗然,他抱着一束装点精致的花,无比礼貌的开口询问:“您好,我是受鹿先生委托来探望病人的,请问首席病房在哪里?”
他的声音也像清泉似的,动听流淌。
小护士星星眼了一下,随即犹豫:“您稍等下,我电话确认下病房那边是否同意探视……病房里刚刚闹了些不愉快。”
片刻后。
小护士挂断电话:“是鹿先生安排您过来的对吗?我亲自带您过去,这边请。”
宿宁郁微微一笑:“谢谢。”
这间是整个医院里最好的病房。
宽敞,幽静,有二百七十度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北城大半的繁华夜景。
小护士推门房门:“庄先生,姜先生,这为就是刚才打电话来探视——”
小护士声音一顿。
因为她看到床上的庄稷原本明亮的眼睛陡然暗了下去。
像是一盏孤决燃烧后,突然熄灭的灯火。
小护士愣了一下:“庄先生……?”
庄稷的氧气才刚刚卸除,他手上还扎着液体,眉目却是幽冷的,像是从地狱爬回来的那种阴冷。
庄稷问:“你是谁?”
宿宁郁轻轻笑了起来:“庄先生可能不记得我了,但您身旁的那位姜先生多半是记得的。”
姜容的目光落在宿宁郁脸上,半晌后,瞳孔微微一缩:“是你。你搭上了鹿汀朝?”
庄稷:“姜容!”
姜容深吸口气,止住了话音。
庄稷的声音还是虚弱的,他甚至只能靠在床上,对护士挥了挥手:“你先出去吧。”
小护士还有些犹豫:“可是……”
“没关系的。”
宿宁郁脸上笑容清浅,每一个字都温柔有礼,“姐姐放心,我是正常来探病的,不会吵到病人。”
小护士只得关上门出去了。
庄稷脸上勉强的神情够挂不出来,他那双平时被无数人所称赞的凤眼里全是抑制不住的诘问:“你和鹿汀朝什么关系,他凭什么让你来?!”
“就是你所猜测的那种关系啊。”
宿宁郁发白的旧运动鞋一步一步踩过这寸土寸金的高级病房。
他伸出手,将自己带来的那束花仔仔细细,动作井然的放进庄稷床头的花瓶里,悠然道:“庄影帝,你看,多配你。”
那并不是一束鹿汀朝所说的香水百合。
而是一把同样包装精美,卓然盛开的——
“我可是挑了很久呢。”
宿宁郁转过头来,露出一个笑容,“我来给庄影帝和姜公子介绍一下吧,这六朵是三色堇,代表背叛爱情,这两朵是钩吻,代表分离。”
宿宁郁调整了一下花束的位置,温声说:“最后这朵很贵的,整个北城只有郊外的花店才有,叫百日菊。”
“庄影帝知道百日菊的花语吗?”
宿宁郁道,“是——永失吾爱。”
庄稷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顷刻间愈加难看。
像是一种虚空中杀伤力绝对的武器刺入肺腑,他甚至整个人颤了一下。
手上的滞留针被庄稷的动作带动——
只是瞬间,一股血从粗重的针头处喷了出来。
飞扬的洒在原本洁净无比的床被上。
“稷哥——!”
姜容慌忙去扶。
庄稷却直接扬手推开他:“离我远点!!”
滞留针被彻底残忍的毫无章法的带出。
鲜血淋漓。
“哇……精彩。”
宿宁郁面上神色清浅,他向后退了一步,语气温良的说,“庄影帝,果然,只有在面对您的时候姜公子才能有那么一丝丝的人性。难怪,您为了他这种人渣,抛弃了鹿汀朝。”
抛弃了鹿汀朝……
鹿汀朝。
庄稷的心口处猛烈起伏,声音嘶哑:“你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呢?”
宿宁郁一歪头,“我觉得你们很相配啊,一个眼瞎,一个心黑。所以,我才愿意特意来为你送花呀。”
“三色堇又名诅咒之花。”
宿宁郁摆好最后一枝花,站起身,“朝朝托我给你带来祝福,说希望你前途,一切都好。”
“但我觉得这个祝福不适合你和姜公子。”
宿宁郁在病房门前站定,轻声一笑:“庄影帝,我就祝你和姜容长长久久,互相折磨到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