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075

……

余凤敏很失望啊, 就这?

“没了?”

杜思苦:“你觉得我还能为个男的跟人打起来?”怎么可能。

余凤敏嘀咕了几句。

这事说不准啊,要是以后杜思苦处了对象,有人抢她对象, 难准不会发生冲突啊。

当然,这事她不敢说。

杜思苦道:“这事你可别往外说, 要是听到流言,你也不要解释。”

余凤敏有些傻眼:“为什么?”

杜思苦:“这流言跟我扯不上一点关系, 管它怎么传呢, 咱们就当不知道,要是有人说, 你跟着一块凑凑热闹就行了,别说知道内情。”

就看那位丁婉认不认这流言的事了。

反正杜思苦是不认的。

这东西影响不了她,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余凤敏瞅了杜思苦半天:“食堂保不准有人看见啊。”

杜思苦坦然得很:“我那是吵架, 又不是为男的打的头破血流,安不到我头上。”安到她头上她也不认, 难道犯法?

“服了你了。”余凤敏躺回去了。

心够大的。

杜思苦顺便说了袁秀红在厂卫生所值班的事, 袁秀红晚上不回。

冰棒厂老家属楼。

老厂长住在一楼,他年纪大, 马上就七十的人了,上下楼梯伤腿, 就把屋子换到了一楼,这样进去方便。

杜父过来的时候, 老厂长正在屋里听收音机。

“赵叔。”杜父两手空空。

她来得急,供销社早就下班了,他身上也没带什么钱。原本他是想明天再过来的, 可是杜得敏吵闹得很, 说他不来她就自个过来找老厂长。

杜父没法子, 只好先应了,打发杜得敏走,自个过来找老厂长。

他也不是头一回来了。

老厂长看到杜父,把收音机关了,“坐吧。”

杜父苦笑:“赵叔,又来麻烦您了。”

有什么法子呢。

老厂长道:“我退下来了,厂里的事现在是新厂长负责。”

杜父站起来:“赵叔,这事得敏她不懂事,您这边退下来了,我也不该来麻烦您。”

杜父还真不知道冰棒厂厂长换人的事。

老厂长让杜父坐下。

“有胜啊,你家得敏的事,这事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老厂长语速很慢,“她想回冰棒厂上班,也不是不行。但是吧 ,这工厂是做事的地方,要是她还像以前那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没有个工作的态度,我怎么放心让她回来?”

这开除文件都下来了,想让杜得敏回冰棒厂,他得舍下老脸去找新厂长。

可找回来了之后呢?

这厂里要发展,新厂长想要成绩,像杜得敏这样来混日子的,迟早要走人。

要是这么个结果,老厂长又何必去帮杜得敏呢?

杜父半天没说话。

他答应不了。

妹妹是什么德性他是知道的,这事办得太容易,回头得敏又得犯老毛病。

老厂长也不好说什么,“你回去跟得敏谈谈,要是能改,回头你再过来,到时候我帮你们去厂里说说。”

新厂长也算是本家亲戚了,又是他带过的,把杜得敏送回厂里,不难。

“谢谢赵叔,这事真是麻烦你了,回头我有假再来看您。”杜父不好意思,“这次我来得急,没带什么东西,下次一定补上。”

“有胜啊,咱们又不是外人,不讲究这些。”老厂长送杜父出门。

杜父走了。

老厂长回屋,打开了收音机,又听了起来。

杜父闷头往家走,他的脑中在反复的思想一件事,得敏能改吗?

以后回到冰棒厂,能认真工作吗?

得敏嘴上答应的事,做得到吗?

“爸。”老三远远的就看到前面有个人,拿着手电筒走近一看,真是他爸。

“你怎么来了?”杜父看到儿子来接他,心里有了丝暖意。

老三递了一个饼过去,“爸,吃点。”

饼都凉了。

有点硬。

杜父看到饼,这才发现一晚上还没吃东西,真是有些饿了,他接过饼,吃了起来。

两人一块往家走,也没说话。

都累。

走了近半个小时,终于到家。

杜母点了油灯,听到屋外传来动静,这才把油灯的芯挑了挑,让灯油烧得更旺。九点多了,这边早就停电了。

杜母看到杜父回来,埋怨道:“半夜才回来,又是为了你妹妹的事吧,你说你,这几天也没怎么歇过,都不知道爱惜身体。”

没闻着酒味。

没喝酒啊?

老三把手电筒关了,放到桌上,“妈,爸好像没吃。”刚才吃饼的时候可快了,差点噎着。

杜母一愣:“老厂长家没留饭?”

杜父:“去迟了,人家早就吃完了。”而且他还是空着手去的。

唉。

杜母叹了口气:“人走茶凉。”没了老爷子,以后去那些人家走动,免不了看人脸色。

谁让他们是求人办事的呢?

次日。

机修厂。

早上起来,杜思苦正刷着牙,别的宿舍有人过来了,一边瞧她一边说起昨天兴起的流言的事。

杜思苦刷完牙,附和了两声:“我中午也在食堂,倒是没看到谁跟谁打起来。”一副后悔错过好戏的表情。

洗漱完,她就去食堂了。

“你不是说昨天是杜思苦跟人吵起来了吗?刚才我问她,她怎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啊。”

是呢。

“是不是你弄错人了?”

昨天在食堂亲眼看到杜思苦跟一女的吵架的女同志,这会也纳闷了。

难道真是瞧错了?

不该啊,杜思苦那短头发挺明显的啊。

“你想想,这小杜要是真看上别人了,哪会剪这样的头发?”长头发多好看啊,还能扎辫子。

一想还真是。

宿舍的人觉得不是杜思苦,小杜是车间的,听说还老被总务那边借过去帮忙,哪有空找对象哟。

杜思苦在食堂吃完早饭,就去了宣传科。

很快,大广播响起来了。

听到名字的去维修部集合,要是来不了的 ,也会取消资格。杜思苦这边跟顾主任打过招呼了,来上拖拉机培训班的,每周得有一天的时间过来。

不然,只在下班之余上课,那大家就不会重视这个学习。

到时候能学成的肯定不多。

广播了十五个人,来了十个人。

杜思苦也见到了培训班中唯一的女技术工,文佳玉。

太熟了。

209宿舍的和事佬嘛,之前帮过余凤敏跟鸡窝头吵了几句的。

原来她就是文佳玉啊。

杜思苦是真没想到,登记资料上写着文佳玉26岁,可眼前这位女同志站在她面前,跟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似的,长得秀秀气气的,皮肤也水嫩得很。

文佳玉冲杜思苦笑了笑。

那天她填报名表的时候人挺多的,杜思苦被人围着了,她当时穿着工作服还戴着工作口罩,估计杜思苦没认出来。

杜思苦也冲她点了点头。

“我们去维修部那边试试车,先看看你们适不适应机油味。”

杜思苦把人带过去。

小何已经在维修部等着了,原本他是参加培训班的学生,可昨天下午杜思苦说他的技术相当不错了,让他当半个老师,帮着一块教。

小何说要跟王老说一声,看答不答应。

嘿,你猜怎么着,王老答应了!

十个人,竟然有六个人晕车。

文佳玉也晕车。

有三个吐得天昏地暗,下了拖拉机就直接走了,现在就剩七个人了。一共招六个,剩下人六个男同志都觉得文佳玉撑不住,没想到,文佳玉撑到了最后。

好像还差点什么?

杜思苦正琢磨着,就看到远处两个人跑了过来,一男一女。

再一看,是鹏子哥的小舅子叶华,那女的,好像是鹏子哥的媳妇啊。哟,不是说有孩子了吗,怎么能这么跑?

“你们慢点,不急,慢慢走过来就行。”杜思苦远远的喊道。

可别出事。

远处。

“姐,你别跑了,还没开始呢,慢点。”叶华劝着他姐,自己也放慢了脚步。

叶花半捂着肚子,喘得厉害,“我刚才听着广播,这不是怕你错过吗。”鹏子真是的,怎么不说一声呢。

杜思苦等他们过来。

“小杜同志,我弟弟就麻烦你了,鹏子怎么说也是你师傅,你好好教他。”叶花握着杜思苦的手,热情说道。

杜思苦:“这最终名额是总务那边的主任定的,我只算是半个老师,做不了主。”反正锅放到顾主任身上就对了。

他背得动。

杜思苦身板小,可杠不住叶花的这句话。

什么叫好好教?

她教好了,教会了,然后鹏子哥的小舅子拿不到驾驶证,这是好好教了还是没教好?

“那你到时候帮着说说情。”叶花握得更紧了,“我在厂里没什么朋友,你又是鹏子的徒弟,今天晚上你来我家,我们请你吃完。”她为了弟弟费尽了心思。

要不然,就冲杜思苦是鹏子的徒弟,也该是杜思苦上门见他们。

杜思苦很为难。

她还有什么事来着?晚上,晚上?

“思苦,你不是说晚上跟我去看电影吗?”文佳玉冲叶花笑笑,“不好意思,我们先有约了。”

“嫂子,不好意思了,改天吧。”杜思苦心里松了口气,防止叶花再约时间,她飞快的说,“叶华,你上车,过来试试晕不晕车。”

这次让小何开车。

叶华的名字是那天填登记表的时候,杜思苦看到。

“好。”

叶华上了拖拉机,坐在司机旁边。

叶花没走。

杜思苦见她在空场地上,赶紧道:“嫂子,要不您先回家吧,这边还有得忙呢。”

“家里没事,我就看看。”叶花不走。

杜思苦:“你站的这位置等会拖拉机要过的,别给撞着了。”

叶花往旁边让了让,这就总行了吗。

还是不行。

那就五米,这还是在空地上啊。

杜思苦头有点疼,她看了小何一眼。

小何下车,直接过来:“这位同志,你是职工家属,过来送人就罢了。但这里是维修部,是不让外人随便进来的,你在这不合适,要是不你放心你弟弟,把人带走吧。”

他是维修部的,跟车间没什么关系,他不怕得罪人。

叶花望着杜思苦。

杜思苦转头跟文佳玉说话,恰好没看见。

叶花看了杜思苦好几眼,“小杜,那我走了。”

杜思苦回头,“您慢走。”

铁路家属大院。

早上,杜父一起来就去敲门杜奶奶的房间的门。

“进来。”

老人觉浅,又加上近来发生的事,杜奶奶每天早上天不亮就醒了。

昨天杜父回来的时候,杜奶奶也醒着,只不过她这腰伤不好下床,就没出去。

“妈,”杜父等会还要去上班,就直接说了,“得敏的工作,只怕不好办。”

杜奶奶问:“是不是老赵不肯帮忙?”

“不是。”

杜父把昨天老厂长说的话全数告诉了杜奶奶,最后说道,“妈,让得敏回去上班不难,可是就她现在这样子,去了之后,不改掉以前的旷工的坏毛病,只怕结果还是一样。”这人情就这么多,能求几次?

杜奶奶沉默了。

杜父道:“我觉得这次她该好好想一想了,我是这样想的,要不就让她在家里先住一阵,受些教训。”

他叹了口气,“要是能改,回头我就去求赵叔帮忙。”

杜奶奶伸手摸了摸杜父两额边的头发,都有白头发了,“昨天没睡好吧。”

杜父睡下的时候已经半夜了。

又做了噩梦。

是没睡好。

杜奶奶道:“就照你说的办吧,这工作的事,等会我跟得敏说。”

她是疼闺女,可儿子也是亲生的。

老头子已经走了,她就指着这个大儿子养老了,她也是盼着儿子好。

“那我去上班了。”杜父站起来说道。

杜奶奶看了屋外头一眼,“得敏现在没工作,只怕要在家住一阵了,你回头跟你媳妇好好说说,给她透个信,不然只怕要吵个没完了。”

杜父点头。

他上班去了。

一大家子还要靠他养活呢,不上班不行。

上次请了十多天的假,扣了好些的工资,杜父看到工资条那少了一半的数,都有些心疼了。

杜得敏起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

杜家这会没什么人了。

老五上学去了,杜母去买菜了,还没回来,老三把杜奶奶推到院里后,说要去趟邮局,刚走不久。

“妈,早上好。”杜得敏早上起来,心情好得很。

昨天大哥去老厂长家里了,就凭他们家跟老厂长家的关系,工作的事一定没问题。

她信心十足。

杜奶奶瞧着闺女这无忧无虑的样,第一次后悔把孩子养傻了。

怎么是这样天真的性子?

这为人处事,怎么半点不通呢?

“得敏,你过来。”

“妈,我等会还要去上班呢。”杜得敏拿了梳子正要梳头发呢。

她这会正想着去冰棒厂,好好打那些人的脸呢,昨天说开除她,她今天就去上班,怎么样吧!

“你这工作,只怕保不住。”杜奶奶摇着头,“你大哥昨天去找老厂长了,那边没松口。”

杜得敏梳头发的手僵住了。

什么意思?

工作保不住,是她以后上不了班了吗?

工资没了?

杜奶奶:“你先回家歇几天,回头去外头找找,有没有合适的工作。”姜还是老的辣,杜奶奶叹气道,“你也知道,你爸没了,以后要靠你自己了。”

杜得敏的梳子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摔得粉碎。

一股子凉气从脚底直窜脑门。

杜得敏望着杜奶奶,久久没有回神。

松县。

贺大富下了火车后,去了火车站的派出所值班室,问了半天,终于打听到了五沟大队在哪。五沟大队一天两班车,早上那班早就发车了,他只能等下午那班车了。

头一次去老丈人家,得去买些东西。

贺大富身上的钱不多,还得把回去的路费给扣出来,两人的路费。

这能买的东西就不多了。

他去了供销社,买了一提罐头。

下午三点半。

贺大富从乡线的班车下来,这边的老乡有口音,他问了好几个人,才打听到五沟大队,一路走过去,黄土路的灰尘很大,裤角边都沾上了黄色的泥灰。

“同志,这里是五沟大队吗?”

“是,你是哪个?”

“这里是不是有个姓于的人家?”贺大富拿出自己的介绍信,“我是来找人的。”

单位开的是工作介绍信。

“你是卖煤的啊。”五沟大队的人倒是热情,领着贺大富往于家走。这于家怎么还有钱跟煤票买煤了?

前段时间听说于家的姑娘跟城里人说了亲,可没几天,又听说这亲事黄了,人被当成盲流送回来的。

可于家的人又说不是。

也不知道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同志,于家是找你买煤啊?”

“不是的,我是过来提亲的。”贺大富实话实说。

五沟大队的人突然站住了,“你是,城里人?”

户口上是。

贺大富也停了下来,点点头:“是的。”

“你是不是找于月莺啊!”五沟大队的人很激动。

于家说的难道是真的!

这乡下的姑娘真的找了一个城里户口的对象!

“是的。”贺大富是经人介绍跟于月莺相亲的,这相中了,上门提亲,天经地义,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大方承认。

五沟大队的人转头就跑:“你等一会,我去把于家人给你叫来!”

于强叔还真是走了狗屎运啊!

年轻时家里穷,凭本事讨了一个城里媳妇,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后来于强叔建房子的时候受伤了,都以为那城里媳妇要跑,结果这几十年了,人家在这边呆得好好的,一心一意照顾男人孩子。

瞧瞧现在,于强叔的女儿又出息了,找了一个城里男人,这亲事要是成了,于强叔一家只怕要跟着去城里享清福了!

“于强叔,有个人高马大的城里小伙子!”这人跑得太急,喘着气,一句话分成了两句,“找你家于月莺提亲!”

机修厂。

“丁婉,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假的假的!”

丁婉头疼死了,“思雨,怎么连你都来凑热闹啊。”真是好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不就是跟人闹了点矛盾吗。

怎么会传成她跟别人为了一个男的打起来,还打得头破血流,一早上,都来三拔人问了。

丁婉这个班真是上不下去了。

她站起来,把东西一收,“我请假回家我休息两天。”等流言平息了再回来上班。

阮思雨给她使了个眼色。

丁婉回头一看。

只见同科室的包海平不高兴的看了过来:“丁同志,今天的文件多得很,还要送到各个科室车间去,你现在就下班,早点了吧。”

“我请假。”丁婉头也不回的走了。

“海平,我看你们行政科还是再招个人吧。”阮思雨笑笑说。

这事科长说了算,包海平又做不了主,他问阮思雨:“三车间的文件,你能帮忙带过去吗。”

“好。”

阮思雨答应了。

厂图书馆这边清闲得很,还有两个人换着班,阮思雨时间多得很。

包海平把文件交给阮思雨,然后自己又拿了两包文件袋,“我去趟维修部。”还有一包文件是给总务那边的。

阮思雨突然想起来:“维修部拖拉机培训班是不是开起来了?”

早上还听到大广播了。

包海平点了点头,“我要锁门了。”

他哥是副厂长,阮思雨的父亲也是副厂长,两家的房子离得近,算是认识。

他哥是最近几年才提上来的,算是新搬来的,阮家在这边住了很多年,资历老,人脉也更广一些。

包海平知道哥哥的不容易,他不想给哥哥拖后腿,所以入职以来,一直认真办事,从不走后门。

维修部。

“行了,今天就练到这里,下周再继续吧。”杜思苦拍了拍手掌,让大家看过来,“你们今天的表现都非常好,大家都很有开车的天分,尤其是文佳玉同志。”

文佳玉是进步最快的。

晕车还能上手那么快,真让她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