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095

……

“有, 给你留了。”凤樱道,“有三十斤呢,你一个人提得回去吗。”

杜思苦:“应该行。”

三十斤, 提不动就往背上一扛,去公交站, 大不了转几趟车。

没自行车确实不方便。

凤樱又道:“这么多棉花,你是做棉衣还是弹被子?”

“弹六斤的被子, 剩下的四斤做棉衣。”杜思苦说, 说实话,她还真不一件棉衣需要多少棉花。

于就是问了凤樱。

“像你的个头, 一斤半棉花就行了。”凤樱想了想,“你要是怕冷,做个二斤的棉衣, 更暖和一些。”

杜思苦又问了棉裤跟棉鞋用棉花的量,棉裤一斤左右就够了, 棉鞋只需要半斤棉花。

这些全部加起来, 还不到十斤棉花呢。

凤樱纳闷了:“多的二十斤棉花,你打算怎么办?”

“十斤给我宿舍的朋友分, 另外十斤,给我哥他们寄过去。”杜思苦叹气, “要不是这样,我哪能要这么多啊。”

“那就好。”

凤樱还担心杜思苦拿了这多么斤棉花, 是想法子去黑市里赚钱呢。

这钱可不能乱赚。

要是被查出来,会牵连到她的。

棉花不贵,七毛线一斤, 难的是这棉花票。杜思苦手上头只有余凤敏给的一点棉花票, 多的只能用布票抵。

反正, 这三十斤棉花将她们宿舍三人的布票全掏干净了。

凤樱收了杜思苦递来的钱,又仔细数了数棉花票跟布票,虽然能少收一些,但是这棉花跟这布票是不能全抹的。

凤樱带杜思苦去了仓库里拿棉花,棉花装在了一个蛇皮袋里,压得紧紧的装进去的。

她提醒道:“可不能拆开,里面的棉花会嘭出来的。”

“我想等会去邮局把棉花寄走,你这边有多余的袋子吗,我想现在就分装。”杜思苦说道。

“我去给你拿。”凤樱给杜思苦拿了两个小蛇皮袋,还拿了两个透明的装货的塑料带,先用塑料带把棉花装上,然后再套进蛇皮袋里。

两份棉花,一个七斤,一个三斤。

七斤那份是给大哥的,他家是两个人,二哥一个人用三斤就够了。

再说了,二哥还有三哥先前寄过去的军大衣呢。

够用了。

“我们厂有邮局,你要不要在这边寄?”凤樱忽然问。

“好啊。”

杜思苦脑子一动:“要不这样,就用你们厂的名义帮我寄出去。”厂里寄的东西,中途的人总不会乱动吧。

现在入冬了,这棉花紧缺得很,就怕寄去的路人有人乱来。

凤樱笑道:“没问题。”

这下她是彻底放心了,小杜说的都是实话,没骗她。

三个棉花袋子,杜思苦左手提的三斤的,背上背了个二十斤的,凤樱帮忙提着那个七斤的,两人一块往厂邮局那边走去。

路上,凤樱还跟杜思苦说起了一件事,“上次你送来的便宜煤,煤厂那边又送了两回。当然了,现在天冷了一些,涨了一点,不过还是比外头的便宜。”

杜思苦还真不知道这事。

她问,“还上次的那个卫师傅送的吗?”

“不是,换人了,换成了一个大高个,他第一次也来过的。”凤樱说,“壮得跟熊似的。”

这,贺大富吗?

杜思苦问:“两次都是他送来的?”

凤樱边走边说,“有一次是拖拉机开来的,第二次就是他用板车拉着煤过来的。”

“就前几天。”

杜思苦皱眉:“那不降温了吗,怎么还用板车拉,路上没有水吗?”

凤樱也没想明白。

两人走着聊着,很快就到了厂邮局。

凤樱是纺织厂的人,邮局的人都认得她,杜思苦买了信封邮票,两个收信人的地址都写了。剩下的寄信人则是让凤樱填的,凤樱填的是纺织厂发货部。

最后写的是杜思苦的名字。

这是两人商量过的,杜思苦怕写凤樱的名字或纺织厂的名字,大哥二哥会以为是寄错了。

棉花称重,杜思苦又出了寄包裹的钱。

其实,寄东西的钱比买棉花的钱贵!

今天又是一笔大开销。

杜思苦一边肉疼一边安慰自己,这到十一月了,再过半个月就能发工资了。

很快的。

杜思苦请凤樱吃了饭,在纺织厂的食堂吃的,没法子,杜思苦身上带着东西,不好走太远。用的是凤樱的饭票,杜思苦给钱凤樱还不收,两人推桑了好一会,杜思苦硬是把钱跟粮票塞到了凤樱的兜里。

凤樱:“我又不缺你这口吃的。”语气都无奈了。

上一辈的人才喜欢这样,怎么她们俩也这样推来推去了。

杜思苦:“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还让你请吃饭,我这良心不安,你就让我一回吧。”

凤樱直接把钱跟饭票收下多好。

这样把钱推来推去,外人看了还以为有毛病呢。

吃完饭,下午杜思苦还要回机修厂。

凤樱送她的时候,临到大门口,忽然问她:“肖哥最近一直没来,也没音讯,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突然就不来了。

虽然她觉得两人不合适,但是吧,这人不说一声就不来了,她这边还有些担心。

杜思苦道:“我也不知道,昨天就没找到他。”说到肖哥,杜思苦又想起了毛线团,这光顾着棉花,还没买毛线呢。

她厚着脸皮,“凤樱,我这边布票没了,还能再买一点毛线团吗?赊账,等年前还你。”

“你上次的毛线用完了?”凤樱吃惊,“那桃红色的。”

“别提了,我爷爷去世了,不用穿那艳色,只能买黑白色或者深色。”杜思苦叹气,“我都让人帮我织好了。”

就在柜子里放着呢,硬是穿不上。

老人过世了?

凤樱瞧了瞧杜思苦的脸色,“你没事吧。”

“没事,十月初的事,早办完了。”杜思苦道,“喜丧,老人七十多了。”

那确实。

凤樱点点头,“行,那我就破例再给你拿点,布票算我借你的,过年之前要还的!”她笑着说。

杜思苦:“那行,回头我把……”本来想说把那件桃红色的毛衣给凤樱,可是一想那是宿管张阿姨织的,送人不好。

只能留着,明年穿吧。

“我回去仓库那边拿,你在这等一会。”凤樱说完就往里头走去。

杜思苦在门口等。

过了一会,凤樱回来了,用个袋子提着毛线团,“都在里头了,这天冷了,我给你多拿了些,可以织些围巾。”

不轻呢。

可不止一斤半。

杜思苦提着毛线团,高兴之余,心情也沉重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回馈凤樱的。

到时候再看。

不过,有一件不得不提。之前她答应过肖哥的,杜思苦便问了,“其实这边有一件事想问你,有点扫兴啊。”

凤樱看着她:“你说说看。”

杜思苦叹气道:“上回肖哥说在路上看到你了,你跟你对象在一起,他大受打击。”她说完,立刻又道,“我就是跟你说一声,要是你这边真有对象了,肖哥那边肯定不会再来……”

凤樱打断了杜思苦的话:“那不是我对象,是我哥。”

杜思苦看着她。

过了一会,又说,“你要是不喜欢肖哥,我就跟他说那就是你对象。”

这毛线跟棉花的份量沉甸甸的的,足以让杜思苦把天平倾向凤樱。

“你跟他说,那不是我对象。”

铁路家属大院。

杜母心力交瘁。

前几天下雨了,小姑子的家具放在院子里,被雨水淋着了。当天晚上小姑子硬是把家里人全喊了起来,让他们把家里搬到屋里来。

这黑灯瞎火的,家具又重,家里就杜父一个男的,小五十的人了,一个人哪搬得动。

外头又那么大的雨。

杜母没让杜父去。

任由杜得敏在外头又喊又闹,拍着门。

杜得敏一个淋着雨去拖桌子,桌子没搬进来不说,还淋了一身雨,第二天就生病了。

这还不算,小姑子病了就病了吧,她闹着要人去她冰棒厂帮她请病假。

后来还是杜父去的。

除了小姑子的事,再就是于月莺的事。

她那天带于月莺去了贺家,有一个姓赵的女人带着丈夫在贺家门口闹事,杜母就回来了。后来就说,这事她自己跟贺大富说。

让杜母不要再管。

杜母是真不想管,顺势就答应了。

后头贺大富来过杜家两回,被于月莺带到了外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算到贺大富往于月莺手里塞钱,于月莺还收了。

杜母让于月莺还回去,于月莺还不肯。

杜母把于月莺说了一顿,两人大吵了一架。

于月莺这次来了脾气,不跟杜母说话了,也不干家务活了,成分闷在屋里,也不知道会不会闷出病。

杜母敲了几回门,于月莺都不开门。

这事杜母没敢跟杜父说。

要是说了,以老杜的性子只怕又要把于月莺给送走。

杜母正心烦的想着事,杜奶奶从屋里走出来了,贴了膏药后,杜奶奶的情况好多了,能走动了。

“彩月,得敏病着,你想法子去农贸市场瞧瞧,有没有鸡,买一只回来给她炖炖汤,她爱喝鸡汤。”“

杜母听到这话,头更疼了:“妈,之前跟大伙借的腊肉、火腿肠都还没还完呢,这哪有钱去买鸡。”

这下雨了,有几块瓦片漏雨,还得让老杜买几块新瓦片换上。

老五又长个了,以前的衣服都短了,给得老五做套新衣服,哪样不花钱?

杜奶奶沉默的看着杜母。

杜母只能当作看不到,“中午有鸡蛋汤,等会让得敏出来喝汤。”

鸡汤没有。

杜奶奶往杜得敏的屋里走去。

杜母站起来,准备去看看隔壁有没有鸡蛋,借一个过来。

家里的鸡蛋吃完了,没买。

她也不想买,人多,只买几个鸡蛋也不够吃的。

“姨妈。”于月莺听到说话声,早就从西屋出来了,她站了有一会了。

杜母诧异的看向于月莺。

哟,不闹脾气了?

知道喊人了?

“姨妈,我等会要搬走。”于月莺说,“以后我就不住在这了。”

那正好,少了一张嘴。

杜母问:“是回老家吗?”

“不是的,朱婶给我找了一份活,那边有住的地方。”于月莺脸上露出浅浅的笑,这是早上朱婶过来的时候说的。

那会姨妈不在,好像是有个姓李的邻居家里有什么事,姨妈过去了一会。

“户口呢?”杜母问。

“在那边单位办个寄挂户口。”于月莺脸上的笑更灿烂了。

工作有了,还有了住的地方,她再也不用在杜家的屋檐下,低人一头了。

“姨妈,我去收拾东西了。”于月莺现在没什么跟杜母说的。

她早瞧出来了,姨妈天天家长里短的,知道得也不多,以后也帮不上什么忙。至于姨夫,那就更不用说了,姨夫跟她关系不好,压根指望不上。

“是哪个单位?”杜母问。

于月莺进了屋,把门一关,似乎压根就不打算告诉杜母。

“月莺?”杜母在外头喊了好几声,于月莺都不开门。

杜母在门口站了一会,这是她家,她倒是可以闯进去,可有那必要吗?

这孩子,在杜家住了这么久,虽说杜家也有亏待她的地方,可毕竟给了住的给了吃喝,还给找了个对象……

成不成的不说。

现在于月莺这态度,让杜母挺心寒的。

供销社。

杜思苦问了一下毛线针的价钱,有几毛钱的,也有几块钱的,不同的样式不同的材料,这价钱就不同。

“哪一套最便宜?”

“这一套,一张工业劵,再加五毛钱。”供销社的营业员说道。

“给我来一套。”杜思苦掏出五毛钱跟工业劵递了过去。

营业员把一套毛线针递给了杜思苦。

一套毛线针共有四根。

杜思苦带把毛线针拿好,背着蛇皮袋,走出了供销社。她的毛钱团已经塞进蛇皮袋里头了,这样一来是好拿,二来她怕供销社的人误以为她是在供销社买的毛钱。

到时候扯不清。

买完毛线针,杜思苦就回机修厂了。

这毛线针,做起来不难。

一车间有钢丝跟不绣钢,切成跟这毛线针一样的长度,打磨,抛光,两边磨尖。

一套毛线针就做好了。

到时候做三四套吧,袁秀红一套,余凤敏一套,宿管张阿姨那边也可以做一套……

对了。

还有长和大队,上次她去帮忙收割的。鲁队长的媳妇(姜婶子)对她特别好,走的时候还送了不少晒干的笋干给她呢。

到时候给姜婶子送一套毛钱针过去。

反正到时候自己做,又不花钱,还能磨练手艺呢。

杜思苦回到女工宿舍,把蛇皮袋放下来,把里面的毛线拿了出来,之后就带着毛线团跟毛线针去楼下找宿管张阿姨了。

“张阿姨,你教我织围巾吧。”

这个肯定比织毛衣简单。

晚上。

袁秀红回到宿舍,把制好的玉红膏交给了余凤敏,“晚上试试?”涂一点?

“现在就涂吧。”余凤敏赶紧把手伸出来,她现在手上什么都没涂,伤口结痂了,怕涂了红药水会染上色。

袁秀红先用余凤敏的伤手消毒,然后用棉签上药。

慢慢的涂着。

杜思苦拿着毛线团跟织了巴掌长的围巾上来了,四根针还有围巾上面呢,估计等会还得继续织。

“你怎么织上毛线了?”余凤敏惊讶道。

“织围巾,这天冷了。”杜思苦打着哈欠道,在楼下有个小炉子,坐在旁边暖乎乎的,让人想打磕睡。

杜思苦把毛线这堆东西放到床上,然后从床底下拖出了一个蛇皮袋,没急着打开,她先去了门口,把门从里面反锁上。

这才把蛇皮袋打开,掏出了里面的棉花,“我留十斤,你们两一共十斤,你们看看怎么分。”杜思苦说。

余凤敏跟袁秀红商量了一下,余凤敏是自己做衣服,四斤棉花够了,袁秀红多一些,六斤。

杜思苦现在眼力手力都极好,二十斤棉花,等份成两份,一边十斤,剩下的再等分成两份,一边五斤。

至于四斤六斤的,让袁秀红从余凤敏那边揪一把棉花就是了。

主要是她们这边没秤。

差不多就行了。

“纺织厂的人真给你用布票换棉花了?”余凤敏摸着自己床上的这份棉花,仍觉得不可思议。

这年头棉花可是极为难买的。

每年上头分的棉花票都不足两斤呢。

就算是她爸,也很难一次性买这么多呢。

杜思苦:“有朋友帮忙嘛。”主要是还是那些便宜煤,要不然,纺织厂的人不可能会同意给这么多的。

肯定是纺织厂那边的人都帮忙了。

铁路家属大院。

杜家。

晚上,卫东过来了,帮于月莺搬东西。

杜母问卫东:“于月莺要搬到哪去?”

卫东说:“铁路食堂的宿舍。”

杜母又问:“她进食堂了?”

卫东:“是啊,她说想靠自己的双手赚钱,我妈就让她去食堂当临时工了。”

于月莺还说不想麻烦姨妈一家,住了这么久,特别不好意思。

所以,朱婶在那边宿舍又给安排了一个住处,条件肯定没杜家这边好,宿舍也是平房,就是有些潮,四人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