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100

……

杜母急了:“你那毛衣在织呢, 没织好,你发什么脾气!”声音嚷得大大的,保卫科的人都听到了。

杜思苦也听到了。

没回头。

这东西拿过来, 能穿上才是织给她的,要是小了大了那就是她的东西。这给了什么东西、给你准备了什么东西, 用嘴谁一说,谁不会?

杜母在机修厂门口, “哎哟, 我是拿错衣服了!你这孩子,怎么气性这么大, 我好不容易来一趟!”

真走了?

一点东西都不给啊?

“这死丫头,没心没肝!”杜母这下算是真正明白了,像以前那样光靠嘴巴哄老四的做法是行不通了。

得拿实在的东西过来, 不然,这老四瞧都不瞧一眼。

这丫头, 上个班把性子上左了。

她又想到上次杜思苦还给杜奶奶送膏药, 心里一股邪火,这死丫头对老的都比对她好。

可是她又怎么办呢?

孩子大了, 翅膀硬了,管不住了。

“唉!”杜母捡起地上的旧袄子, 又舔着脸往保卫科去了,“同志, 这衣服能帮我送给我家闺女吗?”

这再旧也是袄子啊。

保卫科看着这旧袄子,很是为难。

铁路食堂。

下午,于月莺还是偷偷去了趟杜家, 喊了一阵, 还是没人, 看来姨妈是真没回来。她又瞧了瞧隔壁的沈家,院门上了栓,屋里的大门是开着的。

于月莺没过去,她避开那边,往老卫家去了。

老卫家门是锁着的。

卫东去煤厂上班了,不在家。

这伤口到明天估计就看不着了,于月莺放下手,又往贺家那边绕了一圈,好几个穿着制服的民警同志贺家门口。

出事了?

于月莺远远的走开了,生怕被牵连。

仓库。

袁秀红在油桶附近撒了些东西,是磨得细细的药粉,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这种东西沾到鞋底上,轻易不会掉。

希望晚上不会下雨。

水会影响药粉的药性,不过要是仔细闻,还是能闻出来的。

袁秀红不知道这样管不管用,但总要试试。

下午,宋良跟彭科长去了拖拉机厂。

阮子柏去了厂长室,听说了机修厂跟化工厂将要合作的事,厂长让他接待化工厂即将到来的同志。

这住的地方,吃的菜单,都得仔细准备,不要怠慢客人。

阮子柏心想,这是总务跟政科的任务,怎么会交到他手上?

“厂长,总务的顾主任在接待上做得特别好,这事不是该交给他吗?”苏子柏直接就问了。

他是车间技术人员,又不是搞吃喝的。

厂长:“小顾手头有别的任力,担子很重,你去过化工厂,跟那边的同志熟一些,有个熟面孔,这谈合作的事也好安排。”

苏子柏:“那您让别人招待,我可以陪着介绍一下,之后我得回车间干活,三车间的机床改装方案还要调整。”

厂长想了想,三车间最近在改装好几个机床,也确实不容易。便道,“那这样,让总务派个人全程接待,他们来的那天你去露个脸。”

“好的,厂长。”

阮子柏这下舒服了。

铁路家属大院。

杜家。

天快黑的时候,杜母才回到家,老五已经回来了,还把隔壁的杜奶奶给接回家了。文秀也放学回来了,在屋里一直没出来。

杜得敏不在家。

杜母回屋,看到厨房正在洗菜的老五,一阵心疼:“这水多冷啊,你放着我来。”这老五手嫩,不是干这种粗活的孩子。

当初她生老五的时候,都说老五手长得好,面相好,是个享福的命。

杜母过去,把老五推出厨房,“去屋里看会书,等会饭好了我叫你。” 老四冷心冷肝的,现在她就指望老三跟老五了。

老五在门口说:“妈,我回来的时候院门卡住了,特别难推,不知道是不是坏了。”

杜母:“回头让你爸修。”

杜奶奶那屋的门开了,杜奶奶坐在屋里,“你家那个于月莺下午过来了,听小刘说,这门是于月莺踹的,踹了好几脚。”

杜奶奶当初听到的时候也不敢相信。

杜母愣了一下,然后勉强笑笑:“不会的。”

杜奶奶又道:“你这亲戚中午来了一回,下午又来了一回。”

杜母明白这话的意思了,于月莺是有事才过来的。

她的心沉了沉。

老五眉头一皱:“她都搬走了,回来踹门做什么,谁招她了?”

杜母道:“人都搬走了,管她干什么。这些都是大人的事,你回屋去吧。”孩子家家的,不该操心这些事。

杜奶奶也是这个意思。

老五便回屋了。

今天没老师讲课,是高年级的同学过来上课的。

学校现在又开始乌烟瘴气了。

杜父回来得晚,今天又加班了。

昨天雨大,有段路铁轨上的沙石冲走了 ,轨道发生了轻微的偏离,今天一天都在修。

开饭的时候,杜得敏没回来。

杜家人开始习惯了。

机修厂。

下午六点,总务小会议室。

扫盲班的几位老师都在这了,杜思苦也在,顾主任叫她来的。一呢,是她在顶余凤敏的课,二呢,是宋良出差了,说不定也要杜思苦顶上。

不然,余凤敏也来了。

今天要说的是扫盲班上的同学的字的问题。

“这是宋同志写的字贴,你们看看。”顾主任把宋良写的订好的字贴册子传了下去。

杜思苦之前看过,很快就交给了坐在她旁边的余凤敏,余凤敏翻开看了一会,字挺好。上面的古文看得余凤敏眼晕。

她有一个想法,她举起手:“顾主任,宋同志的字是挺好的,但是这内容太深了,我觉得扫盲班的同志可能看不懂。”

顾主任道:“我跟杜同志聊过这事,宋同志的字贴我们印的时候会排到最后面。”至于前面,还会加上其他老师的字。

最后?

余凤敏愣了一下,“还有别的?”

顾主任:“等会你们每个人都写上一份,交上来,字好的你们就放在一起,印出来。”

用总务这边的打印机打印几十份。

扫盲班想要练字的同学肯定是有份的,不想练字的,那就算了,这纸虽然不贵,但是也不能浪费啊。

“我们要写字贴?”余凤敏不行了,她举起自己的手,“我手还没好呢。”

其实早好了。

就是有小疤,最近一直在抹药。

顾主任通情达理:“你手伤就算了。”

余凤敏心里暗喜。

旁边。

阮雨思正在看宋良的字贴,这字苍劲有力,写得真好。

很有风骨。

她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前些日子在丁婉身边与宋良见面时的场景,真是,看不出来啊。低调行事的宋同志,字竟然会这么钢劲霸道。

一时间,阮思雨对宋良有些好奇了。

他爸说过,人如其字。

这宋同志怎么会这么表里不一?

阮思雨把字贴传给了下一个人。

晚上,扫盲班没课。

扫盲班的老师倒是在总务会议字写了二小时的字,杜思苦、阮思雨还有周同志的字都入选了。至于朱安跟余凤敏,一个不用写,一个字不好,不印。

杜思苦写的是顾主任交给她的主席语录,其它人的好像也是一样。

顾主任写好的字贴收好后,交给了阮思雨:“小阮,你这边清闲一些,这个字贴集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好的,主任。”阮思雨痛快的接下了这个任务。

图书馆很清闲,尤其是最近还多了一个同事。

阮思雨侧看了一眼余凤敏,这小余原本是车间的,突然就调到了图书馆,这背后没关系她可不信。

铁路食堂,宿舍。

秋姨从晚上开始,就干劲十足,回到宿舍,哼着曲调把自个的东西仔仔细细的收拾了一遍,薄衣服收起来,厚衣服拿出来。

她高兴啊。

下午朱妹子带她去看的小两房真不挺,坐北朝南,窗户光线好,外头还有个院子,可以晒衣服。

离食堂这边也近,走路也就二十分钟。

好得很。

说好了,明天她去银行取钱,那家人在房产局等着,到时候一边交钱,一边交房。

合同一签,这房就是她的了。

于月莺看秋姨心情好,主动过去,“秋姨,您有多余的被褥吗?我这被褥薄了,睡觉冷得很。”

秋姨收了笑。

这几天下来,她对于月莺的印像挺不好的,这下要搬走了,也不想跟于月蓉有什么牵扯。她一个人活了这么些年,还是有些生活经验的。

这东西借走了就不一定要得回来。

尤其是她是女的,要是脸皮薄一点,那东西就更要不回了。

“我也没有多余的被褥,你把自己的衣服拿出来,搭在被子上。要不,晚上穿厚一点睡,或者去卫生所要个吊瓶,灌满热水,放到被子里……”秋姨虽然说不借东西,但还是认真的给了建议。

于月莺:“我都是薄衣服。”

秋姨道:“那只能去买了。”这天冷了,谁也没有多余的厚衣服,借出去自己可就没得穿了。

“我没钱,”于月莺脑子一动,正要试探……

“那你只能找你家里要了。”秋姨打断了于月莺的话。借钱这事,她年轻那会上过当,家里人、亲戚,没少来借。

借了就不还。

过去要还被骂。

秋姨年纪大了,钱这东西看得更紧,不可能借的。更别说是于月莺这样一个相处才不过几天的人。

没啥交情。

于月莺发现,这城里人都一个德性,提到钱就翻脸。

怎么是这样的品性呢?

次日。

机修厂。

上午,化工厂的同志就过来了,总务的小赖跟三车间的阮子柏去接待的。

“上次去化工厂的几位年轻同志怎么没来?”化工厂的人问。

这边的意思是想见见。

小赖笑着道:“大家都在上班,您要是想见,等下班了 ,让他们过来一起吃外饭。”这化工厂派的也不是厂长书记之类 ,这职位没高多少,想见机修厂工作的同志,也不能耽误人家工作啊。

阮子柏在旁边点头。

到中午。

化工厂的人才在食堂见到了去机修厂的几位同志,很快,他们就发现了不对,“怎么少了一个?”

“宋同志!”有人想起来了。

“宋同志昨天出差去了。”

杜思苦跟袁秀红去食堂吃饭的时候,看到了化工厂的几位同志,领队的是个年纪大的,其他的同志都很年轻。

小赖领着他们去了边上的大桌子,这是小赖提前跟食堂的人说的,弄个大方桌,上面摆了圆桌面,下面摆了四张长椅子。

菜是早就准备着的,荤素都有。

杜思苦这边远远的就闻着香了,这是排骨汤?

袁秀红侧头瞧了一眼,离得远,看不清桌上有什么菜,只知道摆了大半桌子,那边好像还上了酒。

袁秀红皱了皱眉,她不喜欢酒味。

“思苦,我们吃完赶紧走吧。”袁秀红道。

“嗯。”

杜思苦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她等会要去趟图书馆 ,查一查资料。最近下雨,拖拉机培训班上不了课 ,她决定把拖拉机故障的修理方法用自己的方式写出来,让人一看就懂的。

当然,这内容肯定是总结过她以前的经验以及一些私货。

比如,若干年后拖拉机往哪个方向发展。

等把拖拉机的小本子写出来,确定没有问题之后,她就去总务那边跟顾主任说一说,看不能印个十本,发给来学习的同志。

正想着。

拖拉机班的学生文佳玉过来了,她脸上笑盈盈的,“杜同志。”她从口袋里抓了一把喜糖放到杜思苦的手里。

然后又抓了一把放到袁秀红的手里,“下个月我结婚,有空过来喝喜酒啊。”

“恭喜啊,到时候一定去。”杜思苦笑着问,“在哪办?”

“就在咱们食堂,请几个相熟的朋友同事。”文佳玉眉眼弯弯,很是开心。

包海平的家里人特别好,一家人相亲相爱,她觉得要是嫁到这样的家里,日子应该不坏。

“几号?”

“12月5号。”文佳玉笑着。

文佳玉才说了一会话,就有人喊她了,她跟杜思苦说了一声就过去了。

真好。

杜思苦由衷的为文佳玉高兴,这样努力生活踏实过日子的人,谁不喜欢?

外头。

余凤敏把织好的围巾挂到了朱安的脖子上,这长度正好。

“这是哪买的?”朱安喜滋滋的问。

“我织的!”余凤敏骄傲的扬起了下巴。

朱安笑得格外开心,他从背后拿出了一封信,放到了余凤敏的手上。

余凤敏拆信的时候,他脸都红了。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

杜思苦的毛衣终于在一周后织好了,也穿到了身上。她织的是大版的毛衣,袖口跟下摆是收紧的。

虽然是平针,但是看着挺不一样的。

杜思苦套毛衣的时候,余凤敏就在旁边看了又看,“你这衣服,怎么跟我们织的不一样?”

杜思苦脱下毛衣,“你试试?”

余凤敏就把外套跟自己的新毛衣脱下了,然后把杜思苦的毛衣穿在了身上,这一穿,她就发现哪不一样了。

“你这袖子好舒服。”

余凤敏毛衣的袖子都是紧紧的贴在手上的,穿衣服的时候还要拉一下扯一下,有时候手臂那里没穿好,就难受。

杜思苦:“就是织大一个号。”

多用点毛线。

余凤敏爱不释手,可想着杜思苦就这么一件新衣服,终于是把毛衣脱了下来,还给杜思苦。之后,她还拿了纸跟笔出来,把杜思苦织的针数记下来,回头拿给她姐,让她姐把她的新毛衣织大一点。

当天晚上,余凤敏就回家了。

又过几天,余凤敏就穿上了跟杜思苦一样宽松款式的毛衣,可舒服了。

她还去宿舍串门了。

给大家看。

要不是天冷,毛衣透风,她都想穿到外头去,炫耀炫耀。

又过了几天,转眼就到了十五号。

早上十一点多的时候,保卫科的同志过来找杜思苦,“杜同志,你妈来了。”在机修厂门口非说有急事要找杜思苦。

急事?

又有什么急事?

杜思苦回了趟宿舍 ,拿着袁秀红新做好的膏药贴去了机修厂大门口,这个她准备让她妈带回去,给杜奶奶用。

杜母等了半天,可算是等到杜思苦了。

“老四,家里有大事!”杜母急急道,“你得回家一趟了!”

杜思苦心里一噔:“什么大事?”

莫不是杜奶奶没了?

不会这么快吧,一年没两个老人,这有点……

“你小姑要结婚了!”

什么!

小姑,要结婚?

杜思苦傻眼了,“这不是才离吗?”应该不是复婚,前姑夫远在偏僻的农场呢,小姑也不像是能吃苦的。

杜母:“可不是嘛。”

她来找杜思苦是有事,“你什么时候回家,跟新姑夫一块吃个饭?”

杜思苦:“没这必要吧。”

杜母:“你小姑子说家里人少,让大伙都回去,热闹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