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108

……

杜家。

于强捂着嘴, 咳个不停。

杜母脸色难看。

老五带于月莺姐妹俩回来的时候,于强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隐约看到手上有血。于月娥冲了过去, “爸,你怎么了!”她看到血了, 扭头就冲于月莺道,“姐, 爸咳血了, 得送到医院去!”

家里跟她说过,城里是能冶病的大医院的!

于强惨白着脸摆了摆手:“没事, 可能是刚才你姨妈扯了一下,伤着了。”说完,又咳了起来。

于月莺听到这话, 心里一定。

她急急忙忙的走到父亲身边,帮父亲顺着气, “姨妈不是故意的, 爸,要是晚上还咳, ”她抬头看着杜母,“那就麻烦姨妈送我爸去趟医院……”

杜母心里一沉。

这姓于的是赖上她了。

老五走过来:“都咳成这样了, 还等什么,现在就送到医院去。”她对杜母道, “妈,走吧 。”

送姓于的去医院。

杜母拉了拉老五,低声说:“要花钱的。”

万一讹上了怎么办?

老五同样低声说:“你想想小姨, 你觉得姨夫为什么咳成这样?”

不送医院去, 在这住着, 管吃管住,直到他病好?

于强摇头道:“我不去医院,去了也没用,那边不收的。”他的介绍信要到期了。

去医院冶病得另开住院信。

一桩桩的麻烦得很。

他望着杜母:“姐,我不求你帮着冶病,我就想知道彩荷在哪。”

月莺还没出嫁,月娥还小,不能没有妈。

杜母:“你媳妇在哪你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打定主意不说。

于强猛咳了两声,又咳出了一点血丝。

于月娥气冲冲的看着杜母:“我爸都这样了,你还气他,你是怎么回事!还不赶紧把我爸送到医院去!”

她都急死了。

旁边屋。

杜奶奶的门开了,杜奶奶声音传来:“彩月,送他去医院,可不能让他死在咱们家了。”

杜母头皮一凉,“我这就送他去。”

杜奶奶:“老五,去邻居家看看有没有力气大的男的,叫他们过来帮帮忙。”凭杜母一个人的力气是搬不动于强的。

这必须把这咳得快死的家伙送走。

老五去了。

杜奶奶对杜母道:“外头冷,去屋里把有胜的厚衣服拿一件过来,给他穿上。”这事情得做得好看一些。

怎么说也是杜母那边的亲戚,不能让外人说嘴。

“妈,我这就去。”杜母拿出钥匙,把自个屋的门锁给打开了,在老旧的厚衣服跟半旧的衣服之间,选了一件半旧的厚衣服。

她拿着出来了,递给了于月娥,于月娥赶紧给于强披上。

很快,老五叫了人过来,帮着把于强送到了医院。

杜母心疼的掏了看病的挂号费。

于强到了医院,头一歪,晕过去了。

于月娥吓得魂都飞了。

于月莺摸了摸父亲的鼻息,是热乎的,没事。

于强头歪这一下,杜母心都跟着猛跳了两下,心里一阵后怕,幸亏送到医院来了。

要是这样歪在她家没了,这怕是要结仇了。

这姓于的真是的,身子骨不好还到处跑,这不存心跟自己过不去吗?

机修厂。

杜思苦他们是下午回来的,今天这天气,上午下了雨,中午停了一会,他们走的时候,又下起了绵绵细雨。

杜思苦开拖拉机的时候想着,这要是到了十二月下雪的天气,拖拉机上路这轮胎只怕会打滑。到时候得做一个防滑链才行。

仓库里有材料。

回去的路程很顺利。

到机修厂的时候,赶上了这边食堂的饭点,晚饭。

好多同志下了拖拉机直奔食堂,禇老跟着几个老友一块走,边走边聊着,雨小,都没打伞。

杜思苦则是把拖拉机开到了维修部,原本拖拉机就是放这边的。

她下了拖拉机,跟维修部的人交接之后,才发现身后一直跟着一个人,宋良?

“杜同志。”宋良看到杜思苦忙完了,这才走上前,“你交待我的事完成了一件。”让他传的话他已经跟肖同志说了。

“哪件?”

“给肖同志带话。”

杜思苦表情一松,“宋同志,谢谢。”她今天可没见着肖哥,其实,她今天压根就没想起肖哥的事。

忙忘了。

“你哥……”

“我刚才在拖拉机厂见着他了,他入职了。”杜思苦道,“还是谢谢你啊。”

嗯?

等会,宋良的脑袋上怎么多了一行字,

【初露头角。】

下面有两行小字:被拖拉机厂赏识,被化工厂赏识。

杜思苦又仔细的盯着宋良的头看了一会:再没别的字了。

宋良站着不动,任由杜思苦打量。

被赏识了?

然后呢?

很快,杜思苦就知道了。

三天后,宋良升职了,成了技术科的高级技工,他低调的请杜思苦去食堂吃了一顿饭,倒也不是单独,而是带上了朱安跟余凤敏。

袁秀红这段时间被庞清燕粘着,中午抽不开身。

余凤敏瞅着宋良:“你回头看看,那边有人在看你。”

宋良回头,见是丁婉,脸色微沉。

上回他去找了丁总工,倒是清净了一段时间。

余凤敏挤挤眉:“你要不要找个假对象,糊弄一下?”糊弄谁,当然是丁婉啊。

宋良:“不妨事。”

找个假对象,也麻烦。

杜思苦旁边吃着饭,脑子里在想事情,防滑链的钢材跟焊条倒是选好了,就是焊接这块有点小麻烦。

是找二车间的舒师傅帮忙呢,还是找她师傅褚老?

她决定下午先看看褚老在不在车间,要是禇老没来,下班前她去二车间一趟,看舒师傅能不能教教她焊接的操作方法。

总要学的。

“思苦,思苦。”

杜思苦回神,“怎么了?”

余凤敏道:“我吃完了,我们先走了。”

“好。”

余凤敏跟朱安走了。

这会只剩宋良跟杜思苦了,宋良原本要走的,可是余凤敏两人走之后,他想到一件事,决定跟杜思苦说了这件事之后再走。

他等杜思苦吃完,才说:“你送你回车间。”

杜思苦诧异的看着他:“有事?”

宋良点点头:“对。”

行。

杜思苦吃完饭,把碗用水冲洗干净,跟宋良一块回车间。

路上,宋良就说了自己提前知道的一点消息:“我们彭主任说年底会有一次分房的名额,你要不要争取一下。”

他道,“就是我住的那栋筒子楼,还有空余的房子。”

分房名额。

杜思苦:“你已经分了房子,你们主任为什么还会跟你说?”

宋良犹豫再三,低声说了,“厂领导那边早上发了文件,让我当技术科的副科长。”很突然,他也不知道怎么下这样的决定。

之后,彭主任就叫他去了办公室,说了分房名额的事。

彭主任的意思是,宋良可能换个二屋的房子,现在宋良住的是一室的,虽然是边户,面积不小,但是总归是比不上两室一厅的。

宋良想了想,拒了,现在住的地方他已经住习惯了。

楼梯这边的防盗网也安好了。

再说了,搬到新房,也不知道邻居的品性,宋良不太想跟拖家带口的厂里同事打交道。

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生活,挺好的。

“你升职了?”杜思苦并不意外。

毕竟,20号那天下午,宋良脑袋上的‘被化工厂’‘被拖拉机厂’赏识的字可不是白挂的。

瞧瞧。

这升职的速度跟坐飞机似的。

宋良嗯了一声,“不过我跟主任说了,我只想做技术的工作,别的事我不管。”管理上的事,他没那个时间。

接下来的,他的工作有两个方向,一是改良拖拉机的大功率发动机,而是重新设计一款大功率拖拉机。

都是为军用坦克做准备。

杜思苦心想:这就是主角的福利啊!

至于分房的事,杜思苦压根就没想过,她到机修厂的日子太短了,也不像余凤敏一样,有个得力的父亲能帮厂里的忙。

她啊,还是踏踏实实的干活,这些多余的东西想也没用。

那么多厂子弟,厂关系户呢,哪轮得到她。

后头。

丁婉跟阮思雨说:“你瞧瞧前面那两个人。”还说关系清白呢。

这上工都要一起。

哪清白了?

那个姓杜的还有脸说呢。

阮思雨脸色不变:“你不是想调科室吗,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丁婉摇头:“不好办。”

其他科室的人都有数的,没她爸帮忙,她这不好调。

阮思雨:“听我二哥说,仓库那边走了一个人,你要不要过去?”

仓库?

丁婉直摇头:“不去,那边的事情比行政科累多了。”虽然油水多,但是她家不缺吃喝,她不惦记那点油水。

走了一段路,丁婉就跟阮思雨分开了,一个去行政科室上班,一个去厂图书馆。

阮思雨下午一直在想宋良跟杜思苦的关系。

杜同志说他们只是普通的同志,可现在看来,完全不像。以前阮思雨对于宋良同志跟谁关系近远都不在乎,可现在有些不一样了。

宋同志字好,有能力。

长得也不错。

比上周她妈介绍的那个男同志瞧着顺眼多了。

下班后,阮思雨没回家,去了三车间接二哥下班,她记得上次二哥是跟宋良一起去化工厂出差的。

“宋良?你问他做什么?”

“我跟他都是扫盲班的,上回字贴集他面都没露,我就想问问这个人。”阮思雨道。

周围都是下班的工人,人来人往的。

阮子柏道:“回家再说。”

等回了家,他才跟阮思雨说道:“宋良这个人挺有能力的,化工厂那边的人在这里这么多天 ,我估计就是瞧上宋良了,想挖他过去。”他探过化工厂几位同志的口风,这挖人的价钱还挺高。

化工厂的级别比机修厂高,福利待遇也更好,就是不知道宋良为什么不肯过去。

“他要走?”

医院。

于强不咳了。

医院开了出院单,而且于强介绍信过期了,今天得出院走人,不然,被派出所的人知道,又要被当成黑户送走。

于月莺过来接于强出院的。

杜母压根就没露脸,住院费都是她给的!

她跟老杜的存折上数字又一次大缩水,杜母心疼得两宿都没睡好觉。

“爸,姨妈出钱给你们买了两张火车票。”于月莺把火车票递给了于强。

于强默然不语。

于月娥把火车票抢了过去,仔细收好,扭头跟于强说:“爸,咱们回家吧。那家姓杜家的亲戚压根就不欢迎咱们,咱们何必上赶着找气受?”

她就不明白了,老家有什么不好!

这次她爸的咳嗽也冶好了大半,现在都不怎么咳了,以前变天,都会咳个不停的。

看到外面的大风,于月娥又把于强身上的衣服拉了拉,把最早面的那个扣子都给扣结实了。这是那个所谓的姨妈给的旧棉衣,勉强五成新吧。

于强:“我还没打听到你妈的消息。”

他不想走。

于月莺:“爸,我会想办法的。”她又想了想,“说不定妈这会已经回老家了,您想想,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说没就没。妈不是狠心的人。”

她妈心软得很。

于强:“她心再软也怕有人在她耳边说一些不好的话。”

于月莺有些不耐烦了,“爸,你留下有什么用呢。你觉得杜家还会开门欢迎你去住吗?这天气,在外头过不了夜。我宿舍那边你是知道的,那被褥就够我跟月娥盖的,你去了也只有薄的。”

还影响她工作。

因为她爸生病,她请了不少假了,食堂那边倒是没说什么,但是于月莺心里清楚,要是长期这么下去,只怕她这份工作都要保不住。

最重要的是,卫东走了。

卫家那边朱婶的态度越来越捉摸不透了,她怕她爸再折腾下去,这仅剩的一点口头婚约都要折腾没。

于强听着于月莺的话,心里升起一股寒气。

月莺这孩子对他的态度越来越不好了。

把他当成拖累了。

“月莺,你跟卫家的婚事,这还是要长辈出面的。”于强说。

于月莺脸色微白:“爸,卫东出差了,长差,没个三五年回不来。”她连卫东去哪出差都不知道。

卫家人嘴巴太严了,探不出消息。

煤厂那边她现在压根就没有时间去,她一天到晚除了工作,就是来医院照顾她爸。

于强脸色大变:“他们卫家要干什么!”

于月莺白着脸说:“不管干什么也得忍着,我这工作还是朱婶给的,要是跟她闹翻了,这工作一丢,寄挂户口只怕也保不住。”

她忍了又忍,终于还是说了,“姨妈这边的态度您也看到了,这次我这工作弄没了回了老家,这次只怕是再也出不来了。”

以后就只能在老家嫁人了。

于强眉头紧皱。

“爸,我跟食堂预支了两个月的工资,您这边要是还住着,这债就要一直欠下去了。”于月莺无力道。

又赶人了。

于强瞧着于月莺:“行,我跟你妹妹现在就走。”

于月莺怔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真要走?

最欢喜的就是于月娥了。

终于要回家了!

终于不用呆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了,终于不用看别人脸色过活了!

下午六点。

于强跟小女儿坐上了回松县的火车。

于月莺是盯着他们上车,看着火车走的,确定站台没有人下来,这才放心的回了食堂。

解决了父亲的事,接下来,就是卫东的事了。

她得抽空去趟煤厂,打听一下卫东是去哪出差了。

晚上九点。

杜家门口传来了于月莺的声音,“姨妈。”

杜母心里一沉。

这几天她过得提心吊胆的,这会听到于月莺的声音,只觉得跟催魂似的。

是不是于月莺又把于强送过来了!

杜母心里发沉的去了外头,她走到院门口。

“姨妈,我爸已经坐火车回老家了,”于月莺又恢复了初见杜母那副模样,“你别担心,他们不会过来麻烦您了。”

杜母心里松了口气。

但是又忍不住有疑问,真走了吗?

会这么顺利吗?

于月莺道:“姨妈,我想我妈了,您能不能告诉我姥姥家在哪。”

原来在这等着呢。

杜母:“我哪知道啊。”肯定不能说,要是说了,照于家这个做派,只怕一家三口都要住进黄家了。

她妈年纪大了,可受不住这于强又是咳又是住院的折腾。

“姨妈,都是一家人……”

“于月莺啊,你姓于。咱们这怎么算都不是一家人,”杜母明说了,“咱们相处这么久了,我之前怎么对你你也知道,后来是你是做的,你心里清楚。这人跟人之间啊,讲究一个缘分,现在咱们缘分到头了,各过各的吧。”

机修厂,女工宿舍。

张阿姨帮杜思苦送过去弹的棉被做好了。

“小杜,你这被套缝好了吗?”张阿姨把七斤的大棉被送了上来。

“快了!”

今天赶个工,就能好了。

杜思苦加快手上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