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137

……

路上。

杜思苦在公交车站等了半个小时, 都不见公交车来,后边就放弃了,一路步行回家。好在雪不大, 不用打伞。就是风大一些,手里提着东西, 到杜家的时候,换着提的两只手都冻得有些红。

杜思苦回到杜家时, 已经十一点多了。

老五看到杜思苦很惊喜, 赶紧把杜思苦手里的东西接过去,然后让出位置, 让杜思苦坐在炉子边烤烤火。

老四提着香肠去了厨房:“妈,我姐回来了,还提了香肠呢。”不少呢!

她问, “中午要不再加在一道菜?”

青椒炒香肠,多好。

杜母:“留着明天做!”明天家里有客!

又说, “让老四过来帮忙!”

老五:“我姐是走回来的, 手都冻红了,让她休息一会吧 , ”她又瞧了瞧厨房里头,“这菜不是都快好了吗。”

外头。

杜思苦看了一圈, 都没看到二哥。不光二哥不在,三哥也不在, 连之前住在家里的小姑跟文秀都没看到。

难道是在屋里?

杜奶奶那屋倒是有说话声。

杜思苦站起来,去西屋瞧了一眼,屋里铺了床, 收拾得干干净净, 这床好像是三哥以前那屋的床。哦, 她认出来了,这上面铺的是二哥的床单被套。

之前的上下铺呢?

她又去三哥的屋子瞧了眼,没变化,还是老五住着。

奇怪了,这间屋子也没上下铺,难道是扔了?屋子就这么大,能放哪呢?

杜思苦这走着走着就到了厨房门口,杜母锅里炒的正是蒜苗腊肉,腊肉肥瘦正好,肥的那一半都炒出透明色了。

杜母夹了一块,给老五尝尝味。

老五:“熟了,好吃!”就是有些烫嘴。

杜母瞧见杜思苦了,“回来了。”哟,这老四脚上的皮靴哪来的?不便宜吧!这孩子,刚上班就知道给自己花钱,一点都不为家里想!

“你这新鞋子什么时候买的?”

杜母问。

杜思苦:“大哥送的。”

老大送的?

杜母半信半疑,老大都没给她这亲妈送过这样的好东西!

她又盯上了杜思苦身上的袄子,“你买新袄子了?”难怪不要她之前送去的旧袄子!

杜思苦:“三哥送的。”

过年总不好穿着旧衣服过来,当然了,之前加过棉花的旧袄子还是很暖和的,其实比三哥的这件新袄子暖和。

新袄子看着好看,就是棉薄了一点。

杜母听得直皱眉。

“二哥没回来?”杜思苦问。

“还没呢,你三哥去火车站接了。”杜母一瞧锅里,赶紧翻炒两下。

杜母这边炒好了菜不算完,还得把菜热上,老二老三都没回来,这会可不能开饭。

杜思苦跟老五去了炉子边。

老五跟杜思苦说了家里发生的事,小姑带着文秀搬出去了,领没领证不知道。反正,小姑搬出去后就没回来过。

还有小姨家里的事。

老五说:“那小姨夫死了你知道吗??”

杜思苦点点头:“三哥跟我说过。”

老五想起来了,三哥去给她姐送过东西,这袄子就是三哥发了工资买了送过去的。

她知道。

老五又说:“小姨夫死后,他亲哥把屋子占了,那个小表妹(于月娥)被关了一阵,后来跑出来了。”这小姑娘挺厉害的,大老远的能找到阳市这边来。

就是脑子一根筋不会转弯。

杜思苦听着。

老五也没什么事,就慢慢的说着,于月娥病了,小姨来了,后来小姨带着于月娥走了,好像是去了宁市,外婆家在那边。

于月莺没去,还在铁路食堂这边干着活。

老五还发现了:“咱妈好像跟小姨闹掰了。”没让住家里,也没去送。

明明那天晚上小姨来的时候,两姐妹还挺好的。

正说着。

院外传来声音,“姨妈,我来了。”于月莺的声音。

老五闭嘴不说了。

总不能当着于月莺的面说于家的事。

老五跑到厨房:“妈,于月莺来了。”

杜思苦把炉子边的红薯翻了一个面,这红薯只有一边是软的,另一边硬得很,估计还得一会才能熟。

于月莺自个进来了。

杜思苦瞧了一眼,于月莺手里提着一大袋子的馒头。

“老四,你回来了。”于月莺笑着,“真是好久没见了,你头发是不是剪短了?”她说完从袋子里拿出一个馒头,“早上的蒸的,要不要吃点垫垫肚子。”

杜思苦:“不用,快开饭了。”

于月莺瞧见了杜思苦身上的新袄子跟新皮靴,心里泛酸。瞧瞧,老四才上班几天,就换了一身行头。像她,在食堂辛辛苦苦工作这么久,还欠着食堂工钱呢。

临时工就是这点不好,钱少不说,这年底社福利,也比正式工少多了。

中午,十二点。

杜老三一个人回来了。

杜母瞧了半天,都没瞧到杜二的身影,她望着杜老三:“你二哥呢?”

杜老三道:“没见二哥从火车上下来,我问过火车站的同志,说是下午没有从红光县经过的火车。”

也就是说,二哥今天是回不来了。

杜母:“你二哥信里说了,会回来过年的啊。”说着还去把信翻了出来。

信上是说要回的,可是,这人就是没回来。

杜父把杜奶奶扶出来,“不等老二吧,开饭吧。”他看到老四,脸色一沉,看到于月莺,脸色更是沉了又沉。

这人怎么又来了,现在杜父对于家人那是一丁点好感都没有。

杜奶奶瞧着老四,眼中一喜,“老四,什么时候回的?”

杜思苦:“刚回不久。”

杜奶奶又瞧了瞧老四的手,空的,膏药呢?没带啊?

“你那膏药还有吗?”杜奶奶直接问了,“现在这一变天,我就腿就不利索。”

杜思苦:“会作膏药的同事回老家去了。”

当然,袁秀红留了一些在她柜子里,她早上出门得急,忘了拿。

杜奶奶一脸可惜:“她什么时候回来?”

杜思苦:“等复工了就回来了吧。”

杜父听了,说杜思苦:“怎么跟你奶奶说话的,怎么不喊人啊?”上次杜思苦回家甩脸就走,他还没忘呢。

这当小辈的怎么能顶撞长辈呢?

这会回来也不喊人,这大过年的,连个笑脸都没有。

杜思苦:“奶奶。”

喊了。

老五站了起来,“爸,我们去端菜了。”她拉了拉杜思苦的衣服,让杜思苦一块去厨房,省得被她爸念叨。

杜思苦跟着去了。

老五低声告诉杜思苦:“爷爷过世的时候爸请了长假,没评上先进员工,心里憋着气呢。”铁路发的年货不少,其实罐头米面糖的什么的都有,只不过被杜母藏了起来,说是过年走亲戚要用的。

杜思苦倒不在乎这个。

她问:“咱们以前睡的上下铺,西屋好像没有。”

“放到小姑那屋去了,小姑把屋里的东西搬空了。”老五说,“咱们家也没多余的家具给布置。”

姥爷虽然是家具厂的,毕竟在邻市,东西不好运过来。

光是车费都要好大一笔钱呢。

不划算。

到了厨房,一人揭开热菜的锅盖,放放气,另外一个则是去另一个锅边用饭勺打饭去了。

杜母去了院子里,在院门口往外张望。

指望杜二能回来。

没等到杜二,倒是等到了隔壁的沈洋,沈洋端着一个两个大盘子过来了,他妈今年炸了肉丸子,还炸了小鱼干,给杜家送一点过来尝尝。

“沈洋啊,你瞧着精神了。”

杜母笑着把沈洋接到屋里,转头,就去厨房剪了一截香肠,“老四单位带回来的,你带回去尝尝。”

不多,就是个心意。

沈洋也没推辞。

他瞧了几眼杜思苦,最近他晚上睡得不太踏实,总是梦到他跟一个人结婚了,生了三个孩子,孩子们倒是听话懂事。

就是,他似乎过得不太好……

早上醒来,他就不记得了。

刚才看到老四,隐约觉得老四跟梦里的那个人感觉有些像。

杜思苦察觉到了沈洋的目光,抬起头,“你跟你前妻的事解决了吗?”直接了当的问。

沈洋一下了回到现实,他捏了捏鼻子:“她跟那位程干事结婚了。”何美姿已经搬到程家去了,这一次,证也领了。

杜思苦发现沈洋说到前妻的事,不像之前那样感情充沛了,这是,放下了?

真是稀奇啊。

记忆里,上辈子沈洋过了大半辈子,临到老年,还惦记着那位姓何的前妻呢,人家一回来,就巴巴的凑上去了。

“她结婚了,我跟她没可能了。”沈洋语气还有复杂,不过,这次是真不可能了。

何美姿有孩子了,又结婚了,明年就是一家三口了。

他说服不了自己破坏别的人家庭。

杜奶奶瞧瞧沈洋,又瞧瞧杜思苦,忽然问,“小洋啊,你们粮食局还缺人不?”

沈洋愣了一下,“看明年的产粮情况,要是忙不过来,可能还是要招人的。”粮食局是肥差,就算是招人,别人也是抢着进的。

于月莺心里猛的一跳。

杜奶奶正要说什么。

杜思苦先她一步:“我小姑在冰棒厂工作不顺昨,成了临时工,她一直想换工作。”直接把工作这事安到了小姑头上。

沈洋:“我妈还等着回去吃饭呢,我先走了。”

他提着香肠赶紧走了,一步都不想多留。

他听他妈说过,这杜家的小姑子干活不行,嫌苦嫌累的,冰棒厂算是假多的,要是这都干不不好,更别说粮食局了。

沈洋可不敢答应。

杜奶奶皱着眉,“老四,你小姑的工作她自个会解决的,咱们不用管。这粮食局的工作,我是想让沈洋帮你安排的……”

杜思苦猜到了。

但是她不愿意,不用深想就知道,家里人又想搓和她跟沈洋了。

用‘粮食局’的工作骗她回来,然后让她嫁到隔壁,照顾两家人,上辈子他们就是这么干的。

老五觉得饭桌上的气氛不太对。

按照规距,还是给杜爷爷准备了一份,敬过之后,再吃饭。

这顿饭杜思苦吃得没滋没味的,本来说晚上在家凑和一晚,明天清香完了她就走。可现在看来,这一晚上她都不想凑和。

吃完饭,杜奶奶跟杜父杜母去了屋里,三人在商量明天清香的事。

会有哪些客人来,准备什么饭菜,等会杜父还要出趟门,去找亲朋好友们帮忙,人一多,做饭就是个大问题。

桌上的饭菜,除了那盘子鱼,其他都吃完了。

鱼剩了一些,寓意年年有余。

杜思苦跟杜老三一起收拾桌子,老五去外头了,刚才她同学来了,在门口喊她,像是有什么事。

厨房。

“三哥,我下午就回厂里。”杜思苦也不瞒杜老三。

“现在就走?那明天还得过来。”杜老三道,“家里这几天发生了一些事,爸妈心情不好,你体谅体谅。”不要跟长辈计较。

杜思苦:“三哥,不是我体不体谅的问题,这大过年的,我也不想受气。”

她很清楚,再呆下去,等杜母闲下来,又要问她的工资了。

估计还想算算她的钱是怎么花的。

杜老三:“机修厂太远了,这样,你找个招待所,住一晚,明天早上过来。”

杜思苦:“我没介绍信,住招待所也花钱。”还是回厂里吧。

离家太近,她不放心。

杜老三没再劝。

兄妹俩烧了热水,配合着洗了碗,之后,杜思苦就回厂里了,杜老三送她出门。

程家。

杜得敏往门外头瞧了好几回,直到程家中午的年夜饭吃完了,也没见杜家的人过来。她心里有些不得劲,她妈跟大哥是真拿她当外人了?

年夜饭都不喊她回家。

大程见杜得敏不得劲,便提议:“要不咱们俩去外头看电影吧。”商场那边还热闹着,过年正是电影院赚钱的好时候。

“好啊。”杜得敏一下子又有劲了。

她换了身打扮,还穿上了小皮鞋,提了包。

洋气得很。

大程见了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妈,我也想去。”文秀不想一个人留在程家。

她到现在都对程家人不熟,程叔叔的父亲一身烟味,程叔叔的后妈老是挑她的毛病,还有程叔叔的两个孩子,当着大人的面喊她姐姐,私下老是扔她的东西。

“文秀,外头冷,你在家好好烤火。”杜得敏道,“你要是没事,就带着两弟弟玩。”大程的两个孩子挺乖巧的。

文秀脸色一白。

杜得敏高高兴兴的跟大程出去看电影了。

下午。

事情商量完,杜父出来了,他一出来就回屋提了两瓶酒,去了老卫家。

这酒是铁路发的。

杜母也出来了,只看到在炉子边吃着烤红薯的于月莺,杜母倒是没说什么,于月莺今天过来带了一袋子馒头,也算有心了。

而且,大过年的,不好说人。

杜母在屋里找了一圈,没看到三个孩子。

怎么都不在?

约着出去玩了?

正找着,杜老三回来了。

“老三,老四跟老五呢?”杜母问,她又往外头看了看,也不在院里啊。

“老五跟同学出去玩了,说是晚上回来。老四,”杜老三想了想,“她回有些不舒服,回厂里了。”

不舒服还回厂里?

杜母眉头一皱:“她就这么见不得家里人?”这老四怎么回事,一来就走,在家呆不住是不是?

家里怎么她了?

杜老三:“妈,爷爷生前说过,老四的婚事你们就别管了,她还小。”又劝,“她想在哪工作就在哪工作,你们就别管了。”

杜母:“那机修厂男工那么多,女孩在那边工作怎么行呢,这粮食局哪不好了?”

杜老三直接挑明:“妈,这粮食局是好进的吗?照你们那意思,让老四嫁到隔壁去,让隔壁的在粮食局安排个工作是不是?”

怎么老把人当傻子呢。

杜母嘀咕:“这有什么不好的。”粮食局的福利多好啊。

再说了,中午沈洋说了,前妻嫁人了,这也没念想了。清清白白的,结婚怎么了?

领个证都算头婚呢。

再说了,沈洋那个粮食局当领导的二叔还年轻呢,能管不少年呢。

嫁过去多享福啊。

于月莺觉得嘴里的红薯都不香了。

老四觉得这事是个火坑,她想进这样的火坑还进不了呢!

“妈,你们再这么管下去,老四以后怕是不想回来了。”杜老三道,“小姑不是搬出去了吗,家里没那么大的花销。”

爸的工资够用了。

不是还有他的那份吗。

杜母道:“是你奶奶的意思。”老人家可能是觉得她(杜母)年纪大了,照顾不周到,想要老四回来贴身照顾。

杜老三:“妈,只要你们答应不管老四的事,我这工资一半给您。”

杜母喜得跟什么似的:“那就这么定了。”

不管老四了!

有老三的工资够了!

红光县,小河支队。

严医生的药还是管用的,苏母好转了,今天早上起来能喝两口糖水了,到了下午,能吃上两口小粥了。

苏皎月把家里最好的东西全拿出来了,招待严医生跟杜二。

感谢他们。

严医生留在了林场,虽然住宿条件不太好,但是杜二答应过他,年后给他建个结实的屋子,遮风挡雨。

至于身份问题,大队跟林场这边早就盼着有个医生过来了,不会让严医生挂牌子游村的。

严医生来到这边后,总算是能睡两天安稳觉。

“知青点那边还有房间。”杜二道,“砖瓦房。”

“我还是在这边凑和一下吧,等你回来,我再看去不去。”严医生知道杜二今天晚上的火车,马上就要走了。

严医生可不敢一个人去知青点那边。

他不是怕知青,他是怕大队的村民,万一非要揪着□□的身份白找他麻烦呢?

苏皎月给杜二做了些干粮,其实就是饼。

“路上小心。”

杜二:“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苏母的病总算稳住了。

其实杜二的要求不高,只要苏母别过年死,或者说,在他回杜家的这几天别死就行。

晚上。

杜二坐上了去阳市的火车。

火车上扒手不少,杜二这两天睡得少,脾气不太好,扒手直接被敲了手送到乘警那边去了。

次日。

天没亮,杜二就到杜家了。

“老二,你回来了!”杜母又惊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