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144
……
“走了就好。”杜母道, “妈,我知道你心疼妹妹,可你知道她是怎么对我的吗?”她指着自己的脖子, 说了那天在食堂宿舍发生的事。
于强的死跟她没关系,结果呢, 黄彩荷还记仇上她了。
这哪还叫姐妹啊,这明明就是仇人。
杜母还说:“那叫于月娥的孩子是个难缠的, 您别看她年纪小可怜, 这孩子做起事来不管不顾的。妈,这次她们回去要是不来了, 那我就不说什么了。要是她们又回来了,您啊别跟她们一块住了。”
她不放心。
黄姥姥拍拍杜母的手:“没事的,有你哥呢。”
又说, “回来了也没事,这不马上就要开学了吗, 把孩子送到学校多学学就是了。”
黄彩荷总归是她的孩子, 这些年又受了不少苦,她这当妈的还是想在晚上帮帮小女儿的。这回了娘家, 总要过几天舒服日子。
杜母劝不动黄姥姥,气闷得很。
黄姥姥又问起杜母家里的事, 杜母看母亲精神不错,就把家里的事说了, “老爷子走了之后,老太太的精神一直不太好。小姑子完全不顶用,我现在被困在家里哪都去不得, 本来想着让老四换个离家近的工作, 住家里帮忙搭把手, 可这死孩子非不同意!”
不光这样。
“老四过来一回来就走,对我跟她爸也是不冷不热的,我瞧着以后是指望不上了。”杜母跟黄姥姥抱怨了一通。
老四这孩子,变种了。
现在长辈的话是一点都不听了。要是以前,她跟老四一说,老四肯定会回来帮着照顾杜奶奶,哪还用得着她操心啊。
机修厂。
保卫科拿出了杜老三留的信,给了杜思苦。
三哥早上还来过?
杜思苦边想着边拆了信。信上说,家里人要给三哥找个媳妇,三哥让她也帮忙看看。
找媳妇?
要孝顺,要性子和善,还要会干活……
杜思苦半天没说话。
旁边小赖催促,“再不去食堂,汤圆可就没了。”什么信啊看了这么久。
杜思苦收好信:“走吧。”
去食堂吃饭。
至于给三哥找对象,那还是算了吧,按照信上的要求找,那去了杜家就是跳火坑的。
火车上。
眼看着离松县越来越近,黄彩荷心里就越难受,没想到年前那一次是她跟于强见的最后一面,早知道会这样,她就不跟他吵了。
听女儿说,于强下葬的时候都没大办,就是一副薄棺。
想到这,黄彩荷就有些心疼。
她脚边放着一个包,里面装的是香烛跟纸钱,这是她买的,准备到了五沟大队,去山上把这些纸钱烧给于强。
于月娥年头小,没买票,就坐在黄彩荷身上。
马上就要回大队了!
她爸的宅基地能要回来了!
于月娥眼中满是斗志,她一个孩子斗不过叔伯亲戚,现在她把她妈带回来了,有大人在,她看那些人还敢欺负她!
她妈回来了,以后会养大长大,这宅基地就是属于她们家的,这账大队长他们得认吧!
“妈,快到了。”于月娥认得窗外的景色。
黄彩荷回过神,往火车窗外瞧了瞧,树都光秃秃的,瞧不出什么。
火车的广播声响起,“要下车的旅客请注意,下一站,松县。”
人群开始往火车门那边走。
黄彩荷提着行李往外走的时候,忽然伸出一只手,拽住了她那鼓鼓囊囊的包,硬生生的抢!
“里头装的是纸钱跟香烛,是烧给死人的!”黄彩荷大喊!
这人抢错东西了吧!
她赶紧把包口打开,一挞黄纸钱从里面掉了出来。
“还有人抢纸钱呢!”
那抢包的人手一下子收了回来,像是沾到了晦气一样,甩了好几下,趁着大家不注意,混进人群不见了。
黄彩荷弯腰把散落在脚下的纸钱捡起来,塞回包里。
她想了想,故意留了一条缝没关严实,露出里头的纸钱跟香烛,这样等会下了火车别人就不会抢了。
从火车站出来,到坐班车回五沟大队,一路顺利得很。
“妈,大队不在那边。”于月娥嚷着。
“我们去给你爸上香。”黄彩荷提着东西往山上走。
这边的坟都在山上,说是山,只是一个小山坡,比其他地高一点。
于月娥闻言,跟着去了。
又过了几天。
家具厂的人瞧着机修厂没动静,雷木匠跟几个领导亲自过来了,公章都带来了,他们是来谈跟机修厂合作的事。
诚意满满。
家具厂的领导们就合作的事开过会,这机修厂比他们大多了,上面又拔了款下来,要是能投给他们家具厂一点,这家具厂就能扩大规模了。
再加上雷木匠不知道从哪搞来的新式家具的设计图,说不定他们这小家具厂真的能办成大厂。
这样的好事,他们怎么能不动心?
正月二十三,黄历上说了,今天是签合同的好日子。
机修厂跟家具厂正式签了合同,两厂合作,加大规模,建车间。家具厂那边机修厂这边有一半的决策权,同时,机修厂这边也派了人过去,与家具厂的人一同管理。
高层博奕之后,最年轻人包副厂长被临时安排到了家具厂,负责那边的事务。
弹簧床垫的这个任务也交到了包副厂长的头上。
这东西是杜思苦弄出来的,自然少不了她。
包副厂长找了杜思苦,一脸和气:“这东西听说有成品了,你带我去瞧瞧。”
杜思苦:“包厂长,这,咱们厂跟家具厂合作了吗?”成了吗?
签合同了吗?
包副厂长道:“是,合作了,家具厂那边马上就要动工了。”杜思苦是基层人员,不知道两厂达成合作也正常。
正好机修厂这边已经在建新车间,等挖机工作结束,就送到家具厂去,把那边的地基也弄一弄,钱是一起结。
杜思苦:“包厂长,这成品……要不等两天,我再做一份?”这成品在余凤敏那,都铺上床单了,余凤敏肯定是不会让出来的。
包副厂长纠正:“不要叫我包厂长,叫我副厂长,或者包同志。”
他还没转正呢,这要是让厂长听到了,该怎么想?
这样不好。
他还说:“我先去瞧一眼成品,你这边也加紧时间再做一份出来。”先看看样品再说。虽然他看过设计图,但是,这纸上的东西跟真正的东西毕竟不一样。
“那行吧。”杜思苦抹了把脸。
小赖说顾主顾不主张合作,她还以为两厂合作的事厂里会拖着,成不了。所以就没怎么上心,也没做新床垫。
刚才包副厂长让人叫她的时候,她正在做配件呢。
这会是上班时间,余凤敏在图书馆。
杜思苦领着包副厂长去了。
“去我家?”余凤敏看看杜思苦,又看看包副厂长,“看床垫?”
这,这看床垫干什么!
余凤敏警惕:“你不会是要把我的床垫拿走吧!思苦,我可跟你说,送出来的时候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这话她是故意说的,这是说给包副厂长听的。
包副厂长:“就看看,不征用。”
还征用!
瞧这词多新鲜啊,余凤敏心里嘀嘀咕咕:她的东西,厂里想要还叫征用!
听了包副厂长的保证,余凤敏还是带着包副厂长去了家里的筒子楼,杜思苦当然也一起。
到了二楼。
余凤敏开了门,领着他们往里走,掀开床单,终于露出了里面的床垫。弹簧都有十厘米高,加上铺的东西,大约在十三到十五厘米之间。
“副厂长,您按一下试试,特别软。”
包副厂长用手往下压了压。
他问余凤敏:“能坐吗?”
“等会。”余凤敏去拿了一块挂窗帘剩下的布来,铺在床垫上,这才让包副厂长坐下。
包副厂长坐下试了试。
他看布够大,又往后试着躺了一下,这床垫很舒服,很软和,这弹簧的软硬也刚刚好。干部们肯定很喜欢这样的东西。
包副厂长看余凤敏脸都皱巴了,这才起来。
垫着布呢,又没弄脏,这小丫头。
这东西很不错,有市场!
这是包副厂长得出的评价,“小杜,这两天把手里的事放一放,叫上车间闲着的人,赶赶工,再弄两床床垫出来。”
又来了。
杜思苦忽然道:“副厂长,要不这样,咱们厂把弹簧加工出来,之后让送到家具厂去,让那边的雷木匠他们帮帮忙,把这外头包一包,他们的手艺肯定比我强。”
包副厂长思索了一下,“不妥,还是咱们自己做。”这是新东西,跟家具厂的合作也没提这个,这是属于他们机修厂的东西。
新车间还得好几个月呢。
不急。
杜思苦:“副厂长,男工手笨,这后面的缝合得手巧的才行。”
包副厂长:“行,到时候给我给你找几个手巧的来。”
好办。
家属院那边,手巧多的是。
“对了,咱们厂长说你的设计方案还没交上去呢,”包副厂长提醒杜思苦,“可不能再拖了。”
又加一句,“做完后,先拿给我瞧瞧。”
杜思苦:“您不是交待我做床垫吗 ?”
哪有那么多时间。
包副厂长:“你先做设计方案,再做床垫,车间那边跟禇老学手艺的事停一停,拖拉机培训班也缓几天。”
“拖拉机培训班?”杜思苦听到这事还有些惊讶,“没开啊?”
“快开了,农机管理站那边的报名名单交上去了,”包副厂长看了眼杜思苦,“今年怎么着厂里也得教出两个能拿到驾驶证的。”
杜思苦:厂长这工资真不是白涨的!
原来有这么多事啊!
正月过后,阳历三月七号。
老五开学了。
这时杜母还没有从娘家回来,杜奶奶现在是一个人在家,杜父不太放心,有时候会让朱婶那边中午帮忙送点菜来。
至于于月莺这个亲戚,他是不指望的。
杜父抽空给大舅子的家具厂打了电话,才知道丈母娘病了,这下便不好催了。
杜母回娘家给亲妈尽孝,他能说什么?
松县,五沟大队。
大队把于强的宅基地还给黄彩荷了,于大伯一家也被大队的干部‘请’回去了。
当然,黄彩荷也没走成。开春了,这边要种油菜,黄彩荷的户口在大队,她得跟着大家一起下地播种赚工分。
于月娥想到那天她妈领着她去大队,她把于大伯是怎么关她的,打她的,不给她饭吃的事全说了。
大队的的狠狠教训了于大伯一顿。
于月娥每敏想到那天的情景,做梦都会笑醒。
活该!
黄彩荷不敢睡主屋,晚上是跟女儿挤着睡的,从昨天开始,她这眼皮就突突的跳,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黄彩荷是想回城里的,可是小女儿不肯。
这天早上,黄彩荷刚起来,于奶奶(婆婆)就过来了。这老太婆不向往日那样板着脸,语气也算和气,“小黄啊,月莺这孩子是怎么回事啊,她爸没了,她怎么也不回来看看?”
月莺?
黄彩荷眉头一皱,“不是跟你说了吗,她找了份临时工的活,要是回来,这工作可就保不住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提大女儿。
于奶奶道:“她爸走了她不回来,过年也不回来,这回头到了清明,总该回来拜一拜吧。”
黄彩荷:“我会跟她说的。”
于奶奶还想说什么,可见黄彩荷一脸不耐烦,就走了。
儿子不在,她跟这个儿媳妇也没什么可说的。而且,这个儿媳妇跟城里的娘家联系上了,要是出什么事,娘家要来撑腰的。
黄彩荷在屋里坐了一会,想着刚才的事。她忽然想到了这老太婆几十年没有音讯的出嫁的女儿,不好。
这老太婆不会想故技重施,把月莺给‘嫁’了吧。
老大家的儿子要娶媳妇了?
黄彩荷心里一沉。
回屋把钱跟粮票这些东西贴身带着,衣服就不带了,都是些破衣服。她想了想,把于月莺的衣服找出来。
“妈,你在干什么?”于月娥瞧见了,进来问。
“给你姐把衣服寄过去,再过两个月天气就要暖和起来了。”黄彩荷说着把衣服包好,于月娥瞧着都是姐姐的衣服,就没再问。
她生怕她妈打包他们娘俩的衣服。
打包衣服,就意味着要走,于月娥不想走,她就要在五沟大队,她才不想去什么姨妈家、姥姥家呢。
那是住别人家,看别人脸色。
“月娥,你去给你姐寄衣服,你去不去?”黄彩荷问。
“我看家。”
黄彩荷走到门外,“月娥,你真这么喜欢大队啊?”
于月娥狠狠点头:“当然了,这可是咱们家!是我长大的地方!”在这里,她是父母宠爱着长大的孩子。
黄彩荷看了于月娥一会,转过头,“我去大队了。”
“妈,快去快回。”于月娥高高兴兴的。
这次她妈帮她抢回了她们家的宅基地,她对她妈的态度也好了不少,起码,不像以前那样,处处瞧不上了。
黄彩荷到了大队,“队长,我去县里给月莺寄些东西过去,我家月娥就麻烦你帮忙照顾一下,这会过去,估计得明天才能回来了。”
她掏出了五毛钱,给了大队长,“这是孩子的饭钱。”
“两顿饭的事,不用这么计较。”大队长摆摆手。
黄彩荷硬塞给了大队长。
这才走。
出大队的路上。
“月娥她娘,这是去哪啊?”
“去县里邮局给我家月莺寄衣服,她走得急,衣服都带够呢 ,那边冷得很。”黄彩荷打着招呼。
这下,大队的人都知道她去县里给孩子寄东西了。
晚上。
大队长让儿子去叫于月娥到他家吃饭,后来,一摸口袋,乖乖,怎么五块钱?
还有个五毛。
这月娥她娘怎么给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