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150
……
七月。
杜母回到了阳市, 她最终还是没能把小孙子给带回来,大儿子不同意。她还特意劝了两天,结果呢, 这儿媳妇一发话,儿子就坚定的站在儿媳妇那边了。
唉, 你说这养儿子有什么用!
杜母去的时候带了一堆的东西,回来的时候也没空着手。
大儿子还给了钱!
粮票跟布票都给了一些, 让她回家买些布做新衣服穿。
这天热了, 是该扯几尺布做些新衣服了。
杜母是三号回的家。
家里怎么成这样了?
这屋里是不是没擦过,还有窗户上那帘子, 多久没洗了?尤其是厨房,那厚厚的一层油垢,熏得黢黑, 这是用柴火做饭了?
杜母光是回家收拾屋子就用了一天。
于月娥还在杜家住着,看到杜母回来, 中午就没做饭, 去了食堂那边,把姨妈回来的事跟她姐说了。
下午。
于月莺就找过来了, “姨妈,上次咱们说好的, 让月娥在这边帮忙照顾着,等你回来, 就把我妈的地址告诉我们。”
杜母早就准备好了,递了写好的地址的纸条过去,“就是这。”
于月莺拿到地址, 叮嘱于月娥:“下午把东西收拾好, 明天我就带你去买火车票。”把人送走。
虽然于月娥现在在杜家吃住, 但是,还是送到母亲那边她更放心一些,再说了,于月莺还想去看看母亲。
顺便看看,能不能从母亲那边要些钱回来,这天热了,也该去供销社买些好布料做衣服了。
晚上,杜父下班回来看到杜母,也是很惊喜。
这下他终于不用再给杜奶奶洗衣服做饭了,说起来,做饭洗衣服虽然看着是小事,可天天做,还是挺让人烦的。
尤其是是他的男的,给亲娘洗衣服还是有些不方便的。
“孙子怎么样?”
“小杨奶水不够,奶不够吃,孙子哪能好?”杜母跟杜父抱怨了一通,又说儿子偏心儿媳妇,她在那呆得出不顺心。
两口子说了会话。
“老五呢,没见回来啊?”杜母发现不对了。
“跟班上的同学一块去外地了,说是参加什么活动。”杜父叹了口气。
“她才多大,去外地危不危险?”杜母埋怨,“你怎么也不拦着点?”
杜父:“老五就留了封信,我知道的时候学校的学生早就走了。”
他有工作,家里也抽不开身。
不过,“你放心,我跟派出所那边说了,他们有数的。”
次日。
一早,隔壁刘芸看到杜母在扫院子,本来还说去买菜的,这会也不去了,她直奔隔壁家。
“黄姐。”
“小刘啊,”杜母放下扫帚,她看到刘芸挺高兴的,“一个月没见了吧,你这气色越来越好了。”
刘芸往杜家屋里瞧,“那孩子在家呢?”说的是于月娥。
杜母:“走了,一早就拿着行李走了,天都没亮呢。”害她白担心一场。
刘芸听到这话,这才放心的说了:“那孩子天天大早上的去菜市场捡菜叶子,带回家煮给你家老太太吃。”
杜母听得很诧异,“老杜不知道?”
刘芸:“那我就不知道了。”
说完,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瞧我,忘了正事。”
杜母听着。
刘芸低声道:“街道办那边传来消息,说又在统计人口了,要搞什么知青下乡。”
知青下乡,之前就搞过的。
如今好像是又要卷土重来了,刘芸发愁啊,她家就两个儿子一个姑娘,两个儿子都是正式工,就剩姑娘在家。
这要是知青下乡的名额下来,她姑娘只怕要去乡下了。
这可不行。
一个姑娘家,去乡下,听说户口还要迁过去,这万一回不来可怎么办?
刘芸最近正在让老沈想法办给闺女找工作呢,这次可不能听闺女的了,不管工作好坏,只要是正式工,就得去!
占个工作的名额,说不定就不用下乡了。
“知青下乡?”杜母惊讶之后,倒没那么担心,“我家老二下乡去了。”他家有人下乡了,应该够了。
刘芸听了有些羡慕。
是啊,杜家老二下乡去了,其他的孩子不是有单位,就是在上学,估计这指标落不到杜家身上。
7月9号。
《人民日报》发表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新闻。
杜思苦在家具厂也看到了报纸上的新闻,她并没有放在心上,知青下乡,现在只是前奏,大规模的下乡估计得到明年了。
“杜工,卷簧机今天做出来的弹簧有问题。”
“来了。”
杜思苦去了放下报纸,去了机床那边,很快就查出了问题,卷簧机的螺距用久了,得手动调整一下。
调整好后,弹簧的尺寸就没问题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
家具厂的弹簧床垫制作步入正轨,同时,家具厂的新家具也开始有人定制了。
7月中旬。
天更热了,杜思苦回了趟机修厂,又拿了些更薄的衣服。这衣服是陈婉芳帮着做的,如今已经做好了。
“你先试试,要是不合身,我再改改。”陈婉芳这段时间在宿舍帮人接栽剪的活,赚一些辛苦费。
她自己身上穿的除了旧衣服,再就是工作服了。
工作服不好单穿,里面总要套一件,七月的天,两件衣服热得很。
杜思苦去家具厂后,就没怎么穿机修厂的工作服了,没有其他原因,就是热。
这会连电风扇都没有,只能买把老蒲扇,自己手摇。
杜思苦试了衣服。
非常合身。
陈婉芳扯了扯衣服的腰身,低声说:“腰松了些,我给你改改。”
杜思苦赶紧道:“不用,这样正好。”
衣服宽松一点穿着才舒服。
陈婉芳听了有些惊讶,“腰这边紧一点显得好看。”宿舍的女工都喜欢这么改,工作服也有人让她改的。
杜思苦不用。
陈婉芳把做好的两套衣服都给了杜思苦,都是很淡的颜色,一件浅灰,一件米白,配的都是黑裤子。
米白那个布料做裙子其实很好看,陈婉芳给过村思苦建议,杜思苦没听。
在车间干活,穿不了裙子。
“一块钱一件,对吧。”杜思苦掏钱。
“不用那么多,八毛钱就行了,二件算你便宜点,一块五毛钱。”陈婉芳认真说,“你这衣服做了领口、口袋,所以会贵一些。”
别人简单一点的收六毛钱。
杜思苦给了一块六毛钱,她有一毛钱的零钱。
一套衣服收八毛钱,是真不贵。
陈婉芳收了钱,没走,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跟杜思苦说一说:“杜同志,是这样的,我跟小刘同志这个月结婚。我们不大办,就在家属区那边摆几桌酒,这个月19号,你这边要是有空,中午去一趟。”
小刘?
哪个小刘?
杜思苦想了半天,只记得起来保卫科的小刘,在拖拉机培训班上课的那位,“保卫科的小刘同志?”她问。
刘婉芳脸微红,低下头点了点。
是他。
他们年纪都不小了,结婚算迟的。
杜思苦:“恭喜啊,是19号吧,我肯定过去。”等会,“你们家在哪呢?”
刘婉芳写了一个门牌号,家属区那边29号。
是机修厂分红小刘的房子,不算大,是个二间的平房,有个院子可以晒东西,屋子他们两人最近去打扫修缮过,已经不漏水了。屋里灰暗的墙面也刷了白色,床是新打的,其他的家具都是想法子凑的。
屋子不大,东西不算新,但是她已经很满足了。
有个自己的屋子,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落脚,比什么都强。
跟杜思苦说了结婚的喜讯后,陈婉芳高兴的走了。
杜思苦看着手里的新衣服忽然想,陈婉芳最近一直在接做衣服的针线活,是缺钱了吧?
不该啊。
陈婉芳也算是厂里的老员工了,看她穿的用的也不怎么花钱,这么些年,应该攒了些钱吧。
对了,陈婉芳去年过年没回家。
杜思苦有些明白了。
铁路家属大院。
杜家。
晚上,杜得敏回来了,她来这就只为一件事,把文秀的户口迁出去,迁到程家去。
杜母不管这事,不过这户口迁了也好,起码文秀以后分不着杜家的房子了。
杜父眉头紧皱:“好端端的,迁什么户口?”
之前杜得敏为了把文秀的户口迁进来,还跟家里吵了架,这会又要迁回去,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杜得敏语气里是止不住的炫耀:“大程酱油厂的房子分下来了,我要把文秀的户口迁过去。”新分的房子!
杜父问:“那是单位分给他住的房子,还是写他名字的房子?”这两者可不一样。要只是单位分给大程住的房子,要是大程不在酱油厂干了,那房子还是要收回去的!
杜得敏半天没回答上来。
她没问。
杜父又问她:“冰棒厂那边怎么样了,给你转成正式工了吗?”现在七月,冰棒正是卖得最好的时候。
之前冰棒厂的老厂长说过,要是杜得敏干得好,这工作会转正不说,之前收回去的房子还会还给杜得敏。
没有。
杜得敏跟程家人一直处不好,很影响工作,人又不是机器,哪能天天不迟到?
再说了,车间最近这么忙,她总有些小失误,也正常嘛。
杜得敏不想多说工作的事,只道:“我明天带文秀过来迁户口。”
杜奶奶那边她瞧了一眼。
之后就走了。
她妈偏心。
杜得敏到现在还不太愿意搭理杜奶奶。
之后,
杜父跟杜奶奶说了杜得敏要给文秀迁户口的事,杜奶奶道:“她想迁就让她迁吧。”要是迁不成,又得回来闹。
天热,杜奶奶胃口很不好,实在是没力气管事。
“老五回来了吗?”
“收到信了,说是在路上了。”杜父道,“他们这一帮学生去大学了。”说是学习还是什么,反正,有组织的,不担心人出事。
次日。
杜得敏带文秀过来了,杜父上班去了,杜母拿着户口跟他们一块去派出所。半路上,他们遇到了妇联主任。
“黄姐,正好遇着你了,我们这边有件事得跟你说。”
“您说。”
“这知青下乡的事你知道吧,报纸上新闻上都播着呢,”妇联主任道,“咱们大院这边可是先进分子,要跟紧上头的指令。现在是这样,你家有五个孩子吧,这算下来有两个知青下乡的名额。”
两个名额?
杜母道:“我家老二前几年就下乡了,这事您是知道的。”
妇联主任点点头:“对,这事我知道,杜武嘛,”她翻了翻登记表,“是去的小河支队。”她把杜二夸了一顿,说他是积级分子,为人踏实能干。
不过,夸了之后,妇联主任又回到了原点,“光他去还不够,你们家还得派一个人下乡!不然这指标完不成!”
“我家老大在兵团,老三老四都在厂里,老五在上学,这没法去啊。”杜母直摇头,“我家都出了一个名额,您看看,能不能让别家再多出点人。像那些没工作的,在这边呆着也没什么事,不如让那些人多下下乡。”
妇联主任道:“这可不行,你家们五个孩子,本来该有三个名额的。现在减到两个名额,已经算好了。这可是硬性指标,变不了。”
杜母不愿意。
妇联主任态度也强硬了起来:“是这样,我们这边是要求每家留一个孩子,你家有三个,你自个想想吧。是派一个去下乡,还是留一人?”
“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还有其他家要去呢。”妇联主任忙得很,今天有几十家要通知呢。
文秀在旁边听着,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知青下乡?
她爸在的那个农场,也有下乡名额吧。
这程家,她实在是呆够了,上周程叔的大儿子病了,她妈让她请了一周的假,在家照顾。她真的觉得她妈变了,程叔的孩子难道比她还重要吗?
她觉得她家程家就像个保姆。
她想她爸了。
机修厂。
杜思苦又在这边呆了几天,平常在一车间跟三车间转转,偶尔去总务那边瞧瞧。一晃,就到了19号。
这天正是陈婉芳跟小刘结婚的好日子。
摆了六桌。
杜思苦送了一对印着喜字的搪瓷盆,在供销社买的。如今她工资涨了,手里的工业劵跟粮票都不缺,买东西也不像以前那样计较价格了。
杜思苦在酒席上看到了吴队长,也是,小刘是保卫科的,吴队长过来喝喜酒也正常。
刘婉芳请的人不多,宿舍里就请了几个相熟的。去年留在宿舍过年的两位,小田跟小孔都来了,她们跟杜思苦一桌。
“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这婚事很简单。
吃过喜酒,大家去屋里坐了坐。屋里门上窗上贴了喜字,床上铺了红色的被罩,只有上面那层是红色的,下面还是普通的被套。
杜思苦他们送的东西都放在了一起,有搪瓷脸盆,有一对红色的暖水瓶,还有送来的新碗,新筷子……
大家送东西,陈婉跟小刘都乐呵呵的收着。
热闹过后,杜思苦他们就走了。
路上。
小田突然低声说,“你们发现没有,小陈没请长辈。”这次过来吃喜酒的只有机修厂的一些同事跟朋友。
小孔道:“少说两句。”
小田不吭声了。
杜家。
杜母跟杜父说了知青下乡的事,好几天了,一直忧心得很。
老五已经回来了。
这几天老五没去上课,听说学校又停课了,学校也在提昌年轻人上山下乡,去祖国最需要他们的地方。
越是缺人的地方,他们越该去。
这天。
妇联主任又找过来了,“黄姐,你家这下乡的名单怎么还没交上来?”她过来催了。
杜母脸色难看:“主任,我可是问过的,隔壁沈家只出一个下乡的名额就行了,为什么我家要出两个?这不是区别对待吗?”
妇联主任道:“隔壁沈家三个孩子,你家五个孩子,你当然要多出一个!”
她把表放下,“明天我过来收,要是你们还不填,我可就自己填上去了。”她往屋里看了看,“你家孩子可都在身边,这事我可是知道的。”
老五不能去,要不,让老四去!
想到这,杜母一下子轻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