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辞盈不可置信地望向谢怀瑾,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疲累化作怒火,一巴掌向青年甩了过去。
青年没有躲,清脆的一声响后,脸上浮现五个清晰的手指印。
即便如此,青年也没有分毫的狼狈,脸颊上的红如白玉染霞,一双眸中情绪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他从善如流地牵住妻子的手,温声劝导:“莫要生气,你好生想想,李生本就是谢家的人......”
辞盈一股气从胸口涌不出来,险些要晕厥过去,挣开青年的手,大喊着:“疯子,你是疯子,你把我当什么,你又把李生当什么,滚,滚啊......”
这已经是少女口中难得粗俗的话,谢怀瑾不顾辞盈的拳打脚踢,双手捧着少女的脸,温声道:“不好吗?下次再无心中了那种药,你便无需独自忍受了。”
温柔,恳切,话语间竟真有三分为辞盈着想的意思。
辞盈的眼泪混着怒火,在望向青年的一刻变为一种很悲哀的东西,她没有哪一刻如此清晰地明白,她身前看着温润有礼光风霁月的青年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疯子。
“滚,你滚......”辞盈垂下眸,陡然激烈的情绪让她的心狂跳,恍惚间她觉得心比从前在那个雪日被谢怀瑾所救时跳得还要快。
她一只手撑着地,俯着身体干呕起来。
山洞里并不算安静,辞盈却觉得自己听不见一点声音了,她的唇染着喉腔里面的苦水,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吐出来的那堆黄水里,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跳动。
人苦痛蔓延的瞬间,脸上往往是迷惘的,辞盈的眼泪缓慢地淌下来,此刻甚至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恍惚间,青年拿来清水让她漱口,又擦干净她唇边残留的水渍,辞盈看着他,却又好像已经看不清了,她闭上眼,自欺欺人地想就让这是一个梦。
青年将熟睡过去的少女搂在怀中,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辞盈反应会如此大。
是因为他让李生净身吗?
可他并不希望她有子嗣。
她自己都还是个孩子。
那般苦痛的事情,区区一个李生,亦或者说,他不认为世界上能有人值得她经历。
他将人轻轻搂紧,修长的手指划过少女的脸颊,很轻柔,眼眸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幽暗的山洞里,烛火已经熄灭只剩下远处的星星点点,一堆干燥衣服铺成的简单的小窝里,容貌如玉的青年侧脸上印着指印,他却丝毫不在乎,只低头亲吻了一下怀中少女的手指尖。
辞盈没有醒,瑟缩了一下,青年于是将人拥抱得更紧。
*
入夜时,辞盈还没有回来,虽然一早同谢然说了行踪,但李生和朱光还是担心,平日总是拌嘴的两个人决定结伴一起去找。
行至大街处时,朱光突然停下来了脚步,蹙起眉头拉住了一无所知要往前走的李生。李生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就听见一身黑衣的少女冷声说:“到我身后。”
话音落下间,朱光抽出腰间的软剑,一下子挡掉了从不同方向飞来的暗器,李生咳嗽着,一声“姑娘小心”还没说出口,朱光已经用腰带缠住暗器转身间将其飞转了回去,远处的屋檐上传来几声“闷哼”,几道人影飞速离去。
换做平日,朱光定是要去追的。
但......此时她看向一直躬身咳嗽的李生,蹙了蹙眉,停在了原地,没有再去追。
其实回来后她并没有和李生多呛声,说到熟悉,他们其实也不太熟。
朱光想了想只说:“不是公子派来的人。”
她思索着,搀着不断咳嗽的李生往家走,声音比从前沉默一些:“我将你送回去,别出来了,我一个人去。”
李生温声道了一句:“多谢。”
临近门时,李生坦白:“姑娘是谢公子身边的人,应当知晓我的身份。”
朱光还是那一句:“不是公子派来的人......你选对了人,关于你的踪迹在辞盈身上断之后,公子便没有让下面的人追查了,至于你手中的东西,你应当明白,公子本来也不算在意,只是因为同家主有关,他让我们查了两手。”
李生咳嗽着说:“在下知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些人不是谢公子派来的,但应该也是因我而来。”
朱光蹙眉,扶住青年的手停住,凝声问:“你手中到底有什么?”
李生停了一下,从怀中拿出一柄破烂的扇子,将其递给了朱光。
门外挂着灯笼,泛着淡淡的光,朱光接过扇子,上下左右看了两圈,最后动手撬动扇柄一处,很快有一方小小的核桃粒掉了出来。
朱光迟疑着拿起来,问:“这是什么?”
李生不言,只问朱光:“家主亲自交予在下的前朝的翠微图能换回辞盈的自由吗?”
翠微图,长安附近的山行图,传闻中先帝曾在长安附近的山脉中藏下通天的财富,乱世之中谁若能寻到,就能成为王朝新的主人。
朱光不言,将核桃粒缓慢地还给了李生。
......
辞盈再醒来时,她已经回到府中,睁开眼是熟悉的翠绿色床幔,动了动身却发现被子被压住了,恍惚间她抬眸,看见谢怀瑾倚在她床边。
青年垂着眸,像是小憩睡了过去。
此时听见声响,那双漂亮的眼睛缓缓睁开。
辞盈吸了一口气,一把跑出了房间,甚至鞋子都忘了穿。
很久以后,她明白这种情绪,叫做恐惧。
她并非单单恐惧谢怀瑾这个人,而是自那日之后,她开始缓慢地恐惧同他有关的一切东西。
那日下了雨,她赤脚跑过长廊时,寒意顺着她的脚心一点一点蔓延到她的心里,江南的风也终于寒涩起来,带着一股冬雪欲来的意味,辞盈身上是纷飞的衣裙,寒风中似一只坠落的蝴蝶。
而青年站在长廊后,长久地凝视着少女的背影。
辞盈关上书房的门,也隔绝了那一道视线。
她顺着门滑坐下来,完全止不住身体的颤抖,昨夜寒风大作,书房的窗户没有关上,此时辞盈身边全是散落的稿纸。
辞盈的眼眸落在手稿上,手轻颤着拾起其中一封,视线触及到某个字时情绪突然崩溃将手稿捏成团,眼泪糊在上面,墨全部染开。
辞盈俯下身,良久之后,才颤抖地爬起来。
她不知道是对谁说了一声“对不起”,将手心的墨团一点一点放入没燃起的火盆中,俯下身时,森冷的黑灰将她呛了一口,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寒意,她从一旁拿了披风披上,却还是觉得冷,推开门想去寻个汤婆子,就又看见了青年的脸。
这一次辞盈没有再像上次一样向后退,而是低着头将人推开,但推来推去都推不动,青年温柔的声音在辞盈耳边响起:“天寒,穿鞋。”
辞盈颤着眸,她视线所触及的地方,青年手中赫然是她的绣花鞋。
她沉默地被扶到椅子上,看青年生疏地躬身为她穿鞋,她忍不住一脚踹了上去,青年却恍若猜到一般按住了她的脚,将鞋子穿了上去。
只是看得出的确不会,恍惚间青年的手指比长廊的石阶还要寒冷,她蜷缩在椅子上想向后退,却被太师椅的椅被生生抵住,她浑然不觉,只觉得天色太亮了。
脚尖的摩挲感完全忽略不了,青年的手指隔着罗袜掐住她的脚,一切恍若折磨,终于结束时辞盈竟然松了一口气,她想她以后再也不会不穿鞋子了。
就是半夜真见了鬼,她也会穿好鞋子再跑。
给自己讲笑话并不能改变现状。
外面的雨并没有停,辞盈撑着伞离开时,青年没有再追上来。
*
书房里。
听了谢怀瑾昨日的疯话,辞盈简直不敢再看李生,谢然和李生两个人旁敲侧击问辞盈昨天的事情,被辞盈含糊地一笔概括,拿出新修正的手稿继续说着计划:“按照之前民间的舆论,你们同我提的事情,我都修正完了。”
李生接过来看了一眼,温声道:“没什么问题了。”
谢然关心道:“辞盈,江南最近温差大,你每日得多穿一些,再过些时日要落雪了会更冷,莫要感染了风寒。”
李生眼眸定在辞盈手上的红痕上,递了一杯温茶过去:“昨日我和朱光出门寻你,没有寻到,半夜的时候谢公子将你送了回来。”迟疑了一番,李生还是问:“辞盈,你没事吧?”
辞盈手僵硬了一瞬,但是很快地摇头:“没事。”
谢然握住了辞盈的手:“有事你一定要同我们说。”
辞盈弯了弯眸,点头。
谢然大咧,察觉不出旁人细微的情绪变化,一旁的李生却全都看见了,他注视着辞盈嘴边勉强的笑,捏着茶杯的手淡淡缩紧,但很快又咳嗽起来。
换作平日辞盈早关心了,但今天直到谢然上去递水辞盈都一句话没说。
她垂着眸,等李生不再咳嗽后寻了个由头从书房的侧门离开了,风吹开少女脸颊上的碎发,柔美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垂下细白的手腕间全是月牙形状的血红的指甲印。
她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坐在秋千上,雨顺着她的脸颊落下来。
湿漉漉将她整个人闷住,天上下着雨,按理来说是很冷的,但她有点感觉不到冷意,只看见惨白的手指时回神些许。
她知道这大抵算放纵......
但少女抬起眸,望向天空。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还能怎么办,她能做的好像都做了,逃了,一次两次三次,温柔劝阻,恶语相向,但这些对谢怀瑾好像都没有用。
她是一个正常人,她无法知道一个疯子在想什么。
到了后半月,江南开始落雪。
这是辞盈在江南见的第一场雪,恍惚间她才意识到,原来距离她逃出长安还不到一年。四月唢呐响着,茹贞穿着血红的嫁衣含泪将她送出了长安,她的衣兜里都是叮当作响的被当做喜钱的铜钱。
这些铜钱伴了她一路,后来也都用完了,唯一留下的一枚也在一次逃跑的途中弄丢了,那时她怅然若失了许久,梦里全是茹贞和她儿时的影子。
茹贞笑着闹着,她笑着看向茹贞,茹贞鼓着脸说辞盈我们要当一辈子的朋友。
可人好像就是只能陪人一段路,辞盈被小姐、夫人推着走,她拉着茹贞、小碗向前走,路上遇见谢然和李生,却又眼见着要同其别离,一直以来辞盈身边的人来了又去,到最后不知怎么只能看见谢怀瑾一人的身影。
他站在白而苍茫的一片雪中,温柔笑着同她说:“找到你了。”
那是辞盈许多日不敢言说的噩梦。
她还是浑噩地觉得是不是自己忘记一些事情比较好,或许忘了一些事情,她能好好睡上一个觉,她能......看起来正常一些。
距离当初茹贞成婚的长安四月,如今只过去半年多的时间,其实不长,却又好像太漫长了。
睁眼闭眼,辞盈坐在长廊下看着外面的雪。
安静得恍若屏风上绣的鸟。
和从前相似,却又不同,她大抵变了,接二连三的逃跑耗费了她的心力,那些彻夜未眠的担忧将她的生气全部消耗。
辞盈想,如若剥开她沉默的身体,大抵会得到一颗同样沉默的心。
肩膀上多了一双修长的手的时候,辞盈不必回头便明白是谢怀瑾,她没有回身,只是继续看着院中的雪。
她来时的脚印已经慢慢被新的雪覆盖了,青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声音温和:“辞盈,等书坊将书印好之后,我们就该回长安了。”
辞盈幽幽看向谢怀瑾,轻声道:“我不回去。”
青年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温柔恍若能化开冬日漫天纷飞的雪:“乖,准备一下,三日后我们启程。”
辞盈不意外,有些想问:“你是不是听不见?”
辞盈不嫌弃聋子,但她的眉宇间俨然已经有了对身前青年的嫌弃。
她甚至都不再掩饰这种情绪。
谢怀瑾垂着眸,手扶在辞盈一旁的秋千绳上,声音轻柔:“长安也落了雪,姨母和素薇的墓碑上全是雪了。”
他好似明白说什么少女那双眼睛能重新恢复神色,当辞盈看向他时,他温声道:“等回去之后,我们去给姨母和素薇扫雪好不好?你也许久未回去了。”
言语间竟然有三分乞求的意思。
但谢怀瑾甚至连乞求都是高高在上的,就是披着一层乞求的皮,内里满是对辞盈不会拒绝的笃定。
辞盈轻笑了一声,她说“好”。
她望向自己的腿,明明雪还只下了薄薄的一层,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的腿被冻住了,她的手指颤抖地抚摸上自己的腿,还能隔着衣裳感受到温热时,她竟然有些想落泪。
她低声唤着“谢怀瑾”的名字。
谢怀瑾摸了摸她的头,问:“怎么了?”
辞盈怔了一下,说:“我没有喊你。”
“那你在唤谁?”青年声音温柔,没有一点计较的意思,将辞盈从千秋上扶了下来,带着她在雪上留下新的脚印。
辞盈踩一步,青年追一步。
他的脚印大一些,就这样一点一点将辞盈的足迹覆盖。
辞盈回身看时,终于回答了青年适才的问题,一双眼淡淡地望着面若春华双眸含笑的青年:“我在唤谢怀瑾。”
但没有喊你。
彼时谢怀瑾不明白其中的区别,只抬手轻轻拂了拂少女头发上落的雪,有一瞬间他想亲吻她的额头,但手迟疑半晌之后只是轻轻擦了擦上面已经化开的雪水,他哄着看起来并不开心的辞盈:“江南的事情我会派人盯着,等开春了我陪你一起回来。”
辞盈应该高兴的。
她能光明正大回去长安看茹贞,去祭拜小姐和夫人,事后又能重新回到江南开展她原本计划的下一步,彼时事情已经发酵,在谢怀瑾的帮忙之下,一切都会进展得很顺利,但她看着漫天的雪,只扯出了一个淡淡的笑。
苍茫的雪色里,少女轻声说“好”。
......
同谢然和李生说她要回长安的消息的时候,谢然和李生都寂静了片刻,随后李生笑着说:“那何时回来?”
辞盈说:“可能......开春吧。”
谢然也才反应过来一样:“那我们不能一起过年了耶,怎么办......我很想和辞盈一起守岁。”
李生没有说让谢然会长安的话,毕竟谁都知道谢家旁系出了一个与家族决裂的小姐,正是谢然无疑。
辞盈握住谢然的手,轻声道:“没关系,明年......或者后年。”
她不确定地说着,谢然一把将她抱住:“没事,和辞盈在一起每日我都在过年。”谢然脸上疤痕淡了一些,但完全消除是没有可能了,她也不太在乎,来到江南之后每一日都很开心。
辞盈似乎也染上了一点开心,伏在谢然的怀中。
李生安静地看着。
朱光那日最后只沉默地对他摇了摇头去,他手中的翠微图是天下无数人追求的珍宝,但对于谢怀瑾而言,又实在不算什么。
朱光没有再说更多的东西,她耳朵上的疤痕已经刻入肉中,连带着成为李生记忆中的一部分,后来李生再想起朱光时,总想起朱光耳边的疤,似乎那才是少女鲜活存在过的证明。
至于辞盈......
李生默然将那柄破烂的扇子递给她,在辞盈抬眸疑惑相望的瞬间,他取笑道:“要过年了,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能送姑娘,姑娘送我一柄扇子,我还姑娘一柄扇子,新年安康。”
扇子破烂,辞盈也不嫌弃,同样回了一句:“新年安康。”
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距离感,便是谢然都感觉到了,她笑呵呵打圆场:“还没到新年呢,等到了新年再互送祝福也不迟,我不想回去长安,李生你可以和辞盈一起回去呀,你从前不是说你还要去寻亲还是什么......”
李生怔了一下,望向辞盈,却见辞盈不自觉地避开了。
于是他笑笑,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咳嗽了两声,低声道:“我身体不好,现在天气冷,咳咳......长途跋涉怕是会让辞盈麻烦。”
他又不唤辞盈“姑娘”这种生疏的称谓了,谢然听不懂了,看向辞盈。
却见辞盈点头:“哪有让李公子陪我回去的道理,阿然,我也提起预祝你新年阿康,万事喜乐。”
谢然笑着说:“你们先说的我就先收下了,至于我的祝福,要等到新年再同你们说哦~”
“好。”辞盈温柔应着。
言语间,她同李生两人再没有分毫眼神的交汇。
两个聪慧又互相了解的人,往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更何况是如此直白的话语,在余光里,李生静默看着辞盈脸上苍白的笑,捏着扇子的手一再缩紧,最后又变成低声的“咳嗽”。
他退至屋外,雪漫天地下着,病弱的青年抬眸望向屋内,没他在辞盈浑身的局促少了些,抱着谢然,脸上的笑如泪。
李生常觉得,这天下总是有太多不公的事情,在人生漫漫的长途中,他要闭上眼,才能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地往前走。
那个自小偏颇待他毫不和善的父亲临死前对李生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活下去,李生,活给那些说你此生定然活不过二十岁的僧侣看,长命百岁。”
于是李生漠然走过了尸殍遍野的乱世,东躲西藏,只匆匆去长安看了一眼被暴晒了十三日的全族的尸骨,他手上握着莫名流转到他手上的宝藏,没有想去挖掘的欲望,乱世人如草。
可他遇见了辞盈。
辞盈一次又一次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李生,不是这样的。
在他孱弱的身体中,有什么东西化作新的骨血。
李生无法言语很多东西,他安静地看向辞盈,望着辞盈日渐苍白的脸,消瘦的身体和被压垮的灵魂。
他无力解救她,所以他给出一方钥匙。
如若是辞盈,可能可以呢?
李生对着苍茫的雪,闭上眼。
而后,谢怀瑾的来访让他始料未及。
......
两日后,辞盈和谢怀瑾同在长廊下同李生和谢然辞别,当然谢怀瑾同这两人自然没什么好告别的,甚至因为有他才许多话几个人都未怎么说,只谢然上前拥抱住辞盈,轻声道:“想了想,还是要亲口对辞盈说‘新年安康’,辞盈,新年安康,希望辞盈快乐......自由,计划大成,一步一步,我们能够实现当初的目标。”
辞盈温柔笑着,轻声道:“会的。”
朱光会和辞盈一起回长安,辞别的人中就没有她。她咬着唇跟在辞盈后面,眼睛一直偷偷看着面上没有什么神情的墨愉。这是那日断绝关系之后他们第一次见面,朱光忍不住偷看了墨愉很多次,但他始终冷着脸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她。
朱光红着眼转开眼,已经好了的耳朵莫名开始疼。
辞盈已经提前同两人辞别过,今日并没有什么别的要说的,摸了摸谢然的头后就松开了手。转身要走时,青年一把将她的手牵住,冰寒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辞盈疑惑地向谢怀瑾望去,只见青年穿着一身雪衣,温柔着一张脸:“再等一会。”
辞盈顺着谢怀瑾的眸光看向今日没有怎么说过话的李生。
谢怀瑾目光和善,声音同样温和,对着李生道:“听我妻子说,这一路上李公子对她很是照顾,在下一直想要答谢,却因为在江南实在局促,不知李公子可有时间同我们一起启程回长安,待到回到府中,我和辞盈一定好生接待。”
李生还未回答,辞盈已经挡在谢怀瑾身前,温声道:“他说笑的,公子体弱,江南回长安必要舟车劳顿,不敢如此劳烦公子。”
谢怀瑾还要说什么,被辞盈一把捂住嘴,生怕他说出那日山洞间那般惊世骇俗的话,她的脸上隐有怒气,却只有表上一层,内里满是无奈,她低声道:“谢怀瑾,不许说,能不能别在外人面前丢人了?”
辞盈是真的觉得丢脸。
李生若是知晓了那日谢怀瑾所言,她日后见到李生都要先说一声“抱歉”。
她看着谢怀瑾,相握的手用了些力,脸上隐有警告的意味。
但辞盈对上谢怀瑾,警告又如何能算警告。
对视间,辞盈眼眸一直在颤动,毕竟面前的青年一向不太能听懂人话,她真的很怕他下一秒直接无视她的意愿淡然说出要将李生净身后为她纳入门的话。
但不知道是哪句话取悦了青年,听见少女低声的呵斥,谢怀瑾温身一笑,俯身摸了摸辞盈的头,轻声说:“好。”
【作者有话说】
[猫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