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宇文拂的事情我有错。”青年缓慢地落下一语,声音仔细听有些颤抖,但脸上还是维持了一贯淡然的皮,他看见辞盈冰冷的双眼,声音又轻了些:“我当时的确......告知了宇文拂茹贞同你离开长安的消息。”
“宇文拂追上去在我意料之内,但我清楚宇文拂不会伤害你和茹贞,府中的人也一直在暗中跟着。”
辞盈冷淡地看着谢怀瑾,这句话和承认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她看着谢怀瑾,只又问了一句:“为什么?”
她其实已经有些想不起来当时的事情了,但她依旧记得驿站雷雨的那一幕,很多次她从梦境惊醒,都会觉得自己还在那个客栈里。
她看着谢怀瑾,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从青年嘴中听见什么。
她用手拨开这个拥抱,轻声道:“算了,我也不是很想知道了,你可能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我总是用我的想法去想你,将你想的太好也太坏,可能你没有那么好,也没有那么坏,只是折中,有趣时哄上一哄,无趣时直接离开,而你的玩乐落在我的身上,就变成太重的一笔。”
辞盈冷静地分析着,想起之前争吵的话,像是一次性要将话全部说了,她缓慢思虑着:“谢怀瑾,是我不对。你从前总说我偏袒那些人,我仔细想了想,可能是吧。”
她轻描淡写着,其实已经没有感觉了,连言语都变得温和起来:“可能只是我的心先我一步明白欺骗,我总是连自己都骗,幸好选择没有骗人。”
谢怀瑾如一座雕塑立在原地,淡青色的素衣将他的脸衬得很白,眉眼间也没有往日从容的笑意。
辞盈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多了,她最后看向谢怀瑾:“让我离开吧,谢怀瑾,你有你要做的事情,我有我要做的事情,我们再纠缠下去只会变成两具年轻的尸体,我不想我手上沾的第一个人的血是你的,抛开这些纠缠,我们中间其实没有大仇大恨。”
最后,辞盈轻声道:“你继续操纵你的人心,谋求你的天下,我当我的辞盈,你知道的,比起谢府主母,你的夫人,我更喜欢做辞盈。”
谢怀瑾看着辞盈无波无澜的眼睛,轻声道:“你可以继续当你的辞盈。”
辞盈直直盯着谢怀瑾:“不,在你身边时我就不是了。”
自由可以是很多东西,唯唯不能是两相欺骗下的产物。
临走的时候,辞盈没有回头。
大雪漫天,一直到辞盈走了许久,谢怀瑾都安静地站在原地。
从前这般时候,墨愉会出来,但等待良久,谢怀瑾也没有看见墨愉的影子,他这才想起来墨愉死了,他眼眸怔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心里也生出一些疲累。
在漫天的雪色里,青年沉默地像被雪覆盖住的枯枝,只有踩上去的时候,才会发出“吱呀”一声响。
他大可以再将人抓回来,像从前很多次一样,然后呢......没有然后,他是一个怪物,他迟早会再做出伤害辞盈的事情,周而往复,就如辞盈而言,他们的归宿只能是两座坟墓。
辞盈甚至不会愿意同他合葬,或者辞盈去死都不会带上他。
这个想法生平第一次让谢怀瑾尝到了恐惧,他第一次意识到,他原来是害怕死亡的,如果这个人是辞盈的话,他不想看见辞盈变成一座小小的坟墓。
有那么一瞬间他明白了墨愉,墨愉临死前做了那么多,也不过是不想朱光变成一座坟。
谢怀瑾想,那些人说的对,他就是一个怪物。
辞盈......辞盈是他们大婚那日的喜烛,明亮的,美好的,风吹亮蜡烛的灯火,火烧着风,灯油一点点滴落,总会有燃尽的那一刻。
两个人分开的那天,长安连续落了一个月的雪停了。
辞盈其实不觉得她和谢怀瑾是需要送别的关系,但谢怀瑾来了,她眼眸停在谢怀瑾递来的合离书上,上面端正落上了谢怀瑾的名字和手印,漫天雪色里,辞盈接过那薄薄的一张纸,呼吸都有些恍神。
谢怀瑾同意的太快,同之前截然不同,看见和离书之前辞盈一直觉得有阴谋,直到和离书被放到她手中,她心中的石头才落下一些。
青年安静地看着辞盈走远,独身一人回了书房。
提笔欲写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日后他给辞盈寄信大抵辞盈也不会看,谢怀瑾人生中难得有这样的时刻,被巨大的茫然包裹着,不知道日后要去往何方。
长老堂的人已经死的差不多,剩下的再杀就是迁怒了。
按理说下一步应该是谢家的覆灭,亦或者是他的。
但谢怀瑾看见辞盈的背影,明白他再也无法像年少时那般决绝,人死之后如若能化作鬼魂,他定会飘去辞盈身边,像落地归根一般。
可是......
空荡的书房中,谢怀瑾端坐着,许久都没有动一下。
他放心不下。
他放心不下辞盈。
......
辞盈带走了那只叫“开心”的鸟,一路上,开心都叽叽喳喳的,辞盈掰着点心喂她。朱光听闻她要和谢怀瑾合离的消息后,特意从外面赶了回来,朱光没有明说,辞盈却明白,朱光是怕她走不掉。
朱光看着“开心”,手指拨弄了一下:“辞盈,它好亲人,不似我捡回来那只。”
辞盈继续喂了一口点心,轻声道:“多养养,可能就熟了。”
朱光将头放在她肩膀上,就像从前一样,但是再也不会像从前笑得那般肆意了,朱光柔和的声音从下面传来:“辞盈,恭喜你。”
辞盈轻声笑道:“嗯,我也恭喜自己。”
谁都不想再去深究,辞盈这一次为什么能离开。
“公子真的将和离书给你了吗?”朱光轻声道。
辞盈从怀中拿出来,递给朱光,朱光看了良久,对辞盈说:“好,辞盈,真好......”
辞盈也说“真好”,开心还在一旁啄着辞盈手上的碎糕点,泠月和泠霜问辞盈他们现在去何方,辞盈想了想,决定先去江南看看谢然和李生一起办的书院,还有茹贞,仔细想来,她和茹贞也许久未见了。
五日后,她们一行人到了江南。
谢然忙于书院的事情,是李生带着茹贞来接她的,见面茹贞先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辞盈真心笑了起来,朱光退至一旁,见茹贞已经恢复了大半意识,只偶尔会不小心提到宇文拂的名字。
辞盈听见宇文拂的名字时,一时眸色有些复杂。
按照血缘关系,宇文拂竟然是她同父同母的哥哥,世界上很难想到比这更荒唐的事情,但偏偏就是发生了。
辞盈摸着茹贞的头,觉得这门亲她大抵一辈子都不会去认了。
人和人之间隔着太多的东西,就会变得复杂。
辞盈永远忘记不了宇文拂对茹贞做的事情,她抚摸着茹贞的头,轻声道:“以后我都能陪在你身边了。”
这时的辞盈不知道,“都”这种和“永远”一般的词,一句话就是一个誓言。
茹贞眨眼,问辞盈:“不用再回去长安了吗?”
辞盈摇头,轻声说:“我同谢怀瑾合离了。”
所有人都在祝贺辞盈的时候,只有茹贞抱住了辞盈,轻声道:“辞盈会不会很伤心。”
辞盈怔了一瞬,说“当然不会”。
茹贞却只是温柔地看着她,轻声说:“好哦,我们辞盈当然不要伤心。”
辞盈笑起来,茹贞却又摸了摸辞盈的头。
安置好辞盈后,朱光向辞盈辞别。
辞盈有些意外,以为朱光会和她在一起,就像以前那样,毕竟墨愉还在的时候,她们都天天在一块,如今墨愉死了,辞盈以为朱光对于长安应当没有旁的留恋了。
未曾想到朱光只是送她一程,但人生就是这样,辞盈在码头送走朱光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从前那个冬天,朱光带着她跃上越来越高的树,一点一点,地上的人儿化作一个小点,朱光笑着在她耳边说“还能更高”。
而现在,朱光只是安静地站在船头,同她摆手。
辞盈看着,不知道胸膛之中一跳一跳的是什么,人得到了自己年少时想要的一切,却好像还是没有那么开心。
她拥抱着自由,在冬日了冷冽的海风中,明白了失去的滋味。
无关乎任何人,只关乎时间。
她久违地想起了小姐。
世界在她眼中,变成平直的一条线。
辞盈被身旁的茹贞抱住,才回神,她笑着看向茹贞,茹贞却抬手摸了摸她的眼睛,辞盈轻声说:“我没哭,我只是有些幸福。”
茹贞安静地看着她,轻声说:“嗯,我也很幸福。”
回去的路上,茹贞问:“姐姐现在是不是很有钱了?”
辞盈很郑重地点头:“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买给你了。”
好像是她们年少时喜欢说的话,那时她们总有无尽的烦恼,茹贞总是很羡慕云夏头上新式的珠花,辞盈便说以后她给她买,只是上个月的银钱已经买了糕点。
茹贞总是说“不要”,转身又撒娇问辞盈那什么时候给她买。
“走,茹贞,我们去买珠花。”辞盈牵着茹贞的手,茹贞鼓起脸:“那我全都要!”
辞盈配合说:“好!”
但最后茹贞也只是选了一支,好简单的样式,上面缀着些许珍珠。
辞盈其实记得茹贞以前不喜欢这样样式的,可茹贞好像不记得了,对着镜子戴上之后笑着问辞盈:“好看吗?”
辞盈点头,于是茹贞又开心了起来。
辞盈回身看着江南的大街,匆匆而过的人群只在她生命中留下一瞬的脸,她眨眼就会忘记,却又记着新的脸,真奇怪,人对长大的定义怎么会不止一层。
......
朱光推开谢怀瑾书房的门时,长久没有透进来光的房间陡然亮起来,朱光环视一圈没有看见人后,径直走进了暗室中。
一身雪衣的青年背对着她坐在书桌前,手中翻着的竟是从前从来看不上的谢清予的那些书,朱光开口道:“烛一烛二说您多日未进食了。”
青年淡然不语,只翻着手中的书。
朱光看着谢怀瑾,唇角变得平直:“堂堂谢长公子要是因为未进食饿死了,怕是要成为全天下的笑话,皇帝能在史书上留几笔不知道,但公子您定有一笔。”
谢怀瑾停下了翻动书页的手,青年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蜷曲起来,温声道:“我以为你会留在江南。”
朱光停了一下,轻声道:“或许以前会吧,辞盈身边你放了密密麻麻的人,整个谢府的暗卫还剩下几个,太挤了,我不想和那么多人趴同一个树。”
谢怀瑾轻声道:“不用趴树,你可以站在辞盈身边。”
这一句话让朱光默然,朱光头歪在门棂上,嘴角的笑似有弧度:“这不是你和墨愉一早为我选好的路吗?”
谢怀瑾说:“嗯,但是现在你可以不走那条路了,辞盈身边不再需要一个暗卫首领,她可能更需要朱光这个朋友。”
朱光抱着剑,轻声道:“你们给我选什么路我就走什么路,你们让我不用走了我就不用走了,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事事顺着你们心意。”
朱光也不知道在对谁说,抱着剑离开时,对着谢怀瑾身边空荡的一处道:“时间再久一些,我应该就要恨你了。”
谢怀瑾望向自己身侧,如若墨愉在的话,应该就会站在这个位置。
如朱光所言,谢府中尖锐一些的暗卫都被派去了辞盈身边,这就导致有时候朱光甚至无人可用了,她有时候吩咐下去一个任务还没有她自己去杀的快,几次下来她再次踹开了谢怀瑾暗室的门。
她拿起一旁的粥直直给谢怀瑾倒进去,看一向矜贵的人呕吐出来,朱光觉得自己的怨气比鬼中,她怒声道:“你一个人要死要活的样子做给谁看?”
青年也没有责怪她,只说:“暗室的门坏了。”
朱光去修门,修到一半蹲坐了下来,看向谢怀瑾:“公子,活着吧。”
有很多人想活却活不成,她走到谢怀瑾身边,想了想,衣袖中的荷包里面珍重拿出来一个染血的穗子,递给谢怀瑾:“还给你,你好好活着吧。”
谢怀瑾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墨愉的剑穗,他看着朱光泛着泪光的眼,良久没有说话。
“我本来也要死的,墨愉也知道,百年之后他不会责怪你。”
朱光眼眸定在散落一地的粥上:“起码不是饿死。”
谢怀瑾终于开始进食。
但进去多少,吐出来多少,人一天天虚弱下来,朱光问大夫,但大夫也说不出来为什么,朱光问谢怀瑾,谢怀瑾说他尽力了,朱光甚至问到了墨愉坟墓前,问着问着就哭了起来,再没有一个人会一直站在她身后一遍遍告诉她怎么做了。
朱光开始觉得是大夫的问题,朱光换了大夫。
朱光开始觉得是厨子的问题,朱光换了厨子。
最后朱光发现,是谢怀瑾的问题,她换不了谢怀瑾,只说:“公子,为什么?”
春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谢怀瑾的脸色苍白如未化尽的雪,脸上乜有什么表情,这些日来一直也就这样。
看着朱光的眼睛,谢怀瑾已经忘了这是朱光多少次问他这个问题。
他说:“我害怕。”
这三个字对朱光的震惊程度不亚于告诉墨愉其实是她亲兄长,她问谢怀瑾害怕什么,谢怀瑾又不说了,朱光还曾去过一次谢怀瑾是寝室,那里面染了很重的香,浓重到她下意识打趣道尸体放里面也会熏香。
烛一烛二两张相同的脸上都是难言的表情,于是朱光明白这不好笑。
但朱光觉得挺好笑的,她从里面捞出谢怀瑾,她没有看见谢怀瑾有一点害怕,青年手腕上的血粘稠滑腻,朱光手不知道为什么颤抖了一下,撕开衣服包扎,轻声让烛一烛二去请大夫。
醒来后谢怀瑾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甚至赏脸用了两口粥。
朱光一直很避讳提到辞盈的名字,但是这一次真的忍不住了,她质问道:“你死了一了百了了,你想过辞盈会怎么样吗?”
谢怀瑾当然想过,他就是一遍一遍想,觉得自己非死不可。
他不熏死在浓腻的香中,灵魂就会化作鬼魅,日复一日地缠着辞盈,他苍白的脸色会变成辞盈苍白的脸色,他淌出的血会变为辞盈的血,他总想世界对于辞盈太危险,但思来想去,好像还是他危险一些。
一个眷念辞盈的权倾朝野的怪物。
长老堂死,他就是谢家。
该死。
朱光怒吼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就算做了再多恶事,你死了辞盈也会伤心。”
这话一说出去朱光立刻感觉到了不对劲,果然,谢怀瑾那双漂亮的凤眸一瞬间亮了起来,好像在说:“真的会为我伤心吗,那我现在去死?”
朱光否认自己的说法:“不会。”
她冷漠地说:“你死了,辞盈一滴泪都不会为你掉。”
谢怀瑾温柔笑了笑,他说“对”。
朱光也安静了下来,那之后,不知怎么,谢怀瑾开始好好吃饭了,虽然还是吐,但是还是每一日都努力吃了,朱光在门外时常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呕吐声。
她恍然地望着前方,想,真可怕。
情爱让公子这样的人都变成这样。
幸好,她的情爱早就随着墨愉死了。
四月的时候,谢怀瑾生了一场大病,快死的那种,朱光踌躇着要不要给辞盈写信,最后还是没有,她怕打搅辞盈平静的生活。
她每日和烛一烛二轮流守着谢怀瑾,看着谢怀瑾药流水一般地喝,但谢怀瑾还是吐,一直吐,吐到朱光眼睛都红了,她扶住谢怀瑾再次端起药的手,颤抖着嘴唇道:“公子,要不算了吧。”
死就死吧,也就是她日后祭拜的人变成了两个。
但谢怀瑾还是喝了吐,吐了喝。
朱光已经麻木时,收到了辞盈的信,她看见一旁公子的目光,悄声说:“辞盈寄给我的,我不能给你看。”
轮椅上,青年微垂着眸,翻着谢清予从前的书,轻声道:“我不看。”
朱光偷偷在墙角看起来,其实辞盈只是说自己一切都好,问她近况,朱光跑回去提笔说自己一切都好,嗯,一切都很好。
再去泽芝院时,就发现烛一烛二守在门外,大夫在为昏迷过去的谢怀瑾扎针。
朱光靠在柱子上,打趣地问烛一烛二:“公子死了你们怎么办?”
烛一烛二的表情再次告诉朱光,这不好笑。
其实朱光觉得还行,因为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想起那日公子最后同她说。
“我害怕。”
“我怕我又毁了辞盈的一切。”
“朱光,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好人。”
朱光偶尔想,公子大抵被夺舍了,但她自小和公子一起长大,又明白没有。
她一早同公子说未来辞盈会恨死你的时候,公子毫不在意,游刃有余地算计绸缪,朱光看着所有人如体内有傀儡丝线一般被公子操纵着走。
后来公子开始一点点慌乱,有一天甚至问她怎么办。
那是墨愉死了不久,她的心早已无限偏向辞盈,于是公子问她的时候,她回答之时只希望未来辞盈能好受一些,看着公子的眼睛,她开口说:“辞盈也会有喜好的东西,很简单,辞盈喜欢什么,你给她什么。”
朱光看着公子开始扮演......
嗯,游刃有余地开始扮演过去的谢怀瑾。
但这样说又太不准确了,确切的是,外人眼中温和有礼端方矜贵的谢家长公子。
朱光又问烛一烛二:“如果公子死了你们怎么办?”
烛一烛二没有说话,三个人一起看向屋内,偌大的谢府不知何时人已经散得差不多,朱光轻声说:“现在我们三个有好多好多树。”
烛一终于开口:“朱光,别担心。”
他喊她朱光,于是朱光也没有拿出首领的架子,她说:“我不担心。”
话这么说着,烛一烛二却看见眼泪从朱光眼中直直淌下来。
......
辞盈收到朱光的回信,心安了一些。
她新买了一处宅子,为每个人都准备了房间。
茹贞的距离她最近,紧接着是泠月和泠霜的,谢然离她稍远一些,一年可能只能来一次的小碗的最远的,但其实都很近,辞盈还特意将她隔壁的一间留给了朱光。
辞盈折叠起信,看向新生的朝阳。
那只名为开心的鸟学着主人一般歪着头。
“开心、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