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夫妇俩有些犹豫,对看了一眼。
辞盈轻声道:“是不方便吗,的确是我麻烦了,如若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尽管说。”
夫妇俩个还不知她们面上的纠结神色已经出卖了她们,想要拒绝却又说不出口,在辞盈恳求的目光中,妇人犹豫开口:“没有什么不方便,只是路途比较远......”
辞盈循着夫妇俩人的目光向远处望去,只见茂密的山丛遮天蔽日,她轻声道:“无事,再远我也想去一次。”
说着,辞盈从怀中拿出一包银子递给妇人:“您在家照顾小宝,麻烦大哥陪我去一趟,行吗?”
辞盈明里暗里送来的东西已不少,这银子妇人哪里还能收,她推辞着,却还是被辞盈一把将银子塞入了怀中,妇人看着猎夫,小宝过来摇着妇人的手臂,几番犹豫下,夫妇俩到底是答应了。
路程的确不近,辞盈一行人清晨出发,足足等到午时才到。
站在山洞前,猎夫道:“姑娘,就是这儿了,不过这里常有猎夫躲雨睡觉,这些日不知道来往了多少人,姑娘要找的东西不一定还在。”
辞盈轻声说“多谢”,躬身走了进去。
那日的记忆其实很模糊,但应该是这。
辞盈环视着四周,试图寻到一丝不寻常的地方,但山洞每一处都很寻常,同她记忆中差不多,甚至她还能想起来她好像是靠在那个角落,辞盈缓慢走过去,蹲下来,手摸着当时膈到她背部的石块,然后眼神缓慢定在地上。
如猎夫所言,她走后定有其他的猎夫或者附近的人来过,前些日又下了雨,现在地摸起来还是湿软的,一眼看上去有和宁明显的交错的脚印。
辞盈思虑着当日的情景,一点一点在山洞里面转了一圈,最后在最开始的一处坐下来。
朱光一直陪在辞盈旁边,同辞盈一起进山洞后,她也没有说话,等辞盈好像回过神后,她才开口说话。
朱光轻声问:“是这里吗?”
辞盈点头,旁的没有说。
朱光看着辞盈垂眸,手指触碰着脚下的泥土,良久后看向山洞外面。
“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朱光又问,手指轻轻勾着衣袖。
辞盈摇头。
没有。
都很寻常。
她也没有掉落什么东西,也的确是这一处山洞,山洞里面的确也有别的猎夫的痕迹,那日猎夫来山洞避雨救下受伤的她听起来很寻常,甚至她记忆中的草药味都能和小宝的病对上。
朱光大抵猜到了辞盈的想法,只能感叹公子将事情做得周全,即便辞盈怀疑也确定不了,因为猎夫居然真的知道山洞的位置。
辞盈又起身,四处看了看,半个时辰后,才从山洞出去。
猎夫在外面等着,辞盈心中已有答案,自然不会再为难猎夫。
猎夫有些忐忑问:“姑娘寻到了吗?”
辞盈从衣袖中拿出一颗耳环,轻声道:“寻到了,多谢,麻烦您了,快些回去吧,山路不好走。”
猎夫问辞盈她们是否同他一起回去,朱光看向辞盈,辞盈摇头:“我们就回去了,麻烦您代我和小宝告别。”
猎夫应下,见辞盈和朱光的背影,转身想上去说些什么,却又生生压住,那边也给了银子,还救了小宝一命,他如何能恩将仇报,两边都是恩,猎夫站在原地,直到辞盈两人的身影走远,他才叹气一声。
山路间,两个人牵着马,朱光大咧着目光打量着辞盈,笑着道:“他们人真好,救了你。”
辞盈没有说话,脸色并不算好看。
朱光心里一咯噔,其实也明白辞盈有感觉只是无法证实,她咬着唇压住自*己想说的话,一会看看马儿,一会看看辞盈。
过了半晌,辞盈突然向朱光道歉:“对不住。”
朱光一楞,就听见辞盈说:“刚刚我情绪不是很好。”
朱光觉得这不是需要道歉的事情,牵住辞盈的手:“这有什么。”
辞盈低声道:“因为旁人迁怒你,是我不对。”
朱光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被迁怒了,辞盈歉意真诚让她不知所措,她总是会在一些时候更了解辞盈一些,见到辞盈沉默的模样,朱光拧着手中的马绳。
她的确也无法告诉辞盈什么,毕竟那些她看过的公子没有一点是能讲给辞盈听的。朱光牵着辞盈的手,突然也想说“对不住”。
辞盈没有对朱光隐瞒她的失落,她到了一处山坡停了下来让马儿去吃草。
午后的阳光有些闷热,两个人坐在树影阴凉处,辞盈看向远处,朱光安静地看着辞盈。
马儿躬下身体吃草,辞盈突然躺下去,整个人躺在草地上。
太阳闷热地照在她们头顶的树上,光斑洒下来一些滑落在辞盈身上,有一处正对着辞盈的眼睛,刺眼炽热。明明身在阴影中,辞盈眼前却只有白茫的一片,她看向身侧的朱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朱光也躺了下来。
朱光见辞盈看她,就笑。
辞盈也温柔笑了起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朱光看见辞盈笑了,她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笑意中,辞盈轻声问:“朱光,如果那日晚上救我的是你,你需要多久将我送到小宝家。”
朱光下意识道:“一个半时辰。”
她们骑马从清晨到正午,她背着辞盈用轻功赶路大概就是一个半时辰的路程,她见辞盈笑了笑,却没从里面感受到多少开心。
辞盈看着她,轻声道:“那你觉得泥泞的山路,猎夫带着昏迷不醒的我,在家里只有一辆小驴车的情况下,需要用多久?”
到这里朱光甚至都觉得辞盈是在感恩猎夫的救命之恩和不容易,直到看见辞盈的眼睛,轻柔地像一片雪,森白和茫然也就从里面溢出来,朱光后知后觉地明白辞盈的意思。
时间出问题了!如果真如猎夫所言,是他救了昏迷的辞盈,那日泥泞的山路他没有马匹不会轻功根本赶不回去,更何况还带着一个辞盈,朱光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脑子连带着身体都卡壳了一瞬。
辞盈却不需要朱光的答案。
她只是不想闷在心里。
她只是想告诉借朱光的口告诉谢怀瑾,百密一疏,他为何总觉得她纠不到错处,但潜意识里,她好像又不是要说这些东西,但要说什么呢,她又不知道。
无数个问题盘旋在脑海里,最后又都化为她从里面向外面溢出的沉默,她躺在被晒发烫的草上,眼睛直直看着头顶的光斑,不知道怎么眼前就浮现谢怀瑾的脸。
后面冗长的回忆都抛开不谈,被晒得发烫的青草香,让她鼻腔中浮现了些许苦涩的味道。
朱光好久没有说话,只是侧身抱住了辞盈。
她很轻对辞盈说:“算了吧。”
你们就谁也不要计较。
这下变成辞盈不说话了,等到太阳落下山,两个人重新赶路。前一段时间辞盈给巡抚写了信,问巡抚借了一些人,这些天也已经到了。
辞盈开始准备和燕季见面。
这是一场豪赌,即便辞盈有了兵符。
前有狼,后有虎,无论是宇文舒,宇文拂,还是燕季,都是她应该提防的人。她已经很明白权利能将一个人浸染成什么模样,引诱,利用,背叛,辞盈看的清楚,却又不得不赌。
赌赢了,一本万利。
赌输了,她的身份是她唯一的后路,但一旦她被迫走上这条路,她所拥有的一切包括她这个人都会被“吃”了。
至于谢怀瑾......
辞盈不知道。
朱光让她“算了吧”,她不知道她和谢怀瑾身边还有什么可以算了吧,她骑在马上,漆黑的夜色里,辞盈有一双平日难以展现的倔强的双眼,她望着前方,就这么一路前去。
燕季收到辞盈的请柬时,是诧异的。
他左看右看,最后寻上了谢怀瑾。
浓郁的药味随着燕季推开窗才散开一些,燕季捏着鼻子,觉得四肢都被苦麻了,将一封信丢在病骨支离的青年面前:“喂,还活着吗,帮我辨认一下这是不是小姐的字迹,约我见面,她疯了吗?”
青年手上多了很多试药的伤痕,从指尖一点一点蔓延,恍若延绵的红线一般没入手腕间,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翻开燕季丢来的折子,将其翻开,眼眸清淡地定在末尾的“辞盈”二字上。
燕季见他看得久了,有些不耐烦:“你就告诉我是不是就行了。”
谢怀瑾一眼都没有看他,手指轻点在辞盈的名字上,没说“是”或“不是”,只说:“勿要再伤到她。”
燕季轻“呵”一声,宇文舒和宇文拂一直对谢怀瑾忌惮极深,但他就是一介武夫,见不得谢怀瑾一副要死了还高高在上的模样,他无赖道:“我就是伤了又如何?”
哪怕明知道燕季是在呛声,青年还是缓慢抬起那双无波澜的眸,一动不动地看着燕季:“那你就和你的燕家军一起去死。”
燕季“嘶”了一声,脸色难看:“你别忘了,辞盈也是燕家的人。”
谢怀瑾淡淡看着燕季,轻声道:“你觉得我在乎吗?”
“疯子。”燕季骂了一声,转身就走,走到一半又转回来拿上请柬再走,谢怀瑾在他身后安静地看着他,燕季浑身恍若被蛇缠绕,等走到院子里,走到阳光下,骨子里那股阴冷都还没有散去。
燕季沙场上长大,自小见得最多的就是死人,他感知到谢怀瑾说那句话的时候是认真的,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燕季一边觉得不适,一边又不忍咬牙,他上次抓到谢怀瑾就该杀了一了百了,管什么命令管什么小姐,如今在他的地盘上还能威胁到他的头上了,燕季决定给谢怀瑾找找麻烦。
他看着手中的请柬,用手指弹了弹。
房间里,烛一端来温热的药,谢怀瑾一眼都没有看,只说放到一旁,让他们先出去。
烛二欲言又止,最后实在忍不住:“公子,花都浇死三盆了。”
一向沉稳的烛一这次都没有阻止烛二的口出狂言,只是看向轮椅上的青年,眼神中表达着相同的意思。
“送走”燕季后,青年平和了不少,烛二开口后,他轻声咳嗽了两声,推着轮椅到桌前。
“好,不浇花了。”谢怀瑾轻声应着,一句话没说话,又开始咳嗽起来。
烛一烛二脸色都难看起来,起身要去请大夫却被青年一句话拦住了。
“太苦了。”
烛一烛二听清的时候对视了一眼,如果不是从对方里面看见了相同的惊讶,他们大抵会觉得自己幻听了,他们一起看向公子,公子只垂着眸看着那碗药。
烛一无声从一旁拿出饴糖,烛二如法炮制快速去厨房里面拿了些糕点和山楂。
但谢怀瑾还是没有吃,他看着两个人,突然说:“好像一直没问你们,以后想去做什么?”
这无疑是一句承诺。
暗卫哪有什么以后,哪有什么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
烛一烛二不敢直视谢怀瑾,齐齐跪下来。
青年咳嗽着,太阳的余晖为他镀上一层暖金色,他难得看上去如此温和,心情很好的样子,轻声说:“我从前本来是想让你们去辞盈身边,但她身后日后会有很多人,好像也不是很需要你们。”
烛一烛二依旧没有说话,只衣袖下的手轻颤着。
轮椅滚动的声音,青年端着那碗药到了屋外,将药浇到了泥土中,苦涩的气息被风散于空气中,青年垂眸看着湿润的一块土,颜色比其他地方稍深一些,他看了一会才回身去看烛一烛二:“可以好好想想。”
烛一开口了:“成为公子的暗卫那日,我们向公子许过誓。”
烛一抬头:“此生此世,忠于公子。”
烛二没有说话,但也是这个意思。
当年父亲战死沙场,母亲带着他们两个投奔母家,母家只将他们母子三人当做免费的奴隶,非打即骂,母亲整日劳作受母家兄长责骂,为保护他们被打的落下了病根,最后因为没钱治病病死了。
他们拉着母亲的尸体去状告,却被府衙踢皮球,是公子随意丢了银两让他们先将母亲葬下,后又还了母亲公道,但母亲是病死的,府衙最后也只罚了他们应该喊“舅舅”的人一些银子。
他们求公子给他们一个去处,说来日要复仇,那时公子还很小,冰雕玉琢般,只还没修成后面温润的模样,脸上很冷。很冷,心肠却是热的,他们磕头磕到第九个时,脸色很冷的小公子还是留下了他们。
那时墨愉还是一个半大的少年,倒是从一而终的死人脸。
后来他们进了暗卫营,十四岁时,手刃了仇人。
十六岁时,他们离开暗卫营,一路打赢了很多人才留在公子身边。他们或许比旁人更知道,公子的心是软的,那个从小就冷着脸的少年,内里却又一颗柔软的心。
后来,那个冷着脸的少年长大,一点点变成了芝兰玉树,温润如玉的谢家长公子,烛一和烛二跟在墨愉身后,那个满脸是血的少女也叽叽喳喳地长大,他们四个人成为公子手中最锋利的刀,辞盈出现的时候,他们总觉得故事会不一样。
毕竟他们比谁都清楚,公子一开始就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屠戮长老堂。
而屠戮谢家的最后一步,就是肢解已成为谢家象征的自己。
他们本来觉得会不一样。
辞盈出现,好像一切都不一样了。
却又好像殊途同归。
甚至,公子变得更痛苦。
他们当然不能怪罪辞盈,只能怪命运弄人,公子生在这样的命运里,长在这样的命运里,公子的血肉都被怪异地扭曲进这面名为谢家的镜子,有一日公子看着谢家,却看见了自己的样子。
书房内,青年安静地看着烛一和烛二。
他咳嗽着说:“银两和恩情不足以买一条命。”
烛一烛二咬着牙,墨愉死了,朱光去了辞盈身边,他们不可能再离开公子。
谢怀瑾看了两人良久,垂下眸。
算了。
人生总是有很多事情,就这样算了。
谢怀瑾轻声道:“出去吧。”
没再让他们走,就已经很好了,烛一烛二站起来,走出去。
院子里,烛二说:“哥,我知道怎么让公子喝药。”
烛一安静了半晌,说:“不要这么做。”
烛二咬着牙,问:“活着不是最重要吗?”
烛一:“......那样公子只会死的更快。”
烛二不解,但烛一总是对的,就像当初小碗的事情那样。烛二泄了气,轻声道:“哥,为什么啊?”
烛一难得说很多话,看向同自己长得越来越相似的弟弟,他目光沉默:“哪有这么简单。”
书房里。
谢怀瑾安静抄写着佛经,他总觉得墨愉还在,下意识唤出“墨愉”的名字时,又想起来墨愉已经死了。
他其实也没有很伤心,甚至朱光责怪他害死墨愉的时候,他也会想,嗯,会不会就是如朱光说的那样,那日长老没有说,墨愉死后却又告诉他——
那“毒”或者说那“药”并不是无药可救,只是负责药的人在长老堂中,早些年一直在找寻解法,这些年可能已经找到了......
只是,谢怀瑾抄写佛经的手一顿,那人早就被他处死了。
他甚至已经忘了是多久之前,毕竟长老堂的那些人,他掌权以前就暗中杀死了一些,掌权以后干脆全部处死了。
谢怀瑾眸中浮现些许讽刺的笑意,他总以为他已经算透了一切,但一件又一件事情告诉他,他没有,命运的残酷在意它平等地愚弄所有人,哪怕谢怀瑾为此付诸了一生,在命运的末尾依旧只得到一双沉默的眼。
余声里,他只舍不得一人。
但好像也还好。
没有他,她过得很好。
很聪明,果然很快就猜到了兵符在的地方,也看出了燕季和宇文舒之间怪异的关系,大胆约见了燕季,从前谢怀瑾会觉得辞盈这般有些鲁莽,但算了,谢怀瑾也对自己说算了,没有他辞盈也过得很好。
即便小的地方有疏漏,整体还是做的很好,他不该苛求辞盈的。
没关系,他会一一帮她补全。
青年咳着血,一口溅到宣纸上,染红的字哪里是什么佛经,明明就是“辞盈”二字。
谢怀瑾安静地看着,突然笑了笑,笑着笑着却又失去了表情,他会想着辞盈的脸,明明记忆中他们也有很好的时候,但回忆起来却只有辞盈哭着的脸。
哭着说,疲惫地说,沉默地说,生气地说,无力地说。
说,让他放过她。
谢怀瑾用一只手捂着嘴,血还是从手缝里面淌下来,他一遍咳嗽着,一边把误写了辞盈名字的佛经放于烛火上,等宣纸成为了黑灰,他才俯身下去,一声又一声地吐着。
一旁的山楂和糕点也随着青年的动作滚下来,滚落在一片血中。
白花花的糕点沾了血,山楂恍若裹了一层格外显眼的糖衣,青年支撑不住自己身体,跪坐下来,将身体里最后一点清水吐出来,混着血,映着无上的狼狈。
另一边。
辞盈和朱光准备着和燕季会面的事情,即便她们将计划做的再周全,也怕燕季直接带兵围剿她们,辞盈相信自己的判断,却仍旧要做两手准备。
朱光全程听辞盈安排,将那些护卫都安排在了附近,然后拿出地形图同辞盈将逃生通道,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辞盈被抓回宇文拂,朱光也提前去宇文府探究了一番,将其间的格局一一讲给辞盈听。
事无巨细安排好的时候,辞盈却陡然一阵心慌。
她突然握着朱光的手,朱光问她怎么了,她却怎么也说不出话。
辞盈看着朱光,不知道怎么眼睛就红了,一颗泪落下来的时候,她自己也有些惊讶。
朱光仍旧问她怎么,她摇摇头,能说话了,她却不知道说什么。
她寻着朱光手中的地图看去,又翻找她们的地形图和计划,明明一切看起来都还好,为什么她一直在心悸。
朱光被辞盈的反应吓到,从一旁倒了杯凉茶给辞盈,轻柔地拍着辞盈的背。
辞盈端紧茶杯,喝了一口水,用了很久才咽进去。
她看着担忧的朱光,说:“我没事。”
朱光出门要去寻大夫,这一次辞盈没有阻止,她摸着自己的胸口,心脏仍旧在一跳一跳,她看向不远处的铜镜,铜镜中映出的人影在模糊,辞盈摸了摸眼睛,才发现自己在落泪。
身体有时候比心更诚实。
辞盈很久以后才明白这个道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