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朱光难得不听辞盈的话,出门去寻了大夫。

大夫随着朱光回来时,辞盈已经恢复了正常,在朱光担忧的目光中,她听话地抬起手方便大夫诊脉。

大夫是附近药堂的老大夫,一路被朱光带的气喘吁吁,还以为病人病情有多严重让这姑娘这般着急,结果老大夫给辞盈诊脉良久,发现并没有什么病,看着也不像有毛病,一时间不由吹胡子瞪眼觉得自己被戏弄。

辞盈出声道歉:“是我适才心悸,她太过担忧我才这般着急,您赶路辛苦了。”说着,辞盈斟了一杯热茶递上去,模样很是恭敬。

老大夫这才气消一些,看了看辞盈面像,问起辞盈心悸的毛病:“常有吗,手再拿过来老夫看看。”

辞盈将手递过去,温声道:“不常,只有过两次。”

老大夫摸着自己的胡子:“平日几更睡,可有失眠?”

辞盈一时间真说不出一个时间,老大夫一瞧便明白,喝了一口杯中的茶,寻朱光要了纸笔开了一副药:“调养身体的,以后早些睡。”

朱光接过药方,紧紧攥紧单子。

送大夫离开后,朱光将药方放在桌子上,她看着辞盈,辞盈在凳子上闭目养神着,明明大夫说没事,但朱光心里那点慌就是散不去。

辞盈睁开眼就发现朱光急的在打转,她有些抱歉自己又影响到朱光了,轻声道:“我真的没事,大抵是有些担忧两日后和燕季的会面,心才一直跳。”

朱光也有些担心,但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

辞盈要借兵符咬下漠北一块肉,必须得过了燕季这一关。

朱光一焦急,手就痒,在院子里面练起了武,剑光映出远处辞盈柔和的眼,她静默看着桌上的药房,捂住自己的胸口,辞盈觉得比起喝药她可能更应该去拜佛。

漠北天气变幻无常,比起长安没有好多少,除了燥热一些,夏季的雨一样的闷。

这一次是从夜里开始下起来,电闪雷鸣间,辞盈被惊醒,她捏紧轻薄的被子往头顶盖,良久之后又起身坐起来,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珠顺着屋檐向下落,在朦胧的灯光中变成长长的雨帘。

明明天气很闷,辞盈却有些发冷,披了一件衣裳走到了长廊下。

她坐在栏杆旁,向天空中望着。

雷电已经散去,雨日也没有月亮,她只能看见乌黑的一片。

另一边。

烛一烛二守在屋外,才从长安赶过来的是老太医已经施了整整一夜的针,他们守在门外,烛一看着漆黑的夜色,烛二频频回首看向房门紧闭的屋子。

太医期间出来过一次,表情很是严肃。

平日冷清的院子此时全是人,来来往往地跑着,煎药,熬药,滚水,奴仆全都低着头不敢发出声音。

烛二回想起晚间看见的场景,不顾大雨就要冲出去,被烛一死死拦住。

烛二眼睛红了:“哥!”

烛一不为所动,只一点一点将弟弟拉回来,他看着烛二的眼睛:“我最后同你说一次,我们只是暗卫,做的任何事情都应该顺应公子心意,公子没有吩咐的事情不要擅作主张。”

烛一难得说这么长的话,烛二脸上满是气愤在对峙中气又缓缓泄了下来,他无声地坐在了墙边,紧紧握着手中的剑。

烛一其实也没有说的那么平静,在烛二坐下来后,回首长久地望向烛火明亮的屋内,很亮堂,他们甚至能看见大夫施针的动作。

一针,又一针。

一盆一盆的血水从里面端出来,天微微亮时,老太医出来了。

褪去宫中那身衣裳,其实也就是一个老人模样,养尊处优了许多年,徐太医已经许久没有这般熬过身子,婢女在一旁恭敬扶着他发颤的手,徐太医沉默地走到烛一烛二身前:“老夫尽力了。”

停顿了半晌,徐太医才垂眸说:“再好的药也只能吊住身体,能不能醒,看长公子造化了。”

距离出来已经一刻钟,徐太医的手还在发颤,脸色也很差。

一旁另一个婢女恭敬递上一个药瓶,徐太医拔出塞子吃了两颗药丸,吞咽下去之后脸色才稍好一些,看着烛一烛二,想说什么又叹了口气,起身走了。

房间里还有两个大夫在守这,烛一烛二进去,公子仍旧是昏睡前那副模样,身上的素衣染了血都没有来得及换,明亮的烛火衬得脸色更加惨白。

天亮了,很快又黑了。

期间,谢怀瑾一直安静地昏睡着。

烛一烛二从天黑守到天亮,又从天亮守到天黑,期间,谢怀瑾一直没有醒。

隔日。

到了辞盈同燕季见面的日子。

她们约在了一处酒楼,四面都有路,辞盈的人遍布酒楼四周,每一个相近的地方都有暗哨,一有不对隐在酒楼暗处的朱光就出现带辞盈走。

时间有限,辞盈在漠北的人手也不多,只能安排到这个地步。

她摸着头上钗环,叮咚响的声音让她有些失神。

被朱光拍了肩膀后辞盈回过神来,朱光关心问:“是不是又没有睡好?”

辞盈摇头,若不是她了解自己身体,怕也是要觉得自己患病了,她接过朱光递过来的温茶醒了醒神,明明平日也是喝的这种,但今日的就是苦一些。

辞盈喝了一口不想喝,却又想提神,于是忍住将一杯喝完了。

“我们出门吧。”她轻声道。

朱光点头。

昨日下了一日一夜的雨,但今日太阳升起来,明朗的热意又扑面而来。

辞盈带着帷幔下了马车,见酒楼中的暗哨对她们比了“无事发生”的手势,才带着朱光一同进去,走上楼梯时,辞盈轻声道:“等会我一人进去,你查探一下酒楼四周,等到燕季来了你想办法不动声色到隔间。”

朱光点头,这是她们一早商量好的。

小二在前面推开包厢的门,辞盈比约定的时间早来半个时辰,燕季还未来很寻常。

辞盈走进去,在东侧的主位坐下来,小二又送来一壶茶水,然后恭敬下去了。

窗户开着,辞盈看着下面大街来往的人群,有人怕今日突然下雨,手中还拿着伞,辞盈抬头看着刺眼的太阳,不知怎么,也觉得今日会下雨。

漠北夏日干燥,但今年似乎雨水格外多,热意却一点没下去。

窗户透着风,也有阳光照进来,辞盈久久地望着远方,又走了神,她有一种想出去的冲动,但和燕季的会面很重要,她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心情,让自己冷静下来。

闭眼了许久,再抬起眸时,辞盈眼眸中重新恢复了镇定。

她没有再看喧闹的大街,只看着紧闭的门。

下一刻,小二敲门的声音响起。

还不等辞盈回应,燕季已经推了门走进来,脸上带着调笑:“许久未见,小姐,近来可好?”

辞盈特意打听过燕季这个人,在谁面前都是一副混不吝的样子,也是因为这样燕家军中一部分老兵到现在都不服燕季。

但燕季绝非表面表现出来的模样,否则这些年燕家军早就成为宇文舒的私产,她连谈判的必要都没有。

辞盈唤燕季的名字:“燕季。”

被一个小姑娘直呼其名,燕季有些不是滋味,脸上笑意显著,调笑意味十足。

辞盈却一分不让,认真地凝视着燕季。

燕季觉得有趣,因为他在辞盈身上看见了一分谢怀瑾的影子,但两人又太不同,这让燕季对今日的谈话好奇起来,痞笑着在辞盈对面坐下来:“小姐点菜了吗,漠北不常来吧,我给小姐推荐两道。”

小二不懂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听见要点菜立马迎了上去。

燕季也就真的点起了菜,一连点了六道,问辞盈还有没有什么要的,热情洋溢得仿佛他们只是来吃一顿饭,辞盈说不用了,燕季就又加了两道,期间辞盈一直没怎么说话,一直到小二出去后,辞盈才重新看向燕季。

燕季正端着一杯茶喝,其实没想过辞盈找他能有什么正事。

等他喝下半杯时,陡然听见辞盈问:“燕季,你一早便知晓我身份吗?”

没有隐瞒的必要,燕季从来不把人当傻子,笑着承认:“自然。”

辞盈又问:“我同燕夫人生的像吗?”

这一句让一连调笑之色的燕季严肃了下来,手中的茶杯也放下了,他似乎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良久之后才道:“不知道。”

燕季看着辞盈的脸:“我也忘了,姑姑死的时候,义父将画全烧了,这么些年下来谁还记得。”说着不记得,燕季却一遍遍打量着辞盈的脸。

辞盈瞧见燕季的模样,一点点循序渐进,她问:“我知道当年燕飞将军给你留了遗言。”

燕季一点点收起心中的玩笑,重新认真地看向辞盈。

辞盈没有停下,一点点说着:“是因为燕飞将军的遗言,你这些年才一直效忠宇文舒是吗?”

燕季还是没有说话,只看辞盈还能说什么。

下一刻辞盈笑了,自己反驳自己:“应该也不全是,辞盈打量着燕季的穿着,回想着之前船上的场景,还有什么,我想想......”

燕季不知道为什么能在一个小姑娘身上感受到这么大的威压,大抵是辞盈毫不眼眸眼底的明晰,一阵见血地点出:“还有燕家军这些年一直缺钱对吧,你替宇文舒打仗,所得全部被宇文舒扣下了,你又不擅长生意,这些年燕家的产业一部分给宇文拂拿去了另外一部分卖的卖亏的亏,被你当做最后的军饷。”

燕季眼神认真起来,却还是没明白辞盈要做什么。

下一次,辞盈摊开手,有些无奈说:“如若我未猜错,那一部分应该是燕夫人和燕飞将军留给我的吧,义兄你只是暂管,如今我回来了,我们也相认了,义兄,将娘亲和舅舅留给我的家产还给我吧。”

燕季如何都没想到辞盈能说出这种话,偏辞盈说的又全都是对的,他一句反驳不得,但这些年家产都被拿去发军饷了,哪里还剩了什么,就剩个宅子还是仆人都没有几个的宅子,燕季看着辞盈认真的样子,觉得今日就不该来。

辞盈似乎看穿了,捂着嘴有些惊讶道:“不会是想跑吧?”

燕季脸色不好看起来了,但是又无处说理,他憋闷着:“没了,等我再打几场仗再还给你。”

辞盈用手撑着头,眉间漾出些许笑意,好心提醒:“这些年你可打了不少仗。”

这是实话,大大小小的仗燕季带着燕家军打了不少,要不然宇文舒也不能盘踞一方,燕季脸色愈发难看起来,对上辞盈的脸,被她脸上明晃晃的笑意刺到。

燕季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燕季又给自己倒了杯茶,问:“小姐要什么,直说就是。”

辞盈当然不会直说,只突然提到:“你说如若燕飞将军在,会被宇文舒如此拿捏吗?”

燕季心里瘪嘴,只想说“更会”,毕竟姑姑在宇文舒手里,当年不就是宇文舒借着姑姑把义父和燕家军全部拿捏住。

燕季再次看向辞盈,认真道:“小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即便面前的人是姑姑的女儿,燕季的好脾气也到头了,毕竟他对宇文拂也没有这般包容过。

辞盈轻声道:“你刚刚问我什么?”

燕季还以为辞盈真的没有听清,有些不耐烦,却又无奈重复一遍:“小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辞盈等的就是这句。

她语气平静,一点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但落下最后一个字后让燕季久久看着她,闪烁着危险的光。

辞盈说:“燕季,你和燕家军都可以换一个主子。”

燕季确定辞盈的话里没有一分玩笑的意味,把玩着手上的酒杯,勾起一抹笑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小姐要知道,我现在抓了你回去王府也不过一刻钟的事情。”

辞盈心跳了一下,但脸上没有显现出来,还不到她拿出最后一块筹码的时候,她看着燕季:“你会吗?”

好问题。

燕季本来是不会的,毕竟答应了谢怀瑾,青年清淡的威胁始终像一把剑悬在他头顶,但辞盈言语上步步紧逼,燕季觉得自己也不是干不出来,左右并非全然死路。

辞盈却无视他的沉默,凝视着燕季的眼睛:“你好像不会。”

这下轮到燕季的心止住。

辞盈的声音还算柔和,并没有什么锋利的语气,只每一句话都让燕季再次正视面前的人。

“你不能将我带回去,因为你将我交给宇文舒,宇文舒就会拿我去和谢怀瑾换利益,宇文舒早就不满你,我回去后能做的事情会比现在多很多,你猜宇文舒会不会拿你和我换更多的东西?”

燕季脸色更难看了些,眼中甚至有了晦暗的光。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辞盈和谢怀瑾这俩人不愧是夫妻,威胁人的语气都一模一样。

辞盈一直看着燕季眼神的变化,轻声道:“想杀我?”

这反而是辞盈最不怕的事情,从这些年燕季对宇文舒的“愚忠”就可以看出,燕家人在燕季心中地位极重,否则也不会因为燕飞将军一句遗言效忠宇文舒直至今天。

辞盈也不想把人逼太狠,给了一个台阶:“我觉得你不会,毕竟论起来,我也是要喊你义兄的。”

燕季奇怪地看着辞盈,被这一句“义兄”喊的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他有些僵硬地劝告辞盈:“别想了,宇文拂想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拿到,你攀多少次关系都没用。”

说着说着,燕季又补充:“威胁我也没用,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情。”

辞盈却抓住了燕季言语中的漏洞:“义兄,你说宇文拂想了很多年都没有拿到,嗯......那你是不是教了他拿下燕家军的渠道,或者说......途径?”

辞盈话说的缓慢,看似在斟酌自己的话语,实则在透过燕季变幻的情绪一点点确定信息。

燕季知道辞盈聪明,但是没想到辞盈会聪明至此。

如果宇文拂没有蠢到将这种事情和辞盈说,辞盈就是自己猜出来的。

燕季脸色难看,但最后还是诚实说:“对,我也不是厚此薄彼。”

辞盈等的就是这句话,她轻轻一笑,燕季心中警铃大作,但已经来不及,待看清少女一直握紧的手中是什么时,他神色大变,甚至吓得站了起来:“兵符怎么会在你手中?”

辞盈安静坐在原地,摊开的掌心的兵符在日光下泛着乌黑的光泽,辞盈笑着重复燕季适才的话:“义兄说自己不会厚此薄彼......”

燕季吞咽着口水,有些想逃,嘴下意识说:“有、有兵符也不够。”

辞盈却没了一开始的和善,仍旧坐着,出生打断燕季的话:“钱是吗?”

燕季:“......是。”

辞盈笑起来:“嗯,我有呀,很多很多。”

说着,辞盈将自己腰间的令牌解下来,对着燕季展开最后的收网:“兵符在我手上,军队的军饷以后由*我负责,义兄,够了吗?”

兵符,钱财,关系。

辞盈轻巧地将这三点揉入一句话中,每一个字都像打在燕季心底一样,燕季眸色复杂,一点一点坐回原处。

辞盈斟了一杯茶,递给他。

燕季没有接,只问:“你在哪里找到的兵符,宇文舒藏的很好,这些年你哥都没有找到,我本来答应他只要他拿到兵符就能帮他收复燕家军,但他一直一直没有找到一点消息。”

辞盈举着茶,听见燕季的话也安静了一瞬,良久之后才说:“娘亲的墓穴里。”

这六个字落下,房间内寂静无声。

很久之后,燕季笑了起来,他抬手接过辞盈递过来的茶,心甘情愿喊了一声“主子”。

辞盈僵直的后背这才落下来,燕季坐在对面看不见,贴在她背上的一层衣服早已湿透,还好......她赌赢了。

后面的时间,燕季将燕家军内部的情况一一同辞盈讲清。

义父的影响力太大,后面义父死了,就分为了两派。

一派人听他调度,另外一派人听兵符调度。

宇文舒努力了许多年也只达到这个成效。

也因为此,为了控制燕家军和他,宇文舒一直拖欠军饷,这些年愈发过分,燕季一早就察觉了当年之事的蹊跷,但如果他和宇文拂同宇文舒撕破脸皮,燕家军只能内战,所以他一直让宇文拂去寻兵符。

但宇文拂寻了数十年也没有寻到,这些年也就这样耗下来了。

想起兵符在的地方,燕季又是陷入一阵沉默,知子莫若父,姑姑的墓穴宇文拂这一生也寻不到。

将一切讲完,燕季难得认真起来,他看着辞盈,眼中没有平日的调笑,低头表示着恭敬:“如果主子能将军中的亏空补上,手持兵符和燕家女的身份,众心归附只是时间问题。”

说到“主子”两个字时,燕季有些拗口,拧了许久才拧过来。

辞盈也不是要听一个形式,轻声说:“还是同从前一样唤我吧。”

“是,小姐。”

辞盈其实是想让燕季唤自己的名字,但“小姐”也行,这般事情上没有什么好计较的,她顺着燕季适才的话说:“燕家女的身份,可能还需要麻烦你,过几日我们去定阳演一处戏,你到时候带着亲信顺势将我抓回去。”

燕季点头,这的确是最好的方法。

小姐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

临别时,燕季突然想起谢怀瑾那日的威胁,牙痒痒了起来。

他不经意问辞盈:“小姐是从何处探知到的消息?”

辞盈笑而不答,然后就听见燕季突然说出了那个名字:“谢怀瑾吗?”

一整日都还算游刃有余的辞盈突然就卡壳了,半晌也只能说出一句:“为什么会提到他。”

燕季观察着辞盈表情,敏锐地察觉到不是,心中大喜,更好告状了。

同宇文舒告状宇文舒不能拿谢怀瑾怎么样,但是和辞盈小姐告状就不一样了,燕季勾起嘴角,一副“可怜”模样,装的委屈巴巴,却因为和本人面相完全不符合显得有些滑稽。

辞盈手轻颤着,听见燕季说。

“那日谢长公子威胁我说,要将我和燕家军全杀了。”

燕季观察着辞盈的表情,想着多少给谢怀瑾添堵下,却只听见辞盈轻声道:“哦,他何时到的漠北。”

燕季哪里听哪里不对,但回忆了日子告诉辞盈。

辞盈将时间一点一点往前拨,嗯,比她还早两日。

于是辞盈又想到那日山洞朦胧间青年身上淡淡的药香,苦涩得她拿起一旁甜得发腻的桂花糕咬了一口。

很甜,很苦。

【作者有话说】

是He,火葬场我不会写be的啦,文案上面也一直有,安心安心宝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