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

搞不清楚当然就不搞了, 毕竟林见渊和携玉现在还在休假。

这么一想——妈的，他怎么又回来主动加班。

牛逼。

林见渊果断拉着室友跑路。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路上他们还去菜市场买了点新鲜葱姜。

原因很简单。

晚上要吃大闸蟹！

大闸蟹已经提前放在水盆里养起来了，大概是为了安抚它们即将被吃的心情。

然而这个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因为大闸蟹们全身都是已经熟透了的橙红色, 但却还在噗噜噗噜吐泡泡, 甚至还努力伸长蟹腿往外爬。

反常识的画面给人一种强烈违和感。

“第一步要检查大闸蟹的死活。放盐到水里让大闸蟹吐脏水……”携玉在小红薯上搜“大闸蟹怎么做”, 对照着教程一步步来。

林见渊哭笑不得道：“这肯定都是活的啊, 都还在吐泡泡呢。”

而且这也不是真的大闸蟹, 这是异端啊喂！

真的要从“吐脏水”这一步开始吗？

如果真的“吐脏水”的话它吐出来的会是什么啊？

林见渊陷入思考。

携玉已经从善如流地跳过第一步，开始刷大闸蟹了。

林见渊和他一起站在水池边, 两个人肩并肩地研究怎么刷大闸蟹。

大闸蟹洗完, 背朝下，肚子朝上, 放进锅里, 加葱姜料酒开始蒸。

教程里说，蒸大闸蟹的时候不能解开大闸蟹身上的绳子，因为大闸蟹被蒸会挣扎, 容易把蟹腿蟹钳挣掉。

那样就不好看了, 而且里面的蟹黄容易漏出来。

然而眼前这一锅大闸蟹本来就没有系绳, 林见渊和携玉也不可能有耐心亲手给它们捆绑。

幸好它们其实也不是大闸蟹。

携玉：“不许动。”

泡泡螃蟹们：“。”

来自S级异端的等级压制, 令所有螃蟹如同被按下暂停键一般静止不动。

携玉满意地盖上锅盖。

林见渊惊为天人：“真是主人级别的厨艺啊。”

携玉：“~”

说实话，林见渊还是有一点点心理障碍的。毕竟眼前的蟹不是蟹，而且还是吐个泡泡就会让人长水泡的异端。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林见渊现在情绪放松不焦虑的关系，他洗螃蟹的时候碰到了很多泡泡，但也并没有长水泡。

（当然也有可能是S级异端当前，泡泡螃蟹们不敢造次。）

总之在林见渊眼里，这些大闸蟹和真的大闸蟹没什么区别。

林见渊嗅着空气中逐渐蒸腾起来的料酒香，不禁陷入思考。

林见渊：“如果一个东西看起来是大闸蟹, 闻起来是大闸蟹，吃起来也是大闸蟹……”

携玉从善如流：“那它就是大闸蟹。”

锵！

福至心灵！

林见渊不纠结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吃异端。

他当精神病的时候都不知道吃了多少乱七八糟的异端了现在还在这里纠结什么哈哈哈哈。

事实证明，只要葱姜料酒一加，上锅一蒸，哪怕是异端都会散发出可食用的香味。

再加上携玉在小红薯上搜到的“灵魂大闸蟹蘸料”：醋、姜末、生抽、糖、小米辣。

好家伙，这蘸料，简直蘸拖鞋都好吃！

大闸蟹上桌了。

异端大闸蟹蒸熟前和蒸熟后看起来没什么两样。

闻起来倒是大变样——它变香了！完全变成了蒸熟大闸蟹的味道！

林见渊拿在手里比划了一下，好家伙，这大闸蟹的肚子比他手掌还大！

A市是大闸蟹产区，因此每年一到季节，街边就到处都是卖大闸蟹的店铺摊贩，好像放烟花一样全开出来了。

然而即便是产区，A市的物价还是摆在那里。

林见渊以前除了商务宴请的饭局以外，从没自己买过吃。

像他现在手里这么大的螃蟹，如果真的要在外面买的话，哪怕是缺胳膊断腿的残疾蟹，起码也要几十块钱一只。

然而现在不要钱！

随便抓！

林见渊看着面前满满两大盆的清蒸大闸蟹，两眼放光。

晚餐当然不可能只吃大闸蟹。

清蒸大闸蟹上桌以后，携玉又去炒了两个菜。

左右两半结肠各端着一盘菜，携玉稳稳当当地走过来。

立刻就发现，餐桌上，自己的座位前面多了两个装满蟹肉的蟹斗。

蟹斗里装着满满当当的蟹腿蟹肉蟹黄。引人垂涎。

另一边堆着已成小山的空蟹壳。

“宝宝快来吃，一会儿冷了要腥了。”

林见渊坐在桌前，还在艰难笨拙地和大闸蟹壳做斗争。

大闸蟹刚出蒸笼还很烫。

林见渊的手指头微微发红。

……人的手，手指，遍布神经末梢。

被烫到是会痛的。

携玉不知怎么突然想起来，那次林见渊带他去喝初中同学喜酒时，林见渊给他掰欲蛛的腿。

欲蛛的腿上有刺。精神状态良好的林见渊手被划开好几个口子。

……幸好那个时候亲了他一下。

那个时候还不懂得动心，只是觉得好玩，所以一时兴起地抓起人类的手，亲了一下。

让人类的伤口愈合。

携玉简直想穿越回去拍拍当时的自己。真好。没有留下遗憾。

以前不留遗憾，现在当然也不会留遗憾。

未来更不会。

chu。

“？”林见渊诧异，看着突然走过来抓起他的左右手各亲了一下的老婆，“怎么啦？”

“没有啊。”

携玉若无其事地在餐桌边坐下，唇角弯弯，和爱人一起开吃肉质满满的大闸蟹。

……

两天后，林见渊回到管理局。

他回管理局不是因为他的休假结束了。

是因为时少宁告诉他，收容部的监控录像修复好了。喊他来看。

林见渊纠结了两秒钟，在“去看”和“不去看”之间选择了骂骂咧咧地去看。

妈的。讲道理让时少宁和局长看就行了，或者让那个以前当刑警的同事看。

但是他又有点不放心。

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总归还是想亲自看一眼的。

“以后这种事情你们不要通知我了。”林见渊一到管理局就对局长说，“烦死了。”

时少宁：“。”

林见渊狐疑道：“你这什么表情？”

局长憋着笑：“时少宁五分钟前刚跟你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林见渊：“……”

好好好。

时少宁也是从外面被你薅回来的是吧。

狗老登！

虽然骂骂咧咧，但是两个A级战斗员和一个老登还是来到监控室，和大家一起看出事时的监控视频。

几十双眼睛一起在监控室里反复查看视频。

前前后后反反复复，重看了几十遍以后得出结论：

谢黎是无辜的。

负责教导谢黎的师父也是无辜的。

考虑到闪电侠老太太搞事情的可能性，林见渊还特意把监控录像调到最低速，一帧帧地仔细看过去。

但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谢黎没有按错按钮。师父发现监室大门打开后的紧急处理也没有问题。

携玉更是没做错任何事——他赶到现场以后只是把谢黎按过的按钮重新按了几次，谁知道收容部就突然断电了。

至于断电的原因，也非常离谱。

保险丝熔断了。

但熔断的不是某一根保险丝。

而是整个电路里，所有保险丝全部集体熔断。

毫无疑问是遭到了巨大的能量冲击。

极有可能就是异端暴动的结果。

众人讨论一番，还是讨论不出什么结果。

最大的可能是，异端们恰好在那时集体发生了暴动。

这些监室里虽然设置了青铜回路，但毕竟只是万分之一的悔念刻印，力量远远比不上林见渊脖子上挂着的原版刻印。

如果这些异端和谵妄一样得到了史诗级加强，那冲破刻印集体越狱也是有可能的。

更何况，悔念刻印的大部分力量都设置在了倒立尖塔最底层的S级监区。

也正因如此，在异端暴动的时候，那几只S级都还老老实实地呆在原地，没能跟着一起越狱。

事情恐怕还没完。

从监控室里出来，众人的表情都很凝重。

大家各自身上都还有任务。局长挥了挥手，让大家各忙各的去。

两小时后，局长办公室。

“所以你怀疑是闪电……”

时少宁翻白眼进度20%，“不是，你能不能不要老给异端起这种不正经的名字？你严肃一点行吗？”

林见渊：“那你起一个。”

时少宁：“……”

时少宁沉默两秒，翻白眼进度30%地道：“算了，先不在这种细枝末节上浪费时间。所以你怀疑是闪电侠老太太在搞鬼？”

“有这个可能性。”林见渊道，“但我觉得更大的可能是，所有异端都变强了，所以才能撞破刻印跑出来。就像谵妄那样。”

林见渊拉出天使眼球，掰了一下它的翅膀。

三人眼前立刻出现了当时林见渊赶往收容部时的第一人称录像。

其中甚至还包括一出电梯就扭头哇哇大吐的那一段。

好一个执法记录仪。

简直是色香味俱全，看得人身临其境。

时少宁和局长嘴角微抽。林见渊说：“这边，我出现了头晕恶心的症状。耳朵里听到很多乱七八糟的声音。我当时以为是周围太吵。”

时少宁：“实际上？”

林见渊：“实际上不光是人在吵。”

时少宁和局长同时把身子往前倾了些，眉头皱起。

执法记录仪继续播放。画面里的林见渊扶墙呕吐到一半，突然暴怒，直起身子大吼一声：

“吵死了！闭嘴！！！都他妈给老子闭嘴！！！”

画面猛地一震。很显然是执法记录仪也被他吓了一跳。

下一秒，原本有些模糊干扰的画面突然变得清晰。

林见渊道：“眼珠子说之前画面有点糊是因为周围污染物浓度太高，它也受到影响。但这里我吼完以后，周围一圈污染物突然就消失了。”

时少宁和局长对视一眼。

局长道：“继续。”

林见渊拍拍眼球，令其两倍速播放，说：“后面就没什么了。后面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

局长：“所以你的意思是……”

林见渊挠头：“我可能不是普通人？”

局长&时少宁：“？”

时少宁无语地说：“你都跟消化系统谈恋爱了你当然不是普通人。”

林见渊：“……”

飘浮在窗边正在无聊玩窗帘的携玉听到这句话突然就笑了。

“严肃点！”林见渊咳了一声，把话题扭回来，“不是我自作多情哈。之前谵妄还没被收容的时候，你们不是研究过他每天东奔西跑的路线么……”

林见渊列举了自己上下班、加班、去精卫看病、和老婆下饭馆、和老婆逛超市等等时间节点，与谵妄行进路线的高度重合性。

只要不瞎，谁都能一眼看出来，谵妄就是在追着林见渊跑。

林见渊：“时少宁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在那个篮球场。其实我当时本来在坐地铁。我就是因为在地铁上看到了谵妄才会跑出来的。”

时少宁略一回忆，点头：“那次我本来在休假，也是因为接到紧急通讯，通知我谵妄就在附近，让我赶去支援。所以我在打电话骂局长。”

局长：“……”

没想到我在你们的故事里这么早就出过场了哈。

林见渊：“如果说以上这些都是巧合，那还有一个决定性的石锤。就是十万大军围攻老破小的那次。”

那次就是因为谵妄跑上门来找他，漏了满地刻印被管理局发现，才会害得管理局围攻携玉。

“谵妄当时在你家？”时少宁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古怪。

“对啊。”林见渊想起当时的场景还觉得很好笑，“不过发生了一些小误会，我当时脑子不太清楚，还认错了以为他是携玉呢，结果弄得我老婆很不开心。一肠子把他扔到了800公里外。”

“……”时少宁咬牙，“原来是你们……”

“咳咳。”局长连忙抢过话头，避免时少宁不良情绪进一步酝酿。他问林见渊，“所以谵妄到底为什么来找你？你有什么头绪吗？”

林见渊两手一摊：“众所周知，谵妄是个不会说话的智障。”

哦现在也不是纯智障了，现在他听得懂嘬嘬嘬。

时少宁和局长：“……”

“其实我之前也觉得有点奇怪。”局长道，“在今年以前，异端出现的频率还是比较稳定的。但是从今年7月份开始，全世界的异端事件数量明显上升。”

林见渊脸色一变。

“7月份。”局长明显注意到了林见渊的表情变化，他重复了一下这个时间节点，问，“那个时候，你身边发生过什么特殊的情况么？”

仿佛被看不见的手往回拖动进度条。

记忆一下子被拨到最初。

“我……晕倒了。”

林见渊有些难以置信地道，“我那次，连续加班熬夜，晕倒被送医院了。醒过来以后回公司继续上班……然后就……”

然后就看到了同事眼睛里的藤蔓。

然后是青蛙。

然后就是回到家。

一开门。

一套粉红色的消化系统在对他说话。

林见渊从回忆中缓过神，突然想到什么，问：“对了，在我来管理局之前，【踟蹰】有越狱过吗？”

时少宁和局长都神色微变。显然是立刻明白了林见渊的意思。

携玉不解道：“为什么问这个？”

林见渊：“宝宝你还记不记得，时队第一次带我们参观管理局的时候……”

那天刚进电梯，携玉就感应到了【踟蹰】的异动。

直接一个远程甩大肠，捞起即将越狱的【踟蹰】，反手就把它仍回了监室里。

再然后就是收容【悔念】的那天。【踟蹰】也反复尝试越狱。

“【踟蹰】几次试图越狱，都恰好在你来管理局的时候。”时少宁震惊道，“难道【踟蹰】跟【谵妄】一样，是在找你？！”

“呃，可能？”太中二了，这种自己是宇宙中心的感觉。林见渊有点尴尬，挠了挠头说，“还有【悔念】和闪电侠老太太，我觉得也有点……”

一切都串起来了。

S级异端，管理局近50年来都没见过几次。

结果林见渊一上来，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接触了4个。

更别提还有早就跟他朝夕相处甚至跟他处成了对象的【邪域】。

所有S级异端都是奔着他来的。

不，不光是S级。

从D-到A，所有异端都像是受到林见渊的吸引，都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林见渊身边。

“所以老婆你最开始为什么会来我家？”林见渊突然扭头。

“被你身上的负面情绪吸引了呀。量大，管饱。”携玉说，“很适合当长期饭票。”

“我就知道。”林见渊嘴角一弯，“你果然一开始就对我图谋不轨~”

携玉：“~”

时少宁&局长：“……”

这种时候就不要恋爱脑了好吗！

大概是时少宁和局长的表情太无语了，林见渊尴尬地咳了一声，飞快从粉红泡泡的状态里清醒过来。

“我打算去见一下【踟蹰】。”林见渊说。

时少宁皱眉：“你不怕【踟蹰】跟【谵妄】一样，跟你见面后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么？”

林见渊：“我不主动去见，难道他们就不来了？”

多年社畜的经验告诉林见渊，遇到问题不要拖延。

越拖延就会越觉得困难，把问题放在那里，问题不会自己解决，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糕。

反而是立刻着手去做，试着行动，或许会发现事情没自己想象的那么麻烦。

时少宁和局长对视一眼。局长点了点头。

踟蹰毕竟和谵妄不同。

林见渊虽然没见过踟蹰，但携玉已经和踟蹰打过好几轮了。

据携玉说，踟蹰其实本身战斗力不强。

但它的能力很麻烦。

踟蹰，顾名思义，就是犹豫不决。

踟蹰不是战斗系，但它能让战斗系每次快要打到它的时候被强制陷入莫名其妙无法抗拒的犹豫。

正所谓犹豫就会败北……

“超恶心。”携玉撇撇嘴，“所以我超级讨厌跟踟蹰打。”

林见渊笑了笑，捏捏室友的肝脏以示安慰。

一行人前往收容部。

十分钟后，倒立尖塔最深层。

众人看着空无一人的2号监室，集体陷入沉默。

破碎的青铜刻印掉在地上。

监室空空荡荡，【踟蹰】已经消失无踪。

林见渊：“……”

携玉：“……”

时少宁&局长：“……”

林见渊尴尬地揉了把脸。

好吧。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虽然携玉变成了他的老婆。

虽然谵妄会听他的嘬嘬嘬。

虽然悔念没事去夜市街当NPC恰好和他偶遇。

虽然闪电侠老太太一辈子没被人观察到过，第一次闪现就是带着洪水来到他面前。

但【踟蹰】越狱还真不是为了见他。

林见渊：“。”

妈的我这个脸怎么忽大忽小的。好尴尬哟。

不管了。

总之【踟蹰】能成功越狱肯定要怪悔念刻印又失效了。

来都来了先去把【悔念】暴打一顿吧呀拉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