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可你放弃了啊

“你保证?你凭什么保证?”

流星几次三番没能跑得了, 都被穿成人串了,倒也不恼不厉。

虽然语调并没有带什么鄙夷之意, 但显然也没看上碧桃这个看上去威武无边的神仙之位法相。

他说:“若我没记错神仙位在九天之上,也不是什么高位仙。”

换个神仙位被一个不人不鬼不妖不魔,只靠着一颗心脏作乱祸世的怪物这样嘲讽,恐怕就算不气疯,也能气成吹肚鱼。

碧桃倒是没有半点被冒犯的感觉,甚至还专门调整了法相说话的声音,尽量小些, 不显得她在凭借着天威压人。

碧桃说:“神仙位在天界确实不是什么高位仙,我这不是在努力的升仙位吗。”

“而且流星师兄,你太心急把我们一锅给炼了, 还没有了解完全就下手。我们这些仙位, 根本不是下来游玩的,而是下来竞赛的。”

“说起来你之前说的那些贬低仙位的话, 也不算完全是错, 天界仙位现在像黄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 很多仙位失格,女接母位, 男承父职已经行不通了。”

“六部将职大多空缺,所以天界和冥界联合举办了一场择仙竞赛, 第一轮竞赛在一个凡星界。”

“此星界是第二场竞赛了, 需要个人积攒够五十万功德才能够归天证位。”

“而我之所以敢和流星师兄保证, 我们的话可以上达天听。是因为我们这些仙位,身上的仙灵被仙长们抽丝,编织成罟。”

“天界有一物叫银汉罟,我等所作所为, 随时随地都会被银汉罟转放,九天诸仙都能看得到。”

“而监赛的仙长们,以青冥帝君为首,也都在时刻注视着我等。”

流星闻言,愣怔片刻,失笑道:“所以我还高估了你们……”

“原来你们这些仙位下界,不光有护身咒印,还有仙长们随时随地监视着你们的行动,以便及时出手相救……”

“那你们还下来竞什么赛?做什么仙位?直接回到襁褓做个婴儿,岂不方便在天界吃奶?”

说起吃奶,碧桃又没忍住看了一眼明光。

但这时候显然不适合走神。

碧桃赶紧拉回自己的思绪。

“让流星师兄见笑了,我们这些小仙,已经是矬子里面拔将军,比较好的那些了,所以非常受仙长们的疼爱。”

碧桃说着,压低声音,神神秘秘,一脸骄傲道:“你信不信,就在此时此刻,这一个星界之中,就有六十余位随赛仙长,随时等着我等兜不住大局的时候,跳出来救我等的性命,平复此界之乱。”

在九宫锁灵阵起阵的那一刻,发现这些参赛的小仙把护心骨都给挖了,就已经接受命令随时准备救援的随赛仙长们:“……”

他们隐匿在各处无法露面,但表情实在一言难尽。

流星深吸了一口气:“……怎么你们还对此很骄傲吗?”

碧桃说:“难道我们受尽长辈疼爱,却要以此为耻吗?”

随赛仙长们的表情总算是好了那么一些。

碧桃继续说:“其实这一场我们下来的人远远不止几百,足足有三千多人。”

“大多数应该都在民间,还未能突破封固前尘的雷纹咒印,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竞赛。四十年时限一到,作为凡人蹉跎一生,功德未满,他们就再也回不去,只能入轮回了。”

“若是三千多仙位,尽数觉醒,流星师兄你也对付不了。”

流星还真不知道这件事,他用了那么多年的时间,才把修真界操控在自己手中。

对皇族也有些掌控,但是他没有那个本事,将每一个黎民百姓都监控在眼皮之下。

他在下界的第一时间,通过操控的“傀儡”得知此界来了外来之人,并且未雨绸缪地将这些人都掌控在手中,探知出他们的仙位身份,就已经很厉害了。

流星皱眉道:“就算我找不到那些人又如何,谁说三千多人我对付不了?我多刻一些道体不就得了,就算你们整个九天都下界竞赛又如何?”

流星已经很多年没有跟人这么“吵架”了,他很快意识到他被碧桃的无稽言论给带跑了。

他赶紧深吸一口气,说回天界仙位失职的正题:“难道下界走一遭,攒够了区区五十万功德,就能胜任九天将职?”

“虽然你掌心之中的这人还算有点本事,堪可为将,却也不过如此。”

他言语之中忍不住带上一些讽刺傲慢之意,更多的却是对九天仙位青黄不接的现状震惊。

天界仙位无能,受苦的只会是苍生。

碧桃说:“实不相瞒,流星师兄,明光可不是什么将职备选,他乃是仙帝之子。亲生的,按理该是未来天界的仙帝呢……”

流星:“……”他感觉像吞了一块大石头。

噎得灵魂都颤抖了一下。

他原本就觉得九天仙位够差了,觉得明光还行,至少做到了带人将他禁锢山林,差一点就封印成功。

但他在封印的关键时刻为了个女人擅离职守,导致后续阵中之人都要舍命封印。

稍加调教,摒弃私欲,至少他堪可为将,但也只是“堪可”。

谁想到他竟不是将职,而是未来仙帝?

天界恐怕要完蛋了吧。

流星有一手能给死魂雕刻道体,让其自由行走在人间的本事。他通晓万类道术,自创的剑法更是精妙绝伦。

随便和碧桃交手,就能指点她这个阅遍仙界最顶尖功法的仙位。而且这世间所有的东西,只要看上几眼,就能够上手甚至出神入化,他做菜也是同理。

这样一个人,称一句“造物之主”,完全不为过。

一个七窍皆通,几乎全能之才,还怀有不死不灭的众生之心,执着了千年,他根本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告和辩驳。

但碧桃看到了之前明光问他是否伏罪,他被生生逼出的傲然与愤怒。

与他对话,也是朋友拉家常一般,不吝袒露自家那本难念的“经”。

就是为了把他对天界仙位该有的“神通广大,无所不能”认知,从神坛上拉下来。

好一会儿,流星才嗤笑了一声,不断摇头说道:“怪不得,怪不得……如今的世道,流离癫乱,生民为刍狗,原来是整个天界仙位,从根源上就已经烂透了。”

“仙位出生为仙……哈,他们根本不知何为人间,确实无法领会人间疾苦。”

他甚至在这一刻,因为自己曾经放弃仙位的举动而庆幸。

而这个时候,碧桃又悄无声息地把话给兜回来了。

她说:“流星师兄要是这样说的话,对,但也不对。”

“流星师兄之前说,上古之神为苍生献祭,令你非常敬佩。你觉得仙位就应该是那样。”

“可流星师兄或许是飞升天界后,下来的速度太快了,你没来得及知道,现在天界的这些古仙一族,就是那些上古之神血脉还有神力的延续。”

流星又是一愣。

碧桃叹口气继续说:“古仙一族在天上占据了仙位的十之六七,而且有一个浑称叫‘天道衍生的驴子’。”

“承袭的就是上古众神的血脉,他们从娘胎里还未出生,就开始传承上古众神为苍生所祭的使命。”

“出生落地,马上就得长成大人,根本没有童年可言,长成之后就立刻接受万界公职,拉磨的驴一样一直忙碌到天荒地老。”

“天道衍生他们,看似是馈赠他们天生清气荡荡,甚至高过那些苦苦求索飞升的功德仙位。”

“却也给古仙族设置了诸多“禁制”,归束他们的言行与脚步,乃至从出生之前,就用“传承”,来塑造他们的灵魂。”

“一旦他们对天道有所“违逆”,下场连凡人的轮回转世,受刑赎罪都没有可能,只能献祭星汉轮转阴阳晷,散魂于天地,还灵于苍生。”

流星一时片刻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可他思索了片刻还是说道。

“我当时飞升上界,见诸天仙位尸位素餐,只顾着争权攘利,无人思索为苍生奔忙。就算他们生而为‘驴’,不好好为苍生拉磨,岂不愧对他们为上古众神的血脉。”

碧桃看着流星说:“可能在流星师兄的眼中,一些仙位只做自己分内之事,就是在尸位素餐,能力低下。不思苍生苦厄。”

“可天道为了保证这些‘驴子’好用,在处理某些公职的时候,不因个人的私欲而影响公正。并没有传承给他们上古众神全部法力和能力。”

“甚至会闭塞一些仙位的灵窍,让他们无法凭借自身的努力,去通晓太多技能,去做分散他们精力和时间的事。”

“有些武神,熟通兵法带兵护卫苍生百战百胜,可他或许连一件衣服都洗不好。”

“有些雷将,自身武艺卓绝,天生驱邪镇祟的火灵属,可他读不进去一点下界的文化,就算死记硬背也无法应用,被人嘲笑为绝望的文盲。”

“而这些被闭塞的灵窍,若是在凡人身上,会被称为天生愚笨,不能改变。可在天界浩浩的仙灵之下,灵窍也难以冲开,流星师兄觉得是为何呢?”

擎天架海的武神,通天彻地的雷王,若是都有通晓万类的本事,谁还愿意一生守在枯燥的公职之上?

天界还能安宁吗?

“九天的公职,分门别类极其详尽,每一种仙位只负责一部分。”

“仙位们只需要做好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就像一条锁链的锁扣一样,牢牢地抓住两头,就可以让万界自如流转,轮回往复。”

“仙位就像砖块,天道要他们按需长得方方正正,如果他们像流星师兄一样通晓万类,心有乾坤抱负,放在底下不甘做地基,放在屋檐上又不愿承接风雨,长得支棱八翘,又如何用来累叠建造房屋呢?”

“又如何还肯做那拉磨的驴呢?”

碧桃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为古仙族说过话。

她代表着幽天的功德仙位,和古仙族一直呈现对立之态。

只是碧桃也从来没有真心实意地觉得所有古仙族都是腐朽之辈。

一片密林之中总有那么几棵歪脖树,砍掉就好了。

一群驴子里面总有那么几个偷奸耍滑,抽几鞭子就好了。

天界仙位数十万,大部分都是古仙一族,如果他们当真不堪,当真烂到了根里,万界星界早已崩盘。

“你真是长了好一副伶牙俐齿。”

流星反应了一会,才看向碧桃说,“仙位无能便是无能,怎得到你的口中就变成重要的锁扣了?”

“难道此界颠沛流离的苍生,还要感谢那些高高在天,只盯着自己眼前那一点公职,不肯为苍生苦厄而垂顾低头的仙位吗?”

碧桃叹息一声说:“流星师兄啊……你困在此界太久,你对你亲手创造出来的苍生悲悯热爱,为他们的遭遇感同身受,悲痛悲愤。这无可厚非。”

“可你既然飞升过天界,你就应该知道,天界仙位,掌管的是万界苍生。”

“整个银汉星河,繁星皆为星界,何止亿万?不是只有你眼前、你所在的这一个星界啊。”

这一句话听上去是那么轻飘,可却像一记包含天地之威的重锤,比任何的诘问和判罚都有用,狠狠地砸在了流星的众生之心上。

他的灵魂,又肉眼可见暗淡了一些,微微张着口,仰头看着天际,然而他目光所及之处是有限的。

他能看到天博大无比,他能看到天阴晴云雨,可是他看到的天,并不是天所有的模样。

他整整两千余年,怀揣众生,从地狱爬出来为众生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可现在有一个人告诉他。

众生,不止他眼前的这一界。

他看到的天,也只是整个天的小小一角。

这一次他沉默的时间更久一些。

可是很快他涣散的神情又再度恢复,面上不再有什么嘲讽之色。

肃容看着碧桃说:“就算你说的是对的,万界有数不尽的苍生,可此间苍生所遭受的苦难,就是真实的。”

“身为九天仙位,无时无刻体察下界苍生苦难,本就是分内之事,你再怎样舌灿莲花为天界的仙位辩解,他们也是失职。”

“我当年飞升之时,踌躇满志妄图一展抱负,像一个初入朝堂的毛头小子。”

流星想起从前之事,神情更加坚定。

“可我等来的是什么?是古仙一族高高在上的审视,是两股盘踞天界的势力之间相互争抢。”

“可他们争我夺我,以利诱我,为的却不是用我,只是为了扩大自己的势力,获取更多的权利。”

“我所见的仙位,无一人心念苍生。更无一人如我一般怀有众生之心。”

“你说天界掌管万界,他们就是如此掌管万界,那受难的一定不止我所在的星界,恐怕万界苍生皆为刍狗吧。”

流星说完,双眸紧盯着碧桃,心中揣测她还能找出什么理由为仙位们狡辩。

可碧桃点头,深表认同:“流星师兄说得没错,整个天界的仙位,没有一人怀有众生之心。”

“流星师兄你因为怀有众生之心而不死不灭,连我们这么多人合力都杀不了你,只能封印。可天界的仙位下界之后是会死的。”

“我们很脆,脆得就像炙烤过的猪蹄表皮。”

碧桃环视了身边,看那一圈趴在地上起不来的仙位,看着那些昏死的,浑身鲜血淋漓的同伴,感叹道:“除了好入口,吃着比较香之外,也没有其他的好处了……”

流星:“……”

他无比警惕地盯着碧桃,还以为碧桃是要跟他辨法,结果碧桃转头就开始认同他了,让流星简直不知说什么好。

碧桃又继续说:“而且流星师兄说得一点都没错,天界确实有两股相互争夺的势力。”

“除了古仙一族之外,还有一些是从万界功德圆满飞升上来的功德仙位。”

“这些功德仙位也有一个浑称,他们全部都被古仙一族,亲切地称为‘功德狗’。”

流星:“……”又是驴又是狗的,就没一个人是吧?

碧桃表情有些苦恼道:“按照流星师兄的说法,我就是功德狗那一列的。”

“只不过我不是功德飞升,我只是一棵大桃木凝灵的野仙灵,现在站在功德仙位一派。”

“流星师兄你当时留在天界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你只看到了一点片面。”

“其实天界之间,相互看不上眼的有三种仙位,占据顶端的是现在以人数、在天界时间,还有职位高低来获胜的古仙一族。”

“剩下的是那些后天自万界飞升,在人间滚过一遭功德圆满的功德仙位。”

“而像我这种路边的野花野草凝灵的野仙灵,基本上是九天的底层。”

流星:“……”

他的表情简直一言难尽,甚至有一点不想辩解,想让碧桃有什么招数赶紧使出来,是封印也好,杀了他也好。

他已经不想听天界到底有多烂了。

如果碧桃代表天界居高临下,对他的行为指责鄙夷,纵使已经无法逃脱,他的众生之心也不会死,他还能有兴趣争辩几句。

可他听到的都是些什么啊?

不过流星不想听,碧桃也是要说的。

天界判罚仙位,无论对方犯了怎样的大罪,证据如何确凿无误,就算是向来寡言少语的赦罪地官亲自出手,也一定会在判罚的末尾问上一句“汝可伏罪?”

天界不兴直接残酷镇压杀戮那一套,他们总要让判罚之人死的明明白白,心服口服的认罪伏法。

流星若是个十恶不赦的邪魔恶鬼,倒也罢了,可他偏偏怀着众生之心,不死不灭。功过更是难以评断。

他的执着与迷惑,代表的已经不是他自己,而是众生对天道的诘问。

这种情况,在天界判罚,是要专门派人与他辨法的。

可他又不够资格在天界判罚,只能由碧桃这个“不怎么高的仙位”,为他解惑。

因此碧桃“不以为耻”地继续说:“现在因为我爬到了神仙的位置,又和幽天的功德仙位们站在一派,大部分的野仙灵也比较倾向功德仙位。”

“所以现在天界依旧是两派相争,或者可以说是驴狗相争。”

“功德仙位在下界做尽好事,就像流星师兄一样,创下了流芳百世的大功德,然后飞升天界……结果要从头做起,怨气深重。”

流星已经闭上了眼睛。

碧桃说:“功德仙位肯定是不服的,明明他们才是真正经历过苍生苦难,在下界已经坐到老祖宗的位置了,上天还要从至仙开始,听那些天生在天界的,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古仙族呼来喝去,简直令人发指!”

流星又睁开了眼睛,忍不住说道:“那为何还要与他们狗争驴斗,不干脆散灵下界?”

“潇洒为人,朝生暮死,有何不好?”

“既然非要留在天界,必然是对权势恋栈不去,最终也不过与他们同流合污而已。”

碧桃又表示赞同:“他们当然也想啊,他们个个在人间都是像流星师兄一样的豪杰英雄,无法理解天道衍生古仙一族是为了什么,更无法容忍自己所经历的惨烈,被古仙一族轻飘飘定义为仗着功德行走。”

“可是流星师兄,他们舍不得。”

流星听到这里嗤笑了一声,他以为碧桃说得不舍,是那些仙位舍不得好容易爬上天界。

可碧桃说:“他们不是对长生不死和权势恋栈不去。”

“他们舍不得的是他们的苍生啊。”

“因为只有留在天界,站在至高之处,与那些看不上的人咬牙合作,寸土必争,蝇营狗苟,才能够真正地为他们的苍生开太平。”

流星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碧桃说:“流星师兄,你当初捏碎仙骨悍然散灵下界,不知道羡煞了多少仙位。不知道有多少人即便九天下了封禁之令,也私下对你舍了仙位的行为敬佩不已。”

“因为他们都做不到。”

碧桃也终于肃容起来,声音也裹着雷电之音,变得隐含压迫:“可是流星师兄,你舍的不是仙位,是你的苍生赋予你的权柄。”

“你放弃的是他们的信仰,是他们给予你的力量。”

“芸芸众生,一界少说有十万万人,这其中有多少人庸庸碌碌,有多少人浑浑噩噩,有多少人六魄不全,出生便是痴儿。又有多少人从生到死根本不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么。”

“那些功德仙位在飞升之前大多有极其惨烈的过往,被铁蹄践踏成泥,国破家亡之时以身殉国,毕生吃斋念佛做尽善事,最后却被饥民分食……”

“又有多少人能像流星师兄你一样,天生聪颖绝伦,通晓万类,自创法门,天生蛊惑之音,让所有人为你俯首帖耳,跪地称臣。”

“你甚至还拥有了一颗连天界仙位都无法拥有的众生之心,又亲手被你的苍生安安稳稳地送上了九天仙位。”

“在我看来,你的智慧与天赋技能,远超所谓被天道恩赐的古仙一族。”

碧桃停顿了几息,叹息道:“可是你放弃了啊……”

“这世上,放弃执着、放弃追求、放弃坚持,甚至是放弃生命,都是最简单不过的,也是最轻松不过的事情。”

“可你既然放弃了你的众生赐予的权柄与力量,放弃了为他们站在九天之巅说话的权利,你又为何要埋怨旁人将你,将你的众生被人踩在脚下呢?”

“你既然不愿意承担责任,又为何不肯随波逐流,尊重并接受他人与自己的命运呢?”

“在天界,哪怕是路边随便一棵小草凝灵,哪怕是最低微的至仙,若是下界之后,碰到了那些冥界的鬼官,他们都要恭恭敬敬地弯下腰来,称呼一声仙子仙君。”

“这就是权柄的力量。”

“这就是龇牙咧嘴的‘功德狗’,还有那些握权固位的腐朽“驴子”们,咬了一嘴毛也不肯放弃地盘的原因啊……”

“难道你以为,他们蝇营狗苟,撕破脸皮,争来争去是为了自己吗?”

“天界根本没有任何享受的渠道,做神仙也没有人间权贵那些丝竹管乐美人环绕,连话本子里说的年节宴饮都没有。”

“他们现在唯一的乐趣恐怕就是看择仙竞赛,而且还要在处理公职之余的时候看一看。”

“天界只有数不清的公职,从早干到晚,忙得脚打自己的后脑勺,连卖猪蹄的地方都没有啊,流星师兄!”

“如果你当初选择留在天界,为你的苍生立在云端,你只需要在繁重的公职之余瞥上那么一眼,你就能发现他们正在遭受的苦难,你就能直接自请下界行走,亲手料理那些伤害苍生的人。”

流星已然双眸血红,因为碧桃这一番言论对他来说已经不是刺激,而是全盘否认了他的所有抉择。

那他在幽冥地狱沦落受刑那么多年,千辛万苦爬回人间算什么?

那他在此间腾挪辗转,想尽一切办法续接轮回之桥又算什么?

难道他还做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