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她和别人跑了
终于熬到了吃完饭结束。
慈以漾趁着陆烬在楼下和洛林商议明天订婚宴的事宜,先上楼洗去疲倦,然后舒服地躺在床上发呆。
明天就订婚了,看似很赶,实际他早岛上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
是陆烬为了防止她后悔,才刻意在订婚前一天回来的。
现在她得想办法取消这场订婚宴,还得离开这里。
正当她在胡思乱想,门把手传来被拧动的声音。
又来了!
慈以漾猛地闭上眼,侧脸靠在枕头上装睡。
床沿下陷,她遮挡面容的凌乱长发被拂过,少年落在脸颊上的吻很轻,转瞬即逝。
慈以漾听见他坐起身,转去了浴室。
她思绪放空地听着浴室里传出的水声,渐渐生出疲倦的困意。
陆烬从浴室出来,不疾不徐地站在床边,垂眸看着眼前的睡容恬静的女人,胸口似被塞进沾满蜂蜜的储存罐中。
要与姐姐订婚了,明天就能为她戴上戒指,光明正大地交往在众人的眼中。
从很久以前他就清晰的明白,他属于慈以漾,而慈以漾也只能是他的。
他对她的爱刻进了骨子,连血液都是为她而流动的。
以后她就是他的妻子,他的姐姐,是连死都会合葬在一起的唯一爱人。
他屈膝跪在床边,亲昵的用鼻尖去点她的长睫,爱意从眼尾慢慢泄出,“我很爱你,姐姐……老婆。”
最后的称呼从喉咙颤出,他难得耳根泛红,埋在她的颈窝掩盖不合时宜的害羞。
姐姐是他的妻子,夫人,老婆。
老婆,老婆……
沉睡的慈以漾被他缠绵的气息,骚扰得无意识低颔,尖尖的下巴陷进清软的被褥中。
陆烬轻笑着弯起眼眸,掀开她的被角躺在她的身边,颀长的四肢以禁锢的,密不透隙的姿势紧紧地拥着她。
窗外受过寒冷冬雪的枯枝在雪融化后,在窗户上蔓延出无数细长的枝丫。
冷空气湿冷得很。
订婚宴不是在北辰庄园举办的,而是在临泉山庄内,那是京市也是国内最好的订婚场地之一,是陆烬从连家手中提前买下的。
至于花了多少钱,她预估也不低。
爸爸当年是孤儿,是入赘在妈妈家的,所以这边并没有亲戚,外婆因为身体不好,还在国外治疗,来的都是妈妈的亲戚,以及宴请了她的同学。
办得声势浩大。
不加上买下山庄的费用,光是场地所需,慈以漾无意间听见管理场地的管家无意提过一次。
一串她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化妆间内,全是化妆师羡慕的讲话声。
无疑是在说陆烬不仅生得好看,年纪又小,还这样爱她,说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盛大的订婚宴,现在外面要么全都是平日根本就接触不了的大人物,和出场费天价的娱乐圈顶流。
慈以漾穿着简单的白体恤和长裤坐在化妆镜前,很平静,没有回答化妆师的话。
化妆师兀自说了许久,口干舌燥地喝了一口水后才发现,刚才她一句话也没接。
化妆师问道:“慈小姐,已经化完了,您看看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妆容的吗?”
慈以漾盯着镜中的自己,细长黛眉,杏眸被勾勒自然,为原本温柔的面容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韵味。
精致得不像她了。
她轻轻地别过眼,柔声道谢:“没有,你画得很好。”
“慈小姐客气了,不是我化得好,而是您本就生得天生丽质,是我给人化妆这么久以来底子最好的,比明星都还要好。”化妆师连忙摆手。
慈以漾礼貌地笑了下。
化妆师不由将打量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终于笑了,女人从头到尾冷淡得仿佛是别的订婚宴。
“对了,慈小姐,时间不早了,您先换上礼服,等下要下楼。”化妆师提醒。
慈以漾捏住体恤的下摆,对她软声道:“我不喜欢别人帮忙,自己来换吧。”
“呃。”化妆师担忧她不会穿复杂的礼服,还想要劝她:“慈小姐。”
慈以漾语嫣柔柔地抬着勾勒出风情的眼,先不容置喙地打断她:“你先出去吧,换好了我叫你。”
化妆师不能勉强,只好点头出去了。
偌大的室内,装潢似宫殿般富丽堂皇。
慈以漾并没有如刚才所说,换上挂在一旁的礼服,而是解开辫好长发,在卸去脸上的妆容,弄得普通后才垫脚站在门口往外猫眼往外看。
化妆师正在和人聊天。
不能从正门出去,也在慈以漾的意料之内。
她没有灰心,推开窗户,往下看去。
好在位处在二楼,而楼下是一片人造的草坪,小心些下去不至于会摔伤。
慈以漾转头看了眼身后,眼中闪过一丝情绪。
不想和陆烬订婚,不想一辈子连自由都没有。
她要离开。
-
中奢的大厅中灯光如暮,一切都泛着极致的奢靡。
陆烬刚走到楼上,迎面便撞见神色慌张的化妆师。
“那……那个慈小姐不见了!快去找……”
化妆师本是想让人下楼找保镖,谁知道上楼的会是陆烬,声音一下卡在喉咙,双膝一软跌坐在精美贵重的地毯上。
少年今天的订婚宴,所以穿得极为正式,黑发往上梳,身着的白色燕尾复古西装将优越的身形衬得如行走的完美衣架。
似听见了她的话,脚步驻留在原地。
随后他似无声般,走到化妆师的面前,垂下眼,用很轻的语气问:“你说,姐姐她不见了吗?”
头顶炽热的灯光落在他完整露出深邃的眉眼,长眉高鼻,肤色冷白,看过去的眼乌黑得绮丽。
像是颜色艳丽的蛇刚褪去蛇皮变成了人,身上散发着阴湿死气。
若是在别的时候,化妆师面对美色一定会欣赏,但此刻她连看都不敢看一眼,抖着嗓子点头,“嗯,刚才慈小姐说换衣裳不喜欢有别人,所以让我们都出来了,但我们等了快半个小时,都没有等到里面有声音,因为礼服穿起来难,所以我就去敲门询问是否要帮忙,结果……结果……”
人就没有了。
化妆师的话还没有讲完,站在面前的少年脸上维持极好的神情溃败,蓦然转身离去。
应该是去追新娘了。
化妆师还坐在地上,脑子都快乱成一团浆糊了,此刻欲哭无泪。
她见过逃婚的,但没想到未婚夫又年轻,好看,有钱,还要逃婚的人。
也没有和她说新娘会逃婚啊。
早知道,她一定寸步不离地盯着的。
此刻正走出山庄的慈以漾坐在车内,浑身都紧张得发抖。
身边的青年以为她冷,脱下外套裹住她的身子,温声吩咐前面的司机快开。
司机朝着前方开去。
京祚元转头看向身边的少女,眼中浮起怜惜。
在几个月前,他原本是要和她一起去米兰纳,结果半路被祖父的人带走关在大院中,等到好不容易出来后才知道慈以漾不见了。
他费了许多人脉和精力才终于找到,她被陆烬带去了一座岛上。
可又因为那岛虽偏远,但却属于私人领域,他根本就进不去,后来收买了定期从里面出来采购的女仆,悄无声息地唤了人后,才终于和她联系上。
她在岛上,他没办法将人弄出来,所以便让她先回国。
等她回国了,他便有能力将她带走。
京祚元见她实在抖得厉害,顿了顿,才冒犯地揽住她的肩膀,将人拉在怀中安慰:“没事了,马上这一切就结束了,你外婆,还有你妈妈的骨灰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幸好慈以漾在准备出国前就已经将外婆,还有妈妈的骨灰都送去了他那里,不然她现在也可能这么快能走。
慈以漾点头,虽然出来的,但心中还是莫名的不安。
陆烬超乎她想象的恐怖,他一定不会放手的,哪怕她逃到哪里。
想到岛上孤寂得能逼疯人的日子,她将脸埋在京祚元的肩上,心脏悬在胸腔,不上不下得始终落不下来。
京祚元拥住她,安抚的话还没有说完,前方的司机忽然开口。
“少爷,身后有一辆车正追来。”还是以不要命的速度。
听见司机的声音,慈以漾反射条件地坐起身,从后视镜中看见了身后的那辆车,也隐约看见了车内的人。
陆烬!
慈以漾脸色蓦然一白,十指紧紧地扣住身下的真皮座椅,脑子一片空白。
他怎么来得这样快,又要被他带回了吗?
“别怕。”京祚元也看见了,安抚着紧张的慈以漾,蹙眉透过后视镜看身后距离不断缩小的车。
这里都是山路,前不久的雪虽然融化了,可依旧打滑,他完全都是不要命的来追。
“开快些,先甩掉身后的车。”京祚元道。
司机虽然不赞同,但还是听从命令。
盘旋无数拐道的两辆车飞驰在山道上。
她真的和别人跑了。
在这个时候。
她真的……对他一点爱都没有。
若是注定她要和别人在一起,不如……一起死。
无数的声音像是疯了般盘旋在耳畔,陆烬冷静地看着前面加快的车,耳边听不见任何声音,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青筋虬起得狰狞,踩油门的脚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他只要撞上去,那辆车就会和他一起从山体滑落。
这样她便再也不会离开他。
他做鬼都会追上她。
可当越来越近,他似有瞬间看见前方车内的女人转过了头,那张惶恐不定的脸上惨白无色。
心脏无端被什么用力拉扯得生疼,他在拐角处蓦然将压在方向盘上的手往右边打。
随着‘嘭’的一声,前方的车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慈以漾,别抛弃我啊,我很听话的……
他比谁都听话,别抛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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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以前进过部队,所以开车很稳,如同恶鬼般追在身后的那一辆车被彻底甩掉。
从山上下来很快,也恰好在飞机起飞前提前赶到。
慈以漾过检票,坐在机舱中都还很神情恍惚,脑中想的全是不久前不经意回头看的那一眼。
尽管离得很远。
但她还是看见了他冷峻的五官被扭曲,眼睛黑得摄人魂,和她对视上的那一眼像是濒临死亡的乞求,又像是杀意。
那一刻,他是不是想要撞死她?
“小漾,小漾?”身边传来温和的询问声,将她从似真似假的幻觉中拉回理智。
她僵硬着瞳孔转过头,脸上扯不出一丝笑:“嗯?”
“喝口热水。”京祚元将空姐倒的热水放在她的手中,深深看着她已经做不出表情的脸。
她下颌尖尖,唇色惨白,乌黑的眼珠空洞地镶嵌在眼眶中连眨都不眨动,脆弱得如溺在水中刚被人打捞起来般,可怜得令人想要抚平她心中生出的疮痍。
“他没有追来,应该是已经放弃了。”他再次安慰她。
“嗯……”慈以漾双手捧着热水,垂下眼帘,眼前被蒸上的热汽氤氲得模糊,“京祚元,刚才司机说山路打滑,你说他会不会出事啊,我……”
“小漾。”京祚元打断她失魂落魄,全靠下意识讲出的话,抬起她涣散的脸,“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山庄以前是连氏的产业,护山栏用的材料皆是最好,且有自动报警装置,刚才我们下来并没有任何警车,是他没追上,你……”
他拂过她冰凉的脸,温柔中透出冷情,“你就是太善良了,而且现在没有回头的路了,你听,外面的声音。”
慈以漾的耳边是飞机起飞的声音。
是没有回头路,而且她不会回去,过着毫无隐私,且一举一动皆被监视的日子。
太可怕了。
京祚元见她缓过了些,又道:“上机之前我已经让人上去查看了,如果真的出事,会有人报警的,不用怕。”
“嗯……”她靠在靠枕上,转头看着外面的景色。
飞机滑行过跑道,渐渐与地面拉开距离,隐入云层之中。
以后她与陆烬或许不会再相见了。
被陆烬爱上,是她这辈子遇上最恐怖的事。
他的爱充满了太多的占有欲和掌控欲,恨不得监控到她的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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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融化后的树枝挂着几滴晶莹的水珠,被风吹得摇摇欲坠,最后不堪重负地落在引擎依旧还在鸣叫,车头被撞得变形的车上。
撞废的玻璃划破他的额头,整个人伏在方向盘上,打理整洁的碎发合着血滑下,从鼻尖滴在黑色的西装裤上,周身的寂静的死气。
玄金的拐杖刺破车窗,直直地抵在他的太阳穴上,他依旧一动不动的将额头抵在方向盘。
“see if he s dead?”
车窗外的男人侧过深邃冷峻的脸,漫不经心对身边的人说着,骨节修长的手指上握着的仿佛不是蛇头拐杖,而是一把复古精美的燧发枪。
冬日冷感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墨绿色丝绒的西装上,能清晰看见每一道纹路、丝线都是顶级裁缝花费半个月时间亲手所做,只为了献给最尊贵的主人。
“是。”下属低头弯着腰,从腰间取下雕刻精美玫瑰的斧头,冷静地砍向车窗。
很快,原本就已经报废的豪车,被砍得似刚经历了一场抢劫。
下属还没有碰上车内的少年,他便缓缓抬起了头。
还没有干枯的血顺从额头划过深褶的眼皮,浸入平静到无光的眼里,失血过多的脸上苍白得病态,像是上世纪被贵族买回家囚禁,受虐过的漂亮玩物。
下属对视一眼,不敢再看,垂下头往后退去。
而在下属后面的男人也露出了面容。
陆烬目光越过下属,直直地望着站在外面弯着腰,双手搭在拐杖上看戏的男人。
“Theo you re having a really bad time。”男人微微一笑,那张血统纯正的西方人的面孔上,露出了几分虚假的冷漠怜悯,如同电影里上了年纪依旧优雅的贵族绅士。
糟糕吗?
陆烬靠在驾驶位上,没有理会男人的冷嘲,低眸看着身上的血,回想刚才发生的事。
她都抛弃他和别的男人跑了,他却因为她一个惊恐的眼神,而放弃原本的打算。
不仅是糟糕。
“Theo……”外面的男人又开口。
陆烬平静地扬头撩开沾血的眼皮,望着顶上被撞得扭曲的车顶,平静打断他:“说人话。”
男人闻声冷嗤,依旧我行我素,“Stay here for a few days,afool who even forgot who his ancestors were。”
话音刚落,身边的人捧着手机过来,“Madam's call。”
男人止住话,冷峻的脸上浮起笑,接过电话放在耳边,用着生疏而又低浑的语气开口:“亲爱的。”
“德菲斯,阿烬怎么了,刚才我接到电话说他出事了。”女人的声音紧张而慌乱。
德菲斯淡淡地瞥了眼车内还活着的少年,心中不悦女人眼中只有别人,嘴上却温柔得令人浑身汗毛乍起:“阿兰,他很好,好得,快要兴奋死了,你放心等他死了,我一定亲自送回来。”
男人照常的安慰并不能安抚电话那头女人的担忧,甚至哽了声。
听着女人的哽声,德菲斯碎金的瞳孔骤缩,心疼从眼中蔓延,连拐杖都松了手,跛着脚往前走。
“阿兰,别哭,我马上就回来。”
下属见状赶紧拾起地上的拐杖追上去。
陆烬冷淡地看着前面神经质的男人,一动不动地浸在冷冬的山上蔓延的雾中,回想着这个时候她在什么地方。
已经登上了去米兰纳的飞机,还是说她会为了他留下,回来找他,和他订婚,做他的妻子、爱人。
他陷入幻想中,所以眼珠上覆上一层迷茫,殷红的嘴角缓缓扬起笑,干枯在脸上的血让他看起来好似一尊空心的精美雕塑。
身体在逐渐变凉,冷空气钻进骨髓中,他却感受到了慈以漾身上的体温。
馥郁,温暖,柔软。
他还是好爱她。
明明……
明明他已经努力抓住了她的爱和注视,却还是难以触及。
等了好长一会,刚才离开的男人再次出现,骨节敲击车窗。
“Theo。”
车内的少年脸色已经骤于血色全无的惨白,半阖着长睫连颤都没颤动,比死了许久没有腐烂的尸体,都美丽得充满了诡诞的致命诱惑。
德菲斯耐心极好的又叫了声,未了还顿了顿,道:“Do you want to possess the runaway bride?”
少年掀开眼皮,涣散的瞳孔凝视着他。
男人的手臂搭在车窗上,垂着矜贵的头颅,那双如鎏金的眸中闪烁着诡谲的光。
“Your mother is deeply diatressed,and in an effort to win her favor,l have resolved to rescue you。”
他会帮助可怜这个可怜的,得不到女人爱的儿子,而养儿子唯一的作用,便是改变爱人觉得他有病的奇怪念头。
毕竟,他是善良的慈善家,爱妻子的好丈夫,也会是妻子所期许的好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