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店里一直到下午才有用得着三个外卖小哥的地方,早上他们三个各自出去侦查,打听小区情况。
虽然整个小区平均住户的年纪偏年轻化,不过那些被孝顺儿女接来住的老人也有不少,天气好了,他们就在楼下晒太阳,聊八卦,他们是专属于小区的谍报组织。
他们精神衰弱,睡得晚,醒得早,有点动静就知道。
谁家孩子数学不好,谁家孩子英语不好,谁家是男人负责管教孩子学习。
哪家半夜进来出去人吵得他们睡不好觉。
谁家经常进来面生的成年男人、女人。
哪户人家里面有人,但是不经常出门,整天窝在房子里面他们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不过钱刚那种闹腾型的不受他们喜爱,所以看起来老实稳重的韩帆负责与他们沟通。
目前最明确的一个消息是:王雪娇担心的“画师”的暗之谋杀天团是不存在的。
整个小区,常年窝在房子里,不爱出来跟人聊天的老头只有六个:两个中风偏瘫在床,一个冬天的时候摔了一跤,还有三个,一个是刚从乡下来的,满嘴方言,无法与人沟通,一个耳朵不好,一个脑子不好。
钱刚懂吃会玩,在年轻人中间混得开,游戏机厅里他称霸,迪斯科舞厅里他是王。
上午他出去转了一圈,又兴冲冲地跑回来:
“明天晚上有七仔演唱会!就在旁边的体育馆,我能搞到票子!你们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
钱刚几乎是蹦着进店的,还旋转、跳跃,他闭着眼。
“七仔是谁?”王雪娇迷茫地看着他,钱刚大张着嘴巴:“七仔你都不知道,噫。”
他又蹦蹦跳跳去找张英山:“七仔演唱会,去吗去吗去吗?!”
“不去。”张英山摇头,“你也去不了,会有人要你送餐的。”
钱刚似乎终于想起来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是来让他当大少爷,是要跑堂的,他的脑袋耷拉下来,肩膀都缩成一团,趴在桌子上。
王雪娇拍拍他的肩膀:“认命吧少年,你就是少爷的身子,跑堂的命对了,七仔到底是谁啊?”
“张学友哇!你不知道吗!这次的串场嘉宾,还有陈百强,他的歌,我也很喜欢。”钱刚说着说着,右手就举了起来,假装自己握了一个话筒,半闭着眼睛,满脸沉醉:“令伦哪可嗖,回头多少个抽”
他那钱式粤语,以及完全不在调上的声线,一直唱到“呀生何抽”,王雪娇才勉强听出,这是《一生何求》。
门帘再次被挑起,进来的是韩帆。
韩帆摘下手套,语气轻快:“你们知不知道,张学友来开演唱会了,串场嘉宾有陈百强!就在咱们旁边这个体育馆。”
趴在桌上的钱刚有气无力:“我~知~道”
“市局接到安全保卫任务,除了手上有大案要案的人,全部都得去执勤!队里的人一个都跑不了,哈哈哈哈哈!”
王雪娇看着钱刚:“难怪你不高兴,要不,我跟刘队说一声,让他换你回去?让你近距离跟偶像接触?”
“哎,别别别!!!”钱刚用力摆手,他的脸上也满是庆幸:“卧槽,幸好来这了,不然真是死路一条。”
负责安全保卫工作的警察,都站外场,要防止汹涌的歌迷造成踩踏事件,要注意人群中是否会出现恶性治安事件的苗头,总之,操不完的心。
站在那里吹两三个小时的寒风,还得回答市民提的问题:入口在哪?厕所在哪?有没有别的厕所了?
常见的还有歌迷跟歌迷打架,歌迷跟黄牛打架,黄牛跟黄牛打架总之各种破事。
这次是绿藤市第一次拥有这么高规格的演唱会,全市上下都非常重视。
除了辖区派出所、市局,还有其他各个区派出所都要调人过来支援,保证演唱会在安宁、祥和的气氛中平安结束。
“电视台肯定有转播,到时候我给你打到演唱会频道,不然,给你录下来,有空慢慢看。”王雪娇安慰道。
钱刚还是有气无力:“那不一样。”
“看现场你也摸不到人啊,难道你还能买得起第一排的票吗?”
“气氛不一样。”
过了一会儿,魏正明也来了,他去小商品一条街,跟卖钢精盆的老板谈了个好价格,把零售价七毛的钢精盆谈到了四毛,然后买了两百个回来。
以及一只鸭子。
而且,是活的,两只翅膀被捆着,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买菜的事一向由张英山全权负责,王雪娇:“买钢精盆送鸭子?还是买鸭子送钢精盆?”
魏正明“嘿嘿”一笑:“这是卖钢精盆老板家里亲戚送给他的,说是乡下自己放养的,吃鱼虾长大,在河滩里跑,跟养殖场的鸭子不一样,特别香,比市场价还便宜一点卖给我的。”
王雪娇不觉得世上会有这种好事:“他家不吃鸭子?”
“不是,他家不会杀。”
“鸭子有什么不好杀的,不就跟杀鸡一样么?”
“不一样,他说拔毛特别麻烦,好多小绒毛,他家人都嫌烦,只愿意吃,不愿意搞,他一怒之下,就带出来,随便卖了。”
王雪娇还是疑心这鸭子有病,所以用这种手段卖出来,就跟“我家地里挖出了一个青铜器”一样的骗局。
韩帆马上拎起鸭子:“小区里有个养殖专业户,八十年代养鸡鸭就成了万元户,我去问他。”
话音未落,就有一阵风的跑出去了。
然后又一阵风的跑回来:“没问题,他说这鸭子特别好,比菜场卖的还好,还问是不是家里散养的。他还说,鸭子处理起来确实很麻烦,身上的毛比鸡毛难拔。”
钱刚:“难怪,前几天我看到报纸上说市场监管处理了一批用沥青拔鸭毛的烤鸭店。”
王雪娇:“你真是把小区里的老人家都处下来了。”
“哪里哪里,起码还有一个没处下来。”韩帆45度仰望天花板。
那可不么,要是把“画师”都处下来了,现在就可以直接抓人了。
“趁早把它杀了,省得又是叫,又是到处拉屎有味道。”王雪娇拿出一把菜刀。
“我来!”韩帆刚才从养殖专业户那里打听到了杀鸭绝技,感觉特别容易:“给它灌酒,烧点热水,往里头一丢,捞起来,手抹一抹就干净了”。
他有心一试身手。
韩帆先烧了一锅水,水开后,给鸭子灌了半碗白酒,再一刀结果了它的性命,最后用热水给鸭子来了个全身淋浴。
大的羽毛确实好拔,手用力抹一抹就掉了,但是绒毛和半缩在皮下的乳毛还是非常难拔,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乐。
但是不拔,白皮上密密麻麻地支楞着黑点点,又实在影响食欲。
韩帆悲悲切切地坐在门口拔鸭毛,几个老头说说笑笑的过来,一个老头问他:“这都杀好啦?”
韩帆抬头:“李爷爷,按你说的拔,怎么不好搞啊?”
“你说说,怎么做的?”
韩帆说了一遍,李爷爷摇摇头:“我不是让你用热水吗?你怎么用开水呢?鸭皮都给你烫熟了,毛不就全缩在皮底下啦!你慢慢拔吧。”
他就这么无情的走了,留下韩帆在原地无语问苍天:“热水不就是开水吗!”
王雪娇:“区别还是挺大的,你让女朋友多喝热水,她最多嫌你敷衍,你要是让女朋友多喝刚烧好的开水,她要报警。”
那几个老头是去夏老师租的门面房看他装修进度的,王雪娇也跟着去凑热闹。
这间房子的面积和户型跟丫丫小吃店一样,夏老师的计划是把两间内屋的隔断墙打通,给孩子们吃饭和休息。
外间就是画室。
老头们问得挺详细,柜子桌子怎么摆,墙上是刷漆还是贴墙纸都关心了一遍,还问夏老师这个门面房要多少钱,装修装半个月算不算租金,物业那边有没有给打个折。
听到装修不营业这段时间的租金一分不让,老头们咋舌:“哎哟,那不亏死啦!也没什么好装修的,你弄点石灰水,把墙刷一刷不就行了。”
夏老师云淡风清,一派大宗师气度:“我不是为了赚钱才开的,就是想让更多小孩学学画画,有点艺术素养,不要只会闷头读书。所以画室也得布置的有些艺术氛围,要从细微的地方潜移默化。”
“还是夏老师想得跟我们不一样,格局大!”老头们啧啧称赞。
王雪娇没有继续再听老头之间的互相吹捧,转身回到店里,把画室现在的样子画下来,等装修完了以后,看看屋子里有没有多出一面墙,或是多出一个小阁楼,小隔间,或者墙的厚度有没有可疑的增加。
她记得一个新闻,某市场在拆迁的时候,在墙里发现了被砌进去的尸体,估计是十几年前在装修的时候砌进去的。
能砌到墙里的除了尸体,还有很多东西。
王雪娇画完,出来看见韩帆还在悲苦的拔鸭毛:“我现在终于理解不法商贩为什么要用沥青拔了小兔崽子,我跟你没完!”
与他相对而坐的魏正明也在苦大仇深的削苹果皮:“你还敢说我!看你昨天干的好事!”
昨天,有一个大工厂给职工,包括退休职工发年底福利,一人三箱大苹果。
小区里有一户人家,老头老太儿子儿媳,都是那个厂的。
全家得到十二箱苹果,一箱二十斤,分给亲戚,还剩八箱。
绿藤市的冬天不适合保存苹果,稍微暖和个几天,苹果就要发霉发烂。
老头老太太一合计,决定在小区里卖了得了。
但是这会儿是年底,稍微有点人性的公司工厂,都会发点水果,苹果是最常规不过的,大家都吃不完。
两个老人在寒风里站了半天,一个都没卖出去。
韩帆见两人缩着背,搓手跺脚的太可怜,便掏钱买了四箱,让他们赶紧回家休息。
王雪娇见了就说四箱苹果,除非当饭吃,不然很难在坏掉之前吃完,不如做成果酱,还能保存时间长一点,闲着的魏正明就被抓去当苦力了。
路过的居民看到魏正明削了一大盆苹果,问这是在干嘛,得知要做果酱,无不感叹:“难怪他们店里的东西敢卖这么贵,是有原因的哦!连苹果酱都要自己做!”
今天是星期天,外面有不少妈妈带着孩子晒太阳,王雪娇看着削苹果削得要死要活的魏正明,问了一句:“你想把果酱一起熬了吗?”
“我说不想,就可以不做吗?”魏正明悲凉地抬头看着他。
“能啊,除了苹果,还有一堆落灰的垃圾要处理呢。”王雪娇说:“谁让咱们店尽出大慈善家,是吧,韩大善人?”
韩帆是奶奶带大的,他奶奶是骨子里的纯善,最穷的时候,家里做了点好吃的,也想着分给邻居一点尝尝。
连带着让韩帆也养成了这种性格,再加上后来看了《雷锋的故事》,立志向雷锋同志学习。
他参军真的是冲着保家卫国四个大字去的。
转业选择当警察真的是为了匡扶正义,帮助更多的人。
单位管衣食住行,他又没结婚,工资起码有一半是拿出去做好事了。
前几天,韩帆遇到一个卖切菜板、衣服架子之类竹木制品的小贩,觉得他没生意好可怜,买了三根长长的竹竿回来,说给王雪娇挂衣服。
王雪娇根本没有衣服要挂,现在竹竿还在门后放着。
然后还遇到一个推着自行车卖大米的小贩,他觉得人家走街串巷不容易,再加上反正是开饭店,大米怎么着都能消耗掉,就买了不少。
等他拿回来,王雪娇一看,是最不受本地人待见的籼米,江湖人称“中熟米”,是二季稻中的第二季,米粒破碎暗淡,水放得少就粗硬到刮喉咙的地步,用手抓一把煮好的饭,握一握,再松开手,它会像砂子一样散开,而不是变成饭团。
水再稍微放多一点,立马就变得烂叽叽,嚼了跟没嚼一样,俗称“涨锅不涨肚”。
以前实在没得吃的穷人家,才会选择吃中熟米,稍微有点条件的,绝不会买它。
昨天韩帆上午没事干,四处瞎转,一转就转去了市玻璃厂,现在市玻璃厂效益极差,工资已经发不出来了,拿产品给工人抵工资,能卖多少钱,全凭自己本事。
几个工人就蹲在厂门口等生意上门。
韩帆看他们可怜,一气买了三十个滞销的小瓶子,那个小瓶子带密封胶条,瓶盖上还蹲着小鹿、小熊、小兔子之类的动物做为把手。
大概的气质,就像安娜苏的许愿精灵香水瓶。
好看是好看,但是太小了,最多装两三百克的东西,连一包糖都装不完,还因为有密封条有小设计,价格不菲。
三十个,都不知道有什么用。
韩帆干笑两声:“我寻思着,那些瓶子挺好看的,摆在店里的桌上当调料瓶也不错。这不正好一瓶酱油、一瓶醋、一瓶辣椒油么,还能多出几个备用,万一打碎了还能替换。”
“请不要把我们店的档次抬到它不应有的高度,我今天就把它处理了!”王雪娇转身出店。
韩帆在她背后喊:“不行就算了,反正是我买的,不算你的账。”
王雪娇大声回道:“闭嘴吧你!”
韩帆刚把鸭毛拔完,正在扫地,就看见王雪娇身后带着不少孩子和家和家长,浩浩荡荡地过来。
“她们来干嘛?”韩帆压低声音。
王雪娇:“亲子体验活动,做果酱蛋糕。”
城里的小朋友,果酱都吃过,但是没有人知道它是怎么做的,刚才王雪娇跟他们互动的时候,还有一个小朋友说果酱是从玻璃瓶里自己长出来的。
他的发言引得周围家长哈哈大笑,同时也觉得,参加这种活动也挺好,能让自家孩子长长见识,别开口就引人发笑。
王雪娇把十几个孩子分成两组,一组做蛋糕,一组在妈妈的指导下,用小刀切苹果丁。
有一个家长看着小刀,十分忧虑:“我们在家都不让我女儿碰刀的,这要是让她学会了,以后趁我们不在家,她偷偷玩刀,划伤了怎么办?”
王雪娇对她说:“不会用,才会好奇,总不让她碰,才会总想碰。教会她正确的持刀手法,多让她切一切,切多了,就不会好奇。
您要是实在担心,一味防着,不让她碰,也没有用啊。
您应该专挑她在玩或者看动画片的时候叫她切东西,多叫几次,保证她一看到刀就够够的,根本就不想碰。”
“诶?你这方法好!”旁边有家长深以为然,“再喜欢的事,变成工作,也没那么大的积极性了。”
张英山负责蛋糕组,王雪娇负责果酱组。
她拿起一个削好的苹果:“小朋友们,来,把苹果切成小小的碎碎。”
这一步,深受小朋友们的欢迎。
据不完全调查,橡皮的消耗原因除了正常擦拭之外,还有被削铅笔的小刀分尸。
特别是上课的时候,切橡皮真是太有意思了。
切苹果的手感也不错,脆脆的,从块到条再到末,很有成就感,还不怕被妈妈骂。
魏正明看着那一堆苹果碎,心道:好险,差一点,这么多苹果就得是我一个人切了。
他和韩帆两人把店里为酸菜水煮鱼备的小炭炉拿出来,全部点上,一人一个小炉子、一个钢精盆、两根长长的筷子。
大火把苹果末加水煮开以后,再去掉炭,换成小火,孩子们用筷子在锅里绕着圈圈,防止糊底。
孩子们完全不觉得无聊,这要归功于最近大火的动画片里有一个好心的女巫,她是好人,她也熬煮魔药。
孩子们在搅苹果酱的时候,都把自己想象成了那个无所不能的强大女巫,嘴里嘀嘀咕咕地念着女巫的台词。
最后撒冰糖的那一步,一个个更是仪式感十足,抓了一手冰糖,高傲地喊了一句:“阿卜卡拉娜!!!”
然后用力把冰糖砸进钢精盆。
果酱本身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只要时间到了,用料对了,味道不会偏差太多。
有几个孩子的果酱熬的有点过,颜色太深,他们有点沮丧,王雪娇告诉他们,这种颜色的果酱里,拥有更加强大的火之魔法。
他们一下子又高兴了起来,感觉自己好厉害。
等所有孩子都完成了果酱和蛋糕,下一步更简单:把蛋糕横向切开,把果酱抹进去,盖上,就是果酱蛋糕。
剩下的果酱给他们装在瓶子里打包走。
淡琥珀色的苹果酱装在秀气漂亮的小瓶子里,晶莹剔透,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好像童话里才有的东西。
没有哪个小孩子能拒绝闪闪发光的东西。
就连平时最娇气,最不愿意拿东西的孩子,都坚持亲自抱着自己的果酱瓶,不愿意撒手,一路宝贝似的捧回家。
“好了,苹果没了,瓶子也没了,耶~”王雪娇看着空出来的那块地方,快乐地伸出胳膊。
昨天韩帆把四大箱苹果搬回来的时候,她的脑中已经浮现出苹果腐烂变质的样子和气味儿了。
这么快处理掉隐患,她十分满意。
趁着晚餐时间还没到,王雪娇决定把鸭子处理了。
既然养殖专业户说是好鸭子,王雪娇决定给它一个体面又尊贵的死法,做个大米熏鸭。
她把鸭子剖开,里里外外抹上细盐,把韩帆买来的竹竿给劈成几根,把鸭子整个展开,挂在阴凉的地方吹。
把进门的钱刚吓了一跳:“什么玩意儿啊!我还以为是一只大乌龟成精!”
“高级货,做好你就知道了。”
钱刚兴冲冲地凑过来:“什么时候能吃?”
“天气好的话,七天以后。”
“哦”钱刚抬头看了看太阳,手上胡乱的比划了一个动作:“我已经跟老天爷说好了,七天都会是好天气的。”
刚才广播里的天气预报也是这么说的:未来一周天气晴好。
钱刚应该是听到了才这么说的。
王雪娇:“要是天气不好的话,有投诉渠道吗?还是拿你祭天?”
“不可能,如果天气不好,就是其他人嫉妒使坏!”
晚上的生意如王雪娇所料,不是特别好,也不是特别差,六桌坐满,跑外卖的三个人跑跑歇歇,不像第一次那么刺激,整个就没停下来的时候。
第二天,上午,有人过来问昨天那种烘焙小课堂还有没有了,他家孩子没有赶上,看见别的小朋友都拥有了美貌的小瓶子,又哭又闹,希望再组织一次。
“起码得要十个人才开班。”
十个是那个烤箱一炉的最大容量,今天是周一,工作日,王雪娇觉得不可能凑出这么多人。
谁知道,居然真有这么多不上班的。
其中就有夏老师上次带来的时髦少妇和她的女儿清羽。
王雪娇问她怎么称呼的时候,她也不说自己的名字:“你叫我清羽妈妈就行了。”
这倒也不是她一个人的专利,其他人也都是这么自称的:洋洋妈妈,晓婷妈妈,飞飞妈妈,何晨妈妈,陆严妈妈
王雪娇脑中闪出古代的XX氏、贾母、崔母以前的女人被迫失去姓名,现在还有这么多自愿失去姓名的。
算了,烘焙亲子小课堂是收费的,来的都是客,给钱就是爷。
管她们叫什么。
这批孩子的年纪更小,全都是两三岁,连上幼儿园小班的年纪都没到,也难怪他们的妈妈会陪在家里。
他们其实对烘焙还是蒸烤,完全没有概念,对这个活动的全部期待只有一个玩面粉。
王雪娇打算给他们弄点比较好吃的东西,挑中了比普通蛋挞更甜的焦糖蛋挞。
丁老太太的菜谱里有蛋挞的方子,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弄到葡萄牙的蛋挞配方的。
大多数中国人对蛋挞的认知起源于1998年肯德基,后来又有了一些变种,肯德基也推出过焦糖蛋挞,但是并没有什么浓烈的焦糖味,吃起来更像是在蛋挞上面又撒了一层白糖,还不如王雪娇在路边一个咖啡店吃的更香。
蛋挞本身不难,就是麻烦,也是要开酥皮,面皮包着黄油,擀完一层,像叠被子那样折叠起来,再擀薄。
孩子们来,就是为了玩面团的,来来回回擀,一点也不觉得烦,还很开心,人均折叠了四十多次。
王雪娇在旁边调蛋挞液,牛奶、糖、玉米淀粉和蛋黄,正好可以把今天用来做戚风蛋糕剩下来的蛋黄干掉。
此时的玉米淀粉不太好买,小卖部卖的都是统一的,袋子上印着“生粉”的土豆淀粉。
还得是卖奶油的经销商,他们有全套的烘焙需要的原材料,王雪娇找他们定了淡奶油和玉米淀粉,很快就送来了。
玉米淀粉是个有趣的东西,在张英山的变装教程里提到过,玉米淀粉可以用来做假血浆。
做完蛋挞液,还剩不少玉米淀粉,王雪娇决定有空试试,做点假血浆看看够不够逼真。
做蛋挞跟做蛋挞不一样,它的外皮,需要冻三十分钟,这段时间得给闲不住的小朋友们找点事干,不然肯定一个个闲得无聊要往外跑。
喜欢揉面是吧,让你们揉个够。
王雪娇又给他们一人发了一个加了酵母的面团,告诉他们这个面团揉成光滑的团团以后,放在那里会自己慢慢长大。
小朋友们满心期待地开始揉面团,然后把面团放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团。
刚过了一会儿,就有小朋友惊呼:“我的面团长大了!!!”
她兴奋地伸手比划了一个鸡蛋的形状:“刚才,它就这么大。”
又指着大番茄那么大的面团:“现在,它变得这么大了!”
王雪娇看见了,本来面团小,是因为她妈妈也要玩,揪了一大块在自己手里捏。
然后等这孩子放下面团,跑去跟别的小孩玩的时候,她妈妈把自己手里的面团跟孩子的面团合并了。
真相说出来就是这么无聊,算了,就让孩子相信这个世界充满奇迹吧。
等着发酵面团醒发的时候,冻在冰箱里的也差不多了,王雪娇拿出刘队小舅子附赠的梅花型老蛋糕的蛋糕模具,大小跟蛋挞相似,就它吧。
抻开蛋挞皮,倒进蛋挞液,进烤箱。
进烤箱之后,还得等,小朋友们的屁股根本就坐不住,平均十秒就有人问一句:“好了没有啊。”
不行,还得给他们找点事干。
馒头的面还没有醒发好,总不能让他们用大米玩铁砂掌吧
王雪娇想了想,立马熬了一锅糖浆,再拿出十个无底边的大碗和十个小勺,把锅浆分发给孩子们。
“来,跟我做~”王雪娇把大碗扣在给孩子们喝水的小杯子上,用小勺舀起一勺晶莹的糖浆,从碗底淋下去,糖浆丝丝缕缕挂在碗的外壁上,随着温度的降低,成为硬硬的固体。
她的手慢慢移动,先横着在碗底上拉出一丝一丝的线条,再竖着拉出一丝一丝的线条,就好像在编柳条筐。
这个操作没有什么技术难度,跟往绘本上涂颜色差不多意思,大人小孩都很有兴致的玩了起来。
最大的难度就在于手是不是稳,不过做失败了也没什么要紧,把过粗或是过细的线条“嘎巴”一掰,扔回锅里,重新熬成液体,就能再来。
这么简单的一个画细条操作,也硬控了家长和孩子们十多分钟。
十分钟后,一股淡淡的甜香从烤箱里飘出来,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淡淡的甜香变成浓浓的甜香,小朋友们毫不掩饰的大声抽着鼻子:“好香啊!真香!”
时间差不多到了,王雪娇打开烤箱,香甜的味道跟着热气一起冲出来。
蛋挞表面金灿灿,在边缘还有几处褐色的焦斑,由于孩子们对于玩面团的热情,让蛋挞的酥皮层相当丰富,层层分明,就好像一层的书页。
有一个孩子迫不及待地抓起来咬了一口,“咔嚓”,从他嘴里发出的酥响声,整个大堂都能听见。
酥皮一层一层裂开,有些在嘴里,有些在嘴角边,还有哗啦啦落了一地。
柔软香滑的蛋奶内馅一下子滑进嘴里,焦糖的香气让蛋奶的味道层次更加丰富。
一口接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就连带着孩子的妈妈闻到味道,也觉得好吃,一个妈妈终于忍不住等孩子大发孝心,伸手拿过剩下的半个蛋挞:“你吃不下了,给妈妈吃。”
“我吃得下!”
“一会儿还要吃晚饭!你吃不下的!不吃晚饭,会长不高!长不高你就不能当圣斗士了!”
“我明天再当圣斗士!”
“不行,明天也当不了的,雅典娜不要你,妈妈帮你吃,妈妈不当圣斗士。”
有孩子妈妈问王雪娇:“这个也很好吃,你们店什么时候准备卖啊?”
“这个做起来要等面,不如蛋糕做得快,所以,我们不打算做了卖,就在烘焙课堂上做一做。”
孩子妈妈们十分遗憾,不过能吃到这回,已经挺开心的了。
最快乐的还是孩子们,今天他们玩面团玩了个过瘾,还吃到了好吃的小点心。
在他们眼里,王雪娇是一个超级厉害的阿姨,什么好吃的都能做出来,而且脾气又好,总是笑眯眯的,就像童话里的神仙教母。
短时间之内,孩子们与王雪娇建立了深厚的友谊,还互相在王雪娇面前互相告发对方的黑状。
“王晓清尿床。”
“纪佳吃饭吃到脖子里了。”
“石飞是鼻涕王。”
王雪娇一边跟他们玩,一边问:“你们有没有上夏爷爷的画画班呀?”
有三个稍大一点的孩子报名了,他们妈妈的目标是一进幼儿园,就以画技一鸣惊人。
上一个果酱蛋糕组里有四个孩子报名了,他们跟王雪娇也处得挺好。
王雪娇打算加强一下跟他们的感情,到时候也能从他们这边得到一些消息。
孩子可能会幻想,可能会胡说八道,不过,也说不定能从中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有一个体贴的孩子,与妈妈分食一个蛋挞之后,忽然想起一件严肃的事:“爸爸怎么办,爸爸没有吃到。”
没吃到有什么办法,这会儿都要吃晚饭了,现做也来不及啊,还得等冻面呢。
妈妈眉头一皱,看见正在笼屉上蒸的大馒头,计上心来。
她指着笼屉:“谁说爸爸没有吃到,把你做的馒头装在你做的糖丝小笼子里带回家,告诉你爸爸,这是今天学的,你专门带回来给他尝尝。”
今天晚上,就是全城瞩目的巨星演唱会,下午六点,体育馆附近的车站就跳站了,公交车在三站之外就绕道行驶。
穿着整齐制服的民警、武警在体育馆的几个路口站岗值勤,严格控制人流,催促停在路上的行人赶紧往前走,不要在原地停留。
现在已经没有人力去管黄牛了,走不了几步,就有人大大方方地拿着票子摇晃,原价九十块的票,被黄牛喊到了三百,还是有人照买不误。
黄牛还是有点付出的,另一些人就完全是凭“手艺”吃饭了。
李超美被安排守在入场口,专职维持秩序的同时,还顺手抓着了四个小偷。
许咏也撞见了一个,一个人跟女朋友一起来听演唱会,他把手往兜里一塞,发现口袋里已经有一只手了,他还以为是女朋友的手,甜甜蜜蜜地抓紧,还情意绵绵地搓了又搓,温柔地问:“冷不冷啊。”
一转头才发现,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个睫毛长长、眼睛大大、鼻子高高,颇有异域风情的男人。
而他的女朋友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惊恐地看着他俩。
小偷想挣脱,火冒三丈的男人死死抓着他的手,对着他的肚子就是一拳。
这年头,干小偷行当的人,身上都藏着家伙,此人的领口就缝着刀片,他挨了一拳,顺势躬身低头,把刀片含在嘴里,稍稍用力,刀片就把嘴给割开,流了一嘴的血。
把周围的人都吓住了,连被偷的男人都愣在那里,不知应该做何反应。
小偷拔腿就跑,许咏听见动静马上去追,发现小偷逃跑路线正好在他的摩托车停放的方向,心里正高兴,结果,等他跑过去发现,自己的摩托车在一辆卡车上,正远离他。
一个女交警过来:“你是车主?这边不让停车,牌子没看到?”
听着声音耳熟,许咏高呼:“杨雪枫!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这是第二次扣我车了!”
杨雪枫大怒:“你每次都停在禁停路段,还都盯着是我执勤的时候,你是不是针对我!”
许咏半天说不出话:“我我我,我不跟你说了!我还要执勤呢!等我有空再找你算账。”
扔下狠话,他转身跑回执勤位。
演唱会开始了,维持秩序的警力也不能离去,还要等散场,又是一群乌泱乌泱的人头。
体育馆的人流量终于恢复了正常,执勤的警察们松了一口气,可以下班回家。
市局的队伍里:
“熊队,我好饿啊,咱们去吃点东西吧。”
“我记得,他们的店就在这附近,走路过去十五分钟。”
“这么晚了去打扰他们不好吧?”
“晚什么,我们不是才下班吗!”
天金派出所的队伍里:
“我听说附近有家店,店面不大,做的菜特别好吃。”
“你不是叫超美吗,怎么变成超饿了?这都几点了,还吃?”
“五点就叫集合了,我晚上什么都没吃,喝了一肚子的冷风,方队,你去不去?!”
“呵,你是想叫我一起去吃吗?你是看上我的自行车!”
“别这么说嘛,要不我骑,你在后面坐着!”
“得得得,一起去吧,我请客。”
“看看,还得是杜所!多大方!”
两队人马浩浩荡荡,在丫丫小吃店门口合流。
李超美哀怨地看着紧闭的卷闸门:“啊???才十点,就关门了啊。”
方江:“十点关门不是正常的嘛?走了回家睡觉。”
然后,他们看见了震惊的一幕,另外几个穿着警服的人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咣咣”敲门,里面的人开了小门,说了几句话,就让他们进去了。
远远的,看不清楚对方的脸,只能猜到可能也是今晚在演唱会这边维持秩序的同行。
“诶诶?他们进去了!我们也去试试吧。”李超美激动地指着门。
“算了,扰民。”
“反正都已经被扰了,他们肯定也是去吃饭的,稍微多加点菜,咱们的饭不就有了嘛。我都闻着菜香了!肯定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