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升职,加薪,多么美好的前途在招手。

就是这个前途,看起来比画在墙上大饼还难拿。

如果实在想要墙上的大饼,把墙砸穿了、抠下来,总是能实现的。

这个……真的是大海捞针。

甚至都不知道应该从哪里开始捞。

处长给了王美珍去调查的权力,可以调各个大楼的监控,询问有关人员具体情况。

但是不能大批调人,不能借用设备,就连询问都不能吓唬人家说楼里有炸弹之类的,只能以消防安全检查之类的常规理由询问。

免得将来成了惯例,有什么子虚乌有的线报就要调人、拿东西,凭白造成警力空耗,以及大规模的人员恐慌。

不能大批调人的意思,就是找王美珍自己信得过的警界朋友,在下班时间或者上班巡逻的时候,能顺便问一句就问一句。

王美珍都觉得没有什么希望了。

她看着地图,皱头紧皱:“中环有那么多摩天大楼,光是中银大厦一座,就不可能在几天内查得完。”

“其实,我觉得应该不是无差别攻击平民。”王雪娇捧着脸:“他们的目标不是突突突把人全杀了,而是想让不符合他们利益的人下台,让跟他们一起的人上台。要是随便杀人,要是处理得当的话,岂不是反而会让他们讨厌的人升职加薪,获得嘉奖?”

王雪娇曾经的公司里就出过这么一档子事。

公司创始人脑袋一拍,就接了一个稀烂的项目,当时所有人都不看好,觉得这项目要玩完,谁都不愿意管这个项目。

这个项目就落到了公司里一个不招人待见的人手里,他成了项目主管,艰难搞了几个月之后,老板们还是不满意。

就连主管这个项目的副总裁都告诉项目里的人:“测试过以后,大家就散了吧,没戏了。”

项目主管还在坚持,他用了一些官方不承认的手段,搞来了竞争对手家的情报,对项目里的几个重要节点进行调整。

在测试的时候,一炮而红,后来,这个项目可以说是养活了整个公司好几年,这个项目主管一跃成了公司地位很重要的高管。

创始人都被投资人逼走了,他还在,并一直都是公司里的传奇,创始人都没他受人尊崇,毕竟挽大厦于将倾的逼格高多了。

王雪娇十分肯定:“应该有什么事情,是一定会导致有人被解职,或者是引咎辞职。”

她想了想,又对王美珍说:“不过,我也不确定这事到底是不是一定是真的哦,有可能告诉我消息的人,只是想装一下,显得他好像很有能耐。有可能你忙了半天,都忙不出结果。”

“那也没有办法呀。”王美珍摊开手,“我们一线警员每天接到的假警也有好多,就算是假的,也得去呀。”

那倒是,110和119也时不时接到假警。

更惨的是现在的肯德基和麦当劳,都是电话订餐,货收到了之后,才由外卖员收现金。

前阵子,天金派出所还接到肯德基的报警,说连续三十几单,全都是恶作剧。

点好好多冰可乐和冰淇淋,然后留的地址是一个大厦,里面有几百个单位,外卖员也不敢走,只能一家一家问,等问完,可乐变温了,冰淇淋全化了,所有的食物都糟蹋不能再吃了。

但是又不能因为有人假订餐,从此就不再提供送餐服务了,只能一边报警一边继续送餐。

这次讨论事情的地址是安全的地方,张英山终于有进门的机会,不用坐在外面当门神了。

“我想应该是与一个已经执行,或者正在执行的任务有关。”张英山说,“只有既定事实,才可以百分之百的确拉人下马。”

“嗯,也可能是例行的什么活动,比如每年都会举行的运动会,每周必然要举行的周会之类的。在固定例行的项目里面,加入变数。”

张英山在纸上写下可能的事件:

大型集会:运动会、剪彩、庆典——造成踩踏事件。

金店和银行:贵金属和货币进出时进行抢劫——叶阿欢和叶小强的余波,造成全港对社会安全的担忧。

警队内部

“水门事件”——内部争斗让民众觉得税金浪费在无聊的事情上。

爆出与悍匪勾结的内鬼——不安全感。

高层只要政绩,草菅人命,不管底层警员死活——警队内部会出现严重的反对。

王雪娇又补了一条:“处理’走鬼‘小贩的时候,野蛮执法,造成伤亡,引起民众不满等类似事件。”

王美珍看着这一条,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这一点是不可能的,我们巡逻的警员看到小贩都是先大喊驱散,追得时候也不很用力追,好多人下班以后还去走鬼摊吃东西呢。”

“不一定是警员真的野蛮,比如,小贩自己本来就有心脏病,跑了两步,自己倒下去了,到时候,总有跑得很快的西方记者,把消息传出去。”

没有炮仗是单凭导火索就能炸的,必然是有足量的火药量之后,才会因为导火索爆炸。

没有了那个倒霉的乞丐,清朝就不会出现“叫魂”事件了吗?——不可能,叫魂只是一个引子,真正背后是清廷对统治地位不稳的恐惧。

那个倒霉催的斐迪南大公不死,第一次世界大战就真的打不起来了吗?——巴尔干火药桶早就装满了。

志村菊次郎不在宛平城下走失,卢沟桥事变就不会发生了吗?——东三省都沦陷那么多年了,箭在弦上,哪怕现编一个东乡平九郎,也得打这一场。

双子塔不倒,美国就永远不会跟“基地”对战了吗?——八年的恩怨,总得处理一下。

江苏城市足球联赛不踢,江苏就不散装了吗?——开什么玩笑,哪怕第一名连个牌子都没有,也得玩命踢啊。

对于王雪娇来说,单纯的暴力犯罪、贪污腐败的危害还不如这个小贩突然心脏病倒地来的严重。

暴力犯罪的罪魁是悍匪。

贪污腐败还能说是港英政府管束之下的廉政公署无能,以及收黑钱的人自己贪财。

总归能找到更大的责任人。

要是小贩倒地身亡,处理的不好,就是2010年的突尼斯事件,中间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夹带私货,谁也不知道最终的走向。

王美珍自从接手了警队公关宣传的工作之后,对王雪娇的担忧很能理解:“哎,我们这里的记者啊,都恨不得搞一个大新闻,有一点事情就抓着不放。真正重要的都不管,就想挖背后的桃色新闻啊,政治黑料啊,真的很烦。你看那些报纸上的标题,起的一个比一个惊悚,看进去不过如此。”

“那肯定的呀,标题不吓人,谁还会买报纸呢。”王雪娇笑道,标题党嘛~大家都懂得。

张英山在“小贩”后面打了一个问号:“如果港警对小贩的态度像Amanda说得那样,那么,它就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发生,有心脏病的小贩是一个小概率事件。

除非……如果像四年前那样,有人派出专门负责把人打死的奸细混在警队里面……”

王雪娇想了想:“如果警员打走鬼摊小贩没有成为全民不满的情绪点,只有一两个偶发事件,情绪只会在那个打人的警员身上,而不会牵扯到整个警队。”

她看着王美珍:“你确定,你知道现在的舆论走向吗?或者说,你对控制舆论有什么心得?能确保他们可以在事情调查清楚之前,不进行胡乱猜测吗?”

比如能像印度不让油管在印度IP播放《刚买的飞机被打啦》的相关视频一样?

港媒发小道消息很自由,全篇可以无限引导读者往他们想让读者想象的方向去想,最后只要神叨叨地加一个“只是一个猜想”“疑为XXX”,“可能……”就可以免责。

就连大富豪、大明星都难逃“莫须有”。

本来王美珍还是挺有自信的,被王雪娇这么一问,她又不是特别确定了,毕竟舆论的风向一直在变,只要主流媒体往一个方向使劲,民众自然会向那个方向靠拢。

王雪娇看着她为难的样子,笑笑:“新闻学上的’魔弹论‘说,受众就像没有思考能力的傀儡,只要媒体放出消息,他们就无脑接受,虽然现在说魔弹论已经过时了,有失偏颇,不过,这个理论很多时候还是挺管用的。”

已经跟各路媒体打过一段时间交道的王美珍无奈苦笑:“是啊,哎,你也学过新闻理论?”

“学一点嘛,对自己有好处,好歹在有人冲着我喊’警察打人啦‘的时候,我可以选择抢先一步,蹲在地上哭。”王雪娇做出双手揉眼睛的可怜模样。

王美珍被她逗笑:“那个黄毛被你打的时候,你哭了吗?”

“他说了是自己摔的呀,我就不用哭啦。”王雪娇做了个鬼脸。

王雪娇的眼睛在地图上寻摸了半天,最后她还是觉得,与市民牵扯的事情太多、太乱、太不可控。

她想起自己在喀什市集上扔掉的炸弹们:“就算给中环广场、中银大厦都装上了炸弹,也难保不被清洁工,或者是保安发现……如果我是想搞事的人,不如直接从警队内部下手。”

警队内部的一切都井然有序。

有序,有时候也是可以成为被利用的机会。

潜入的人可以掐准巡逻人员刚刚离开的时间,跑到大楼里。

王美珍对这种可能提出异议:“不会的啦,我们警署的楼里都有24小时的监控摄像头,就算巡逻的人离开,值班室里也会有人盯着的。”

“哦哟~这么先进~”现在连市局都没有摄像头呢。

“刚装的,就是张小强的案子害得嘛~他说警察刑讯逼供,警务处赔了他八百万呐!处长说了,哪怕装摄像头要八千万,也得装了!受不了这气。张小强在大陆被枪毙的那张新闻,处长专门托人从大陆买了好几份不同的报纸,把报纸剪下来,压在桌子底下呢。”

看来是仇深似海了,王雪娇不由失笑:“好吧,反正,还是从警队内部下手可以保证成功率,我们来看看还有什么别的东西,是可以动手脚的。”

王美珍又拿出了这段时间警队“进货”的东西:

最早王雪娇担心会被人动了手脚的东西是枪支弹药,通讯设备、服装防具。

这些是日常要补充的,发下来就会被用起来。

王美珍是因卧底工作出色,而升到警务处里,她自然不会放弃这一项她擅长的业务。

她在一线警队里也有她自己的线人,就算这批东西都是坏的,警员通过公开渠道发声,被上司捂了嘴,也能传到王美珍的耳朵里。

其他被大批采购的东西是:办公室日常要用的东西。

比如圆珠笔、办公桌椅。

谁会因为自己用的笔写不出字来、坐的桌椅塌了,而一怒把自己顶头上司给告了?

不至于,不至于,最多去别人的桌上顺一支好用的笔。

同事们也只会嘲笑那个坐塌了桌椅的同事太胖。

总不能是办公文具或是桌椅,其实是炸弹吧……那也太高端了一点。

王雪娇询问:“那最近有什么新加入采购清单的东西,以前没有买过的?”

常规采购翻不出大浪来,新加的东西容易有猫腻。

王美珍想了想,摇摇头。

调查似乎陷入了僵局,王雪娇一口气喝干了手里的茶杯,拍在桌上:“走,带我去有新采购物品的地方看看。”

“可以,不过,得先给你安排一个身份。”

王雪娇获得了“来自大陆的记者”身份,在对外公关部门的王美珍的陪同下,到几个繁华地带的警署走了一趟。

对方警署的接待人员十分热情骄傲地,向王雪娇展示了他们的日常办公环境、崭新锃亮的枪支、摆放整齐的子弹,说的话都像TVB和ATV电视新闻里走出来的一样。

王雪娇看着整齐地很不像样的办公室环境,心中暗自向这些港岛同行们表示抱歉。

她自己就是干一线的,一线有多忙,忙起来会乱成什么鬼样子,她心里十分清楚。

没有哪个一线警局能如此整洁。

只能说明一件事,在王雪娇来之前,这些地方刚刚经历了突击大扫除,还在扒拉的卷宗也得收拾整齐,还得端庄地坐着。

想想就挺烦的。

王雪娇在这些地方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一线警署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班,进来的人不是报案的市民,就是刚被逮进来的,来来去去忙得很。

罪犯的同伙夹带炸药搞劫囚是有可能的,要说在警署里搞暴力劫囚,就能让谁下台……不太现实。

走了七家警署之后,王雪娇在心里把警署这一条线去掉了。

应该不是要对警署下手,不确定因素太多,如果是她的话,她是绝对不会在这种地方费劲。

如果中央情报局真的在警署折腾……那……也挺好,以后向恽诚报经费,就可以往十倍了报。

傻子的钱,不抢白不抢,哦也~

“中午啦,要不要尝尝我们警务处的饭?今天带你们去督察以上才能去的高级餐厅。”王美珍问道。

“好呀~”王雪娇兴奋地拿起照相机,要是难吃,就给绿藤市局的食堂大厨看,让他们增加一点信心,要是好吃,就给各位同志们看,告诉他们,这是港岛的学警都能吃得上的饭食,让他们给食堂大厨一点爱的鞭策~

王美珍先去领了给访客的午餐券,然后带着王雪娇和张英山一起去了。

食堂在一个小花园里,到处都是郁郁葱葱的绿色,十分漂亮。

门口挂着一个牌子,上面是全英文的,其中最大的一行写着“OFFICERS’MESS”。

里面看起来倒没什么特别,就像普通的老香港酒楼。

也要自己拎着水壶,洗碗、洗筷子、洗勺。

菜色还算丰富,王雪娇要了一份咖喱鸡饭,张英山要了一份餐蛋面,王美珍说:“哎~点些好的嘛,今天好像有湿炒牛河哦~”

不料,身后传来一个中年女士的声音:“不要点啦,他们做得好难吃,糊在一起了,根本就没有办法吃嘛!还没有我们那边的犯人做得好吃。”

王雪娇听见了这个熟悉的声音,捂住脸。

王美珍兴奋地转过头:“啊,madamHE,是你啊~”

身后的不是别人,是今天同样来到警务处公干,以访客的身份来到这里的大榄监狱的监狱长。

此前为了把王雪娇弄进去,王美珍与她打过交道。

监狱长也认出了王美珍,以及那个熟悉的身影:“哎?这位是不是……那个大陆……”

“是啊,是啊,好巧啊……”王雪娇此时终于克服了尴尬,大大方方跟监狱长打了个招呼,顺便还问她这里的湿炒牛河能难吃成什么样。

监狱长面前就摆着一碟,看得出来,淀粉放多了,确实有一种迷幻的一坨一坨的感觉。

监狱长继续吐槽:“哎呀,这里的牛河,真是太难吃了,还没有你教的徒弟们炒的好吃。烧鹅也不行,肉柴皮不脆,真是……”

王雪娇与她快乐地交流了一下自己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得怎么样了,现在厨房是那个做假账的会计掌勺,她很细心,悟性也很强,王雪娇做过一遍的菜,她都记得,并且能复刻出来。

偶尔也会因为“灵机一动”而翻车,不过问题不大,大抵是能吃的。

监狱长吐槽完伙食,又继续吐槽这里的树:“好像要死了一样,都没有人养护的吗?我们监狱平时都有人剪草坪、修树枝的。”

王美珍有些奇怪:“是有人日常养护的哦,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挺正常的呀。”

监狱长摇摇头:“不是说种在花园里的,是楼里的。”

很快,她吃完饭就先走了。

王雪娇很好奇,大楼里的绿植能烂成什么样子。

在大陆的很多公司,都会把绿植当成公司的一个脸面。

要是公司的绿植蔫蔫搭搭,半死不活,或者直接枯死,老板会觉得很不吉利,说明公司的“气”不好。

关于搞迷信这一块,整个东亚文化圈应该是相似的,按说港岛应该也有这种说法,怎么弄来快死的绿植?

王雪娇非常好奇,一定要去看看。

王美珍还得给她和张英山搞访客手续,折腾了一会儿。

还在找人办临时访客证,王雪娇就看到货梯亮了。

电梯门打开,有几个工人正往下搬东西,是装着绿植的大盆。

盆里种着发财树和天堂鸟。

王雪娇好奇地打量着它们,发财树还行,天堂鸟的大叶片已经耷拉下来了,蔫蔫的。

此时负责搬运的工人已经回到楼上,继续往下搬。

已经搬下来的绿植就这么放在一堆,没有人管。

张英山和王雪娇对视一眼,同时向绿植走去。

王雪娇伸出手指,插到土里,土质湿润,绝对不缺水。

张英山弯出手指,对着花盆敲了敲,大号花盆上部是沉闷的声音,下部则传来空空的回响。

下面是空的?

如果不是花盆太大了,王雪娇现在就已经顺走了一盆。

“你们在干什么呢?”王美珍办好了两张访客临时出入牌,转头一看,两个人都没了,她四下寻找,发现王雪娇和张英山两人在对着被撤换下来的绿植发呆,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王雪娇小声说:“我觉得盆里有东西。”

张英山点点头:“盆的下半部分是空的。”

办公楼里的绿植养护公司是第三方服务提供商,与之对接的是后勤部门。

王雪娇看着那棵挺粗挺壮的发财树,抱着胳膊,突然说了一句:“我决定干一件有出息的事……”

王美珍还没有来得及问什么事有出息,就看见王雪娇一只手把发财树给拎起来了。

颇有一种林黛玉倒拔垂杨柳的风范。

拔得太过轻易,王雪娇自己都有点意外,这不对啊……

这么大一根树,根系应该长得很深才是,拔葱都没拔得这么容易。

王雪娇定睛一看,埋着树根的土层极浅,勉强凑合不让它倒下来。

她从口袋里突然掏出一个塑料袋,把花盆里的土往塑料袋里装,张英山一起帮忙。

王美珍还在发愣,不管是王雪娇随身能掏出来一个大号塑料袋,还是这两个衣着鲜亮的男女在KUKU扒土,都让她的大脑有点超载。

王雪娇催促她:“愣着干嘛?一起,快点挖啊!”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挖吧,王美珍也想知道下面到底埋着什么。

穿着优雅西装套裙的王美珍,也稀里糊涂地蹲下,三人一起用力,没花多少时间,五十多厘米高的花盆里的土,就这么见底了。

指尖很快就碰到一块很坚硬的东西,那是一块隔板,把花盆隔成了上下两个部分。

张英山将隔板提起来,在隔板下面,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玩意儿,黑乎乎,完全不知道是炸弹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我想,这东西应该不是用来促进植物生长的吧?”王雪娇站起身,对王美珍说:“你应该可以想办法偷偷调查,不要惊动别人。”

王雪娇和张英山两人不方便暴露身份,这边的事交待给王美珍以后,便悄悄溜走了。

王美珍原本的计划是先把树埋回去,然后叫上几个信任的人,开车偷偷跟在这家园艺公司的车后面,跟到他们公司里面去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果,她还没来得及把树埋回去,已经有眼尖的同事一眼看见了她,热情洋溢地跟她打招呼:“Amanda,你在那里干什么?”

一边说,还一边跑过来。

同事看见了从花盆底部拿出来的黑盒子,立马大呼小叫起来:“啊!这是了定时炸弹吗?”

王美珍十分无奈,想装无事发生都没办法装,黑盒子上面有一个倒计时的表。

就算不是在警队工作的人,只要是看过几部电影,第一反应也是“定时炸弹”。

他的嗓门太大了,引来了更多的同事,还有楼里的保安。

事已至此,王美珍只得一个人解释,她好好的为什么要挖泥巴玩,然后从泥巴下面发现了奇怪的东西。

她给出的解释是:穿着高跟鞋的时候不小心扭到脚了,然后摔倒在一棵发财树上,将树扑倒,没想到整棵树居然都从盆里摔出来,她才会去刨土,看看为什么这么大一个盆,树根却这么浅……

听起来也算合理,没人再继续追究她为什么会恰好路过货梯的问题,总之,所有的绿植都被扣下来,进行检查。

检查结果,六十多个大号花盆里都藏着一模一样的黑盒子,送检之后,发现它们都是烟雾弹。

这种浓烟不会致命,但是会让整个警务处的大楼都没办法待人,人类吸入浓烟之后,呼吸道也会很不舒服。

以及,烟特别浓黑,稳定,持久。

所有的烟雾弹并且都被设置了一个定时,时间是五天后,六月二十三日,端午节假期的最后一个工作日,还是下班时间。

到时候整个区域的市民,都会看见从警务处大楼升起的“狼烟”。

然后,就是全港都知道他们被烟雾弹袭击了,就算人不死,也社死。

“丧心病狂!!!”整栋楼的人们,不管是行动处还是管理处的,全都愤怒了。

好不容易上完一天的班,眼看着就要放假了,约朋友的约朋友,去旅行的去旅行,结果还没来得及出门,警察的老家就被人端了,这还能放假吗?

肯定走不了啦,要加班啦!

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掉!!!

想到处长板着脸一声厉喝:“所有人员取消休假,二十四小时待命。”

整个警务处上下,不管是穿警服的,还是穿西装的,都怨气拉满。

就算放的不是炸弹,这个人都该死!

在行动处的指挥下,警务处开始了内部大清查,追踪这批绿植的线索,寻找到底谁才是幕后黑手。

王美珍对别人说的是瞎编的理由,对处长却不能不说真话:“是大陆的王警官发现的。”

本来觉得“将要发生大事”是跟算命瞎子一样胡说八道的处长,现在也不得不认真对待,如果是这些花盆里装的不是烟雾弹,而是炸弹,足够把整栋楼都炸上天。

如果警务处的大楼,被人悄无声息的潜入,还造成了人员伤亡……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这还怎么让港岛市民相信警察有能力保护好他们?

处长请王雪娇和张英山过来相见。

王雪娇对此并不觉得紧张,根据世界观的设定,处长绝对是好人,哪怕出第二部!出番外!他也得是积极拥护祖国统一,心系法律和正义的好人。

这个接见的规格可以说是相当的高了,如果处长是以正式公务访问的身份去了汉东省,那么夏厅都没有资格做为接待方的主人,站在C位的人,应该是汉东省副书记。

王雪娇和张英山现在的公职,仅仅是绿藤市公安局的普通刑警而已。

在赴约的路上,王雪娇皱着眉头:“怎么让这么多人知道了,不是说要悄悄调查的吗?这下打草惊蛇了呀。”

“我同事刚好过来,看到我了。”

王雪娇想了想,压低声音:“他会不会就是内鬼?”

“不会吧……”王美珍回想着那个同事的状态,看起来很正常,她当时在努力把发财树扶正,认识她的人好奇所以跑过来,也是很合理的。

王雪娇盯着她:“你跟他很熟吗?”

“不算很熟,平时见面打个招呼的关系。”

“我看应该查查他!”王雪娇做卧底久了,看谁都像内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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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警官,你好。”处长很客气地与王雪娇握手。

处长说得很客气:“我们的Amanda去大陆的时候,承蒙你的照顾,她跟我说起过你,有胆识,有智慧,如果没有你,我们的工作也不会这么顺利。”

王雪娇客气了几句:“哪里哪里,主要还是Amanda自己足够厉害,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能随机应变。”

处长知道王雪娇就是把叶阿欢撞翻,把张小强骗得团团转的人,对这两个害港岛警队很没面子的悍匪,处长早就想杀之而后快,无奈港岛的法律太轻,就算把张小强抓回来,他也死不了,警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张小强继续挑衅。

王雪娇算是替他解决了心腹大患,处长对王雪娇的印象特别好。

寒暄完了,处长直切重点:“你是怎么知道那些花盆有问题的?”

“Amanda告诉我,她有线报证实,警队里可能会出大事,但是没有具体的证据,我就对身旁的一些东西留心,正好看见绿植被运下来。我家也种了不少花花草草,那些发财树和天堂鸟明显就马上要死了,有专人养护的植物不应该那样,我就去扒了一下,没想到,一下子就拔出来了。”

王美珍十分诧异,望向王雪娇,那个线报明明是王雪娇告诉她的,怎么反而说是自己告诉她的呢?

不过,王雪娇既然这么说,必然有她的理由。

王美珍惊讶的表情一闪而过,又把头转回来。

王雪娇:“……在警务处大楼放烟雾弹的人,一定不是想放烟雾弹那么简单,他们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阴谋。”

这显而易见,冒这么大的风险,总不能是为了好玩、恶作剧。

“如果楼里冒烟的话,是会进行全员疏散吧,嫌犯是不是会趁那个时间拿走什么东西?”王雪娇猜测。

“或者,是不是你们到时候会有会议?防火警报器会失灵,或是会特别灵,喷出什么不应该喷出来的东西?”

处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应该喷出来的东西?”

“比如,喷出来的不是水,而是油?”

王雪娇眨巴眨巴眼睛:“你们那天是不是有会议安排?然后有人有抽烟的习惯,如果天上浇下来的是油,那就直接火化了。”

处长的脸色十分难看,他马上查看日程,那一天没有他的会,他马上打电话找助理,询问六月二十三日下午临近下班时间,有没有哪个部门预订了会议安排。

平时下午的会议还是挺多的。

不过端午节的前一天,大家都不想加班,能不开的会,就尽量挪到节后再说。

所以,那天只有两场会议。

一场是行动处的会议,一场是管理处的会议。

这两边分属于不同的业务条线。

行动处的人觉得,管理处是整天坐办公室无所事事,除了喝茶摆弄电脑,就什么都不会的死官僚,只会跟他玩命的一线警员讲牺牲、讲奉献。

管理处的人觉得,行动处是毫无大局观,只看眼前得失的莽汉,眼里只有那么一点得失,恨不得把整个警务处的经费都拨给一线警员,对于新设备升级、新装备开发是一点都不关心,等设备落后,连悍匪都不如的时候,又要吱哇乱叫。

也算是有宿怨了。

“可惜,这次花盆事件被闹出来,幕后真凶一定已经有了防范,不然,就算原计划是往灭火器里装油烧人,现在也不会了,也不知道下一次的计划是什么。”王雪娇十分遗憾。

反正王美珍已经向处长汇报过,是那个男同事大呼小叫,才导致露馅,不然偷偷调查,这会儿说不定幕后真凶就已经查着了。

都是没见过世面、慌脚鸡似的废物男同事犯的错。

王雪娇:“我想他们只用烟雾弹,而不直接用炸弹,是因为楼里有一定不能死的人,或者有什么他们想要的资料、设备,他们只想把东西拿走,或者毁掉。”

“毁掉……”不知道处长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沉吟半晌不说话。

处长忽然问起王雪娇到底为什么会来港岛,王雪娇回答:“我是来跟思穗公司讨论他们遇到海盗的事情。”

她没有说得更详细,处长也没有继续问,反正是跟他不相干的业务。

处长提这个问题,其实只是想知道王雪娇是不是奉了上头的命令,来对他们内部进行调查。

他在官场多年,手下的人各怀什么心思,他多多少少是有数的,眼看着回归在即,谁也不想收回来的队伍里全都是“香蕉人”,就算北边有心清理,也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这样他夹在中间,就会很尴尬,现在他还归旧老板管辖,不能让还没有恢复行使主权的新老板插手警队事务。

但是强硬拒绝新老板……他又不想移民去其他国家,他就想在港岛退休养老,得罪新老板,必然不会有好下场。

现在确定王雪娇不是新老板派来的特使,他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刑事事件也好、反恐事件也罢,别搞成政治事件就行。

王雪娇猜着了他的想法,不然他好好地问自己来的目的干什么,他既不能帮自己,也不能抓自己,无非探探底。

“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王雪娇主动起身与处长告别。

王美珍也跟着站起来,打算跟着一起走,不料处长却对她说:“Amanda留一下,我有事对你说。”

“bye~bye~”王雪娇与王美珍挥手告别,带着张英山走了。

走出大楼,张英山压低声音:“他一定知道一些内情。”

“知道就知道呗~”王雪娇想得很开:“现在这里还是英国女王的地盘,我要是把手伸得太长,英国人去找大使抗议,外交部可能真的要去冯老那里兴师问罪了。老头儿都六十多岁了,怪不容易的,别再刺激他了。”

张英山十分真诚:“冯老知道你这么关心他,他一定会很感动的。”

王雪娇一击掌:“说起这个,我要看看这边的干货,这边有钱人多,说不定会有什么好吃的怪东西。”

这边有一个挺大的市场,一边卖新鲜水产,另一边卖干货。

什么花胶、海参、鲍鱼,应有尽有。

一切,都是很好很好的。

就是,那个价格也是很好很好的……

王雪娇沉默地盯着一根大花胶看了半天,最后放弃:“它大归大,可是,我也可以用四根小花胶拼出这么大的,总价也不用这么贵啊……性价比太低。”

购物不成,王雪娇拉着张英山,在附近找了一间茶餐厅吃晚饭。

王雪娇熟门熟路的点菜:“粉丝煲、蒜蓉唐生菜、咖喱鱼蛋。一杯咸柠七走冰,一杯飞沙走奶添石。”

现在还没到大多数人下班的时间,餐厅里没这么忙,伙计态度还挺和善,没看不起他们说普通话,还用港普跟她开了个玩笑:“把咸柠七里走的冰添到黑咖里了哦?”

“味道会特别一点吗?”王雪娇饶有兴味,她还真挺想知道的。

等伙计走了,王雪娇压低声音对张英山说:“挺难得的,这个伙计会说普通话。”

“会说普通话有什么稀奇的?”张英山不明白,满大街的都是中文招牌。

王雪娇摇头:“不是,好多人不会说的,我有一年在国外玩,在客栈的大厅里面写游记,有人过来问我是不是中国人,然后他说他是香港人,他一路玩过来都没有遇到会说中文的,憋得挺难受,但是他不会说普通话……我不会说粤语,于是,我们除了写字,就只能用英文沟通了。我香港同事也说过,有不少人不学普通话就算了,英语也不行,不仅歧视说普通话的,也歧视大陆的粤语,说大陆的粤语土。”

“土吗?不是一个调吗?”张英山在羊城也待了一段时间了,跟周围小杂货店、报摊、小吃店的各位老板们都混得挺熟,能听懂百分之七十的粤语,也能凑合说几句。

他完全听不出羊城粤语跟港岛粤语有什么区别。

王雪娇眨巴眨巴眼睛:“可能像贵州和四川话那种区别?外地人听不出来,他们一下子就能分辨。”

“哦……”张英山秒懂。

伙计手里拿着托盘上来,托盘里摆着三份菜和两杯饮料。

王雪娇偷喝了一口张英山的饮料,不加冰的咸柠七,露出嫌弃的表情:“又甜又咸还有点酸……还不冰,真不知道你喜欢它什么,每次都点。”

“挺好喝的,比黑咖啡好喝,加冰会把味道冲淡。”张英山相当坚持他的品味。

王雪娇哼哼:“天天喝小糖水,小心变猪。”

“我有没有变猪,你还不知道?每天都摸来摸去,要是我多长出一斤肉,就要被你抛弃了。”张英山长叹一声。

“胡说,要是长出一斤肌肉,我绝对不会抛弃你,不管你是现在这个样子,还是韩帆那个样子,我都能接受,我爱的是你这个人。”

张英山问道:“要是我的脸变成曾局呢?”

王雪娇不甘示弱:“要是我的脸变成冯老的样子呢?你还爱我吗?”

绝杀。

张英山沉默片刻,给王雪娇夹了一只粉丝煲里的大虾:“吃菜吃菜,粉丝放久就坨了。”

两人正埋头吃饭,外面有两个老伯进来,看起来像是住在附近的街坊,直接对伙计说:“老样子。”

伙计在单子上“唰唰”写了几笔,就走了。

这两个老伯似乎是海鲜干货生意的,先聊今天走了多少货,什么大地鱼、花胶之类的,然后又聊起海盗的事情。

他们说的是粤语,王雪娇现在也能听懂一些,除掉俚语部分,大概能听懂百分之八十。

“跛脚罗怎么两天没来了?我老婆还说想买他的鲜鱼。”

“吓到啦!他在捕渔的时候,捞出来三具尸体哦,被水泡得白森森的,还是半夜,他船上的那盏灯又不够亮,像鬼火一样,他凑了好近,哇,真是吓死,要是我遇到也吓死了。”

“三具那么多?!”

“是,他说看到好多鱼聚成一团在一个地方,他就往下撒网,嗐呀!谁知道,鱼在那边是在吃死人呢!”

伙计给他们把食物端上来:“哎呀,你们别在这里说啦,还有其他客人。”

其实这个店很小,现在也就只有王雪娇和张英山两个人。

王雪娇努力用她理解的粤语对两人说话:“不要紧,我也想听听。”

正说着,又有客人进来,王雪娇端着面前的饮料和粉丝煲,搬到两人旁边:“后来怎么样了?”

其中一个“地中海”发型的老伯打量着她:“你是大陆来的?”

“哇,这么明显的吗?我寻思着,我也妹有口音啊~”王雪娇眨巴眨巴眼睛。

“明显的哦,你的粤语也是新学的吧?”老伯笑起来。

其中一个还向张英山看了一眼:“你男朋友就这么被你抛下了哦?”

张英山马上懂事地端着饮料和菜凑过来:“抛不下,山不来就我,我自去就山。”

“哈哈,真是有精神,像我年轻的时候。”

两个老伯很善良,知道两人的粤语都是二半吊子,便体贴地用港普讲解八卦。

他俩其实也知道得不多,王雪娇只获得了这么几条信息:

三具尸体是常年出海的水手模样;

头上有枪眼,身体没有被绑着,都没有穿衣服,无法辨识国籍和身份;

其中一个人手里抓着一大块铁片,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另一个人的嘴里含着一根看起来很漂亮的项链,看起来很值钱。

警察把三具尸体带走了。

王雪娇很遗憾:“啊,那项链也被带走了?”

“没有,海漂身上的金银,就是用来求人收尸的。”这个老伯说海上的渔民流传着一句话“今天我吃鱼,明天鱼吃我”,不知道哪天就死海上了。

就这么被鱼吃了,沉尸海底,是没造化。

要是有那么一点时运,有幸被人捞起来,身上的金银首饰就是拜托人家买棺木下葬,以及感谢的礼金。

渔民很讲究因果报应,收了金银,就一定会帮人收尸。

这个跛脚罗,虽然没有买棺木,但也放弃了打渔,马上回航,报警,说起来,也有经济损失,他觉得自己收下那根项链,天经地义,海神也同意的。

王雪娇全程给足了两位讲故事老伯情绪价值,老伯也愿意跟她多聊,回答她的问题。

王雪娇打听出跛脚罗住在哪里,打算去看看那根项链。

跛脚罗本来不想给她看,但听她说她是一个收古董首饰的商人,便又动了心思,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根金项链,项链坠是镶了一圈红宝石、蓝宝石、青金石的圆盘,圆盘上雕刻着一个女神像。

王雪娇跟这个女神不熟,但是她曾经见过类似的风格,应该是罗马帝国时代的东西。

太平洋里的水手浮尸,有罗马帝国的大金链子……

怎么看,都不像是从正道来的。

会不会是黑吃黑?

王雪娇给那条大金链子拍了很多照片,借口说要找人鉴定一下,便和张英山一起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