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此地的粮仓是由前苏联援建,高耸的钢筋混凝土结构,像一座碉堡,站得很远就能看到。

贝西急匆匆地带路往前走,王雪娇和张英山却怕被黑影发现,没有马上进去,而是站在门外,鬼鬼祟祟地向里探头。

忽然,她就发现她们多虑了。

里面的东西很多,不像盐矿那边,真就是一片光秃秃,一览无余。

粮仓里面有一套完整的现代化机械设备,可以把打好包的粮食吊到几十米高的位置,但是,现在没油也没电,就搭了一套木制滑轮组,把粮食往上放。

按照当年的粮食产量,这套滑轮组得轮回好几次。

不幸的是,现在粮食的产量也低了很多,刚刚好适配传统手工制品。

王雪娇和张英山悄悄钻进门里,贴着墙角往里走。

曾经,这里的粮食是用车子运进来的,地面很平整,就算光线很暗,也不用担心被绊倒。

贝西“哒哒哒”的脚步声指引着方向。

王雪娇扶着墙,谨慎向前走,摸到了一些墙上的突起。

为了防火,仓库内装有好几处隔断门,王雪娇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来这些隔断门是电动的,还是手动的。

要是电动的,那也就是一摆设。

文明瞬间倒退到这种地步,王雪娇有一种《猩球崛起》的感觉了。

贝西忽然停下了,它“吧哒吧哒”地摇着尾巴。

前方的粮袋旁,亮起了一团火焰。

是有人点燃了一根火把。

经常纵火的朋友都知道,要烧紧紧压在一起的东西,它不好烧,就算是纸、干草,也烧得很慢,可能烧着烧着,就因为氧气不足,灭了。

得浇些油、酒精之类的东西,哪怕是通一根氧气管给它助燃也是好的。

看得出来,这里的条件是真的不行,这个人什么也没有,他只带了一些晒干了的稻秸。

王雪娇在心里嘀咕:“穷成这样,跟我点煤窝炉有什么区别?”

张英山抓住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里写了一个字:“上?”

王雪娇在他的手里划了一个“对勾”。

张英山向黑影扑过去,瞬间制住黑影,将他按在地上,并将他的胳膊反拧在身后,着贝西也兴冲冲地扑上去,一个飞扑,压在他的头上。

火把掉在地上,被王雪娇捡起来。

借着火把的亮光,王雪娇看清了那个人的脸,是佩雷斯大叔。

他先是惊恐地挣扎了几下,忽然发现蹲在他面前的是王雪娇和张英山,他不由得惊呆了。

“放开我,你们在做什么?”佩雷斯咬牙切齿。

王雪娇冷冷地看着他:“就像你看见的一样。”

“为什么?!”

王雪娇傲慢地抬起头:“这是一局大棋,你不懂。”

佩雷斯确实不懂,中情局明明告诉过他,目标就是要让粮食减产,甚至绝收。

病毒做不到的事情,让火焰做,不一样吗?

王雪娇鄙视地看着他:“病毒导致粮食绝收,那叫天灾。放火叫什么?叫人祸!这么密闭的谷仓,都能起火,这里连灯泡都没有,也没有放大镜,哪来的火源?不是人为的是什么?我这是救你。”

佩雷斯咬咬牙:“我已经等不了了!反正他们也查不出来是谁做的!”

“有什么等不了的?因为你家囤的粮食吗?……等等,你不会买的是大米,不是稻子吧?”

佩雷斯大叔腮帮紧绷:“是大米。”

那就难怪他着急了,脱了壳的大米不容易存放,放着放着就会小虫飞舞,变黄变朽。

如果是稻子,保存得当,能放三年。

不过,王雪娇知道,古巴受到的封锁会越来越严重,明年一样会粮食短缺,一样会有人愿意拿着二十倍的价格去黑市上买米,他的稻子照样能轻松出手。

但是大米摆到明年,嗯……要是出现了特别严重的饥荒,外国有钱人也不敢来了,只怕大米不仅卖不出去,还得担心邻居来打劫,花大价钱走私来的米,最后全进自己肚子,那就很悲剧了。

王雪娇痛心疾首,一脸嫌弃:“你为什么买大米啊?你在农场工作,不会不知道稻子才能多存几年吧?”

“我知道!”佩雷斯无法容忍王雪娇看不起他的专业技能,“大米能运得更多!!!”

呃……你要这么说得话……倒也没错,黑市上都是交易的大米,谁交易稻子啊……普通人家又没有脱粒机。

看着佩雷斯的表情,王雪娇又在他心上扎了一刀:“你这大米……不会还是借钱买的吧?”

没错~就是借钱买的。

当他得知新的植物病毒研发成果进度喜人,今年一定能毒倒一大片之后,他就欣喜地把这几年中央情报局给他的报酬,一把砸进去了。

不仅如此,还借了不少钱,借的甚至是砍头息。

也就是借一万块,到手只有八千。

要还钱的时候,还要按一万元来计算利息。

他算过了,他按照上限借,只要在两个月之内还清,他能赚到十万美元。

当然,如果按照这种借贷的方式,超过两个月,他不仅一毛钱赚不着,还会倒欠几万利滚利的债。

但是,他超级自信,只要粮食减产、绝收的消息一出,他囤的大米能卖到二十倍!

以前不是没有涨过。

他甚至都已经研究好各个大城市的黑市在哪里,保护人是谁,需要跟谁打通关节。

他都已经去跟这些人喝酒抽烟,称兄道弟过了,到时候给他们塞点好处费,他们自然会站在他这边,允许他优先进场。

先到先卖完。

一切都计划得如此完美。

然而,现在天塌了。

粮食不仅没死,还大丰收!

就算大米是配给制,可它是不值钱的主粮,在黑市上也就翻05倍而已。

对于普通人来说,没有大米,他们还有木薯、玉米凑合吃一吃。

对于外国人来说,吃佩雷斯的大米,跟其他人的大米没有任何区别。

也就是说,佩雷斯弄进来的几吨大米,不可能像他想的那样一下子就卖光。

运输到各个城市还要钱。

眼看着堆在秘密仓库里的大米变成了提醒他欠债还钱的索命咒,他的心态崩了。

这才想出半夜出来烧谷仓的主意。

“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昨天去了一趟仓库,那里的存储条件很不好,我的十万吨米……要是不能马上卖掉,就会马上长霉、生虫,就算当饲料都卖不出去……”

佩雷斯满眼都是绝望。

王雪娇不是很懂:“你光烧这一个谷仓有什么用啊?得把全国的谷仓烧掉一半以上才能让你的大米变贵吧?”

佩雷斯用力摇头:“我不管,我不管……”

他忽然用力挣扎,想从张英山的手里逃出去,他常年干重体力农活,全身的肌肉块比张英山大。

无奈,张英山会拆骨头,他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只能不情不愿地被押出去。

出去之后,忽然佩雷斯大叫一声:“都起来,都起来,抓人啊!!有人在粮仓放火!”

王雪娇一愣,她本来还没想到要怎么无痕处置这个村子里的中央情报局的线人。

没想到他先吆喝起来了。

此时已经有很多人将醒未醒,佩雷斯的一嗓门,把他们彻底惊醒了。

散落在附近的房子里,都有人走出来,他们似乎都是刚从床上弹起来的,有人衣服都没有穿好,头发乱蓬蓬,眼神迷离而困惑地看着张英山拧着佩雷斯的胳膊。

佩雷斯用西班牙语大声向周围人说:这两个东方人潜入谷仓,想要放火烧毁粮食!

人群里瞬间爆发出喧闹的声音,叽里哇啦,王雪娇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只知道有人已经在用凶狠的目光打量打量着她和张英山。

不过更多的人还是迷茫。

一直以来,这里的人都更愿意相信自己身边朝夕相处的人,但是,王雪娇和张英山前阵子也很热心,帮助了很多人,而且,并没有谋求任何回报。

要说他们是要烧粮仓的坏人,村民们也不愿意相信。

王雪娇和张英山亏就亏在西班牙语不行,虽然能听懂几个单词,但是离能够流利表达,甚至跟佩雷斯对线,有很长一段距离。

幸好有米娜在。

米娜要上前去为王雪娇和张英山做翻译的时候,她的家里人还担忧地拉着她,生怕她帮助的是坏人,以后她在村子里也活不下去了。

“我相信她们。”米娜坚定地说。

米娜站在王雪娇身边:“到底怎么回事?”

王雪娇告诉她:“我晚上睡不着,出去看星星,遇到贝西,贝西拖着我去谷仓,我就看到佩雷斯拿着火把要点火烧粮仓。”

米娜点点头,将王雪娇的话翻译成西班牙语。

人群里又爆发出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刚才是愤慨,现在是争辩。

大家既不相信几十年的老邻居是坏人,也不想相信这两个刚来没多久,但是一直都表现得很热心,很可爱的两个外国人是坏人。

这可让他们如何是好。

他们连早饭都没吃,就激情澎湃地讨论着这些。

肖恩博士也被吵醒了,他困惑地站在人群边上,谨慎观察着这两拨人。

他百思不得其解,这两个明明都是中央情报局的人,而且昨天还相处得很融洽,怎么就忽然闹起来了?

他知道细胞怎么分裂,基因如何编撰,但是他依旧看不透人心。

他也不敢说话,村里有几个会英语的年轻人,要是让他们听见他大声密谋,那就不好了。

“你们村里有法官吗?”王雪娇问道。

米娜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仔细想想,又点了点头。

王雪娇:“……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米娜:“没有正式的法官,只有一个巴尔爷爷,平时大家有纠纷,都找他调解。如果要正式的法官,得到市里了。”

到市里,这边的一堆证据说不定就被清理掉了。

王雪娇坚定地表示:“我相信老人家的智慧,我愿意找巴尔爷爷。”

佩雷斯这会儿终于从欠了一屁股债造成的精神崩溃中略略清醒了一点。

他终于发现自己错了,不应该把事情闹这么大。

就算王雪娇和张英山死了,那又怎么样?

他欠的钱还是在那里,每天都在增加。

还得罪了中央情报局,以后这活是不是就没法做了……

不对,只要把王雪娇和张英山弄死在这里,就没人会回美国告他的黑状。

肖恩么……看他跟这两个东方人也是头一回见面,关系没这么好。

自己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肖恩以后要继续工作,还得靠自己提供的方便。

只要把肖恩搞定……

就算以后中央情报局的人得知是他弄死了王雪娇和张英山,他也能找个理由。

就说他们其实是中国派来古巴的间谍,专门破坏中情局在古巴的破坏行动。

反正死无对证,何况他的身份坐实了,他对中情局还有用。

现在,佩雷斯的脑中有一定坚定的信念:一定要把王雪娇和张英山弄死。

这两个外国人,想在他的家乡跟他斗?

她们是中央情报局的线人,他也是中央情报局的线人。

谁比谁高贵?

村里专用的审判桌被拿出来了,大小像中学用的双人课桌,还有一把靠背椅。

左边竖了根棍,棍上飘扬着古巴的国旗。

椅子后面拉了一条横幅,上面写了一串字。

米娜告诉王雪娇,那行字的意思是“法院”。

王雪娇:“嗬,我小瞧你们村了,原来这么讲究的吗?”

“嗯,以前就是普通的调解,听说是苏联人来了,说就算是村里,也要显得正式,不要搞人治,要法治。”

王雪娇摸了摸鼻子,忽然,她想起了什么,要米娜帮忙翻译:“我需要佩雷斯太太和她的两个孩子也在场。”

也许她是想要这三个人当证人?

嗯,一家人,互相应该了解一些实情,证词可以互相做为印证。

于是,村里人便去佩雷斯家,将三人都找来了。

村子里的法庭到底是随意,佩雷斯还能自由地与家里人交谈。

他很镇定,但是佩雷斯太太和两个少年的表情却很凝重,不知是福还是祸。

·

·

稻子都收完打包入库了,是快乐的农闲,是村里人最有空的时候。

整个村口广场那是人头攒动,所有人都来看热闹。

为了抢一个看热闹的好位置,大家是真的很努力,都来不及吃饭,就赶过来了。

几乎人手一块面包,一杯水,一边吃东西,一边发表自己对案子的看法,就像看节目一样。

巴尔爷爷被请来了,他也没吃早饭,一手拿着面包,一手端着咖啡,在椅子上坐下。

他清了清嗓子,老人家多年的威严尽现,吱里哇啦的村民们瞬间安静下来。

米娜对巴尔爷爷说:“我为这两个东方人做翻译。”

巴尔爷爷点点头。

先由佩雷斯讲述他的故事,意思就是他半夜睡不着,出来走走,忽然发现王雪娇和张英山鬼鬼祟祟地出现,往谷仓走,所以,他跟了上去。

发现他们企图烧谷仓之后,他与这两个东方人进行了搏斗,没打过,反而被诬陷。

王雪娇这边的案情描述也是如此,就是多了一只小狗贝西。

巴尔爷爷派人去谷仓进行现场勘测。

回来的人汇报:

“谷仓的锁是被撬开的。”

“在堆放粮食的地面上,有被火焰烧灼的痕迹。”

“地上有三个人的脚印,还有狗的爪印。”

别的没有了。

这里的人不是专业的刑侦痕检人员,能看出三条,已经很不容易了。

别说这里没有检测DNA和指纹的设备。

就算有,在这桩案子里也没用。

问题来了,就这么三条,能解决什么问题?

谷仓的锁可以是佩雷斯撬开的,也可以是王雪娇他们撬开的。

有火焰烧过的痕迹和脚印,也不能明确证明任何一方是放火的。

巴尔爷爷苦恼地用力搓了搓脸,物证撑不住,那就只能靠双方的辩词了。

他将杯子里的咖啡一气饮尽。

老爷子还是有脑子的,他宣布,庭审暂停,先对两拨人分开讯问。

先问的是佩雷斯。

问了一个小时之后,佩雷斯被带出去,王雪娇和张英山被带进来。

三人身形交错的时候,佩雷斯冷着一张脸,看着王雪娇和张英山像阶级敌人。

王雪娇笑嘻嘻,一手拉着张英山,蹦蹦跳跳地进屋去了。

巴尔爷爷开始提问。

全世界的问案的路子都差不多,问具体的时间、有没有人看见、打架具体是怎么打的、放火具体是怎么放的。

王雪娇被他东一榔头西一棒式的问法给弄得脑袋有点晕晕的,她觉得巴尔爷爷虽然聪明,不过,都是纯经验,没有足够的系统化沉淀。

“我有个建议……”王雪娇举手,声音软软的、甜甜的,一点威胁性都没有。

“你说。”

王雪娇:“要不,我自己写下来,米娜,你帮我翻译,行吗?”

巴尔爷爷怀疑地看着她。

如果王雪娇和张英山就是纵火犯,那么,她提出这个建议,就是想故意漏掉几个重要的问题。

巴尔爷爷不在乎,他当年是跟着将军走南闯北闹革命的,处理过不知道多少起这种事情,早就有一套自己的想法。

王雪娇觉得他东拉西扯,其实是他特有的提问方式。

过于跳脱的提问,容易让人在放松的情况下,不知不觉地说真话。

被讯问者以为他是在扯闲篇,聊家常,其实是通过细节里发现破绽。

所以,他断然拒绝了王雪娇的要求,甚至还觉得王雪娇和张英山的嫌疑更重了。

王雪娇感觉到了他的敌意。

她也很无奈,她有什么坏心,她只是想帮老爷子省点事而已。

按天金所的笔录流程推进,可以避免遗漏重要问题。

“好了,开始吧。”巴尔爷爷开始提问,“你们两个为什么会出去?晚上同时睡不着?”

王雪娇:“我不知道,忽然就醒了,然后就睡不着。”

张英山:“她起来的时候,我听见声音,也醒了。”

巴尔爷爷:“贝西是怎么叫你们走的?”

王雪娇指了指自己的裤脚:“它咬着我的裤子,现在裤子上还有狗牙印呢。”

张英山:“我跟在她身后。”

巴尔爷爷:“你们去过那条路吗?”

王雪娇:“走过,帮忙收谷子的时候去过很多次。”

张英山:“我也一样。”

巴尔爷爷:“进了仓库以后,你们就看到佩雷斯要放火了吗?”

王雪娇:“不,我看到的是一堆钢铁机械,走进去很远,才是谷仓。佩雷斯在点亮火把以后,是想引燃周围的秸秆,然后再用秸秆点燃粮袋。”

巴尔爷爷:“他用什么点燃火把的?”

王雪娇摇摇头:“我没看见,忽然就看见火把亮了。”

巴尔爷爷:“那么,你们是看见佩雷斯点火以后,才把他抓住的?”

王雪娇:“是。”

巴尔爷爷:“怎么抓的?”

张英山展示了一下,巴尔爷爷觉得他那几个动作很草率,一点都不像能制服膀大腰圆的佩雷斯的档次:“为什么你把他按在地上之后,他就不反抗了?你们就能平心静气地说话了?”

看着巴尔爷爷不信的目光,张英山也是有一点小脾气的,他可是警校的自由搏击冠军(韩帆没来之前)。

哪能容忍外国人如此轻视他,何况旁边还有自己喜欢的姑娘。

双重BUFF叠加,张英山用谦虚的口气说:“是的,我把他的两条胳膊都拆了下来,您可以再找几个人来试试,五个以下都没有问题。”

巴尔爷爷的眼睛抬起来,压根不信。

他年轻的时候看过好莱坞,看过李小龙的电影,也知道中国功夫。

但是他跟其他愚蠢的美国人不一样,他可不认为电影里的人能一个人打几十个人,就代表着所有的中国人都会中国功夫。

巴尔爷爷示意:“米娜,把威利叫来。”

威利是村里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也是常年干重体力活的,体格跟佩雷斯差不多。

巴尔爷爷让威利一手假装举着火把,背对着张英山。

然后对张英山说:“你攻击他。”

张英山替他家挑过水,王雪娇还从黑市上买来了肉,给他病重的母亲补充营养。

他真不愿意相信两人是要烧谷仓的坏人,更不想把张英山打伤。

他担忧地问了一句:“他这么瘦,我一拳下去,他根本就受不了,我要是把他打伤了……不会罚我吧?”

巴尔爷爷看着张英山,张英山平静地开口:“你可以用最大的力气,你要是不用尽全力,就不能让我和余小姐自证清白。”

一听原来这么严重,威利点点头。

等他站好,过了一会儿,张英山忽然从他身后出现,胳膊勾住他的脖子,顶住他的膝盖窝,他刚想转身反击,但脚下不稳,摔倒在地。

刚摔在地上,他就听见自己的左右两条胳膊,传出轻微的“咔”一声,张英山已经将他的胳膊卸下来,想要反抗也没办法了。

“就是这样。”张英山把威利的胳膊又接了上去,“对不起,巴尔爷爷不相信我能把人的胳膊卸下来。”

“嗯,差不多就是这么长时间。”王雪娇开口。

她诚恳地看着巴尔爷爷:“您也看见了,我们的攻击力远胜于佩雷斯。

如果我们才是放火的,我们根本就不会把他活着从谷仓里带出来,把他四肢骨头都拆开,在他身边放上一个口袋,再把谷仓点着,他已经没有机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攻击我们了。”

巴尔爷爷愣了一下:“在他身边放个口袋?为什么?”

王雪娇笑笑:“古巴的粮食都是配给制,有很多人家都不够吃的,木薯和玉米都是用来凑数骗骗肚子的,他去仓库偷拿粮食,在装粮食的时候,立在一边的火把忽然倒了,点燃了粮仓,一火把他和粮仓一起都烧了,我们省事,您也省事,您说对吗?”

巴尔爷爷沉默片刻,不得不承认王雪娇说得有道理。

忽然,他抬起头,眼睛盯着王雪娇:“你怎么这么熟练?”

王雪娇叹了一口气:“我们在村子里经常免费送人食物,就是让想要高价出售的人受到影响,卖不出去,挡了别人的财路,自然就会受害。”

巴尔爷爷眯起眼睛:“佩雷斯?他想卖什么东西?”

王雪娇并不知道佩雷斯把那么多大米藏在什么地方,何况还牵扯到微生物实验室,暂时没法说,便摇了摇头。

现在,巴尔爷爷的心理天平,已经倒向了王雪娇和张英山,但是他需要更多的证据。

巴尔爷爷又问了一些看似无关紧要,实则是从侧面来印证他们刚才证词的问题。

比如“你睡不着,是因为月光太亮吗?”

王雪娇回答:“不是,昨天晚上没月亮。”

似乎没有什么好问的了,巴尔爷爷看着记下来的那些。

全是证词,没有人证和物证。

根据他多年的经验,这很容易陷入

“你是坏人!”

“你才是坏人!”

这种完全无法论证的循环之中。

王雪娇忽然一拍掌:“对了!我想到了!巴尔爷爷,他点了火把,应该用的是火柴,或者是打火机。我完全没有碰引火的工具。

如果是火柴,那么应该能找到烧剩的棍子。如果是打火机,按过打火机的手上,会有一种味道。人闻不出来,狗应该可以。”

巴尔爷爷觉得此计可行,先去现场搜,没有火柴,倒是在佩雷斯的身上搜到了一个打火机。

本地是雪茄生产地,不少人自己也抽。

随身带火柴或打火机一点都不稀奇。

人类闻火柴味,或是打火机里的液态碳氢化合物都是一个味道。

但是王雪娇,相信狗一定能闻到气味的细微差别,坚持要狗狗大队上班。

王雪娇把打火机藏起来。

巴尔爷爷让人找了好几条狗过来。

那些狗本来趴在太阳地上睡觉、摇着尾巴满村溜达、呼朋唤友准备去邻村打架……忽然就被人类抱来了。

它们害怕、它们困惑、它们紧张、刚把它们放下,它们头也不回地逃蹿消失。

只剩下经常与人类一起生活的牧羊犬贝西,镇定如初。

它蹲在地上,眼睛转来转去,不知道这些人类想干什么。

王雪娇摊开自己的双手,让贝西闻。

贝西闻了闻,跑到一边,叼起了火把。

没错,王雪娇确实抓过火把,上面留着她的味道。

巴尔爷爷让佩雷斯也伸出手,让贝西闻一闻。

佩雷斯毫不在意,心想大不了这只狗再把火把叼过来,这能说明什么?

看来他们也没有什么证据。

想到这里,佩雷斯大大方方地把手伸出来了。

贝西闻了闻,高高兴兴跑到一边,把火把叼起来,放在地上。

王雪娇又指了指佩雷斯的手,让贝西再去闻,贝西虽然有些困惑,但是,它是一只聪明的牧羊犬,它闻了之后,在四周转了一圈,忽然,从一块石头后面叼出一只打火机,骄傲地放在地上。

王雪娇看着巴尔爷爷,向他扬眉一笑,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巴尔爷爷已经明白了。

佩雷斯这才恍然大悟,急忙大叫:“打火机的味道都一样!狗怎么能当证据。”

王雪娇笑笑,请周围几个男人把他们的打火机拿出来,放在不同的地方。

再次让贝西去闻佩雷斯的手,然后去寻找打火机。

贝西不负重望,再一次从众多的打火机里,挑出了佩雷斯的那一只。

王雪娇耸耸肩,摊开双手,嘴角向下撇出一个奇异的弧度:“哼嗯?”

佩雷斯还在努力挣扎:“我晚上用过打火机,它当然能闻得出来!这能说明什么。”

“你用打火机做什么?”巴尔爷爷问。

“抽烟!”佩雷斯理直气壮。

巴尔爷爷追问:“什么时候?在哪里?”

“在我家!临睡前!”佩雷斯大声说。

他晚上确实抽了烟,王雪娇没有任何科学依据可以证实狗的鼻子到底能闻到多少个小时之内的东西。

可恶,卡住了。

王雪娇终于决定放一个大招,她大声说:“你收了美国人的钱,所以要烧粮仓!不然你家地下室里的那些发电机、电器从哪里来的?!”

全场先是猛然一静,接着七嘴八舌乱成一团。

王雪娇一开始没有提这事,是因为她觉得这不是一个完美的大招。

毕竟古巴曾经接受过苏联的慷慨捐助,如果他咬死说这是当年捐助留下的东西,比如他有一个在XX地方上班的姑,在XX地方上班的叔……

为了不让村里人不开心,所以他才藏着掖着,不让别人知道。

也不是不能解释。

不过现在王雪娇一时也想不出在这个科技不发达的地方,还能有什么破案的方法了,管他有枣没枣,先打三杆子。

一众人浩浩荡荡向佩雷斯家里去了,很快,他们就找到了地下室,也看到了地下室里的发电机和各种电器。

佩雷斯倒是没说这些东西是苏联援助时期留下的东西,毕竟那些电器上都是英文。

他说是佛罗里达的亲戚送的。

这就死无对证了。

谁家还没有个佛罗里达亲戚,要是亲戚送的东西都是不被允许的,送电器不允许,那送药呢?送粮食呢?

要是真全部没收,那是跟整个村子,不,是整个古巴人民为敌。

贝西不知道人类在烦恼什么,它终于找到了它想让王雪娇给它拿的东西。

它一路跑过来,又叼着王雪娇的裤腿,示意她跟着自己来,王雪娇以为它有什么出色的新发现,便跟着去了。

结果,在佩雷斯家的厨房垃圾旁边,它停下了,昂首挺胸从垃圾筐里扒出来几根吃得挺干净的牛排骨,只有骨头缝里还有那么一点肉。

这就是它昨天半夜跟着佩雷斯的原因。

佩雷斯吃牛排的时候,把油滴在裤子上了。

好香,好香……

“就是一堆垃圾嘛……”王雪娇伸手点了点贝西的脑袋:“你是一只牧羊犬,你要有点出息,知不知道!哪有牧羊犬扒垃圾堆的!你又不是野狗!”

贝西感受到王雪娇的鄙视,夹着尾巴,蔫蔫地哼哼。

此时,其它人也从地下室里出来了。

地下室里的东西,只能说明佩雷斯他有一个牛逼的亲戚。

不能证明他烧谷仓的必要性。

王雪娇想了想,那就剩下佩雷斯私藏大米的事情了。

什么佛罗里达亲戚也不可能一把运来十吨大米。

只是她也不知道这些大米藏在什么地方。

王雪娇闭着眼睛仔细想了想,佩雷斯说他昨天去看了存放大米的仓库。

条件不好,那就说明不是正经的粮仓。

王雪娇上午在农场看见他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在下班的人群里没看见他,但是下午又看见了。

昨天中午没有汽车移动。

牛和马都在忙着干农活。

徒步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到,说明粮仓离得不远。

王雪娇把大米的事情告诉村民们,并且问他们:“这附近有没有距离村子很近、能装得下十吨大米的仓库?而且道路要方便,进去十吨大米不会引人注意。”

村民们听见十吨大米,眼睛都绿了,这够吃多久啊。

附近符合王雪娇说得条件的地方不多,只要用心找一找,一定能找到。

原本冷静的佩雷斯听见王雪娇把他心里最要紧的事情都抖出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大声咆哮:“你在胡说八道!她说谎!她说谎!!!我根本就不认识她,我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么重要的事情?!”

站在一旁的佩雷斯太太点点头:“对,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十吨大米的事情。”

很好,不知道是吧,那就别怪我瞎编了。

王雪娇微笑:“你当然不会告诉你,因为,倒卖粮食发了大财之后,他就打算抛妻弃子,一个人去美国找他的女朋友。”

“什么?!”佩雷斯太太双眼圆睁,她深吸一口气:“不可能!我们结婚这么多年,他要是在美国有女朋友,我会不知道?!”

哎嘿,还真会不知道哟~

王雪娇从肖恩那里打听到佩雷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他们合作的,怎么合作的,一年送几次样本,每次待多久。

王雪娇一一细数:“他是不是每年都要出去待几天?”

“那又怎么样?”佩雷斯太太知道自己丈夫跟中央情报局合作,知道他们全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她也知道佩雷斯每天去的都是关塔那摩,一直以来,古巴都要求美国人把关塔那摩还回来,美国人就是不还。

古巴人把那里的水电都断了,美国人以其强悍的基建能力,自己供电供水。

现在古巴人过去,会被视同叛国。

她不能让丈夫背上叛国的罪名。

王雪娇笑道:“他,去的是什么地方,你心里很清楚,我要告诉你,那里有一个姑娘,叫珍妮。年轻、漂亮,家里条件很好,去那里只是为了让她的履历更漂亮。

你的丈夫爱上了她,勾引了她,一个月后,她就要回到美国,并且会带你的丈夫回美国。”

王雪娇眨了眨眼睛:“对了,你不会不知道家里的钱都放在哪里吧?为了买那些大米,他不仅花光了家里的钱,还欠了一屁股的债,那些债的利息,你们一辈子都还不起。

如果烧仓不成,他就会被债主追杀,所以,他一定跟珍妮离开。

至于你和孩子们~”

王雪娇叹了一口气:“如果运气好的话,会在穷困潦倒中度过一生。如果运气不好,可能会被卖到哥伦比亚做奴隶还债吧。”

佩雷斯太太心中一惊,确实,以前他们家还能经常在黑市上买肉吃,最近这两个月,不说肉,连面包都不买了,就像其他普通人一样,凭着粮本,去国营粮站里买配给粮。

她只知道佩雷斯为了买粮食,把家里的钱都拿走了,可从来没有告诉过她,那些大米是借钱买的。

但是,昨天晚上,他忽然又买回了一些牛排和朗姆酒,她问他发生什么事了,他也没说,就说高兴,想吃点好的。

现在想来,也许,他是准备烧谷仓之前,狂欢一下。

她怔怔地摇头,嘴里喃喃:“不可能……不可能……他……他都五十多岁了,怎么会有美国小姑娘爱上他?”

不是,太太,您不关心家里的钱和可能负的巨额债务,居然关心的是小姑娘爱不爱你丈夫?

王雪娇高声说:“五十多岁怎么了?你看他的身材,看他的肌肉,看他忧郁的眼神,唏嘘的胡碴,饱含着岁月的沧桑。

海明威知道吧!别说他五十多岁,他临死之前都有那么多小姑娘喜欢他!

要的就是那种做重体力活养出来的硬汉气质!

你不知道有多少白人富婆去非洲包养有肌肉的小哥吧?只要身材好,气质好,年龄不是问题!还有人专门慕老呢。”

说了这么多,够她消化了。

王雪娇实在不想跟她继续扯佩雷斯有多诱人了,便将话题转到钱上面。

毕竟除了佩雷斯太太,别人不关心佩雷斯的风流韵事,莫名其妙的巨款才值得关心。

“等找到大米你就知道了,你们家有多少钱?能买得起十吨大米?大家就算没有佛罗里达亲戚,也应该见过黑市大米的价格吧。”

王雪娇环视着周围的村民:“想想看,十吨呐!!!以你们农场最顶尖领导的工资,要存多久才能存到?”

“你说这么多有什么用!我问你!你有我放火的证据吗!你管我买米的钱是哪里来的?我需要向你汇报吗!”佩雷斯用他残存的理智,向王雪娇发出怒吼。

要不是打不过张英山,他现在就扑上来,把王雪娇掐死。

确实,买米只能说明放火的动机,不能说一定是他放的火。

不过,其实证据到这里就已经足够了。

就算不能找出他放火的铁证,只要找到十吨大米,佩雷斯的结局不会比纵火更好。

巴尔爷爷已经准备宣布结案,把佩雷斯移交给上一级部门进行正式审理。

自然会有人来查他的巨额财产是哪来的。

忽然,一个高傲冷漠的老年女声从人群外传来,像惊雷一般炸响:“我有!!!”

来者,是桑切斯太太,她平时总是不声不响地出现在各种神妙的地方,大家都习以为常。

“我昨天晚上,看到佩雷斯往谷仓走!这两个东方人,跟在他的身后!”

一石激起千层浪。

桑切斯太太以前在村子里疯狂向别人推荐海明威。

后来又整天扮高冷,一言不发。

谁能想到,大家再次听到她的声音,居然不是为了海明威,而是作证。

她跟村里人关系不怎么样,跟这两个外来的东方人关系更不怎么样。

她没有偏袒任何一方的理由。

巴尔爷爷问她:“除了看见之外,你还有别的什么证据?”

“有!”桑切斯太太更加骄傲,“你们跟我来!”

众人满心疑惑地跟在她的身后,贝西蹦蹦跳跳跟在王雪娇的身边。

等到众人走到她家门口的时候,她指着地上的一块布满脚印的泥巴地,说:“就是这里!”

王雪娇一眼就看出她指的那块地跟别处不一样,似乎要更湿一点。

以及,少了一大块泥巴,似乎有人把泥铲走了。

早上来取证的人说,他们今天早上来的时候,这里就少了一块。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他们会注意到,也许会报告。

但是,这是桑切斯太太家门口。

她脑子不正常,干什么都是合理的。

桑切斯太太告诉大家:“我每天晚上临睡前,都会把我家门前的泥巴路泼湿、整平,每天早上我就能看出晚上有什么人来过这里。”

众村民心态平和,继续听她往下说。

桑切斯太太有被害妄想症是正常的。

“昨天晚上三点,我被窗外的脚步声惊醒……”

老年人,精神衰弱睡不着也是正常的。

“我发现泥地上有新鲜的脚印,就把它们取下来了。”

说着,桑切斯太太从屋里把已经硬了的泥巴拿出来,放在桌上。

这块泥,上有几个人类的脚印,以及四只狗爪爪印,看得出来,这只狗很兴奋,步子与步子之间的间隔很大,有点深,是蹦蹦跳跳过去的。

人类的脚印有交叠,王雪娇知道这是痕检刑侦学里的一门专业课。

巧了,她没学过……

她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张英山的肩膀:“你对脚印学有什么研究吗?”

张英山,曾以一人之力,监视整个绿藤市局的男人,怎么能没有研究。

他点点头,刚想说话,就听见桑切斯太太开口了:

“这个斜纹脚印是走在前面的,边缘非常清晰。”

“斜纹脚印周围隆起的部分被狗爪印踩平了,所以,狗爪印是后踩的。”

“这个小一点的脚印,应该是这位东方女士的,她踩的时候很用力,把斜纹脚印的痕迹踩下去了,她的脚印更湿润。”

……

桑切斯太太一通脚印痕迹分析学说完,下面的事情就简单了。

王雪娇、张英山和佩雷斯都没有换过鞋,贝西的爪爪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异。

大家都盖个脚印,就能一目了然。

别说佩雷斯不负责谷仓的清点工作,就算他负责,大半夜去黑漆漆的谷仓清点?

佩雷斯已经无法辩解。

此时,派出去找传说中十万吨大米的人回来了。

轻而易举!

就在一点五公里之外,找到了一仓库的无主之米。

从体积判断,是十吨没错了。

佩雷斯太太腿都软了。

她是管家的,知道家里有多少钱。

家里的钱,绝对不够买十吨大米!

如果他有万贯家资,佩雷斯太太还能努力努力,替丈夫拼命辩解。

现在……佩雷斯太太已经飞快地心算出,这个死男人已经欠了多少钱。

王雪娇还好心提醒她,以佩雷斯的身家,根本就没有抵押品,所以,他是无法从利息比较合理的正经银行借出钱来的。

只有不正经的高·利·贷愿意给他。

按照高·利贷的一贯操作,砍头息加复利,得出的那个数字,是她一百五十年的工资。

佩雷斯太太只希望债主们,冤有头、债有主,谁借的钱去找谁!

实在还不上,割他胸口的一磅肉,不,十磅肉都没有问题。

血爱流不流!

不要紧!

她和她的孩子们跟这个男人不熟!

没听说过!

佩雷斯太太的倒戈,加上各项证据确凿,佩雷斯已经无话可说,颓然摔坐在椅子里。

·

·

佩雷斯被正式逮捕。

王雪娇和张英山也真的要离开了。

离开之前,张英山被巴尔爷爷拉走,说差点冤枉了他们,要送点好东西给他。

王雪娇去黑市,买了一些好吃的东西到桑切斯太太家。

以前桑切斯太太家总是孤单冷清,一个人都没有。

现在人头攒动。

很多年轻人都在她的屋里,翻阅着她收藏着的海明威的小说。

因为桑切斯太太一番荡气回肠的脚印痕迹学展示之后,有人质疑她一个孤老太婆怎么会懂这些。

她高傲地表示:“因为海明威就是双面间谍!所以,我,身为他的书粉,会一些间谍的小技能,有什么特别的?”

年轻人已经不怎么爱看海明威了。

但是,间谍、杀手、暗卫……这些特别神秘的职业,永远都会引起年轻人的好奇和兴趣。

于是,他们来找桑切斯太太,想借海明威的书看。

也想听听海明威的间谍故事,连邻村雪茄厂的人都来了。

桑切斯太太也无限感慨:

十年推书无人问,一朝破案天下知。

“你好,余小姐。”桑切斯太太用流利的英文向王雪娇打招呼。

王雪娇看着这一屋子的书,不仅有海明威的小说,还有间谍、侦探、药理学、毒理学、痕迹检验学……

她十分钦佩:“原来您是跟随着偶像的脚步,践行着人生的理想。恭喜你今天一展才华。”

桑切斯太太摇头:“不,我不是想展示才华才为你作证的。”

王雪娇觉得自己又懂了:“那是……为了海明威?”

“不,是为了你!”桑切斯太太看着她。

王雪娇愣了一下:“我?为什么?”

“因为你像海明威。”桑切斯太太说,“你,和你的男朋友,不计代价,在我们村子里做好事,从来不求回报。你们就像海明威加入的国际纵队。”

“今天,我又听见你说,海明威那样的人,不管多少岁,都是魅力无穷的硬汉。我太喜欢你了……真遗憾,没有早点真正认识你。相信你一定也会喜欢上海明威的。我见过他……我曾经在哈瓦那见过他本人,哦~他真的魅力无穷~”

桑切斯太太忽然压低声音,对王雪娇说:“你那天在我屋子后面打电话说的内容,我都听到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我相信,认识一个人不要听她说什么,要看她做什么。我相信,你一定有你的理由。”

原来那天,她真的听到了。

桑切斯太太坚定地看着她,突然轻唱了一句:“TheinternationalidealUnitesthehumanrace”

王雪娇心中猛然一跳,这句歌词的中文版是:“英特奈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她真想跟桑切斯太太和一首,可惜,她不能。

肖恩就在离这不远的地方,王雪娇也不知道这里还有没有人是CIA的卧底,她只能假装不明白这是什么歌,只是友好地与桑切斯太太握了握手:“再见。”

桑切斯太太有些失望,但依旧挤出笑容:“保重。”

转过身,王雪娇向来接她的汽车跑去,奔向她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