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王雪娇是真不喜欢打扮,她的梦想是能引领时尚,她穿什么,就是时尚风向标。
什么西装配球鞋、男人穿高跟鞋配白丝袜……只要身份地位够高,自然会有人替她解释这套打扮的精心巧思、文化符号、精神内涵。
可惜她现在的身份地位还远没有到这个份上,穿得过于随便,只会招来轻视,除非她是带着百万大军进门的。
要么穿西式女士礼服,露背长裙,紧绷在身上,别说多吃两口菜,呼吸稍微重一点,都有一种要被绷坏的感觉。
“凭什么男士的礼服就宽松这么多,你们可以吃下一整头烤全猪都看不出来!”王雪娇恼怒地盯着穿着男士西装的张英山,把手伸进去探了探,还有一个拳头的余量,非常不满,“发明女士礼服的人就是怕女人在宴会上多吃多占吧!”
王雪娇完全不想穿那种严重限制行动,脚上还得穿高跟鞋的礼服。
“那就穿这个?”张英山从箱底拿出一件五彩缤纷,花里胡哨的礼服,乍一看,仿佛一个镶嵌了很多装饰的大布口袋,仔细看,原来是海地传统服装,看起来,确实就像在布口袋的底部剪了一个用来把头伸出来的地方。
海地总统穿海地的传统服饰,参加国际外交场合,完全没有问题。
王雪娇把这身衣服套上,很满意,大~
别说吃一整头烤猪了,就算吃一头,再另外打包一头,藏在衣服下面都不会有人发现。
穿这身衣服,鞋子也不用穿“美丽刑具”高跟鞋了。
王雪娇在华人商店买了一双回力白球鞋,为了适配它花里胡哨的气质,张英山找来颜料,在上面涂涂抹抹,画了花、草、火焰、大王椰、鹰……
“……我要告诉冯老,这是你画的,你在传教,不是我……”王雪娇一边嫌弃,一边指着一个角落:“还有水稻没画。”
张英山笑着拿着笔在鞋帮上描了几笔:“好了吧!”
“诶,怎么是黄色的…应该用金色。”大地母神突然挑剔上了。
十二色的颜料盒里只有浅黄,没有纯金色,这让大地母神同志很不满意,她认识的在画上的麦穗,都是在国徽、警徽上,都是金哒~
“要金的……”王雪娇哼哼唧唧。
她想要,张英山就得给,他把已经画好的鞋放在窗口吹干:“我去买颜料。”
“我也要去。”王雪娇要去的理由,完全是因为卖颜料旁边的那家黄大妈茶楼下午三点供应葡式蛋挞,就卖五十份,眼睛一眨就没了,那东西,得趁热吃!就是排着队,眼巴巴地看着它从烤箱里拿出来,然后,呼呼地吹着热气,把它吃掉。
张英山就算十分钟就能把它带回来,也迟了。
都说天有不测风云,刚进卖颜料的文具店,外面天就暗下来了,接着一阵狂风乱刮,一阵大雨像豆子一样打下来了。
谁能想到冬天还有这动静,两人都没带伞,只得在店里待着。
“哎呀。”张英山轻呼,“出来没关窗。”
窗户上面有遮阳棚挡着,雨打不进来,但是风能进,那双鞋放在窗台上,不知道会不会被吹下去。
窗外是酒店自己的小花园,上面还有棚子,就算掉下去,也砸不到人,就是会比较尴尬就是了,还得想办法把鞋从棚子上够下来。
王雪娇无所谓:“问题不大,自古以来,谁还没掉过羽毛球、晾衣架、鞋子、衣服在别人家的屋顶上,他们肯定有梯子。”
张英山皱眉:“我还是再去买一双吧。”
“干嘛要买,你这颜料不是防水的吗?拿吹风机吹一吹不就干了。”
张英山摇头:“吹干的话,可能会裂开。”
“嗯,你说的有道理,那就再买一双好啦。”
反正回力鞋也没多贵,就当拉动GDP了。
这条街是连成一片的老式建筑,从二楼伸出的阳台也连成一整条,虽不是骑楼,但也能勉强起到挡雨的效果。
雨还没停,张英山便往左去买鞋,回来的时候,王雪娇已经在右边的黄大妈茶楼排队了。
王雪娇排着排着,又闻到一股特别的香气从前方飘来,王雪娇深深吸了一口气:“我闻一了奶酪、番茄酱的味道……好像是披萨,你去买一块,咱们晚上吃。”
张英山排在一个本地少年身后,那家的炉子小,一炉只能做六个,这个少年,一个人就买了十几块,王雪娇都买完蛋挞了,张英山这里还没排到。
“哇,他买这么多,这家的披萨果然这么好吃吗?”王雪娇很激动。
没想到这个本地少年忽然开口说起了中文:“好吃的!”
王雪娇本着跟谁都能聊几句的精神,向他打探到底哪种好吃,纯洁的玛格丽特,还是额外加了双份奶酪的,亦或是加了蘑菇的,还有那个加了撒拉米香肠的。
“蘑菇的好吃!”少年非常肯定地回答,“又软又滑,特别香,特别好吃,这里很多人都喜欢吃,有人每天都要点。”
从排队的盛况就能看出来了,王雪娇上次来没看见,是因为这家店下午两点才开门,营业到半夜十二点。
很明显,在披萨饼店排队的人比在黄大妈茶楼排队的人还要多。
据说就连总统都曾经在下班后来吃过,还带着来访的其他国家的贵宾来吃。
有门口挂着的老板跟总统合影的照片为证。
“什么披萨好吃成这样……里面不会还放了别的东西吧。”王雪娇小声嘀咕。
然后,王雪娇看到在旁边堆成一堆的包装盒,盒子上有中文,出产地:宁夏同心县……
王雪娇顿时想到恽诚曾经说过,关于那个蘑菇罐头很好吃的事,果然有这么好吃吗?
这下不得不买来尝尝了。
张英山看着王雪娇鬼鬼祟祟地过去,又蹦蹦跳跳地回来,笑道:“看到什么了,这么高兴?”
“她们出息了。”王雪娇笑道,“才多长时间啊,同心县的人都把生意做到这里来了。”
王雪娇打心眼里替她们高兴,张英山见她心情大好,也跟着很开心,笑道:“这么看,海地的爱国卫生运动应该也能成功吧。”
“呃……”王雪娇的笑容僵了一下,“我不是很抱希望,大概,我的圣坛所在地是可以保证的吧,别的地方就难说了。”
少年买的第二炉也快好了,王雪娇好奇地打听:“你们家有多少人啊,都喜欢吃?”
“我是送外卖的,这都是客人点的。”少年得意地拿出单子晃了晃,还顺便递了一个名片给王雪娇:“如果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找我们。”
这是一个代跑腿业务,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骑着摩托车,帮客人送东西,买东西,他们先去客人那里收钱,然后去商店里拿货。
“你们这边的信誉度这么好的吗?”王雪娇有些疑惑。
她曾经在柬埔寨约TUTU车司机去吴哥窟,司机报了三天三十美元的价格,她另外拼了一个中国人,还有两个瑞典人。
第一天玩完,司机要求他们四人一次性支付三天的全款。
王雪娇和另一个中国妹子一致反对,强烈要求跑完一天,给一天的钱。
天真无邪的瑞典人一口气全付了:“我们本来就要雇他的车呀,先付后付有什么区别呢?”
第二天,司机果然彻底消失了。
瑞典人不敢相信这个世界怎会有这如此邪恶的事。
这种事情,在各个穷国屡见不鲜,虽然巴拿马不像海地和古巴那么穷,不过,类似付完钱、吃东西、再被要一次钱的事情也是有的。
王雪娇很好奇,他们是怎么让客人相信他们的信誉的。
披萨饼店的老板一边揉面团一边说:“他们的人,你可以绝对放心,几美元还不至于让他们动心。”
此时,虽然没有电子支付和第三方平台做担保,不过,这群小伙子们确实不会拿了客人的钱就跑路。
收了钱,他们就一定会去店里拿东西,一定会乖乖送到。
因为……他们的老板是金盆洗手的帮派份子,在狂野司令被美国人从梵蒂冈抓走之后,他怕遭到清算,于是果断从良。
从良,指的是他不再贩卖毒品、走私枪支、买卖人口,但不代表他管理手下的方式变得现代化、公司化、企业化。
巴拿马运河,以及各个山沟里、海湾里,都泡着他不少违规的手下。
美国对在巴拿马的所有人,进行人生规划,人被分成了“金卷”和“银卷”。
金卷就是白人。
银卷就是黑人、华人,以及加勒比各国的移民。
至今,所有的高薪、舒适的工作,依旧只有白人可以享受,所有巴拿马城的企业都只能为运河区提供船只服务,其他的业务一律不许经营。
像少年这样的本地土著,如果像他的父辈那样做码头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只够住在铁皮屋子里,吃廉价罐头。
这个帮派老板还是挺有良心的,为了提高竞争意识,他推广了计件工资制度,送一单是一单的钱。
送便宜的东西和送贵的东西,价格不一样。
如果是送重要文件,跑腿人员可以劝客户购买专人专送和保镖服务,这些都需要加钱,加出来的钱,也会给跑腿人员抽成。
在这个老板手下当跑腿,一个月能赚到一千美元左右,圣诞节和情人节的时候,三四千美元都有可能。
他们绝不愿意为了贪一单最多十几美元的餐费把小命给送了。
王雪娇听了他们的业务内容,有些意外:“你们老板挺有想法的啊?”
“我们老板也是听了别人的话,一个叫Ericlee的亚洲人告诉他的,以前可没这么好。”少年耸耸肩,接过披萨饼店老板递过来的大塑料袋,跳上一辆摩托车,轰响油门,跑去送餐了。
王雪娇看着他远去的背景,自语道:“又是这个Ericlee,他还挺有头脑的,难怪生意能做这么大,跟帮派份子有来往的亚洲人,他不会是福清的吧……嗯……应该不是,这边连一个卖牛肉丸、肉燕的店都没有。”
“你已经吃了两个蛋挞啦。”张英山提醒道,“一会儿还吃得下披萨吗?你不是说还想吃焗龙虾?我怕你吃太杂了,会胃不舒服。”
王雪娇看了一眼手里的第三个蛋挞,顺手塞到张英山的嘴里,还趁机偷捏了一把:“不是我拿的,它自己跑到我手里来的。”
被无情封嘴的张英山眨巴眨巴眼睛,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仿佛又是“欺负人”之类的小小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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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披萨的少年先送了十盒披萨去大酒店,路过小花园的时候,他在地上看到一双花里胡哨的球鞋,已经被水泡透了,好在是帆布鞋,被水泡了也没什么关系,总比他这双破得露脚趾的要强。
他四下看看,确定这鞋是真没人要了,他捡起鞋子,穿在自己脚上,把自己那双已经穿了好多年的旧鞋扔进垃圾箱。
酒店里的中国人给了他一美元的小费,他揣着小费哼着歌,继续送下一家,这次是凯恩所在的自由党大楼,他们也在开会。
披萨,真是开会、加班时候吃的必备良饭。
巴拿马情报站的人一直在悄悄盯着王雪娇,他们看见王雪娇跟一个送披萨的聊了很久。
这个送披萨的人,是本地帮派份子,跟被FBI通缉的Ericlee有关。
然后,他换上了一双画着大地母神标志的鞋,先送了商贸代表团的餐,又送了自由党的餐。
为什么地上会突然出现一双鞋?
住在这个奢华大酒店里的客人,都把衣服和鞋交给酒店清洁部打理的,他们不可能自己洗鞋。
他这么快就把鞋换上了?那鞋已经完全湿透了,穿着不难受吗?再说,送个餐披萨而已,为什么要换鞋?!
为什么刚好是这两个组织的人点单?
只是刚巧?
不可能!其中一定有阴谋。
一定是要传递什么消息。
为了确定信息的准确信,情报站的工作人员也点了一份披萨,就要刚才的那个少年来送。
史密斯专员接过披萨,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等了这么久?”
“非常抱歉先生,这家店的生意实在太好了,排队排了很久。”少年很担心他不给自己小费,怯生生地答道。
史密斯专员看着他的鞋:“很不错的鞋子,新买的?”
“是捡的。”少年老实回答。
“在哪捡的?”
“红房子大酒店的花园里,真的是捡来的,不是我偷的!”少年越来越紧张,结结巴巴地解释,要是有偷东西的名声,客人就不会要他送东西了,那他就会彻底失去收入来源。
“别担心,小伙子,我只是随便问问,鞋上的花纹很特别。”史密斯专员的眼睛盯在他的鞋上仔细看,没错,跟塞壬一号上画的那些图案一模一样。
给这个被吓得半死的少年五美元小费以后,史密斯专员关上门,严肃地对身后的众人说:“余梦雪比我们想得还要狡猾!她一定是用了什么特别的手段,让这个跑腿的人,都不知道自己送了信息出去。”
站在他身后的手下跃跃欲试:“老板,不如我去把刚才那个小子抓住,好好问问他?”
史密斯专员摇头:“不!余梦雪能干出那么多大事,说明她很谨慎,抓了帮她传信的人,她一定会知道,不要惊动她!她是一条狡猾的毒蛇,我们要慢慢靠近她。”
“她也许在披萨饼盒子里放了什么,也许在小费里放了什么,或许那双鞋上的画,本来就是一种密码……”史密斯专员眉头紧锁。
没有密码本,有天大的本事都破不了密码。
他在白板上写下:余梦雪、中国代表团、凯恩……
然后托着下巴,瞧了半天,忽然,他一击掌,马上转头找手下要来资料:“凯恩的自由党果然赢面很大!”
民众对现任总统全无好感,对佩雷斯所在的党派也没有好感,他们跟凯恩不熟,自由党也没有干过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一共就三个人,其中有两个是讨厌的,一个是不熟的,矮子里面拔将军,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就是选那个不熟的。
赌一把,万一呢……
史密斯专员得出一个结论:余梦雪想让凯恩当总统,然后跟中国人签定关于巴拿马运河的合同,然后再杀了凯恩!
一定是这样的!
“给我弄张明天迎新晚宴的请柬。”史密斯专员说:“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在晚宴上做些什么,也许,是让现任总统提前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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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子果然没了。
这里的本地人收入都不高,掉下去的鞋,没有了,就是没有了,别想找回来。
张英山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画过一次,再画就会画得更好。”
“嗯。”
王雪娇心里还是有些可惜,怎么就丢了呢,不然就有两双鞋了。
第二天,她盛装出席,穿着海地传统服饰和张英山手绘的鞋。
张英山存心要让王雪娇在这重大场合惊艳众人,给她精心梳了头发,化了妆,拿着眉笔一根一根地为她画眉,用唇刷一点点的把她的唇色晕染得晶莹柔润,用眼线将她的眼尾拉长,微微上挑,显得活力充沛,英气十足。
迎新晚会其实就是一个大家凑在一起沟通沟通感情的场合,没那么严肃,除了王雪娇之外,还有其他国家驻巴拿马的大使和文化参赞,穿着自己的民族服饰。
这里做为主宾被邀请的女人只有王雪娇一个,其他女性是以“大使夫人”“参赞夫人”“会长夫人”的名头跟着来的。
她们穿着漂亮的长裙,画着妩媚的妆容,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挽着丈夫的胳膊进场。
王雪娇一进来,就显得与众多女宾完全不同。
门口的宣礼官大声报出:“海地总统余梦雪女士携第一先生杨杰驾到。”
一众人转头望去,一下子被鲜艳浓烈的颜色夺去了所有的注意力,别人是女人挽着丈夫的胳膊,两人并肩进来,这两口子是余梦雪在前走,第一先生挽着她的胳膊,并且略后靠半步,没有与余梦雪并肩。
众人心中有一点小小的惊讶:“他们家规矩这么大的吗!第一先生都不能跟她并肩?”
要知道,就连英国女王的丈夫都企图捞一些夫权父权在自己手上。
明明是几乎没有继承权的王子,吹成“为了爱人,而放弃了王位,成为大英赘婿”。
明明是赘婿,还非得要自己的子女都跟着自己姓,时不时的叨叨“整个英国的孩子都跟着父亲姓,只有我不是”,要不是王太后压着不允许,女王还真就同意了。
到王太后死后,女王到底还是心疼男人,在自己孩子的“温莎”的姓氏里,掺入了菲利浦的姓氏“蒙巴顿”。
毕竟整个地球的基本情况都是男权为先,残存的女性氏族真就是氏族,并且不在大城市里。
这个余梦雪也太不给第一先生面子了。
有人窃窃私语:“这是第一先生,还是第一侍卫啊?”
“是不是还没有名份?”
“是不是情人?看这样子,都不是第一情人。”
……
那些声音,有一些是西班牙语,还有不少是说英语的,张英山能听见,也能听懂。
王雪娇拍拍他挽着自己胳膊的手,以示安慰,结果眼角一瞥,发现他不仅不窘迫、难堪,还一副昂首挺胸,很骄傲的样子。
“你为什么这么高兴?”王雪娇压低声音问道。
张英山不无得意地说:“就算是情人,我也是最得宠的那个,他们懂什么,不得宠的那个在绿藤哭呢。”
韩帆确实是哭了,不过哭的原因是他一直照顾的狗剩被冯老借走当抚慰犬,狗剩离开绿藤的时候,他眼泪汪汪看着狗剩远去。
照张英山的说法:“如果是我想把狗剩留下来,冯老肯定会同意。”
充满了正宫的自信。
王雪娇忍不住轻笑:“这你也能得意起来。”
“这不是你说的吗?处处发现小确幸,生活就会更美好。”张英山微微偏过头,微笑看着她。
两人很快走到现任总统和第一夫人面前,双方客客气气地说了一番客套话,王雪娇还要与各位政要、商界巨头会面,表达了大家一起友好和作,努力赚钱的美好梦想。
身为商贸代表团的团长,徐劲自然也受到邀请,一同参加,现任总统没这么小气,建交不容易,请人吃一顿饭以示友好还是没有问题的。
徐劲明明是王雪娇一船带过来的,这会儿却还得装腔作势,假装不认识。
王雪娇主动伸出手:“好巧,没想到在巴拿马又遇到了。”
徐劲微笑:“是啊,希望能够延续在海地的好运。”
“很抱歉你们在的时候,海地出了一点公共卫生问题,殃及到你们。”
“不要紧,也算一次难得的体验。”
“我们的国家还很落后,能合作的项目实在太少,不像巴拿马,有得天独厚的条件。”王雪娇顺便抬了一下巴拿马。
现任总统站在一边,表情有些不自然:“我们其实能合作的事情也不多,仅有的运河,现在管辖权还不在我们手上。”
前几天,徐劲已经找过他了。
跟他表达的意思,他已经很清楚了,提出的合作项目他也觉得很好很强大,如果提出这个项目的不是中国,而是任何一个欧洲国家,他都立马答应了。
以现在的中国综合国力、武力值以及地理距离,他更不想得罪美国,毕竟美国是真的会打过来……但又不想那么直接拒绝,所以不咸不淡地拖着。
王雪娇微笑道:“这不还有五年就回来了吗?五年,快的很呐。”
“五年,那个时候我都不是总统了,以后的事情,还是交给以后的人去考虑吧。”现任总统打着哈哈。
王雪娇摸摸鼻子,忽然觉得这调调有点耳熟,咦,这不是西班牙拒绝金毛强迫他家提高军费的手段么。
不过他说得也没错,就算他能够成功连任,也就是五年,也就是1999年的9月1日,他就要卸任,而美国答应把运河管辖权还回来的时间是1999年的12月31日。
王雪娇眉眼微动,心里冒出一个想法:“要你何用。”
不过,就凭他把国家管成这种死样子,到处靠人情才能把一件正常的事办下来,靠贿赂可以为所欲为,就连不爱掺合政治的华人都在说他没戏了,绝对连任不了。
除非美国会像老杜保送小杜那样,硬把他保送上去。
不过现在看也不太可能了。
洪都拉斯总统和狂野司令,以及巴勃罗,其实都是中央情报局的黑手套,以贩毒的收入养活尼加拉瓜反叛军,以及其他好几个地方的反对派。
但是,最近黑手套们却被五角大楼派人哐哐地抓了起来,这是一个不妙的信号。
说明中央情报局的老板有点镇不住场子了。
当初要成立中央情报局的时候,整个美国的陆军、海军、联邦调查局都是反对的,是那位腿脚不便的老同志默许了,才鬼鬼祟祟地发展起来。
后来又新增了禁毒局、烟酒枪炮及爆裂物管理局,大家职责总有那么一点点小小的重叠。
有时候他们狼狈为奸,有时候则会为了抢国会老爷们的宠爱(经费),而互相扯头发。
常规操作就是大家互相举报、或者把对方干的事情捅到公众面前,迫使对方不得不应对一下,比如以正义使者的姿势,把自己养的黑手套给抓捕关押。
如果不是王雪娇下手太快,太狠,巴勃罗就算被抓回美国受审,都未必会死,毕竟跟他打交道的都是各位没名气的专员,而不是各位有头有脸的政要,只要他不乱说话,他就不会“在狱中上吊身亡”。
看来现任总统不管能不能连任,都不会跟中国签定任何经贸往来协议了。
脸上依旧笑容不改:“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中国人盖房子修路很厉害的,没记错的话,就连修巴拿马运河的时候,都有很多中国工人参与呢。”
“是啊,希望我的下一任可以找到更好的合作方案。”现任总统打着哈哈。
王雪娇脸上保持着虚伪的职业笑容,祝他仕途顺利。
最要紧的几个人由现任总统介绍完了,剩下一些不是很重要的就看王雪娇自己的想法了,特别是一些国家的外交使节,万一跟海地在背地里有点什么仇什么怨,由主人家隆重介绍,那就不得不握手表示给主人家面子,两人要是在互相握手的时候突然比起手劲来,那可就不好收场了。
当初修运河的时候,留下了不少华裔,王雪娇循着粤语的声音向一个角落走过去,在一众人中间,她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说熟悉,也不是很熟悉,她并没有见过李大公子活人,都是在报纸上、内部资料上、金三角本地电视台的新闻上看到他的。
参与这种活动的各位无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远远地看见尊贵的海地总统及其第一先生过来,刚才还似乎聊得很投入的各位都已经转过脸来,向王雪娇欠身行礼。
他们有些意外,她为什么没带翻译,他们不会说法语,更不会说克里奥尔语,有些人是成年以后来的,平时在华人社区生活,连西班牙语都只会说几个单词,跟王雪娇的水平差不多。
有人就会说一句打招呼的,主动向王雪娇问候:“蹦丝袜呵(晚上好)。”
“晚上好。”王雪娇笑着用粤语回答。
众人十分惊讶:“哇,你会说粤语?”
王雪娇微笑道:“我是华裔来得嘛~会说一点也很应该的啦。”
大家最关心像王雪娇这样的华人是怎么能当海地总统的,就算是秘鲁的日裔总统藤森,也是出生在秘鲁,才符合竞选条件。
王雪娇笑笑:“我也不知道呀,他们忽然就把法律里的这一条改了,把一定得出生在海地,变成了能者居之,我也很意外。”
她没说谎,那一条不是为了她改的,是为了巴勃罗改的。
巴勃罗辛辛苦苦花了那么多钱,许了那么多诺,买通了那么多人,最终改变了法条,跟她王雪娇有什么关系。
——这也是所有人都认为巴勃罗是她动手干掉的原因,得利益者是第一嫌疑人。
王雪娇与这一圈人挨个握手,一一问好。
到了李大公子这里,王雪娇却没有握手:“算起来,李叔叔是我的长辈,握手就太失礼了。”
她给李大公子做了个揖:“李叔叔。”
王雪娇怕李大公子手里藏了什么毒针扎她一下。
李大公子刚好也有一样的想法,见王雪娇不握手,他也大大松了一口气,余梦雪的名声可不怎么样,她不讲武德的,使的招比他还下流。
他也客客气气地回一个礼,旁边的人问起两人的渊源,余梦雪又把她是李大公子的父亲的老上司的孙女的故事说了一遍。
“哈哈哈,真是缘份啊。”一众人笑哈哈。
只有王雪娇和李大公子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出刀光剑影。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这房子已经被杀气削成一地的碎渣。
王雪娇不能在这里杀了他,只能阴阳怪气:“李叔叔,在异国他乡还住得惯吗?还穿着以前的那套睡衣吗?那睡衣挺好的,很吉利。”
那可太吉利了……好死不死,李大公子被迫二次睡衣夜奔的时候,真的就穿着那套,他那会儿才刚到美国没两天,根本来不及置办新衣服,结果就狂奔去墨西哥了。
到了墨西哥以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把那身睡衣给烧了,太不吉利。
王雪娇忽然提起,让他非常不爽,他干笑两声,反过来阴阳她:“叔叔我都已经把祖宗的地都留给你了,结果你到海地当总统了,真是女生外相,守不住祖产。”
这话已经说得很难听了,周围的华人都不再说笑,疑惑地看着这两叔侄是怎么回事。
王雪娇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李叔叔要不是断子绝孙,没有一个可靠的人能接手,也轮不到我呀~要不,您挑一户好人家入赘,妻主不管跟谁生出来的孩子,你都可以抱过来,让他认你做嫡父,再重归金三角,扬你李家威风呀~”
刚才有一些华人不在这附近,他们在进行自己的社交活动,听到这边似乎有热闹看,他们竖起耳朵。
徐劲也听到了,在他的印象里,余梦雪是一个很谦和、幽默、有大局观的人,在霍乱疫情最糟糕的时候,也没有见到她骂任何一个办事不力的人,都是以解决事情优先,事后该怎么处罚,就按规定处罚,从来不见她有额外的情绪宣泄。
于是,他端着酒杯,悄悄地挪过去,想听听她在说什么。
还有一些移民二代、三代,已经完全听不懂中文了,他们也急急地找人打听刚才这里在聊什么,怎么感觉突然箭拔弩张了起来。
“晚上好,Eric~”凯恩也来了,他满脸笑容快步向李大公子走来。
看到王雪娇,凯恩也不意外,同样礼貌地向她打招呼:“您好,余总统阁下。”
“您好,凯恩先生,这段时间,您用我们的人还顺手吗?”王雪娇向客户进行售后调查。
凯恩很满意:“确实超出我的预期,不愧是猛虎安保公司的人,物超所值。”
“谢谢您的认可,相信他们在将来,一定能助您再攀高峰。”
凯恩微笑:“也很感谢您及时提供的帮助,将来我们还有很多合作的机会。”
两人微笑着碰了碰酒杯,旁边李公子努力挤出一个笑脸,眼睛里却满是阴森,恨不能把余梦雪给活撕了。
凯恩笑着说:“你们以前就认识吗?”
“是呀,我们是世交呢。”王雪娇看着李大公子的眼神,充满挑衅。
李大公子皮笑肉不笑:“大侄女,你帮我这么大一个忙,让我下定决心到美洲来做生意,还做得不错。你当上总统,也该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给你准备礼物。”
王雪娇满脸真诚:“不着急,好饭不怕晚,好礼也不怕晚,李叔叔想送,我随时都可以笑纳。”
“是吗,那就等我准备准备,到时候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李大公子这已经是很直白的威胁了。
大家都是混金三角的,有夺地抢权之恨的两个毒枭之间,能有什么惊喜,不是炸弹,就是子弹,远距离狙击、近距离下毒……
王雪娇不以为意,李大公子不是无名无姓的人,他能给她惊喜,她也可以还礼。
两人之间的刀光剑影,只有看不出这两个笑嘻嘻亚洲人真面目的中情局人士一脸懵逼。
在一旁偷听的史密斯专员神色凝重,王雪娇和李大公子说的都是他听不懂的中文!
于是,他只得使用微型通讯器将王雪娇和凯恩的话悉数传到情报站,再由情报站传到总部,找到一个懂中文的“中国通”将对话进行翻译以及分析。
真正的东亚部没空管拉丁美洲部的破事,他们忙得满天飞。
随手抓来的这个“中国通”,只是略懂中文,但是听不出中文里复杂的情绪和阴阳怪气。
也不懂叔叔给侄女辈送礼物,正常情况下,侄女肯定不会用“笑纳”这个词。
他只能通过字面意思,告诉史密斯专员,余梦雪不仅和这个Ericlee认识,关系还挺亲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语气不好,似乎是在嘲讽。
居然还是老熟人!
史密斯相信,他们说的都是暗语。
“您用我们的人还顺手吗?”——贿赂,肯定是给贿赂了,所谓我们的人,肯定就是代指钞票上的人头。
“超出预期。”——除了给钱之外,余梦雪肯定还答应了其他的条款。
“再攀高峰。”——不用想了,肯定是余梦雪向他保证,他一定能得到总统之位!
“及时帮助,合作机会。”——这简直就是明牌了啊!!!这不就是承认收了好处,然后要签协议了吗!
巴拿马人真是好大的胆子,还没当上总统,就已经在谈利益输送了,甚至还是在迎新酒会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
史密斯专员转念一想,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们之间有这种合作关系,所以就算听见了,也听不懂。
但是,李育华和余梦雪是怎么回事,关系亲近,但互相嘲讽?
巴拿马情报站亏就亏在跟东南亚部的同事是死对头,一个管银三角,一个管金三角,大家都要养毒贩子。
资金池就这么大,金三角多拿一块钱,银三角就少拿一块钱,反之亦然。
因此,平时的情报交流并不多,恨不得把自己的事都藏起来。
史密斯专员一直不知道李大公子为什么突然来银三角,听了翻译回来的对话内容之后,他才顿悟:
李大公子其实一直想开拓新业务,但是他没有可靠的人,已经打下的江山总得有人守,余梦雪的出现,让他放心地把金三角交给余梦雪,他到了银三角。
余梦雪不知用什么手段把金三角完全吞并了,而且还改变了金三角的经营内容,那肯定就不会给李大公子分赃。
所以,李大公子很讨厌她,叔侄俩翻脸了。
巴拿马情报站还掌握了一个别人不知道的消息:
现任总统收到了威胁包裹,里面都是他与美国各位专员会面的照片,还有送的礼物以及那些礼物的账单,都被采购消耗品的理由走账报销掉了。
现任总统非常害怕照片曝光,便准备了钱,按照规定的时间,把钱放在了规定的地方,那个小子很聪明,拿钱的时候,把情报站的人都甩开了。
再见到那个小子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堆尸块了,要不是因为他皮肤上有一块刺青,几乎都认不出来是他。
现场留下的子弹,跟李育华手下新买的一把枪,膛线完全吻合,人就是他杀的。
史密斯专员得出一系列的结论:
余梦雪想利用完凯恩以后,杀了凯恩。
李育华为了能在银三角站住脚,要力保凯恩。
凯恩为了当上总统,派人拍了现任总统的黑料。
如果不是拍照的小子太心黑,擅自多冲了一份照片,想多捞一笔,等到竞选的时候,凯恩把照片甩出来,现任总统就算有美国帮忙,也上不去了。
史密斯专员相信余梦雪要下手的对象是凯恩,动手时间应该在他与中国商贸代表团谈出有实质性结果之后。
要杀凯恩的时候,李育华肯定会出手阻止。
以李育华部下的素质和数量,不管是余梦雪,还是情报站企图抢在她前面截胡,都会很麻烦。
史密斯专员想明白了,为了确保立功,第一步,就得把李育华先处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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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晚宴正式上菜,还有本地的舞蹈家表演传统舞蹈,王雪娇和李大公子再怎么闹,也得给主人家几分面子,找个地方坐下。
大厅里的灯光暗了下来,射灯打在前方的舞台上,演员身上的衣裙和装饰被照得闪闪发光。
王雪娇哪有心思看表演,想到李大公子说要送她礼物,她迫不及待地想把李大公子给弄死,免得被他得了先手。
她悄悄溜出去,给还留在船上的人打了个电话,让他们点一批精锐下船,随时准备跟李大公子物理对轰。
张英山在一旁拿着地图,告知哪一队应该去哪一个点守着。
正在进行战略部署,王雪娇忽然发现,外面有一伙穿着统一服装,手里端着枪的人正在快速靠近,王雪娇和张英山对视一眼,王雪娇马上对着电话说了一句:“情况有变,马上来总统府。”便将电话挂断。
两人悄悄从侧面楼梯上楼,将身形隐藏在雕像后面,小心观察着楼下的情况。
只见,那群人将守卫大门的安保人员射杀之后,便将大门关闭,并从里面锁上。
当外面的枪声响起时,屋里也响起了枪声,不过听声音,似乎是打中了天花板,有人发出尖叫。
有人用英语大声喊:“安静,都安静!我们不想要各位的性命,只是想用你们换回我们的战友和兄弟,只要你们乖乖听话,我保证绝对不会伤害你们。”
听声音,这个人是刚才的节目主持人。
啧啧,看来,总统府已经被这帮人渗透了啊,就是不知道他们嘴里的战友和兄弟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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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以后,她就知道了。
劫持人质的这帮人要求电视台派一个记者来,把他们的条件广而告之:“立刻释放巴拿马城监狱里的四百名即将引渡到美国的阿鲁帕组织成员。”
这个组织是活动在中南美洲的贩毒兼军事集团,曾是狂野司令最忠实的同盟,狂野司令被抓后,他们中的骨干份子也被陆续抓住,被关在巴拿马的监狱里,现在正在等待被引渡去美国。
王雪娇起先不太理解,既然总统府里有总统,以及各位总统候选人,还这么费劲绑架人质干嘛,直接押着总统去放人不就好了。
张英山提醒道:“巴拿马总统做不了主。
“哦~忘了。
与狂野司令大战之后,美国要求巴拿马不准再有军队,免得“万一军队被坏人掌握,美国就无法提供保护。
于是,在1994年到来之际,巴拿马也解散了全国的军队,平时治安靠警察,重大事件靠美国。
那四百多个阿鲁帕组织的成员所在的监狱,是美国军人负责看管。
就算是总统,也不能下令放人,只能靠绑架人质,给美方施压。
看表演的大厅里现在有各国驻巴拿马的大使、参赞及夫人,总统及另外两个候选人,巴拿马有头有脸的商界代表。
要是把这些人都突突了,那整个巴拿马会出现极为严重的动荡。
王雪娇蹲在雕像后面,她已经把妨碍行动的大袍子脱了,只穿着白色的毛衣,她的胳膊抱着双膝,下巴放在膝盖上,歪着脑袋看着张英山,似乎在想什么。
她的神情看起来似乎有些忧郁。
张英山以为她在担心人身安全,他伸手搭在王雪娇的肩膀上:“别担心,他们不会随便杀人的,这里应该还有别的出口,我们……
“他们说,他们绝对不会伤害人质……可是,这个时候把李大公子给弄死,多合适啊…… 王雪娇眨巴眨巴眼睛:“你说我趁这个时候,偷偷把李大公子给毙了怎么样?阿鲁帕组织的人都敢绑架了,应该不在乎多背一条人命吧?
张英山:“……
他在反思,深刻的反思。
他对娇娇的认知还不够深刻,理解的不够到位,一定是思想偷偷滑了坡,他得紧跟娇娇的思想,免得娇娇觉得他是个没用的废物,把他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