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在豪华套间的最外层,王雪娇亲切会见了本次交易的卖家,一个皮肤略白的男人,看起来大概不是刹帝利,就是婆罗门。
双方交换姓名,对方自称迈耶。
迈耶是一个标准的犹太姓氏,王雪娇只认识一个迈耶,就是放话说“敌人的轰炸机不可能抵达鲁尔工业区,如果有一架敌机飞到了鲁尔,我就不姓戈林,你可以叫我迈耶”的那个迈耶。
姓名不过是一个代号,不过用这个名字……多少有点幽默了。
迈耶自称是B—2隐形轰炸机之父,在他加入之前,美国军方的研发部门如陷泥沼,寸步难行。
在他加入之后,整个部门就如同点亮了灵台方寸山,顿悟了一切,总之……天不生迈耶,研发如长夜!
前摇十分钟,都在说他对B—2的重要性,就是没说他到底负责B—2的哪一部分。
其实那飞机的轮子也很重要啊,不然飞机都落不下来……
油缸也很重要,不然飞机都飞不上去……
王雪娇听着他那哒哒哒的印度口音,等着他说重点,把一杯咖啡喝完了,他还在说他的光荣历史,从小说起……
很好,这很印度。
本来张英山还端庄地坐在那里,想做一个平平无奇的秘书和记录者。
当他听到这位迈耶先生说自己从小就拥有超绝的数学能力,天赋异禀,做数学题就像呼吸一样自然,他一时忍不住,拿出了俄罗斯人给他的数学题,翻到最后的加强大题。
题干都是俄语,张英山只能凑合认出来几个,但对解题毫无帮助。
只能从图形看出来,这玩意儿是空间几何相关的题目。
他假借问题目,第二次去找俄罗斯人的时候,明明只是一个借口,俄罗斯人死活拉着他把题讲了一遍。
他还特别体贴地安慰张英山,告诉他这题确实有一定的难度,是大学里学的:“这个程度的空间几何确实有些难度,不像微积分,很简单的,中国有个物理学家说过,人再笨还能学不会微积分吗?”
张英山拿出题目,给迈耶看,说这是最近一直困扰他的,问迈耶有没有解题思路。
迈耶看到题,马上拿起笔,在图形上连连画画,嘴里叽里呱啦。
王雪娇听得一愣一愣。
等迈耶放下笔,张英山告诉她:“没错。”
王雪娇问道:“这题是哪来的?不会是什么奥数经典必做真题吧?”
张英山轻轻摇头:“不是,是圣彼得堡国立大学理论数学专业的老师自己出的题目,给学生的期末考试题。”
如果是他自己做的,那很牛逼。
如果是他在圣彼得堡国立大学见过这题,也很牛逼。
哪怕他什么都不是,是个纯文盲,能背得住这么长长一串解法,那就更牛逼了。
目前别的不确定,至少能确定,他是真的会数学。
做题打断了迈耶的自我夸奖流程,王雪娇终于可以不失礼貌地问他:“你说你是B—2之父?请问,您是总设计师吗?”
“哦不是。”
总设计师的名字一查就能查到。
“我负责的是推进力系统的部分装置,让轰炸机能够躲避敌机的热追踪导弹跟踪。”
王雪娇恍然大悟:“是红外线抑制系统?”
“你知道?!”迈耶的表情有些紧张。
王雪娇笑道:“当然,我尊贵的客户一直在为飞机的隐身功能不够完善而烦恼,仅仅躲避雷达是远远不够的。”
各国防空技术就三种姿势:
通过雷达波反射飞机外层、通过红外探测飞机发动机散发的热能,还有通过声呐来检索飞机产生的噪音。
B—2隐形轰炸机,它敢自称“幽灵”,还是有相当的硬技术在手上的。
它不仅有娇贵的天价防雷达漆,还有超有前途的反红外技术,能有效控制飞机产生的热量,让发动机的高温在到达飞机外壳的时候,就已经散掉了。
王雪娇不懂飞机,不过她记得自己的手下在伊拉克就是靠发射更热的火箭筒才把那两架倒霉黑鹰给救下来的。
想来,红外线抑制技术是真的很有价值……吧……大概?
冯老没有给她任何指示,王雪娇就只能选择倾听自己内心深处的声音了:
先不想这个,这不重要,先确定这个人没问题,然后问技术是不是真的需要。
此时,王雪娇突然生出了二十一世纪好青年抢外卖券的精神——管它是不是真的要点奶茶,点外卖,总之,先拿到手再说。
刷到了001元的秋天第一杯奶茶……虽然刚下决定要减肥,虽然也没那么喜欢喝奶茶,还是先来一杯再说。
刷到了平时二十块钱的面条,券后价三块,无配送费,无起送价……哪怕平时不那么爱吃面条,看到这价格,也会觉得这面条眉清目秀,十分可人。
现在,迈耶和他所说的红外抑制技术,在王雪娇的眼里就是不知道是满减多少的外卖券。
可以不用,但不能直接说不要,先拿着再说。
“B—2试飞已经是四年前了,那个时候苏联还在,你能确保你所说的红外抑制系统现在还是领先的吗?”
迈耶骄傲地回答:“那当然,到现在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破解。”
“可是,我听说掉下来的那架B2,是被贝尔格莱德发现,然后打下来的呢?”王雪娇好奇地看着他。
迈耶急了,他提高声音:“污蔑!完全是污蔑!是雷达出了问题!一定是漆掉了,机务没有发现!!!绝对不可能是通过热量发现的!贝尔格莱德根本就没有对空红外控测器!”
“更不可能是被打下来的,如果是在贝尔格莱德上空被打中,它根本不可能沉在南海!飞不了那么远!”
迈耶竭力为自己的发明正名,摆事实讲道理,从全世界的防空设备现状,一直说到B—2原理。
不管他说的是真还是假,就他一路叨叨的流畅程度,听起来确实特别特别真。
王雪娇一下子就理解为什么那么多大公司用印度高管了,他们是真!能说。
“那么这个设备,你打算要多少钱?”
“这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技术,起码值三千万美元。”
王雪娇“呵呵”一笑:“这是1968年研发的技术,成品都已经试飞四年了,虽然现在还没有反制的技术,但是,你敢保证是完全没有研发出来,还是已经在研发,但是没有拿出来试用?要是我刚买回去,反制手段就拿出来了,那我这钱岂不是白花了?”
迈耶一脸诚恳:“您说得很有道理,我看你也是诚心买,再给你便宜一点,两千万美元。”
王雪娇摇头:“太贵了,这么高端的技术,你拿出来卖,你的同事也可以拿出来卖,也许,我应该找你的同事再问问价格。”
“等等!”迈耶是真的很着急,他虽然工资不低,但是他的爱好更烧钱。
再多的钱,都能找到适合它的去处。
“那你打算出多少?”迈耶看着王雪娇。
“七万美元,不能再多了。”王雪娇随口报了一个价。
对她来说,热感应真不是什么高档的东西,普通的夜视仪不就是那种东西嘛。
抑制红外,那就给发动机加一个降温的东西呗,这很难吗?加个水冷?
此时王雪娇的模样,就是程序员的一生之敌——产品经理。
“又不是什么新鲜的东西。”
“很难吗?”
“随便加个东西不就行了?”
任凭迈耶说破了天,王雪娇都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亲爱的迈耶先生,我相信,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技术可以拥有绝对的优势,也许您听说过米格—25的故事?”
米格25是苏联为了跟美国的超音速飞机抗衡而做出来东西。
飞机飞到3马赫速度的时候,普通的铝合金板就已经受不了飞行中产生的高温了。
血条巨厚的美国人用死贵的钛合金解决这个问题。
苏联人没那么有钱,于是用了超耐热,但是非常重的不锈钢来做机身。
然后配了涡喷发动机,让那么大一坨不锈钢,在天上飞得比“响尾蛇”导弹还快,把以色列飞行员都给看呆了,美国科学家痛苦地认为苏联在航空材料学上已经完全碾压了己方,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苏联人到底是从哪里突破的。
直到有个苏联飞行员开着飞机叛逃,美国人才发现,这飞机,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力大砖飞”,砖,它真的飞了。
王雪娇的意思很明确,你这张口几千万几千万的,或许是用一个小巧思,再花点小钱就能解决的问题。
并非绝无仅有的神物,可替代性很强。
迈耶不愧是印度人,在讨价还价方面的反应也极快:“余小姐,没有科技是可以绕过去的,就算用一些特别的手段暂时实现了技术,也一定会在其他地方被讨回来,迟早要补上这一课。”
其实王雪娇是认同他这个说法的,她看过一个故事:美国人为了解决在太空上写字的问题,研究了专供太空使用的钢笔,中国人拿出了铅笔,说根本不需要研究,然后美国人惭愧于自己的思维僵化。
这个段子最大的问题是铅笔在太空中书写会产生石墨碎屑,不知道它会飘去哪里,粘在什么地方,造成事故。
另一个问题就是研究能让墨水在太空中流下来的技术,也许将来会成为另一个项目上的重要环节,谁也不知道科技树点亮以后会发生什么,先囤着比手里没有强。
只不过,刚才王雪娇才把话放出去,就不能太快自己往上加,那样的话,就会显得她比较急。
谈判如谈恋爱,谁先着急谁就被动了。
双方各不相让,眼看着就要陷入僵局。
身为辅谈人的张英山马上给出一个台阶:“在预算有限的情况下,能使用特殊手段处理的地方,也可以将就……当然,如果价格合理的话,我们的老板也是愿意使用新技术的,不然也不会约你过来谈。”
有人愿意递台阶,就说明还能聊,迈耶放低了预期:“可是,七万美元,这也太少了。”
“你这一个技术,也不可能只卖我这边一个吧。”王雪娇说,“我实在没钱,但你可以卖给有钱的啊,我这就算是个添头。
三千万、四千万你不嫌多,七万也别嫌少,既然你都叫迈耶了,应该能从这个姓氏里领悟出一点精神,他们做生意,那是骨髓里的油都要被榨出来的,苍蝇腿虽然细,但它也是肉……”
王雪娇这砍价的力度,就算是在摊主勇于开价,顾客勇于砍价的大市场,都会被摊主当成来闹事的。
正常情况下,摊主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或者说点什么阴阳怪气的。
但是,迈耶居然沉默了!
他在认真思考!
他确实没有想着只卖给一家,要是好几个买家的钱加在一起,会很可观。
但是王雪娇这个价,砍得也太低了!
已经突破他的精神底线了。
他以为王雪娇好歹报出几百万美元,这可是世界上最先进的轰炸机!造价二十四亿美元!
王雪娇继续说:“据我所知,达索公司最新款的‘阵风’也加了红外抑制装置,去年的试飞结果证明,效果不错,他们的计划是今年让这款阵风列装,如果它正式亮相,你的红外抑制,还能卖出价吗?”
“我想,从法国人那里弄到设计图纸,应该不算特别难,他们可没有满世界追杀我的中央情报局,也没有长臂管辖法案,可能会对我的雇主造成全球经济制裁之类的损失。”
“你怎么知道?”迈耶懵了,他从来没有听说过阵风有这个功能。
王雪娇高深莫测一笑:“我收的就是采购费,当然要多打听打听,才能买到让雇主满意的东西,不然,以后谁还找我?”
一旁的张英山拿出在黑海造船厂弄来的各种舰载机的设计图,对着迈耶扬了扬:“这是我们为了这次的采购,做的调查,据我所知,有一些国家已经开始研发这些机型了。”
那些设计图的来源,都是当年苏联跟美国搞军备竞赛时候的产物,简称——幻想时刻。
只是一个概念,并没有实机,就连理论依据都有一半是猜想,有待证实……然后苏联就倒闭了。
王雪娇看到那些概念图的第一反应:“这是科幻片吧。”
王雪娇不信,但是迈耶信。
毕竟美国在八十年代“星球大战计划”中,就提出了“上帝之杖”的概念在天上,扔一根合金棍棍,就能毁灭伦敦。
提出的人信不信不好说,单看数据和理论推演值,确实挺有说服力的样子。
迈耶就是持信任态度的一员。
所以,他看着张英山拿出的那些高大上的设计图,陷入沉思。
武器先进不代表国家不会倒闭,苏联暴杀全球这种事情,也就只能在英美的电影里出现出现。
迈耶非常相信,苏联真的有这些技术,只是因为政客无能、金融疲软,导致成品没有做出来。
如果随便给欧洲任何一个国家,稍微给一点时间,他们一定能实现。
在这些设计图的先锋科技面前,红外抑制显得相当不值钱。
当速度足够快,让红外也无法捕捉到飞机的时候,还要什么红外抑制?
看着迈耶纠结的表情,王雪娇循循善诱:
“与其放在手上,等这些新机型出来就跌价,还不如趁现在卖给我,能赚一点是一点。”
迈耶到底不是真·犹太人,消息没有那么灵通,也没有那么敢赌。
最重要的是,他真的很缺钱。
特别缺,他非常想要钱,现在!立刻!马上!现金!
就算是连号的新钞也可以!
原本自信满满的他,开始犹豫:到底是握着技术,捂盘惜售,还是赶紧卖了算了?
王雪娇的声音继续引诱他:“反正我又不会跟你的其他买家见面,更不会把你卖给我的价格告诉他们,不如就便宜点卖给我,你也好快点去跟愿意出大价钱的买家见面,毕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阵风’的参数,再不抓紧,就来不及了。”
迈耶心里纠结万分,对王雪娇说:“让我再考虑考虑。”
他顿了顿:“如果您改变了主意,可以随时联络我,我就住在0409号房间,明天早上的飞机离开,希望您尽快做出决定。”
王雪娇十分真诚:“你也一样。”
送走迈耶,王雪娇马上找到热血体育生乔尔:“帮我查一下诺思罗普公司负责B2隐形轰炸机的所有主要设计人员的名单,我想调查一下B2掉下来的原因。”
乔尔自从成了自由民主之光,他就被马克供起来了,主要负责公共关系和对外宣传沟通之类的工作,完全不让他跟其他事务沾边,闲得很。
百无聊赖的乔尔晃着脚:“你调查?这个任务不是给我们情报站了吗?”
王雪娇捏着嗓子,发出可怜巴巴的声音:“我老板说我现在的业绩还不错,但竞争太激烈了,明年的绩效考核可能无法达到‘超越预期’的档,我的身份跟你不一样,是承包商,要是不能‘超越预期’,随时都有可能被解职。所以,我想抢在马克前面调查,乔尔,你帮帮我,好不好~”
乔尔只是头脑简单,但是谁对他好,他是知道的。
如果没有王雪娇,马克早就把他赶回国了,哪里还能让他继续待在这里当自由民主之光。
法理莫过于人情!
在不待见自己的老板,和热心助他成为超级明星的王雪娇之间,乔尔果断选择了王雪娇。
几分钟后,他就把重点人物档案,全部传真给王雪娇。
王雪娇从四十几份档案里,看见了刚刚见过的那张脸:努希尔·S·戈瓦迪亚。
他现在已经从诺思罗普公司离职,在新墨西哥州的一家国家实验室担任工程师。
那个实验室的名字叫洛斯·阿拉莫斯,隶属于美国能源部,是世界上第一颗原子弹的诞生地。
王雪娇看了沉默,张英山瞧了不语。
能进这个实验室的人都不是凡人。
中国的科研人才“哐哐”往美国流失,不就是因为美国愿意给他们钱么?
此时美国的普通白领,都号称全家只需要一个人工作,就能养得起一个全职太太、四个孩子、两台车、两只狗、还有一栋别墅。
按理说,这位先生的工资收入应该相当可观。
他这超前消费……得超前成什么样,才能冒这么大的风险,出卖顶级军事机密。
确定了他的身份,王雪娇这才去找冯老:“找我的人是卖红外抑制技术的,这个技术就是……”
“探不到热源是吧?”冯老接话。
王雪娇欢呼:“哇~这个你都知道!”
“哼,又不是什么新鲜东西,抗美援朝的时候,我缴获过一把M3夜视狙击枪,就是红外显影!”冯老的语气里带着非常明显的骄傲。
捧场王·王雪娇超大声:“可不是嘛!我就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他还敢开价三千万美元。”
“他真敢开。”冯老哼了一声。
王雪娇骄傲地昂首挺胸:“我还价了,七万美元。”
冯老:“……你真敢砍。”
“反正他也没反对呀。”王雪娇完全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你们约的什么时候交易?”
“他说明天早上就走,虽然这一点存疑。”
冯老开始头疼,现在才确定卖的是什么设备,从北京飞孟买又不是随时随地有飞机。
要是从成都调人,不仅流程复杂,而且还要考虑保密性和安全性等等一大堆问题。
见冯老那边半天没动静,王雪娇猜到一定是专家不可能过来得这么快。
一个好的下属,就不应该让上级领导感到烦恼。
就像她一样~
王雪娇主动提出一个解法:“其实也不用专家过来,反正才七万美元,小钱,我直接就能付了。我想他敢一个人来,应该不会又是几十吨的纸质资料,用不着家里来人搬,大不了被诈骗嘛,反正也不是我的钱。”
由海量金钱带来的超绝松弛感。
王雪娇想了想,又追问了一句:“那我这个七万美元,算不算是一个公道价?我估计应该算是他的心理底价,可能卖,也可能不卖。我应该加多少比较合适?加太多,我怕他觉得我着急要,就狮子大开口。”
冯老:“以前没有人买过类似的技术,没有办法参考,不过这个技术,最好能拿到。”
他不想给王雪娇太大的压力,万一资料是假的,告诉她“一定要拿到”,她会不开心的。
……她不开心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
王雪娇的耳朵,已经自动把“最好拿到”翻译成“一定要拿到”。
她快乐地应道:“明白了。”
为了调动资金方便,中央情报局给王雪娇的拨款,都在猛虎安保公司的瑞士银行户头上。
现在,王雪娇可以像赌片里的装逼大佬那样掏出钢笔,在空白本票上“唰唰”写几笔,高傲地拿在手中一扬:“这是瑞士银行的本票,凭票即付,你可以向银行验证。”
“我猜他应该是把资料放在硬盘里了。”王雪娇伸了个懒腰:“一会儿看看他几点吃晚饭,去餐厅跟他偶遇一下。”
张英山正低着头收拾诈骗用的设计图,闻言笑着抬起头:“给加钱找点理由?”
“真聪明~”王雪娇双手合什,摇头晃脑,拿腔拿调:“啊,施主,相逢即是有缘,既然咱们这么有缘,我再加一点钱吧~”
只要不把天聊死,就有的是机会。
张英山给了四楼的服务生一点小费,让她看到409的客人出来,记住他去了几楼,然后通知他。
服务生的工资与酒店的豪华程度并不成正比,收到小费,她一口答应,一点挣扎都没有。
张英山买了两张回国的机票:“没有直航的,只能去新德里转机。”
“不错啦,好歹没让去香港转~”王雪娇对转机本身没有任何不满。
张英山将机票收在皮包里,王雪娇看见:“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随身带着吧,我觉得李大公子有一点还是做得不错的,把特别重要的东西都收在一起,出事了,随时就能跑路。”
他们身份特别,很难说什么时候就要“随时跑路”,张英山从善如流,试着将机票、证件和钱塞进口袋里,事实证明,有点技术难度。
在这种人均华服的地方,把口袋里揣得鼓鼓囊囊,实在太显眼了。
张英山向服务员要针线包。
服务员体贴地询问:“您要缝什么,我可以帮您。”
“谢谢,不用。”
张英山用手帕缝了两个简单的布腰包,可以贴身系在腰上,把衣服放下来,完全看不出来。
“试试看,带子的长度留多少合适,小心针。”张英山将半成品递给王雪娇。
王雪娇翻开看了看针脚,又细又密,对于积极正确的态度,就应该奖励,捧场王“呱唧呱唧”鼓掌:“厉害厉害,你居然会缝东西。”
“什么叫居然,在警校训练的时候,衣服裤子经常会破,又不可能坏了就发新的,自己不会缝,难道找教官吗?”张英山笑道。
“这不是很多人觉得缝纫是女人才能干得么~我们男人粗手笨脚的,做不好~”王雪娇粗着嗓子模仿。
“哪有什么做不好,只有不想做,我们那会儿,穿破衣服出操要是被教官看见,要扣分,还要罚跑,全班谁不会缝衣服?会不会是一回事,好看不好看是另一回事。”
张英山说着,端详着王雪娇:“打结的地方鼓起来了……换成扣子吧。”
“鼓就鼓呗,一个小结。”王雪娇满不在乎,“扣子多麻烦,还要挖扣眼,你又没锁边机,要不了几分钟,扣眼都塌边了。”
“怎么会。”张英山拿起针线在另一块手帕上演示了一下,线头在布上绕一圈,针以一个奇怪的角度往里一挑,就把一条边给包眲:“以前没有锁边机的时候,不都是手工锁扣眼吗?”
“!!!牛逼!”王雪娇伸出大拇指,“缝破口而已,怎么还上强度了?”
“有人裤腿太长了,一时又找不到小一号的,就只能自己动手,锁边还是有技巧在的,我学会了,他们就都来找我。”
王雪娇眨巴着眼睛:“然后每人收五块钱?”
“大家都没钱,义务劳动……那个时候,同学都叫我张大善人。”张英山嘴角上扬。
王雪娇用力点头:“韩大善人、张大善人,绿藤双善!”
“为什么韩帆排在我前面?”张英山不干了。
王雪娇愣了一秒,马上从善如流改口:“张大善人,韩小善人。”
哎,怎么还争起番位来了。
张英山这才满意,他伸出手拿回腰包:“还是用扣子吧,舒服一点。”
王雪娇笑咪咪,就是想炫技嘛~这不重要,只要肯为朕花心思就好。
“叮铃铃~”房间里的电话响起,是四楼的服务员打过来的,她说409的先生已经出门了,电梯停在二楼。
“走!”王雪娇把装着身家性命的腰包系在腰上,“我来看看,吃饱了之后会不会扣不上了~”
张英山笑道:“不会的,二楼的餐厅是英式餐厅和北欧餐厅。”
两人到了二楼,一眼就看到戈瓦迪亚独自一人坐在窗边的四人桌,心事重重地看着窗外。
“迈耶先生,晚上好,真巧在这里遇到。”王雪娇笑咪咪地向他打招呼。
戈瓦迪亚愣了一下:“晚上好。”
“遇到了就是天赐的机会,也许这是神明让我们应该推进一下合作?不介意的话,一边吃一边聊?”
戈瓦迪亚点点头,他也想知道王雪娇现在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想确认一下,你说的资料,是纸,还是装在磁盘里的?如果是纸的话,这个运输成本实在太高了。”
戈瓦迪亚马上回答“是硬盘,如果你确定要的话,我可以让你验货。”
“你真是太周到了。”王雪娇笑道,“我愿意再多支付一万美元,做为购买那个硬盘的费用。”
戈瓦迪亚眉头微皱:“不,余小姐,您说的价格实在太低了,我无法接受……或许,你应该问问你的雇主是否愿意出更多的价?”
“我的雇主,已经派另一组采购与法国方面联系了。不过,想来你也知道,法国人,半年放假,半年罢工,办事效率实在很拖拉,如果您这里能确定的话,我可以做主,再多给您一万美元,一共九万美元。”
戈瓦迪亚猜出这是王雪娇的砍价套路:“很遗憾,如果你坚持这个价格的话,那么这笔交易就算了吧。你说的没错,我可以卖给不止一家,但是……”
他露出得意的笑容:“也许我可以有幸直接与您的雇主联系采购的事情。”
他不知道王雪娇背后的雇主是谁,不过,他打算采取穷举法,全世界造得起隐形飞机的,也就那么几个国家,大不了全部问一遍。
这些国家肯定不会只愿意掏九万美元这么丧心病狂。
戈瓦迪亚叫来服务员:“挂在房账上。”
接着便起身,向王雪娇欠了欠身:“两位慢用,我先告辞了,晚安。”
谈判破裂,王雪娇托着下巴绷着嘴唇,脑子里飞快盘算:硬盘应该就在他房间里,一会儿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他把硬盘交出来。
其实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硬闯!
美剧里的联邦警察都是端着枪,高喊着“FBIopenthedoor!!”就一脚把门踹开。
王雪娇的身份是CIA,理论上来说不能像FBI这么高调,这里又是印度……要不再想想……
想来想去,买卖谈判想要续上,那就只能加钱。
加钱和绑人之间,还是加钱比较容易一点。
王雪娇做出决定:“过两个小时,咱们去409房间找他,先加个五万试试。”
等待的这段时间无所事事,王雪娇打开电视,想看看本地新闻。
屏幕里是满地的鲜血、横七竖八的尸体,还有受伤者痛苦的哀嚎,现场记者用印地语飞快地叽里哇啦说着什么,王雪娇听不懂,切换了几个频道,终于找到了一个实时直播的英语频道。
大概内容是说,刚才在贾特拉帕蒂西瓦吉火车站发生了袭击,有几个持枪歹徒冲进火车站,对人群进行无差别扫射,还扔了手雷,造成数十人死亡,上百人受伤。
紧接着,电视里又插入了来自另一处地方的新闻,那是有着百年历史的利奥波德咖啡馆,在那里也发生持枪袭击的案件。
王雪娇想起那张画了几个地图,名字巨长的火车站和这家咖啡馆都在其中。
她认真回忆了一下,这家泰姬玛哈酒店并不在其中,也许,这里是安全的。
“外面发生了恐怖袭击,别出去。”王雪娇对张英山说。
她努力在记忆里搜索,但是完全想不出来,1994年,发生过什么惊天动地的袭击事件……
她对有名的恐怖袭击事件始于1997年,埃及女王庙惨案。
然后就是2001年的9月11日。
1994年……是真的一丁点都想不起来了。
也许……是因为中国自己都一堆糟心事,国内新闻都报不完,所以没报印度?
算了,先不想它,只要别闹到这里就好。
王雪娇看着电视新闻又连续报道了几处遭遇了持枪歹徒的袭击,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这些人袭击的地方,都算得上是孟买的地标性建筑,以泰姬玛哈酒店的身份和地位,没道理不被盯上啊。
“一定是漏画了!”王雪娇当机立断,她的第一反应是:不管这家酒店是不是会在恐怖袭击的范围之内,先去409,把装着资料的硬盘拿过来,然后跑路。
此时两人都没有武器,张英山果断拿起电话,叫客房送餐服务,往409房间送三份烤猪肋排和一瓶红酒,并且要求:“切肉刀一定要非常锋利,否则我会非常生气。”
泰姬玛哈酒店以优秀的服务著称,为了确保切肉刀能够达到尊贵客人的要求,他们还临时现磨了几下,试过可以轻易切动肉类,才放心。
戈瓦迪亚听见敲门声来开门,看见来人是王雪娇和张英山,他心中窃喜:可算是等到了,不出我所料,你们就是想要!
他可以感觉到王雪娇其实是想要的,就是抠抠搜搜,不肯多出钱,所以他才会在餐厅毅然决然转身离开,就是要给王雪娇制造心理上的压力。
他就赌,王雪娇一定会来找他。
果然来了!
会托她做交易的,应该是亚洲国家,有意愿且有实力造飞机的,也就是日本、韩国和中国了。
戈瓦迪亚心里快速地盘算着应该如何开价,王雪娇已经没空跟他逼逼了。
她开门见山:“能先让我看看货吗?”
“可以。”戈瓦迪亚心中大喜,价格都没提,先说看货,看得出来,她很急了,一定是因为她的雇主要她赶紧把如此珍贵的技术买回来。
戈瓦迪亚一边把手提电脑背盖拆开,把硬盘插上去,一边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应该跟她开多少价比较好?”
电脑开机,再打开设计图:“所有的资料都在这里,非常详细!只要照着一步一步操作,就可以百分之百做出一模一样的设备!”
是不是真的,王雪娇根本看不出来,只能看出设计图有多少页。
“都在这了?”
“当然。”
正在此时,又有人敲门,是客房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了。
戈尔迪瓦:“???”
张英山解释:“刚才我看见你没有吃什么东西,所以,为了预祝我们合作顺利,余小姐决定请你吃烤肉。”
在餐厅的时候,戈尔迪瓦在想没谈成的生意,完全没心思吃饭,现在见王雪娇再次找上门,他心情大悦,确实也感觉到有点饿了。
“余小姐真是善解人意,那我就不客气了。”戈尔迪瓦坐下。
三人很自然地拿起刀叉,王雪娇反手拿起刀子,对烤肋排重重扎下去,很好,全熟的肋排也被轻易扎穿。
张英山打开红酒瓶,一转头的功夫,就看到王雪娇为了试刀子的锋利程度,已经把塞酒瓶口的软木塞给扎了个透心凉。
必须得说,餐厅部那里做事真到位,现磨的刀子就是够锋利,王雪娇很满意。
戈尔迪瓦看得目瞪口呆。
她那个握刀的姿势……真的是想切肋排吗?
不会是想切我吧?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硬盘所在的方向。
刚才她先要看设计图,是不是已经做好动手的准备了?
大意了!!!
看这两个男女都是斯斯文文的好人模样,而且也一直在讨价还价……谁能想到,他们竟然打得是砍价不成,就杀人的主意?
张英山注意到他惊恐的眼神,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解释:“这是我们老家的一个传统。”
戈尔迪瓦疑惑地看着他,什么传统是用切肉刀把软木塞子给捅个对穿?
近朱者赤,张英山跟王雪娇在一起时间久了,胡说八道的段位有显著提高,他脸不红,心不跳地编了一段“自古以来”。
“我们那里谈生意谈成了以后,也是要喝酒的,喝完,代表这次交易会非常顺利。
对于一些非常重要的生意往来,为了表示达成交易的诚意,在一开始,我们就会把瓶盖,或者其他塞住酒瓶口的东西弄坏,以示无论如何也要达成交易。”
“哦……”戈尔迪瓦做恍然大悟状。
王雪娇微笑道:“我们已经谈了这么久,相信你一定能看出我们的诚意,给个最底价吧?”
戈尔迪瓦心中的最底价是一百万美金。
“这么高端的技术,要一百万不过份吧。”戈尔迪瓦耸耸肩。
王雪娇慢条斯理地切开肋排:“太贵啦,再便宜一点?我的雇主真的付不出来这么多钱,就算你想直接找他,也找不到,他们从来不直接与外人联系,这样才能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以及,不被美国发现,继而进行惩罚性制裁。”
不甘心的戈尔迪瓦继续与王雪娇和张英山拉扯:“……这个价格非常合理……”
“叭叭……”从楼下隐约传来了两声如同单个鞭炮炸开的声音。
来了!
王雪娇一手抓着刀子,一手抓着硬盘,径直向门口跑去,百忙之中还抽空对戈尔迪瓦喊了一句:“你自己躲好啊。”
戈尔迪瓦双眼圆睁,嘴巴大张,他想过可能谈不成,就是没想到,谈不成之后,会是这种街头暴力抢夺的操作。
这还是孟买吗!
怎么跟北方邦一样狂野了?
最后那句躲好又是什么意思!
戈尔迪瓦大脑宕机数秒,王雪娇和张英山已经跑了出去。
戈尔迪瓦紧追出去,两人居然没有往楼下跑,而是往楼上走。
进了房间,张英山将门反锁,并用柜子顶住,王雪娇找到浴巾将硬盘层层裹好,放进背包里,背在背上。
不知道外面到底进来了多少持枪歹徒,在酒店里走动,一定会跟他们遇上。
一把切肉刀也就吓吓戈尔迪瓦,吓不到手持AK47的歹徒。
要不……翻窗出去?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王雪娇果断打开窗,向窗外望了一眼,立马打了退堂鼓:“靠!真高!”
把房间里所有的床单、被套,把浴巾都算上,连在一起,也够不着一楼的地面。
把这些布撕开,又不知道它结不结实。
早知今日,住什么六楼……住三楼的普通房间就好啦。
贪图总统套房的奢侈享受果然是不对的。
此时,在一楼发射完人群的歹徒开始往楼上客房部来了,挨个敲门,谁开门就是一枪,不开门,就对着门锁一枪,再把房门踹开,进去扫射。
很快,隔壁房间里,就传来了几声枪响和惨叫,以及重物落地的声音。
王雪娇和张英山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分立在房门两边,张英山手中握着两把切肉刀,王雪娇双手左右抓着一块浴巾,屏息凝神,静静等待。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门板上响起几声重重的敲门声,紧接着,就是几声连续的射击声,子弹穿过门板。
有人从外面用力一踹,被打坏的门锁掉在地上。
那人提着枪,迈进房门。
一大块白色突然将他的视野完全遮住。
下一秒,他的脖子一凉,将着又是一热。
锋利的切肉刀深深刺进了他的脖子,将他的颈动脉划开,那一瞬间,他没有感觉到疼痛,他甚至还想举起手里的枪,将这个不知死活的男人打死。
枪刚举起来,就被拽住了。
他还想再挣扎,全身的力气就已经随着血液,不住地喷溅出体外,他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啧,就一把枪,穷鬼。”王雪娇蹲下身,在他身上寻找子弹,包里只有十几发。
“子弹就这么一点,穷鬼。”
忽然,外面传来了电梯到达的声音,电梯门开了,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径直向这里走来。
路上没有停下。
看来,他们的目标就是这里。
大概是同伙半天不出去,引起了他们的怀疑,所以才会上来确认情况。
对方肯定一人一把枪,他们两人却只有一把。
张英山示意王雪娇躲到里间,他端起了枪,准备独自处理那两个人。
王雪娇摇头,从地形来看,一枪两尸的可能性不高。
如果只打中一个,那么另一个人手里的枪就会射出子弹,必须得同时把他俩解决掉。
张英山将枪递给王雪娇,自己捡起切肉刀。
那两人走到距离门口大概还有五步远的地方,突然停下了,他们用乌尔都语大声喊着一个单词,还有一串话。
王雪娇猜测那个单词是地上死人的名字,后面那串是“你怎么样?”“你在吗?”之类的。
刚才时间太紧,没有来得及把尸体拖走,只要他们进来,就一定会发现这个男人死了。
王雪娇想起刚才看到的新闻,记者说,歹徒向火车站内投掷了手雷。
王雪娇的脑子里瞬间跳出一个念头:如果是我的话,在外面喊半天都没听见人应声,我就直接扔手雷进门清场了。
她看着张英山,示意他发出痛苦哀嚎的声音。
张英山果断执行,故意将嗓音压得沙哑而痛苦:“啊~啊~~~”
果然,外面的人加快脚步,向房门跑来,看见地上趴着不知是死是活的同伙,两人没做多想,便冲过去想要将他的身体翻过来。
刀子入肉的声音与枪声同时响起。
再一次的配合默契,让地上又多了两具尸体。
“这房间不能待了。”王雪娇捡起一把枪,又将两人身上的子弹、手雷搜刮了个干净。
“看看配电房在哪?施展一下终极大招拉电闸。”王雪娇干脆利落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两人在走廊上,张英山突然抬起枪,对着走廊尽头的斜上方就是一枪:“有监控,这两个人是看了监控才找过来的,快走!”
泰姬玛哈大酒店,出入皆是名流政要,最重视安全,每个楼层、每个公共区域的角落里,都安装着监控摄像头。
监控室的门口,一个保安倒在地上,身体被浸在血泊之中。
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眼神阴鸷地看着监控屏幕。
屏幕上,张英山和王雪娇端着枪,背靠背,向楼梯移动。
他拿起对讲机:“有两个人在六楼和五楼之间的楼梯间,有枪,用手雷干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