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心思急转,汤婵面色毫无破绽,很是惊喜的模样,“真是巧了,二妹妹竟也会做吗?”
庞妍紧抿着唇,警惕地看着汤婵,“表姐从哪里学来的?”
汤婵失落地叹了口气,“我儿时有个丫鬟,会做好多稀奇古怪的吃食,这奶茶便是她曾经做给我的。后来她自赎自身,嫁给一位行商之后便离开了杭州府,我们就失去了联络。”
她看向庞妍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二妹妹是从哪里听过类似的消息吗?”
庞
妍听了汤婵的解释,狂跳的心脏才缓缓落了回去。
看来她这个表姐不是穿越的,那个丫鬟倒是很像。
也对,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女性,怎么会接受二手货呢?
倒是吓了她一跳,还以为她要被戳穿了呢!
她定了定神,摇了摇头道:“我是自己瞎琢磨出来的做法。”
似乎是因为没有听到故人的线索,汤婵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她很快扬起笑,“二妹妹真厉害!”
庞妍恢复了镇定,谦虚道:“一点新鲜玩意儿罢了。”
大少奶奶笑道:“我有个娘家嫂子,是从北方边城嫁过来的,听她说,鞑靼人就有奶茶这东西,只不过是咸口的,二妹妹这个倒是新奇,竟是甜的。”
“还有这事?”
“倒想尝一尝这咸口的是什么滋味呢!”
众人又就着这个话题聊了起来,汤婵见自己糊弄过了庞妍,这才暗自抹汗,心下舒了一口气。
穿越有第一个第二个,说不定还会有更多,也不知道以后会碰上什么牛鬼蛇神,还是谨言慎行微妙。
说来这小小的侯府也真是藏龙卧虎,又是能预知的,又是穿越的,过几天不会再来一个重生的吧?
汤婵目光瞥向庞盈,妹子你可要□□住啊!
不提汤婵在庞妍面前如何警惕,与解家的婚事议定之后,最高兴的莫过于汤母,她开始神采飞扬地忙着给汤婵置办嫁妆。
现如今这个年头,女儿家的妆奁都是自小由家里人开始置办,汤家也不例外。自女儿七八岁起,汤母就开始给女儿准备起来了,后来上京,汤母变卖了大半家产,其中也包括了给女儿准备的庄子铺子,但类似拔步床这类需要耗费多个年头才能完工的大件嫁妆,汤母担忧上京之后来不及现准备,便将这些大件拆分装箱,一同带到了京城。
进京这一年,汤母一直在陆陆续续地重新给汤婵置办新的嫁妆。如今亲事定下,汤母更是日日出门,寻找合适的田庄铺子入手。
只是过程很是不顺利。
如今年景太平,很少有人会出售大片良田,愿意卖出的,不是面积太小、田地零碎,就是土质不行收成不好,汤母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田庄。
上好的田地庄子可遇不可求,这天汤母回来,不自觉就跟汤婵念叨起来。
汤婵吐出一口石榴籽,想了想道:“没有庄子也不要紧,您不如多置办些宅院铺子,只管收租便是。”
一个封建王朝的周期大概有二三百年,开国至今不过五十多年,再有至少五十年才会转衰,京城的房价哪怕不涨也不会落,买房买铺面肯定不会亏。
至于五十年后,她不死也半截身子入土了,哪用管洪水滔天?
汤母却很是迟疑,“不买田庄吗?”
她还是持着传统的念头,觉得人不能没有田地傍身。
汤婵猜出她的想法,便道:“老夫人之前不是说,侯府公中也会按照正常姑娘的份例,给咱们出一份嫁妆?这其中也应当会有庄子罢,侯府名下的庄子肯定不差,想也尽够了。”
汤母犹豫片刻,终是点了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侯府会出一份嫁妆,这对汤母来说也是意外之喜。虽然不免觉得受之有愧,但汤母还是没有推拒。
女子嫁妆越多,在夫家越抬得起头,汤婵嫁进解家本就是高嫁,如果嫁妆少了,难免会受些轻视。为了女儿,汤母厚着脸皮收下了这份好意。
“老夫人对咱们真是没话说,”提起老夫人,汤母心中满是感激,“咱们以后万不可辜负了这份心意。”
汤婵连连点头,她正剥开一块石榴放在嘴边啃,没顾上答话。
“你还要吃多久?”汤母了了一桩心事,看了看时辰,便立刻赶汤婵回房,“快些吃完回去,老夫人留的功课可不能怠慢。”
汤婵垮了脸。
定亲之后,汤婵就开始了紧张的备嫁。解家不是小门小户,老夫人怕汤婵底子不够,派了任妈妈给她紧急补课,偶尔还会亲自教导,务必使她好好掌握看账管家、治理内务等等手段。
虽说汤婵在入职之后肯定要想办法摸鱼,但她也明白,做不做是一回事,会不会做是另一回事。
想着自己得到的大笔嫁妆,汤婵慢条斯理地把大石榴啃完,回房间继续接受上岗培训了。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嘛!
不过这种好事,汤婵肯定不会独享,她拉上秋月和双巧一起,也是想给自己培养两个帮手。
只是二人的进度都不算喜人。双巧年纪小,来到汤婵身边之前并不识字,之后也没有刻意学过,底子太薄;秋月虽然识得字,但天赋有限,自主性不够,汤婵想把工作托付出去,自己当甩手掌柜怕是有点难。
汤婵琢磨着,回头还是得问老夫人要几个合适的人手才行。
等今天的忙碌结束,汤婵伸了个懒腰,准备窝回到榻上,却忽然听二房的人满面笑容地来报喜——大少奶奶钱氏有孕了。
“真的?这可是好事!”
添丁进口是大喜事,汤婵很为钱氏开心,准备好了贺礼让双巧送去。
双巧高高兴兴地去了。
但没过一会儿,双巧却惨白着一张脸回来,似是受到了什么大惊吓。
汤婵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姑娘,”双巧咽了咽口水,“奴婢瞧见春桃了……”
“你瞧见她不奇怪啊,”汤婵不明所以,“她不是被大少奶奶要去,开脸做了通房吗?”
说起春桃,汤婵也不得不佩服。这姑娘虽极其势利眼,爱把地位低的人当傻子,但她很会向上钻营,而且运道也还算不错。
发现服侍庞逸无望后,春桃转移目标,将目光放在了二房的大少爷庞骏身上。
也不知道走了什么关系,春桃想办法调到了庞骏的书房当差。
庞骏成亲之后,书房的一应事务就交给了大少奶奶钱氏打理。钱氏见春桃是老夫人院里出来的人,未起防备之心,就这样叫春桃得了近身服侍庞骏的机会。
春桃别的不说,长相确实一等一的漂亮,庞骏又自小被二夫人管教得严,不比庞逸见多识广,哪里顶得住春桃的手段?
不过半个来月,春桃就勾着庞骏成了事。
钱氏发现之后一语未发,只细声细语地禀告老夫人,将春桃收进院里,给庞骏做了通房,言明等春桃有孕后就抬成姨娘。
春桃可算是扬眉吐气,在庞骏后院里很是得意,消息灵通些的,都知道大少爷房里有这么一位很得宠爱的通房。
双巧却摇了摇头。
她眼前闪过刚刚看到的血淋淋的一幕,春桃趴在地上血肉模糊,气若游丝的模样,不由胃里一紧,又想呕了。
汤婵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出事了。
果然,双巧缓过来之后,就对汤婵说起打听来的消息,“春桃顶撞大少奶奶,气得大少奶奶晕倒,这才发现大少奶奶有了身孕。二夫人得知后大怒,就要将春桃杖毙,还是大少奶奶相劝,说春桃到底是伺候过老夫人的人,为了腹中孩儿积德,不宜杀生,二夫人便改成杖四十,打完还有气就饶一命……”
四十板子打下来,跟直接杖毙也差不多了。不过春桃还真就命硬没死,但也就剩一口气,二夫人发了话,将人赶到庄子上自生自灭。
汤婵听罢,心里不禁一凉。
“大少奶奶的身孕有多久了?之前来报喜的人,是不是说已经有三个月了?”
双巧点头抿紧了唇,显然也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这是捧杀啊!
大少奶奶根本不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以她的周全,不可能直到三个月才知道自己有孕。
这是做好了局,等着春桃往里跳呢!
春桃以为自己搭上了登天梯,觉得钱氏柔弱好性儿,可钱氏只是外表柔和,内里却有着如此狠辣干脆的雷霆手段!
汤婵默然半晌,“秋月,之前春桃送来的东西卖了多少银子
来着?把那些银子送过去吧,也算物归原主。”
拿着这笔钱请个大夫,春桃说不定能保住一条性命。
秋月却皱起了眉,十分不认同地道:“姑娘,那样不安分的奴婢,活该落得如此下场,您何必救她?”
“秋月啊,”汤婵轻轻叹了口气,“你是生来就想做奴婢的吗?”
汤婵想象不到,若是自个儿穿成了一个只能伺候人的丫鬟该怎么办。
爬床、做妾,若是有这样一个自此荣华富贵的机会在眼前,她会抓住吗?
她竟然不敢细想……
秋月似懂非懂,“可我既然已经是奴婢,就该安守本分,不能做对不起主子的事情呀!”
汤婵无言。
“秋月啊秋月……”她无奈地笑了一下,看向秋月的眼神软了几分,没再说别的,只是轻声道,“去罢。”
秋月虽不解,但没有刨根问底,依言去了。
昏暗的柴房里,春桃气若游丝地趴在地上。
她伤得很重,下半身除了延绵不绝的疼痛,已经没了其他知觉,但春桃紧紧攥着身下的稻草,不让自己晕过去。
那样重的刑罚她都熬了过来,因为她不想死。
今天时间已经来不及,明天她才会被送走,春桃咬着牙,等着家里人来救她。
然而随着时间流逝,天色渐暗又渐明,柴房里却始终没有人出现。
心里的期望一点一点沉寂下去,春桃渐渐明白了什么。
她知道,她这是被家里人放弃了。
心里逐渐发凉,身子也随着逐渐变冷,春桃的意识慢慢变得模糊,突然,随着“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一片阳光泄了进来。
春桃猛地抬起头,已经失了神采的眸子骤然燃起亮光。
可看清来人,春桃蓦然失声,“怎么是你?”
这不是表姑娘身边的丫鬟吗?
虽然秋月对春桃没有丝毫同情,觉得她是自作自受,但看到春桃的惨状,秋月倒也没有幸灾乐祸。
她矮下身子,将一个荷包放在春桃身前,“帮你请的大夫在外头,之前你送来的东西,被我们姑娘换了银子,都在这里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便起身离开了。
春桃抬起脖子,呆愣地望着秋月的背影。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绝望之时,竟然是她素来看不起的表小姐拉了她一把。
春桃神色怔怔地伸出手,紧紧攥住了那个荷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了这笔银子,春桃最终是保住了一条性命,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解家正式定亲的消息,很快传遍京城,也传入了三皇子府。
雄安侯结党一案后,大皇子请旨开府,三皇子为了避免皇上猜忌,也随即请了开府的旨意。
皇帝都允了。
不过三皇子府并不是从头新建,只是一处昔日郡王府的旧宅改制而成,而今已经完工,三皇子带着家中女眷,从宫里搬到了新宅。
作为三皇子的侧妃,庞雅有自己单独的院落。小院坐北朝南,位置仅次于王妃,景色精致优美,显然她在三皇子后院的地位不低。
晨曦的阳光透过窗户,庞雅亲自伺候着三皇子更衣。
三皇子穿着明黄色皇子常服,自有一番威仪气度,即便是稍显平凡的相貌,在庞雅眼里也不同凡响。
庞雅粉面含羞,看得怔怔。
这便是以后的太子……
三皇子被她看得笑了,“盯着我做什么?”
庞雅回过神,赧然地低下了头。
这样明显的倾慕不由让三皇子眼神一软,他握了握庞雅的手,“等我晚上回来再来看你。”
庞雅脸颊飞红,羞涩地点了点头。
送走三皇子之后,正院来了人传话,三皇子妃免了请安。
三皇子妃身子不是太好,免掉侍妾请安不是什么稀奇事,庞雅点了点头,“知道了。”
她看看时辰,歇了个回笼觉,再起身对镜梳洗打扮的时候,丫鬟玉坠进门,给她带来了解家二爷与表小姐定亲的消息。
“你说什么?”
庞雅满眼惊愕,汤婵竟然嫁给了解瑨?
那锦平侯呢?
事情竟出现了这样大的变数,庞雅强自镇定,脑中不停地思考回忆,试图对这个变数追根溯源。
“玉坠,你还记不记得,当初解家二爷为什么要和离?”她突然问道。
“好像不是解家二爷想要和离,”玉坠回道,“有种说法,是解二爷前头的妻子想要亲自照料流放的娘家人,坚持要跟解二爷和离。”
庞雅也想起当初家中姐妹们私下聊天时,曾经提到过这个说法。
“那她确实是跟着娘家人走了?”
玉坠点了点头。
——不对,梦里,这位许夫人应该没有离开过京城。
所以变数出在这里。
为什么许氏会选择和离?
庞雅想到什么,心中霎时一惊,随即闪过一丝慌乱。
许氏会不会跟自己一样?
她不由有些懊恼。
嫁进三皇子府的过程很是顺利,她太过放松警惕,没有早些注意到这一点。
不过……许氏的娘家被流放到辽东,距离京城何止千里之遥。
离得那般远,许氏应该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吧?
通往辽东的官道上,寒风凛冽,不过刚刚入冬,天气便已经滴水成冰。
一群犯人被带着刀和鞭子的差役驱赶着向前,后面跟随着一行车马。
跟在队伍后面的许茹娘看了看天色,时值正午,天色却很是阴沉,完全看不到太阳。
随后许茹娘视线下落,望着人群中艰难蹒跚的背影,心中有些焦急。
好在过了不一会儿,领头的差役鞭子一甩,发出了停步的指令,“在这停下,吃饭!”
有的犯人立刻撑不住倒在地上歇息,差役们也不管,只自顾自地生火做饭。
许茹娘舒了口气,也赶紧吩咐下人从马车里取出锅碗瓢盆,准备饭食,又招呼队伍里的父母亲人过来休息用饭。
流放路上素来艰辛,犯人们只能穿粗布囚衣,戴着镣铐,每日用脚硬走几十里地,寒暑不歇。而辽东地处偏远,三千里路,他们足足要这样走上将近四个月。
好在许茹娘砸下大把的银子,一路精心照料,许家人有棉衣,有热食,小病小痛也有早早备好的药材医治。差役荷包肥鼓,又考虑到解瑨解大人的面子,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走到这里,许家人已经瘦了一圈,面上也很是憔悴,不过好在没有什么病色。
许茹娘心中生出欣慰,如今已经快要到目的地,虽然依旧心疼娘家人受苦,但至少这一次,没有人会在路上丢掉性命了。
许家人相携着走过来,几个月奔波劳累,众人都是腰酸腿痛,疲惫不堪,也顾不得什么形象,纷纷一屁股坐在火堆旁边摆好的厚垫上。
许天赐一边伸出双手烤火,一边苦着脸道:“听说过辽东苦寒,却没想到会这样冷,还没到地方就这个鬼样子,以后的日子可怎么熬?”
许茹娘安慰道:“别怕,咱们肯定不会待太久的。”
听她语气笃定,许天赐眼睛一亮,“姐,难道你有什么办法?”
许茹娘摇了摇头,她哪有办法,只不过是知道过几年会立太子,天下大赦罢了。
宝哥儿的生母孔姨娘撇了撇嘴,在她眼里,主动放弃解家这个靠山的许茹娘是又愚蠢又无能,累得许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语气里有藏不住的阴阳怪气,“要是有姐夫帮忙,倒说不定真有法子……哦不对,我忘了,姐姐已经和离,现在不能叫姐夫了。”
说起解瑨,许茹娘眼中闪过黯然,唇边划过一抹苦笑。
许天赐眼珠一转,语气讨好道:“姐,你有什么法子就跟我说说嘛,不然我是真坚持不下去了。”
许茹娘挨不住弟弟恳求,只好透露小声一点道:“咱们好好过日子,不要放弃,等到天家有喜事,下旨大赦,咱们就能回京了!”
还以为是什么,居然是大赦,许天赐顿时很是失望,“谁知道大赦要等多久啊,万一二十年之后才有呢?”
“不会那么久的,你信姐姐。”许茹娘说。
许天赐一愣,不知道许茹娘为何会如此肯定,许正儒跟孔氏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很快,饭食备好,许茹娘挑了一些最好的,让人给差役们送去。
许家人虽然眼馋,但都没有阻止,他们也都知道,这一路上给差役的好处不能少。
年纪还小的宝哥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想要伸手,却被许茹娘劝了回去。
孔氏看着心疼,让许茹娘再单独给宝哥儿弄一点。许茹娘看着小侄儿变尖了的下巴,将自己碗里的挑给了宝哥儿。
几人正吃着饭,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从远方疾驰而来,随即停在不远处,向他们这一行人歇息的空地而来。
许茹娘转头看去,来人有两个,看打扮应该是传信的官差,也是正好挑中这处地方歇息用饭的。
两个官差下马之后,走到押送的差役面前打了个招呼,两伙人互相问好,凑在一起吃饭聊天。
因着距离很远,许茹娘听不见他们在聊什么,便不再注意。
但没过一会儿,她竟觉得那边似乎有视线向她投来。
许茹娘抬起头,果然见到那些官差说话间时不时看向这边,像是在讨论什么有关她的事情。
她皱了皱眉,心下突然涌出不安。
不过那些人很快就收回了视线,许茹娘见状又镇定下来,不再多想。
“啪——”
差役们休整完毕,又甩起鞭子,粗声催促道:“都快起来,要走了!今天还有十里地,动作都快点!”
犯人们立时露出痛苦之色,但他们不敢不动作,没吃完饭的赶紧狼吞虎咽,吃完的也赶紧起来。
差役的鞭子可不会同他们客气。
许家人也不例外,他们脸上闪过阴郁,但到底不敢耽搁,互相搀扶着起身了。
却见领头的差役溜达到许家人面前,后头跟着手拿脚镣的两个下属。
流放的犯人都该戴镣铐,重犯更是要戴枷,但枷锁重达十几斤,镣铐戴久了,也会磨得手腕脚腕出血,故而许茹娘重金贿赂差役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请差役通融,允许许家人不戴枷锁与镣铐,这也是流放路上的常见操作了。
可如今差役的架势,是要给许家人重新上镣?
许茹娘一愣,连忙上前周旋,“差爷,家父家母年老体弱,您多体谅……”
领头的差役看了许茹娘一眼,眼神有些似笑非笑。
他之前以为许家背后有解大人,才对许家百般宽容,可谁想到,眼前这位许夫人早就跟解大人和离了,若不是今日偶然遇见那两位从京里出发,前往辽东传信的兄弟,他们还被蒙在鼓里呐!
许家真是玩得好一手狐假虎威,不过考虑到许家送上的银子,差役倒还不至于完全翻脸。
“许夫人,”差役嘴边噙着笑,“小人刚刚得到个消息,听说解大人已经定亲了,您知不知道?”
他这是告诉许茹娘,他们已经知道许家没有靠山了。若是许家人还想维持以前的待遇……那就用更多银子开路吧!
流放是刑罚,对他们这些差役来说也是苦差,能多捞一些,他们自然不会错过。
可许茹娘第一反应却没顾上差役的贪婪,而是呆怔问道:“他定亲了?”
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许茹娘怅然若失,心脏似是被人捅了一刀,随后密密麻麻地泛起酸疼来。
自从选择和离,许茹娘不是没有想过解瑨再娶的可能,可随这个可能而来的隐隐心痛,让她每次都会逃避般地不多想。
直到现在,这件事情真的发生了,许茹娘发现自己远没有准备好。
“茹娘!”
直到听到母亲的呼喊,许茹娘才回过神来。
她看着面前的差役,也明白了对方所求,不禁露出一个苦笑。
差役得到了让他满意的好处,这才露出一个笑,转身走了。
孔氏看着差役小人得志的模样,狠狠啐了一口,许正儒脸色也不好看。
运气真够差的,怎么偏生就遇见京城来的人,将和离的事情捅穿了!
若是茹娘争点气,能把丈夫拴住,没有和离这回事该多好?
二人看着魂不守舍的许茹娘,“走罢!”
许茹娘没有听出父母语气里隐含的恨铁不成钢,她点了点头,幽魂一般地回到马车,
她看向阴沉沉的天空,心里似乎空了一大块。
自己好像真的永远失去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