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绿茶捞子收礼物
出发当天, 时雪青总算知道了陈玥约来的另一名男性同行人的身份。竟然是几个月不见的傅瑞延。
“瑞延哥,你怎么来法国了?”
“陈玥是我大学校友,怎么, 不欢迎我?”傅瑞延开玩笑似地笑。
时雪青连忙摇头:“哪能呢, 我只是以为,你圣诞节都在纽约过。”
“哈哈, 在纽约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一个人过圣诞节有什么意思?不如过来找你们玩。”傅瑞延说。
时雪青能明显听出对方话里的暗示。他有点尴尬,顺便瞥了一下傅瑞延的表情。
Robert婚变的事情闹得是大, 但不关注这个圈子的人,大概也不会知道他这个新闻里的边缘人物。这两天, 有人终于挖出了那个出轨对象,是个姓竹村的日本人。来骚扰时雪青的狗仔们, 终于也消停了。
果然,傅瑞延对此一无所知。时雪青松了一口气之余推着行李箱上火车。陈玥在和其他几个女生叽叽喳喳,时雪青也不好一直不和傅瑞延说话:“我不知道你和陈玥的关系,还挺熟悉的。”
“我是因为知道你圣诞节在法国, 才飞到法国来玩的。”傅瑞延一句话打破了时雪青想要尽力维持的和谐气氛,“然后, 加入了陈玥组织的这次旅行。”
“……”
“排除异地的因素,你觉得我怎么样?”傅瑞延说了一句,又微笑,“好了,别一脸受到压力的表情,你就当我在开玩笑。”
怎么可能只把这些话当作开玩笑。
从两年前官司打完后开始,傅瑞延就在尝试追求时雪青。他这个人追人的手法不会给人太大压力,却也有种温软的不由分说。时雪青忙碌强硬时,他退, 时雪青稍有软化时,他进。
就连时雪蓝,都记住了时雪青有这样一个追求者。有次吃饭时说起未来的定居计划,时雪蓝说自己没想过要在英国定居。说着说着,她来了一句:“哥哥,你未来有在纽约居住的打算吗?”
时雪青不想给人留下太多不切实际的幻想,但傅瑞延态度绅士而妥帖。下火车时,陈玥的朋友开玩笑:“瑞延哥,你怎么帮Cyan拿东西,不帮我们几位女士拿东西啊。”
“瑞延哥单身到三十岁了,你让让他。”陈玥用手肘锤了对方一把,两个女孩笑成一团。
傅瑞延坦然,时雪青却有些尴尬。他们在酒店放下行李,陈玥随后说想要去城市里到处逛逛。与时雪青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小声说:“Cyan。”
“嗯?”
“Charles不是希望能争取到那个IMF的项目么。我听说傅瑞延给IMF的高管做法律顾问。你去问问他,说不定他能帮你把那个项目拿下咯。”她说,“都怪Robert,为了避嫌,他朋友主管的那个项目原本都谈好了,最后却没能给你。你要是能拿下IMF,Charles一定会很高兴。”
“……”
陈玥对时雪青友善地笑了笑,挽着其他几个女孩子的手,钻进附近的集市去了。时雪青看着她的背影,一时无言。
“你来过斯特拉斯堡么?”
“没有来过……你来过吗?”
“我也没有。一起逛逛吧。”
两个人漫无目的,一路走到河边,时雪青想着陈玥的话,越发坐立难安。
他知道Charles对那个项目的执着,也知道Charles无数次暗示过他,他老了,对团队的管理越发力不从心,想要从他的徒弟里培养一个接班人。
论才华,论年纪轻轻就能抵达的实力,时雪青无疑是非常亮眼的。
可一个亚洲人,一个半路转行的新人,论资历,论资源,都很难服众。
尤其是资源。艺术,是人脉的游戏。
傅瑞延说:“还是人少的地方,比较舒服,不是吗?最近工作上有什么烦心事吗?”
时雪青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出IMF的事。他说:“瑞延哥,我很感谢你在我家打官司时,对我的帮助。如果没有你的话。只靠我的力量,我很难把我继父绳之以法。现在雪蓝上了大学,妈妈在疗养院里的状况也越来越好。我很感激你。我把你当成很重要的哥哥来看待。”
“哈哈,哥哥?我已经有一个弟弟了。”
“……”
时雪青走了两步,IMF的项目和傅瑞延的喜欢在脑海里转来转去。忽然间,他意识到他身边的这条河不是普通的河流,而是莱茵河。河的另一岸,是另一个国家。
德国。
乘坐D号线,穿过莱茵河,就可以到达德国的凯尔。在那座小镇之后,还有沉默的黑森林,绵延的山峦与雪。
还有数百英里之外的德累斯顿。
比起伦敦和旧金山,德累斯顿和斯特拉斯堡也并不远。脑袋乱糟糟之际,时雪青听见傅瑞延说:“Cyan,还喜欢那个人吗?”
时雪青猝然转头。傅瑞延见他骤然惶惶的模样,立刻说:“不好意思,我失言了。”
“……”
“我只是在想,你们已经分开四年了。这四年,你们也没有要复合的痕迹。我认为我这时候追求你,也称不上是不道德。况且人总是要往前看的,不是吗?既然你不愿意走回头路,走向前的路,不也不错吗?”
傅瑞延将随身携带的盒子交给时雪青。时雪青低头看见logo,下意识地要拒绝。
“肖邦快乐钻石。你今年生日没有邀请我来,就当是你今年的生日,加今年跨年的礼物。”傅瑞延说,“也不是什么贵东西,别拒绝我这点小心意——我知道,我们现在都很有钱。”
“……”
“我们最需要的,也不是钱。不是吗?”
时雪青收下那枚价值三万刀的手表,说:“瑞延哥,我会回赠你礼物的……”
傅瑞延道:“我希望你也能明白我的心意。一直以来,我追求高质量的亲密关系,不肯轻易开始感情。所以,我才单身至今。前天小玥问我,要不要给我和你开双人间,我拒绝了。我希望,你能主动地走向我。”
双人间?
时雪青一时无言。傅瑞延又说:“晚上还要看大教堂的灯光演出,不是吗?咱们都收拾收拾表情,别让别人觉得我们看起来不对劲。”
他伸手,殷切邀请时雪青和自己一起打车回市中心。时雪青摇了摇头道:“对不起……你能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吗?”
“一个人?现在是节日期间,可没有那么安全。”
“嗯。一个人。”
傅瑞延欲言又止,最终打车走了。时雪青一个人坐在莱茵河畔的长椅上。他把那枚手表藏进了羽绒服的内袋里,独自看着细小的雪,落在冰冷的河水里。
又拿出自己的手机,搜索陈玥的profile。
他和陈玥是在saint leroy的时装秀上认识的。说实话,很多人会更关注模特和时装设计师,很少有人会来和舞美设计师结交。陈玥非常热情,时雪青一时以为,自己在工作后,又交到了新朋友。
搜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搜到了。陈玥和傅瑞延不仅是大学同学,她的父亲,还在靠着傅瑞延的父亲做生意。
陈玥知道他是Charles的徒弟,Charles和几个时尚大师的关系都很好,时雪青年纪轻轻斩获大奖,也前途无量。陈玥在巴黎当模特,靠她父亲打钱过奢侈生活,和时雪青比起来,傅瑞延的父亲更前途无量。
而且陈玥说了,傅瑞延和IMF的高层熟识。时雪青和傅瑞延在一起,时雪青也前途无量。
时雪青对着手机笑了笑。手机映照出年轻成功的艺术家的脸。他想起前些日子,他还收到本科学校那边的电话,恭喜他拿到了大奖。
他们问他,愿不愿意接受一个毕业生采访。时雪青也看见校友群里在分享他的得奖新闻,一群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在以他的校友身份为自己贴金。好像没有任何人记得,他大一时,被人嘲笑穿fake的事。
人一成功,好像周围都是好人。
所有人都在恭维时雪青。没人知道他的过去,他是所有人眼中漂亮有趣的新朋友。
当然,他一旦落坠,他就不是这些人的朋友了。时雪青的手机弹出新消息。Robert合作多年的化妆师站出来谴责Robert的行为,声称自己和他再也不是朋友。
虽然Robert有私德问题,但时雪青记得几年前化妆师的母亲罹患脑瘤,Robert主动给化妆师打了十几万英镑呢。
时雪青在莱茵河畔坐着坐着,低头看手机上的热闹消息。他的ins上有很多粉丝,前几天分享马卡龙的照片获得了很多赞,现在还不断有新的赞弹出来。
还有人在给他发私信:“亲爱的,我差点以为那个人是你。真对不起!Robert和竹村真是一对杂种!”
那个人一周前取关拉黑了他,今天又关注了回来。
那堆马卡龙也没什么好看的。原来只要挂着金光闪闪的头衔,不用附庸风雅讨好别人,也可以获得无条件的偏爱。年少时曾梦寐以求的东西,好像在长大后突然获得了。
虽然获得时才察觉到,好多东西,都假假的。
时雪青没拉黑那个人。这种事来来去去都是自由,他只是让自己不再记得任何一个经常点赞的id。他决定打车回酒店,把手表放进保险柜里。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来去自由。时雪青告诉自己,要学会接受来去自由。
无论在艺术界,还是在科技界。反正不好的评论寥寥几十条,都被他删了。在这场娱乐风波里,他只是风暴边缘的一只小虾米。
至少目前为止,他前途无量。
明年2月,他就满25岁了。在登上出租车时,时雪青想到自己居然已经度过了人生的四分之一。
只是与此同时,他还想到一件事。
明年还有一个人,年满30。
在他打车离开后,一个身影也登上了前往法国的火车。他身边的合作者乐滋滋地说:“Jensen,事情忙完了,我诚挚地邀请您来我的家乡看看。它的圣诞集市很出名,有很多可爱的小熊。你可以先逛逛这里,再去巴黎。”
“或许来不及。我去巴黎一趟,然后就得坐飞机回美国了。”
“天哪,谁会选择去巴黎过圣诞节?博物馆和艺术中心都关了,我发誓你在那里只能看见满街的流浪汉和扒手。巴黎人在过圣诞时,也会往外面跑呢。”Jacques说着,感觉邢钧的脸色不太好看,“还是说,你和其他人约好了在那里见面?”
邢钧看着车窗外的风景。黑色的树木穿行而过,留在眼中的,只有遥远的荒原,与不知道是烟雾,还是雪的一些东西。
“没有在那里约人。”
也没有人在那里等我。
Jacques没想过自己能说服邢钧。这个男人比他见过的每个人都要固执强硬,为了不把专利拱手让给大公司,不惜豪掷千金,建立完全独立的研究团队,与之来战。
好在如今,这场战争取得了阶段性的优秀成果。邢钧成功以玩牌人的身份,留在了政治与科技的牌桌上。为此Jacques不禁想到一句话,有些人生来就是不会低头的,因为他们知道,低头之日,便是死期。
另一家在同时面临诱惑,却接下了大公司橄榄枝的小公司,已经被软性蚕食到渣都不剩。
斯特拉斯堡站抵达。Jacques下车时,发现邢钧也拿起了行李。他有些错愕,邢钧说:“我想到邢薇今年升职了。她在纽约投行工作,压力大。我给她买个小熊回去,让她开心点。”
“哈。”
这里也没有什么限定小熊。他看着邢钧在集市买了个普通的jellycat,不禁失笑:“你这下可算是白来了。在美国,不也能网购这个吗?”
“不算白来,也是一份心意吧。至少让她知道,我出差在外,也有挂念她。”
“这么感性?和你的形象很不一样啊。”
邢钧笑了笑:“这还是一个人教给我的。”
“你妹妹?”Jacques转头,发现邢钧突然不笑了。
“不是。”邢钧提起纸袋,淡淡地说,“认识的人。”
张灯结彩的小镇很热闹。Jacques问邢钧:“你打算在这里待多久?”
“一个晚上,明天就走。”
“晚上教堂有灯光秀,很出名,你记得去看。”Jacques笑嘻嘻的,“我女朋友在召唤我——回见?”
“回见。”
邢钧站在角落里打开手机,让助理帮自己订一个酒店。订酒店需要时间,邢钧手机界面停滞好久,打开一个账号。
这段时间,他忙得太狠。商场波谲云诡,当然没空关注什么娱乐新闻。邢钧几年前就不爱用社媒,现在年近三十,更不爱用了。他打开ins,一般只看一个账号。
Cyan_S的头像在一年前,换成了一盏聚光灯,Cyan_S在两年前,变成了公开账号。一个月没有翻看,所有的post依旧岁月静好。邢钧还能看见Cyan一个月前入住丽兹酒店,很不经意地说自己住着香奈儿住过的房间。
别人问他去干什么,他回复:受邀参与培训。
其实交流培训中心统一安排有酒店。Cyan却总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贵东西。而且他现在手头有钱了,对华而不实的追求更加理所应当。邢钧看见没有人再说Cyan虚荣。Cyan漂亮,有品味,有故事,能为所有昂贵奢侈的享受讲出一段故事。
而且,Cyan拿过大奖。名画宝石,是名流艺术品理所当然的装饰。有了这些名声和奖项,即使展示出的东西只是一块石头,也有人为它赋魅。
譬如前几天发的马卡龙底下,也有人说,这些马卡龙是不是pierre herme家的。那可是甜品界的爱马仕。
即使点心旁边没有纸袋,没有logo。
邢钧不知道这马卡龙是pierre herme的还是路边甜品店里的。他只是想,抵达巴黎时,可以远远地去看一眼丽兹酒店窗户里透出的灯光,再去pierre herme买一盒马卡龙。
说不定在离开时,还能看见慢悠悠地走向甜品店的时雪青。在年底眼神交汇前,和他擦肩而过。
这样的旅程,好像也很合适。
邢钧在工作之外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什么力气。他没去看Jacques推荐的灯光秀,在教堂灯光闪烁时,又看了一眼报道里莫里哀奖的得奖名单。灯光设计奖得主的名字,很显眼,也越来越陌生。
长椅周围很热闹,在嘈杂的人声里孤独,总比一个人在酒店里熬着更好。
平安夜,他一直在这里等着,直到深夜。
邢钧打了一辆车回酒店。明明什么事都没干,他却觉得自己很累了,在车上闭目养神。
车在路口处堵了一会儿,周围乱哄哄的,大概是游客玩得差不多,也在往回走。
忽然间,他好像听见有人叫了一声。
身体先于意识睁开眼。他打开窗,往外面看,却只看见人潮汹涌。
司机说:“怎么了?”
是幻觉吧。他怎么会觉得,听见了时雪青的声音。
时雪青在巴黎的名流圈里,和他的生活,相隔甚远。
“没什么。”邢钧说,“听错了。回酒店吧。”
Cyan是欧洲艺术圈里的名人,邢钧却是北美科技界里愈发闻名遐迩的暴君。两个人只会平行,没有交集。
被赞美拥趸着的Cyan,怎么会想见一个被他甩过的邢钧。
人群里,有一个人被另一个人搀了一把。旁边几个女孩发出善意的哄笑声。一个女孩说:“不是吧,西班牙公主喜欢你为走秀设置的装置这件事,让你这么惊讶?”
被搀扶的人有点尴尬:“我刚刚……以为自己看见熟人了。”
“隔那么远还能认出来?谁啊?不会是哪个大富豪或者大设计师吧?”
“……不是。”那个人说,“我肯定是看错了。”
他垂下头,听着几个人讨论那些陌生或熟悉的,名人巨富们的名字,想着自己刚才居然出现了幻觉。就在这时,他听见女孩的声音。
“Cyan,我觉得你也有潜力。你早晚,也能成为那些顶级人士中的一个。”
女孩看着他,笑眼盈盈。
邢钧对发生在身后的一切风波毫不知情。他去酒店前台办手续,酒店大厅里,也到处都是游客。再有钱的临时起意者好像也和普通的游客没什么两样。前台对他说:“您需要的房型,刚好就剩这一个。”
“看来我是个幸运儿。”邢钧嘴上这么说,心里觉得不是。
刷了房卡上楼,世界终于安静了。邢钧进入套房里打算洗个澡,却发现抽屉里没有吹风机。
法国人已经粗枝大叶到这种程度了吗。邢钧皱眉不爽,给前台打了个电话。前台两次承诺会送吹风机上楼,两次之后,门口依旧没有动静。
邢钧终于不忍了。他随便套了件外套,打算自己下楼找人。他刚推开门,安全锁还没解开,就听见外面走路的声音。
还有敲门声。
有人在敲他对面房间的门。邢钧本来想直接出去,直到下一句话,让他全身的血液冻结。
“瑞延哥?你现在方便吗?”
“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找我?”
“想了想我觉得,还是想和你聊聊。我们进去聊吧,要说的东西,有点多。”
吱呀一声,是隔壁房门关上的声音。邢钧站在自己的房门背后,浑身犹如被冻僵,一动不动。